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海阔天空

媽，男人性格，天大的事情都會一個人扛。

爸在工作上遭遇意外重傷，腦漿都出來了，血流滿地，在重症病房搶救，媽懷抱著還在吃奶的我，一邊給爺爺奶奶寫信報平安，一邊哭得泣不成聲，信上只是說，一切安好，勿念。

外婆去了的那年，直到下葬，媽才讓我知道。直到現在，二十年過去，我還會時常夢見外婆，給我終生的遺憾。

她自己因為嚴重過敏，昏迷在國內我家樓下，被救護車送到醫院搶救，醫生說晚來半個小時，命懸一線。她執意不肯讓任何人告訴我。

我打電話給她，問，媽，你怎麼鼻音那麼重？她答，因為剛剛起床。事實是，她和爸都因為重感冒臥床不起，要請鄰居幫忙車到醫院救護。

這次是外公。

我剛剛得知，正月十四的時候外公在家裡不小心跌倒，腿部骨折，急救，救護車疾行几小时直接運送到瀋陽。他一直在病床上，直到度過93歲的大壽。每天忍耐極度的疼痛，因為高齡，醫院不敢多給鎮痛劑，怕有生命危險，他就徹夜無法入眠，和病痛做鬥爭，外公是最堅強樂觀的老人！

外公出身書香門第，除了自己是老師外，父親也是一名教師。他年輕的時候很傳奇，以遼寧省前三的成績考入東北師大，畢業後在郵電局工作，抗日的時候還做過地下黨，當過兵，後來做教師一直到晚年。得過急病大口吐血，經歷過兩個幼子幼女相繼離世的悲痛，愛妻的離世，他平靜以待，全都扛過來了。

外公才華橫溢，寫一手好文章，好書法。為人豁達大度，性格開朗。飽覽四書五經，天下好書。五個子女中，有三個都是老師。他和外婆從我小時候就搬過來和我們一家人居住，如今已經快三十年。他的房間的牆壁上是一整排的書架，每天外公都堅持寫作。在九十高齡的時候還專門寫詩慶祝一些國家大事，電視台和報社的人也時常來我家採訪外公。

外公的一生並不一帆風順，文革時遭受殘酷迫害和不公正對待。但是他依然如此熱愛這個國家，熱愛党，心存感激，心裡毫無一絲怨恨。如此胸懷和氣度讓我非常敬佩。

外公和外婆恩愛非常。年青的時候因為外公常年在外教書，聚少離多。曾是滿族皇室正黃旗格格的外婆一個人起早貪黑如同男人一樣的下地幹活，養豬、雞鴨，照顧五個子女。外公是獨生子，外婆還要擔當侍奉公婆的重任，辛苦異常。

年青時，外婆從不讓外公做任何家務，難得回家都是好茶好飯伺候。到老了，他們晚年的時候，換外公伺候外婆。外婆高血壓，腦血栓，後來又得了老年癡呆症。爸媽侍奉他們多年，外公也幫忙給外婆喂飯洗衣服，講故事給她聽。外婆離世那天，外公坐在床邊，拍著手，跟她一首接一首地唱她最喜歡的歌，在外公的歌聲中，外婆安詳離開。

我親愛的外公，陰曆二月二是你的生日，希望你從今以後可以身體健康，萬事順利，永遠快樂，越來越順心，就像你一路走來的人生。

這首詩送給你：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

攝于2013年11月，最近一次回國探望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