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处处开(25)
Reiko第二天就找了附近的Motel搬走了,她什么都没有从家里拿,我提出陪她去大卖场里临时买一点换洗的衣服,她同意了。出门的时候我绕了道特意避开她家门口,其实并不是担心她害怕,而是我自己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惧感。
Reiko在沃尔玛里推着车慢慢地挑选东西,完全看不出来她是刚经历过那样一场劫难的女人。我不知道她是从哪儿来的理性,好像有股什么力量在支撑着她,坚决不让自己软倒下来。
安排好了她以后我就回了自己家,孩子们去上学了,何桥阳请了假在书房里用一张我们野营时候的充气床垫给自己捣鼓着一个睡觉的地方。我放下东西站在门口看了他一会儿,他听到我的脚步声并没有停下手里的东西,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你回来了?Reiko那边怎么样了?”
我大致跟他说了一下,然后问:“你这是打算住下?住几天呢?”
何桥阳跪在气垫床上正准备蒙上罩子,听到我问的话手里顿了顿,没有回答低头接着弄。
“何桥阳,我问你话呢。”
何桥阳停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垫子上顺手摘下了眼镜揉捏鼻梁。我记得他小时候的照片里是不戴眼镜的,算得上是浓眉大眼型的相貌,但是高中的时候戴上了近视眼镜,时间长了眼眶有点凹陷不说,摘了眼镜就显得没什么神采。
刚恋爱那段日子,他跟我亲热的时候会取下眼镜来,注视我的时候有股认真而疲惫的神态,不知怎么的会让我觉得挺能打动人的。
“我不想回那边去了。”何桥阳捏完了,拿起眼镜再戴上,抬头看我:“我可以睡书房。”
我想起自己特意绕开Reiko家门口的那种心情,多少能理解他亲眼目睹里面的情形后对那个地方的恐惧程度,犹豫了一下,说:“这个垫子不舒服,你睡小宝房间吧,我让他跟我睡几天。”
“没关系,我已经订了一个沙发床,”何桥阳很坦然地说:“过两天就到。”
“最多两个星期,”我抱着胸口,很果断地说:“不能再多了。”
何桥阳沉默着没有说话,开始继续折腾他的床罩。
我忍不住追问了一句毫无意义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我现在不想谈这个问题。”何桥阳索性头也不抬了,闷闷道:“麻烦你也不要再说了。”
我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回头问他:“你没有告诉过我Betty会抽烟,当时租给她的时候她也没提,这些日子她没有当着孩子们的面抽过吧?”
何桥阳的表情相当有看头,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件事。他茫然地看了我好一会儿,反问:“真的?”
我点点头,转身上了楼。
拆了行李,我拿出给孩子们买的巴拿马草帽和一些厄瓜多尔的小玩意放在一边。洗了澡洗了衣服再休息了一会儿,掐着时间带着草帽去学校接他们放学。
由于心情比较激动,我到得早了些,等待的时候收了一下邮件,欧文把活动邀请函给我转发了过来,信里问我想不想在聚餐之前打一场。他很体贴地让我放心,告诉我去的都是会员带着家属或者同伴的双打,纯属好玩,会不会网球都没有关系。
我直接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我很愿意打一场,球拍我自己就有,但是以前的衣服如今估计是穿不上了,得找个时间再买一套。
“你会网球吗?”欧文有些好奇地问我:“最近打过吗?”
“最近没有,”我想了一下,说:“大半年前后院拆过一次旧围墙,我对着拆下来的木板打过。”那时候我手痒痒地连续拍了好几天,何桥阳说我可能扰民,砰砰的邻居听了多心烦。我觉得邻居烦不烦的不好说,他是听烦了,就收了拍子不打了。
欧文忍不住笑了出来:“行,那就是会使拍子,挺好的。”
我没有好意思说自己曾经的网球史,毕竟过去了这些年,我都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几分手感。
孩子们放学了,看到我飞奔过来的样子让我忘记了所有的不愉快,一个个抱着狠狠地亲了几口。他们爬上后座自己扣好安全带,一起戴上草帽嘻嘻哈哈地笑。
我一边开车一边在后视镜里看着他们,忽然眼前就出现厄瓜多尔那个站在废弃火车头上的孩子来,一样的年少却有完全不一样的人生。我觉得心疼的同时,又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更有让我羞愧的一种自私心情,幸好,我的孩子们没有生活在那样的地方。
我们在家附近的社区小商场里吃了一餐,这里是孩子们从小长大最喜欢最熟悉的地方,每一个角落的游乐玩具,小剧场里的每一场演出,他们都看过。今天晚上的免费小电影是《名侦探柯南》,他们俩买了奶昔挑了个位置坐下看。来的孩子挺多的,大人们就主动起身让出座位,自己都站到最后一排甚至门外等着。
没多久之前,我还在破旧高速路旁看着大家铲掉滑坡的湿土,这会儿忽然跳转到这里,总觉得有点儿切换不过来的意思。
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扭头看到何桥阳的脸,他笑着说:“我出来走走,猜到你们就会来这儿,就过来了。他们还得有一阵子看吧?我们俩随便逛逛吧,像以前一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