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色的诱惑 (31) 让我们愉悦的事

 我到家的时候，小芩已经先回来了，她一个人在她自己屋里复习功课。自从建京辞职回来每天忠实地守着这个家，远朗好几次来送小芩连家门都没进，更别说坐坐玩玩了。建京不好客，而且他对来客非常明显地不加掩饰地表现出来的那种冷漠，可以说厉害极了，甚至能够作用于咏磐那样大大咧咧的人。我点过小芩的卯，让她早点休息，便去书房跟建京报个到。好在家里就我们三个人，这例行的程序还不算太复杂。要是弄个三宫六院的，我的腿儿还不跑细了。“你回来啦，”建京转过椅子，远远地问站在门口的我，“怎么样？欧洲那边有什么动向吗？”我看着他，换个舒服些的姿势，倚门而立。在很久的从前，他转过椅子的时候，会拍着腿叫我过去坐。在更久的从前，他会从椅子里跳出来，抱抱我。在久远得让我已经不敢相信曾经真有那么一天的从前，他会在房门口等我回家。。。现在，他害怕我丢了工作。说实话，我还是很理解建京的。虽然我总不免有些伤感往日不再，但不管他采取我刚刚列举的从前的任何一种方式跟我说话，现在的我都会相当地不自在。所以，他的讲话方式很恰当得体。他的问题也很正常。首先，我们公司的内部重组，这几个月来一直是个非常敏感的话题；同样首先，我们家现在就我一个人领工资养家。小芩打工赚些零钱，可还不够她自己的学费呢，而且我相信建京也没坦然到等小姨子赚钱养的地步，所以我的工作对我们三个人都至关重要。我很久没觉得自己在这个家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了，所以无形的压力也没能压住我的得意。“我们这边儿应该没什么问题，”我肯定地说，“他们这次来，又移交给我们一个项目。”建京轻轻松了口气，他的表情似乎没变，但我可以感觉到。“哦，有可能我要再去趟欧洲，”我边回卧室，边随口道。我洗了个很热的澡，然后趁潮湿做了个面膜罩在微开到毛孔上。在这一个小时左右的修身养性的过程当中，我在脑子里重新过滤了一下韩鹏的事情。不管一个人拥有多少，只要他觉得不满足、有缺憾，他就自然而然地会再去追求更多。我并非要给韩鹏的不耻行为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是我心平气和地想这些的时候，即使我仍然骂他们狗男女，我的心中却多了几分悲哀与宽容。是的，人需要很多，我们很不容易满足。能让我们愉悦的事情，即使它很危险，我们也很难挡住它的诱惑。那天从医院回来之后，我和吴小明又联系过几次。和他讲话，我很开心，总像过去在网上那样，忽然发现自己傻笑着。他好好唱了一回《爱情转移》，给我发来了邮件附件。这首歌他唱起来声音太过透明，我跟他说，听他唱“烧完青春换一个老伴”感觉像少男少女玩网婚游戏，缺乏成熟感，再听几遍，我就认他做我弟弟。吴小明叫我赶快把那个声音文件删了，我狂笑着把它存进了IPOD。这首歌我仍然听原版的，存了吴小明的，只为了想起来的时候听听他的声音。现在我独自躺在床上，正在闭目听他的声音。我知道，我这是在放纵自己。但是，只要我清醒地知道，我就可以大胆地放纵！记得有人跟我说过，人生最痛苦的，不是做不了想要做的事，而是做了不想做的事。我当时觉得这话相当深刻，但是现在我认为，对痛苦的理解实际上因人而异。对某些人来说，最痛苦的，正是做不了他们想做的事。他们不是纯粹的思想者，他们喜欢把想的付诸于行动，他们不擅于瞻前顾后，只要做了，他们也许永远都不会后悔。韩鹏应该就是这样的人吧，所以他折腾创业，所以他好逑美女。忽然间我了解韩鹏好像多于了解我自己。我想不清楚，做不了想做的，和做了不想做的，这两件究竟哪一件会让我更痛苦。面膜紧紧地裹着我的脸，让我皱不起眉头。我干嘛要痛苦，我先做让我愉悦的事情，我继续听歌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