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征中亚 （3/5）

远征中亚

乌兹别克，哈萨克，吉尔吉斯游记


2。不哈拉 Bukhara

中亚另一座古城重镇，不哈拉，离撒马尔罕3个半小时的火车距离。这回火车不是高速，没有那么新，但是一等车厢都是宽大的真皮沙发椅，另有一种旧式的豪华舒适。



不哈拉的火车站离市中心更远，其实是在另一座城市，但是不哈拉的出租车比撒马尔罕便宜，司机也更老实，10公里左右的路程，出租只要1万到2万Som。

我还有一个印象，似乎乌兹别克人都喜欢镶金牙，咧嘴一笑闪闪发光，这种习俗，在世界其他地方，至少销声匿迹半个世纪以上了吧。

我订的hotel在不哈拉狭窄的老城里面，Lyabi Boutique Hotel，装饰非常有民族特色，门窗上的木雕精美繁复，而且每个房间的装饰都不一样。这是我房间床头的护墙板，还有镜子



怎么样，象不象突厥王公的宫殿？这里的单人间带卫生间带早餐，有无线网，40美元，我觉得挺物超所值的。

不 哈拉给我的整体印象，古建筑很多，比撒马尔罕集中，但是很少贴蓝瓷砖，保持烧砖那种灰黄的原色调，大街两边很多摊贩，都是席地而坐，恍惚之间，你真正可以 感到，似乎是回到5百年以前，你刚刚牵着骆驼，穿越千里戈壁沙漠，来到这座古丝绸之路的市集。数百年间，好像这里的生活，一直就没有变过。



沙黄色的街道，虽然没有撒马尔罕漂亮，却更有古意，让人发思古之幽情。这里，我觉得很合适拍摄古龙以天涯，沙漠，小城为背景的武侠电影。



“天涯远不远

天涯不远

人已在天涯，

天涯还会远吗？”

----古龙用过多次的桥段，我都会背了。


在市集上，看看特产的地毯吧，古老的手艺，简洁大气的现代派图案。




“飞毯什么样子？

飞毯亦不过如是吧？”

----我也会。


卖胡琴的手艺人，拉起自己制作的琴，苍凉而婉转。这位大叔，怎么能这么有艺术气质呢？



老爷爷的金工



老爷爷手制的这些鸛鹤形的剪刀，已经不仅仅是剪刀了，这是艺术品



不 哈拉老城的街道，仍旧十分狭窄破败，象迷宫一般。但是出了老城，和景区衔接的地方，马上豁然开朗，是一片湖泊。湖边和全城，遍植桑树，现在是桑椹正甜的季 节，随手可以摘下纯白的，或者紫黑的桑椹放进嘴里，丝丝清甜，不用担心农药或是防腐剂。对了，中亚和中东的桑蚕纺丝，也是从古代中国学来的吧？

这是湖边，一颗1477年的古老桑树，看上去已经枯死了，其实还在抽枝发芽呢。





1477年？那是明朝宪宗成化年间吧！

看湖边的这座铜像，怎么这么熟悉？



这 不是阿凡提吗？纳斯雷金·阿凡提，骑驴的阿凡提，喜欢捉弄巴依老爷的阿凡提！我们小时候听过的幽默故事，新疆民间传说，长大了，总以为阿凡提是中国人。其 实，新疆少数民族的传说，那些少数民族，维吾尔族，哈萨克族，乌兹别克族，不都是草原上的穆斯林，突厥系统的游牧民族么？他们的民间故事，自然也就是中亚 突厥各族穆斯林民间故事了。事实上，阿凡提，是伊斯兰教苏菲派Sufi的寓言故事里的形象，苏菲派用这些寓言故事，来宣扬教义，劝人向善。

有 些读过我游记的朋友，可能会误会我反对伊斯兰教。其实不是，我反对的是原教旨主义。伊斯兰教也劝人为善，强调社区互助，教徒之间平等友爱，去看看古兰经就 知道了。无论在汉人当中，还是在欧美，很多人会对伊斯兰教徒有所误解。在我看来，无论你信仰什么也好，人只要有信仰，他就有所畏惧，象畏惧神明，畏惧报 应，那他就不会太坏。最难办的，倒是那些完全没有信仰，没有原则的人：只要在现世没有人发现我的恶行，不会受惩罚，既然死后一切都不存在，那么今生我就可 以为所欲为。所以，无论什么宗教，或者什么哲学思想，人最好有所信仰。

在信仰方面，我提倡人得与时俱进，因为任何信仰，它提出来的时候， 必须适应它当时的社会环境，时过境迁，理论也得进化。固守”纯粹“的教义，排斥与时俱进，常常不仅是食古不化的问题，而且导致愚昧和反文明。对今天的世界 文明和安全最大的威胁，不是霸权主义，因为霸权主义还按牌理出牌，而是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其实不只是伊斯兰的原教旨主义，原教旨的基督教，原教旨的共产主 义，这都是反文明的，只不过后两者在世界上没什么实际影响罢了。不信你去看中世纪的基督教会：迫害科学，宗教裁判，屠杀非信徒，不愚昧吗？不反文明吗？实 际上，中世纪历史上，反倒是伊斯兰世界，比基督教世界更文明，传承了更多的人文精神和科学知识，也更宽容。

