无色的诱惑 (63) 可以商量的原则

 小芩的邮件在我刷屏数次之后终于现身，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图像附件。她没用扫描仪，而是把信封和信纸并排摆着，拍了张照片。我刚看过信封上“小薇阅”三个字，小芩的电话随之而来。 “姐，我发过去了，收到了吗？” 小芩关切的语气说明她绝不仅仅是想问我收到信没有，她在等我消化信的内容，然后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又觉得她不该介入我和建京的事，所以不会主动问出口。我理解小芩的处境和心情，我也不想残酷地把她蒙在鼓里焦虑不安，但我的确需要一点时间。“嗯，已经存了，等我看看，”我尽量说得轻松，“我一会儿就得上班去啦，你也赶快睡吧，都快半夜了。”“嗯，好吧，”小芩答应到，有试探地说，“姐，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对不？”我苦笑了一下。小芩这么乐观调皮的孩子，现在被我们害得连句玩笑话都不说了。即使我不相信任何问题都有解决的办法，难道我还忍心再无谓地打击她吗？“对，”我说，“肚子疼灌个热水袋，早点睡。”我把鼠标移到信纸那边，把图片放大了两倍。我已经准备好看看清楚建京是怎么解决我们的问题的，或者，他觉得我们之间到底是什么问题。他这次擅自回国，可以说做得相当绝情，想必他在那样做之前已经把我在他心中重新做过定位，而我也不打算让步，所以，他这封信也许就是我们的了结。然而，我对建京的期望太高了。我把信重新读一遍，那几行字却也还是没说出什么新闻来。他怎么可能写任何具体的事情呢？如果他有心告诉我什么，他怎么会连个电话都没给我打，就回去了？“小薇：国内有事，我回去一趟，可能不会马上就回来。如果你下周从欧洲回来还不知道我为什么回国，才想从这封信里找些答案，那我只能说，我们之间恐怕缺少了相当重要的东西。以后怎么办，等我回来慢慢商量决定。有些事可以商量，但有些事是原则问题，我会按我的原则去做，只希望和你的原则不会冲突。建京。”我读过第三遍，绝望地想，可惜，他这个回国的举动已经违背了我的原则。我们之间缺少什么？难道不简简单单地是夫妻之间最重要的爱情和信任？他趁我不在家而悄声走掉，现在反而怪我不知不觉？！我当即给建京发了个邮件，让他晚上给我打个电话。狠命地敲下发送键，我恨不得马上跟谁吵上一架。“你没回家？怎么还在欧洲？”晚上，建京真地打电话过来，问。我一直还没机会告诉他我的行程变化，开始是没机会，因为公司家里都没找到他，而得知他回国之后，我就没心思再跟他联络。既然建京以为我已经回家了，那他难道不想知道我看了他留下的信之后的反应吗？如果我今天不找他，那他就这么沉默下去？他这种不闻不问的态度让我忽然又气得提高了声音。“你不是也没回吗？”我不想跟他多解释，只问道：“你为什么回国？”“你，听说火车相撞事故了吧？”建京说，“我兄嫂都去世了。”“啊？！”我失声惊叫道。我记得他们好像常年在外做什么买卖，那次我跟建京回去，他们还特意跑回家陪我们吃了两天团圆饭。对我来说，他们虽然陌生，现在甚至在我的记忆中面目不清，但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那——”我不知说什么好，脑筋陷入暂时的麻木之中。“后事已经办完了，” 建京说，“老人受的打击比较大，我多住几天照顾他们。”“哦，你住吧，别太难过了，”我说，“我出差延期了，要不我回去陪你几天？”我不知道我这后半句话是怎么说出来的。我发誓我不是虚情假意，可是话一出口，我却又盼着建京不让我去。因为即使我真地去了，也是局外之人，只能束手无策地不能做些什么。“不用了，”建京说，“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小薇。”我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建京这话让我心里承受不了，眼睛也已经湿了。“要不，接你爸妈到美国住段时间吧，”我说，“换个环境，应该能调整得容易些。”“真的？！你同意接他们过去住？” 建京显然不相信我，问得有些冲动。这也怪不得他，几分钟之前，连我也不会相信自己会主动邀请他父母来住。“真的，” 我说。人只活一辈子，不应该留下太多的遗憾。这些天，建京应该在忙着给他父母办来美的签证。我虽然做了这件值得自己骄傲的事，可是这两周来却常常呆坐着，无法抹去对吴小明的记忆。在建京有难的时候，我却在巴黎和别的男人同床。而这个男人，又不仅仅是我一朝一夕的情缘，他一直在催我和他一起敲定假期的时间，好买机票再来看我。我又喝了些酒，我的头脑还是清醒的，只是我得不出明白的结论。我是有夫之妇，从道德上讲，应该坚决地拒绝吴小明才对。但我实在没有这个心力，即使当我想到建京的时候。而我又无法离开建京。这不仅因为他现在的情形和我的义务，而且因为每当我狠心地决定逃出这实在谈不上完美的婚姻，建京的一句话或者一个动作，都会在不经意间让我回头。我的心很痛很痛，这么多的爱，却那么痛！我为什么不可以同时爱两个人？建京和吴小明，我都不想丢，但我同样不想对不起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或许传统婚姻的原则也有可以商量的那一天，我贪心地痴想着，因为即使我明知道我必须尽快选择，我现在也无法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