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小猫的中文（三十三）

早上叫托小猫起床，她却说：“我早就醒来了。”
我：“那你还躺着干什么？”
她：“我在想。”
我：“想什么？”
她：“想为什么会有光。”
一睁眼就思考这么深奥的问题，你是牛顿呢还是牛顿呢还是牛顿呢？

托小猫问我：“chat（猫）和chaton（小猫）是同义词吗？”
我：“不是。”（正思考该怎么回答她。）
她：“我知道了，它们是像义词，因为它们长得很像。”

在餐馆吃饭，托小猫的甜点是冰淇淋。她吃了一口，皱眉说：“C'est trop froid. Est-ce qu'il y  a une glace plus chaude？”
老鼐大笑，对我说：“这句话你可以记录了。”
我说：“她说的是法语，我为什么要记录？”
老鼐赶快对托小猫说：“快把你刚刚说的话对妈妈再说一遍。”
她字正腔圆地对我说：“太冷了。有没有热一点的冰淇淋啊？”
于是我回来就把这句话记下来了。

说到冰淇淋，想起好久以前发生的一件事，当时忘了记下来。
当时托小猫在浴室看爸爸刮胡子，突然跑出来对我说：“妈妈，爸爸告诉我，‘镜子’和‘冰淇淋’是同义词。”
我心念一转，明白了，说：“爸爸肯定不是这么说的。”
她说：“他就是这样说的！”
我心想老鼐不至于这么糊涂吧，肯定是托小猫传话传错了，于是向她解释：“爸爸想说的肯定是glace这个法语词有两个意思，‘镜子’和‘冰淇淋’，但不能说这两个词是同义词。”
托小猫无力争辩，稀里糊涂地作罢。
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了了，没想到几天后跟老鼐无意间说起来，真实情况让我大吃一惊。老鼐说：“我当时其实是告诉她，glace和miroir 是同义词。”
原来托小猫传话并没有传错，只是她被我训练得条件发射，传话时把这句话里的两个法语词主动翻译成了中文，这样一翻译过来，整句话就不知所云了。

我在熨衣服，托小猫从客厅大叫：“妈妈，你来，我害怕！”
我说：“怕什么？我在干活呢。”
她：“这里有妖怪！”
我不理她，她叫得更大声了：“妖怪！”
我愤怒地拔了熨斗插头，去看她，问：“哪儿有妖怪？”
她指着窗外远远的街灯说：“那个灯就是妖怪。”
我板着脸不理她，她自知理亏，开始讨好我，讨好的表示就是邀我下棋，然后把自己的棋全塞到我面前让我吃掉。
我毫不客气地把送上门来的棋全部吃掉。等最后一枚棋吃完，她拍着手说：“好耶，妈妈太厉害了，你赢了！你高兴吗？”
你才是小妖怪，小马屁精。

我学做包子。托小猫在旁边观摩。
她说：“好像做饺子一样。”
我：“不。饺子不用发面，包子要发面。”
她：“发面是什么？”
我：“就是让面变松，让面团变得很胖。”
她：“……可是你磨的时候很像做饺子。”
我大笑，说：“那不叫‘磨’，叫‘擀’。”
磨，亏她想得出来。

我咬牙切齿、聚精会神地在包包子。托小猫跟我说话，我不理她。
她无计可施，说：“妈妈，我跟你说一句话，你一定喜欢听。”
我说：“什么？”
她：“我妈妈做的包子一定最好吃了。”
我笑了，说：“谢谢你，乖乖。”
她：“你都这么辛苦了，怎么还说谢谢啊。”
哈哈，这话听着这么舒服，就算她是逢场作戏言不由衷，我也认了。

早上我问托小猫好几遍：“你鼻子不通，好一点了没有？”
她总不回答我。我有点生气，说：“妈妈跟你说话呢。问你还是鼻子不通吗？”
她：“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原来不是不理我，而是没听懂。我改成：“你鼻子还塞么？”她就听懂了。

假期全家都懒散，起得晚，起了半天之后托小猫还身着睡衣、头发散乱。
她跑到自己房间里去鼓捣了一会儿，顶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辫出来。
我：“咦，你怎么自己扎辫子了？”
她：“因为你不管我，所以我就自己扎了。”
一句“你不管我”，让老妈陡然愧疚，连忙把她拉到身边来，按摩了好一会儿后背，以示抚慰。
 
教托小猫读“人有两个宝，双手和大脑。”
她要求我：“你中间不要停。”
我：“怎么能不停？这里有个逗号，意思就是要让我们停。”
她：“我们假说这里没有逗号。”
我：“怎么能假说呢？这里明明有逗号！”
她扁嘴开始要哭：“我要你不停！”
小样，想用任性来挑战真理么？我要是让步了我还是你妈么？我坚决不让步，说：“这里有个逗号，就是要让我们停！”
她擦着眼泪看到一个“又”字，说：“yǒu。”
我说：“是第四声，yòu。”
她说：“我想怎么读就怎么读！”
小样，还想用任性来挑战真理么？我要是让步了我还是你妈么？我坚决不让步，说：“不是你想怎么读就怎么读，这个字明明是第四声！”
她赌气说：“你对我不好，我不读了！”
明明理亏还敢上纲上线，想倚小卖小、让我指鹿为马？吾爱吾儿，吾更爱真理。不读拉倒。

早上一言不合，托小猫绕到我背后来想偷袭我，不慎一拳打在椅子背上，痛得大跳。
“我本来想打你，可是打到了椅子，我的手好痛啊。”她说。
我说：“你这就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说：“不是脚，是手。”
我：“那你也没搬石头嘛。这就是一个比喻，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意思就是说……”
她打断我，坚持说：“不是脚，是手。”
我：“比喻！就像有时候我叫你‘小胖猫’，难道你真的是猫吗？”
她说：“喵。”
吾爱真理，吾更爱吾儿。手就手吧，喵就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