那么，是什么使得这两种文明， 在近现代强弱互易了呢？我觉得，关键是马丁路德开始的宗教改革，使得欧洲各国，摆脱了宗教原教旨主义的栉楛，政教分离，文明才会进步。这不仅是新教国家。 在旧教国家，教会也被迫进行改革（欧洲的counter reformation运动），结果是基督教世界整体世俗化，无论思想，科学，生活习惯，都有革命性的飞跃。与之相比，现代的伊斯兰教，就缺乏这样一种思 想解放运动，缺乏马丁路德式的改革家，来让伊斯兰教义，和日常生活，政治生活，彻底分离。土耳其的国父凯末尔，做过这样的尝试，他成功了，所以，土耳其现 在是一个文明的世俗国家。因此，我欣赏和敬仰凯末尔，因为他不仅属于土耳其，而且代表整个伊斯兰世界文明进步的方向。穆斯林世界，要走入现代，需要在各 国，多出现一些凯末尔，而不是霍梅尼。

从湖边，顺着绵延不断的市场走出去，沿途一处又一处古代清真寺，神学院。这座神学院的门楼经过修缮，门庭上的蜂窝状装饰，色彩很丰富



这座经院边的宣礼塔，是不哈拉城市的象征。






塔高47米，1127年，由喀喇汗国阿尔斯兰汗 Khan Arslan修建，当时是整个中亚最高建筑。塔身上，用砖拼出各种不同的花纹。

我 在以前的伊朗游记里讲过，中亚，波斯，中东这块，从古波斯帝国，希腊马其顿帝国，罗马帝国/萨珊波斯帝国，然后7世纪阿拉伯帝国征服。阿拉伯的皇帝称为哈 里发，倭马亚王朝哈里发在大马士革，然后阿巴斯王朝哈里发在巴格达。“哈里发”是先知穆罕默德的继承人，有宗教意味，相当于皇帝加教皇。所以，此后5百年 间，中亚的穆斯林各国虽然此起彼伏，但谁也不能自称哈里发。最多只能称“苏丹”。

所以，在巴格达的阿巴斯王朝哈里发名义统治下，（相当于 周朝天子，有名无实），从中亚草原上，一批又一批突厥系游牧民族，征服中亚和波斯，建立王朝。先是塞尔柱突厥帝国，塞尔柱苏丹，名义上低于巴格达的哈里 发，实际上他控制了半个中亚和整个中东。塞尔柱帝国同时期的北面和东面，是草原上过来的喀喇汗国，征服中亚的河中地区。

这座Kolon塔，就建于喀喇汗国时期。

再 后来，到中国北宋末年，辽被金所灭，辽国是契丹族，残余势力，也向西挤压，征服河中地区，灭了喀喇汗，瓦解掉塞尔柱帝国。就是西辽帝国。不久，当地又兴起 了花剌子模帝国，灭了西辽和塞尔柱，征服整个中亚，波斯，两河流域。所有这些塞尔柱帝国，喀喇汗国，西辽帝国，花剌子模帝国，先后称霸，多数还在名义上服 从巴格达的阿拉伯帝国哈里发，因为他们都是穆斯林（西辽除外，他们是佛教徒，而且契丹不属于突厥语系）。可是，最后，成吉思汗的蒙古帝国不管这一套，所有 这些乱七八糟的帝国，汗国，统统被成吉思汗推平，连哈里发，也被蒙古人处决。

所以，蒙古人最牛。简称“蒙牛”。

如果记不住所有这些复杂的历史，记住这句话就成。

这座Kolon塔，既然是喀喇汗国时期的，肯定在成吉思汗之前。成吉思汗西征，打下不哈拉，把城市夷平，传说被这座高塔的宏伟和精美所震惊，特别下令，留下这座塔。所以，今天，Kolon塔就是整个河中地区，唯一留存的，成吉思汗帝国之前的建筑。

再往城外走，这是古代不哈拉的王城，叫做Ark。城墙高大。



从Ark王城再往外，就走到了公园和新城，经过一座清真寺Bolo-Hauz Mosque（是当地统治者的专用清真寺，就在王城对门口，1718年的建筑，很晚近了），穿过一座大花园，走到湖边。

因为Kolon塔正在维修，不能登塔，我找不到登高俯瞰，拍摄不哈拉旧城全景的制高点。到了湖畔花园，发现这里有座游乐园，游乐园有摩天轮，我挺高兴，马上买了票，爬上去拍照。

等坐到摩天轮上，我开始傻眼。

我 呢，恐高。不严重。一般倒也不怕坐个摩天轮，缆车什么的。虽然手心会出汗，心跳会加速，掩饰一下，别人等闲倒也看不出来。可是这回的摩天轮，看上去年久失 修，锈迹斑斑，会咯吱咯吱地响，上面风大了，吊斗还有点摇晃，大概是给小孩子设计的吧，我一个人坐一个吊斗，稍微动动，晃得更厉害。我就在想，这里可不是 瑞士或者美国，那些国家虽然偶尔也会出事，但是人家毕竟对人命重视，安全系数应该比较高。发展中国家，比如咱们中国，对人命的重视程度，可远远没有对“成 本收益”的重视程度高。游乐园出事儿，不是没听说过。

带着惴惴不安的想法，我战战兢兢，坐在摩天轮里，肩膀以下的肢体，保持绝对静止，一动也不敢动，最多就是动动手，捏两张照片，连伸长脖子，看取景框也不敢----抻长脖子去够相机，不是要牵动上身吗？

这就是在摩天轮上，我草草拍的照片

湖边的古代城墙



远处的清真寺，宣礼塔。



为拍两张俯瞰图，我容易吗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