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一度 千里江山(八)
夜幕又降临了这座城市。黑暗总是那么给人灵感,它会让白天杂乱的思绪和波浪般涌上的隐痛渐渐平静下来,那些不愿意被打败的思想,开始在寂静中寻找出路。好吧,接着写... ...
初秋的一个傍晚,毫无预兆地,海来找我。我有好一阵没有他的消息了。
海是我在冬季末尾遇到的。想起遇见这个人,我就自嘲起来--人要学坏,坏人一定准时到。
那是普通的一天。我独自逛街的时候,几次撞到同一张面孔。那是海。他长身玉立,眼镜后面透出似有若无的笑意--暧昧,难辨真假。在看到他第四次的时候,我笑了笑。他稍稍犹豫,走过来与我说话。
海勾引女人挺熟练。他是雕塑系学生,学校就在近旁。灰色楼群,里面是他的工作室。吊顶很高的大房间里,未完成的雕塑都裹着布,天有点晚,雕塑象一幢幢影子。我曾经梦想在这里读书,象卡米尔。克洛岱尔一样用粘土塑出人体。。。正遐想之间,海找到机会,抱住了我。
那天拒绝他不太难。他说,他还会在学校三天。他等我。他就象个有耐心的猎人。
三天以后,我没能再拒绝他。他的宿舍在那层楼的一个拐角,放简单的两个铁架双层床。其他人放寒假回家了,四周很安静,但我还是害羞了。我任由他的欲望淹没了我。
欲望如同野兽,一旦放了出来,就要撒野。年轻的好处,乃是无畏,我那年抱着体验主义式的大胆,想要反叛心中的某种模糊的牢笼。我开始了与海的短暂交往。
海的身材颀长,对女人的欲望带有统治的意味。但是他虽然就躺在我身边,却象是把自己围在无形的壳里,不让任何人接进。这真是奇怪,可能滥情之人多少如此。也许因此,我与海的关系,始终没有特别多爱情的色彩。因为我很快知道,海是花花公子,因为一句话,我对他,有不能抑制的恨意。
海热爱女性,他给我看一本相册,(还好不太厚)里面是一张一张的女人照片,她们都曾是他的情人。照片大多数给我的印象不深。不是她们不够漂亮,是因为我对这件事本身感到迷惑。记得有一个穿着白色毛衣的成熟女子,靥然笑着。还有坐在暗影里的憨厚女孩,海说已远赴重洋。。。等等,等等。海曾经是绘画神童,拍了纪录片的,当然自我感觉很不错。也许因此,他喜欢象收藏奇石一样地收藏女人。他谈论的其他事,大多没给我太多印象,但他说起女人,提到他有多坏的时候,说--他有时会故意让一个女人怀孕,所以她不得不去做人工流产。。。我没有说话,但心中恨意顿生--勾引女人也罢了,只要两厢情愿,但为什么要伤害女人的身体?!操,什么男人哪!
对海的冷酷,我不能做任何事。除了冷冷地远离他。他写情书给我,在宣纸上,是不错的行书。都写了些什么废话?那么一摞,没有一句让我记得。情书的开头都是--"小妹:"哈哈,我笑着想,这样好,这样他的其他情人发现了他没写完的情书,他就可以说是写给她的。可见,做花花公子也是很需要智慧的。
在黄昏的窗边,读情书的时候,我想到的只是这个,真不够浪漫啊。可是,自初恋开始,我对薄情之男人就难免冷笑。尤其是那一年,想要学坏的时候,是打定了主意,不能湿鞋的。
他唯一做的有点意义的事,是介绍我看一本好书,约瑟夫。海勒的"上帝知道",写大卫王的一生--年轻时,他如何投石,杀了巨人。当了国王,如何荒淫无耻,夺人妻子。年老后,又如何忏悔余生,恨不能快快死去。
那带有旁观者语气的冷静叙述,给我很深印象。讽刺的是,我对海的所有感觉,也是如此的冷静和旁观。
女人啊--多么可悲!女人有的,只是身体而已!我没法对海做任何事,来为他可能伤害过的女人报不平,除了迅速地和他的朋友--齐在一起。海曾经在齐的宿舍门口,抱着我说--"我想你了。。。"我沉默。沉默是我从未对海显露过的,我的倔强。
后来,就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偏偏此时,海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的身边,是另一个男孩。海介绍给我--"这是智捷。我们系的。"
"你好。"我笑笑。
智捷?名字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