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狼性、羊性

狼性、羊性

——2018和2019回国读《狼图腾》有感

离父母家不远有一个不大的理发店，是一对姐妹开的，我2018年回去时在她们那里剪过头发，她们人很和气，手艺也好，我很喜欢。2019年就又把头发攒着，一回去就找她们去理发，可是一大早她们还没有开门，看来是自己的生意，随性很多。忽然想起刚路过的一个店铺，从临街的窗户看进去发现可以修改衣服，而我身上的外衣袖子比较长，挽起来一截颇显傻气，就折身走进那家店去把长出来的袖子裁掉。

这是一个小小的杂货店，前店后家。店主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坐在柜台后面，从柜台侧面露出的脚知道他翘着二郎腿，搭在柜台上的手里是一只烟。男人眯着眼睛，吸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来。他手里香烟冒着的烟和嘴里喷出的烟慢慢弥漫在一起，然后又散开。

看到我进来，男人朝后喊了一声，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答应着走出来，笑嘻嘻的。我对她说我要改衣服，她即拿来尺子量尺寸，然后开始拆线、熨烫，然后她说她要到后面去用机器锁边。我就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等。

这时，一个行走很慢的身影在后门出现了，她慢慢走出来后扶着柜台慢慢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看得出，她是男人的妈妈。她和我慢慢聊起天来，男人也加入进来，聊他们小店里遇到的各种赊账的人，聊进来蹭他手机电话的孩子，聊他们从农村出来不容易，然后聊到旧社会女人的小脚。女人缠足是很封建的事情，那时的女人没有自由、没有地位，哪里像现在的女人什么都可以干。我辩解说姥姥是小脚，她仍然承担着繁重的家务，里里外外，她就是蹬着一双小脚踩着梯子上房顶晾晒麦子的。

中国是农耕大国，截至2005年的统计，全国可耕地面积是143万平方公里，占领土总面积的14.9%，紧随其后的是128万平方公里的沙漠，占领土总面积的13%。据2018年的报道，中国有天然草原3.928亿公顷，就是392万平方公里，占去了近40%的国土。

草原，我一直想去的地方，“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该是多么迷人的地方，可是我一直没有去过，但不影响我从书里去了解草原。2018年回家的一个任务就是读《狼图腾》，可是书店却没有卖的。我就对弟弟说，我要看《狼图腾》，他即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拉了几下，第二天《狼图腾》就到了我手上。一看封面，我就特别喜欢，深蓝色的背景上是一双极富灵性的狼的眼睛。看到它，我想起了我的《大狼、二狼和小狼》，那是我早期的一幅画里的三只狼，画被一个朋友保存了，它们还好吧？不管了，先看书吧。

《狼图腾》的作者是姜戎，他1967年从北京到蒙古插队。书中讲的就是北京知青到内蒙古草原插队，接受贫下中牧的再教育，知青陈阵真正了解了草原爱上了草原，而且从牧民那里了解了狼对草原的意义。

草原很大，可是草原上毁草的动物太多了，最厉害的是老鼠、野兔、旱獭和黄羊，仅老鼠和野兔就可以在几年之内毁掉草原，单靠人是不可能和这些动物抗争维护好草原的，而狼是这些动物的天敌，有了狼，这些动物就翻不了天。草原上的下台干部乌力吉对上面来的干部包顺贵如是说，希望不要把草原上的狼打绝。草原上的毕利格老人说：“我也打狼，可不能多打。要是把狼打绝了，草原就活不成。草原死了，人畜能活吗？你们汉人总不明白这个理。” “你们汉人胆子太小，像吃草的羊，我们蒙古人是吃肉的狼。”陈阵渐渐意识到农耕民族早已在几十代上百代的时间里，被粮食蔬菜农作物喂养得像绵羊一样怯懦了，早已失去炎黄游牧先祖的血性，不仅猎性无存，反而成为列强猎取的对象。

2018年在家也只有一个月，眼看返美时间逼近，书还是没有看完，也主要是因为我从上面干部的认知和态度上预感到草原凶多吉少，也就没有心思再看下去了。加上弟弟说他也要看，我就把书留在家里了。

2019年回去问弟弟要《狼图腾》，待夜深人静完成一天的事情后我又开始接着读《狼图腾》。

果然不出我所料，尽管牧民们努力地抗争，狼还是被现代的武器装备杀得没几只了，残余的几只也越过边界不敢回来了。加上内地迁来的人们盖房开垦，草原荒芜了。截至2002年，已经返城回到北京的陈阵接到来自草原的电话，那片草原80%的土地已经沙化。2003年，当年的牧民改为圈养牛羊，和内地农村圈养牲畜差不多了。也是2003年的某一天，北京城黄沙弥漫，顷刻间成了黄沙之城。

人类让草原上的狼消失了，没有了狼的保护草原消失了，沙化的土地让漫漫黄沙侵入了京城，那个人类社会中政治经济文化艺术的中心。

随着草原的缩小，缩小的仅仅是土地吗？不是，更有狼的精神。

我的眼前又出现了姥姥缠过的小脚，和她踩着梯子上房顶晾晒麦子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