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读边扯(36)- 抒点儿情
鲁迅的文章多少看过一些, 有印象的不少,有一个画面一直在我脑子里萦绕不去,隐隐约约地似乎已凝结成一个文学的记忆,一颗晶莹的文学颗粒。 这颗粒时不时会我脑海里滚动一下,例如今天,它又滚动了一下。 “北京正是春末,也许我过于性急之故罢,觉着夏意了,于是突然记起故乡的细腰蜂。那时候大约是盛夏,青蝇密集在凉棚索子上,铁黑色的细腰蜂就在桑树间或墙角的蛛网左近往来飞行,有时衔一支小青虫去了,有时拉一个蜘蛛。青虫或蜘蛛先是抵抗着不肯去,但终于乏力,被衔着腾空面去了,坐了飞机似的。 老前辈们开导我,那细腰蜂就是书上所说的果蠃,纯雌无雄,必须捉螟蛉去做继子的。她将小青虫封在窠里,自己在外面日日夜夜敲打着,祝道‘像我像我‘’,经过若干日,我记不清了,大约七七四十九日罢,那青虫也就成了细腰蜂了……“ 这段文字出自鲁迅的《春末闲谈》,至于出自他的哪个集子,我记不清了。这画面却让我感觉到鲁迅的可爱模样,那句’像我像我‘,可爱至极。。 民国时期的作家很多,有名的作家也很多,看来看去,还是比较鲁迅和张爱玲。多了不说好,可能就是因为他们都深刻,他们都幽默吧。反正看他们的作品,我纤细的神经总会被拨动几下。他们有辛辣犀利,尖酸刻薄的一面,更多的还有悲天悯人的一面,人世苍凉的一面,以及貌似冷冰冰的字里行间背后温暖的一面。简单来说,他们都是实诚的人,因为不装。 相比之下,我忍不住要说些得罪人的话了。我喜欢钱钟书聪慧幽默的冷峭文字,但不太喜欢那幽默背后拔凉拔凉的冷;我喜欢沈从文的清新美文,但不太喜欢他刻意做作的温情;我也喜欢周作人平缓从容的文字,但实在不喜欢他的温吞水,读好几本书他的书,好像没读过一样,大脑原封未动,沟壑如常。至于梁实秋,林语堂,我就不说什么了, 我搞不太清楚他们是怎么挤进文学领域的。不过,他们的小品文写得还是不错的,尤其是谈到吃的时候,是舌尖体的祖师爷。 据说“祖师奶奶“张爱玲曾嫉妒林语堂,嫉妒他英文好,而且在英语的世界里嘚瑟得风光无限。我想,在张爱玲去美国以后,这种嫉妒的心情会更加严重了了吧。因为在十六年里,除了英文小说《秧歌》叫好不叫座外,张的其余英文作品几乎无人问津。这其中的原因很多, 其一也许是因为她想打破老外们对中国的凭空想象,而不象林语堂那样一味地讨好老外的“东方主义”而用英文构造出一个虚假的中国和中国文化 。张转不过这个弯,在英语世界里立不住脚。后来的张艺谋就深得林语堂的精髓,拍了《红高粱》,我个人觉得他拍的《活着》 才该获奖,而小说的作者余华,更应该得个诺贝尔啥的。除了文笔出色以外,余华小说的社会深度远在村上之上,不知道他为啥不去诺贝尔陪跑。记得一本叫《莫言批判》的书里提到,如果莫言能得诺贝尔,那么中国至少有二十个作家可以得。这么说似乎有点夸张,但也希望有中国文学爆炸的那一天,正如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波及全球的拉美文学大爆炸。 乱炸一气,又扯远了,回到张爱玲。 张在英语世界立不住脚的另外一个原因可能是她的英语问题。 也许是屡屡受挫的原因,张的英语写作越来越任性,反正怎么折腾也是没戏,还不如任着自己的性子来。 于是在她的作品就有了这样的直译,“A tiger’s head and a snake’s tail”(虎头蛇尾),“old husband old wife”(老夫老妻),“thank heaven thank earth”(谢天谢地),“Break the pot to get to the bottom”(打破砂锅问到底),等等。有位文学评论家说,张这样直译成语是“一种表达异国语言特色的设计,制造一种疏离感,也即是德国戏剧家希来布特的‘Verfremdungseffekt’(间离效果)”,我觉得,这位文学评论家比我还能瞎扯淡。以后有机会我要弄本英文版的《雷峰塔》,要学学张的Chinglish。玩笑归玩笑,看着这几句奇怪的英文,我莫名地感到一丝张的“苍凉”,甚至一丝悲哀,一位中文独特,自成一体的文学大家,为生活所迫,一急之下整出这么扭七扭八的英语来,实在令人唏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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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啊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