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醉春风(7)—— 水落鱼梁浅
我疯狂地跑回维扬的房间,靠在门背后大喘气。
他颇为诧异地看了我好一会儿,什么也没有问,只是打开冰箱拿了一瓶饮料给我,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询问我要怎么帮忙来调整箱子里的东西。
我很感谢维扬的理智。
他很懂得保持该有的距离,非常温暖体贴地帮我打理琐事的同时,涉及我私生活的一切他都不会开口询问。他一直把我送到机场安检口,塞了一张名片在我背包的侧袋里,揽住我说:“我虽然没有什么通天的本事,但是还认识几个人,真的有什么需要,你给我打个电话。”
我犹豫了一下,刚想说不用麻烦了,维扬已经低头吻住我的嘴唇。他灵巧的舌头在我嘴里转了两圈就退出去,薄唇滑到我的耳垂,轻轻含了含再用手指抹干那点湿润,松开了我。
直到通过了安检,我还感觉到一点晕眩的木讷。下意识地伸手触碰他含过的耳垂,才发现少了一只耳环。
我回头,踮起脚尖朝排队的人群后方看。维扬笑着朝我挥手,指尖捏着一粒东西,另一只手做成电话的手势放在耳边,用夸张的唇语对我示意:Call me。
等待登机的时候,米穗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米穗比我小了十岁,刚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理工学院的在读大学生,找家教工作是为了勤工俭学。看到我儿子才不过两岁多,她很老实地告诉我她不想教这么小的娃娃。
我没有告诉她,其实我一看见她就很喜欢,而我很相信自己的第六感觉。于是劝解她道:“我知道小孩子比较麻烦,所以钱比普通家教开得高些。喜欢不喜欢的么,你可以先做做看再决定。”
看在钱的份上,她犹豫着答应了,结果做着做着她就被我家儿子杨泽深给俘虏了。教数学,教古文,还给他做各式各样的点心,翻糖蛋糕。每一餐都精美绝伦,还是他最喜欢的动画主题。米穗还爱拍照,给他照了很多很多照片,然后印得家里到处都是。
人生的很多事情都无法预料,大三那年,米穗查出来一种罕见的病,能控制住但是一辈子都不可能痊愈。她瞒着所有的人,装得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疙瘩妈不是这么好糊弄的阿姨,很快就把她给逼供了。
我们商量了以后给米穗收拾了一个房间,然后我找她长谈了一次。我很坦白地告诉她:我很小就没有了妈,但是老天给我送来了疙瘩妈。我从小就想要一个姐妹,老天也给我送来一个你。我有了儿子,有了妈,还有了一个妹妹,从形单影只到一家四口,人生真的是越来越完整。吃住我都负责了,工资就别指望我再给你发,自己开网店去挣钱吧!
米穗一边做美食博主一边开了个网店卖时下热门的小玩意儿,营业额虽然不稳定,但是也算小有收入。于此同时,她还在夜大学学习中医,给自己调理身体,也能运用到我们的生活中来。最受益的当然是儿子,什么头疼脑热季节更替的都有专业按摩和食疗食补,补得小脸红扑扑的。
米穗在电话那头细细地把事情给我捋了一遍。泽深的学校组织的周末活动,在某个商场里举办翻变形金刚的比赛,之后叫了一家意大利餐厅的什么派对外卖,还有某个饮料铺子的冰沙和奶茶。不知道是饮料喝坏了,还是披萨吃坏了,一共有十七八个小朋友回家后发生不同程度的食物中毒现象,上吐下泻。
“我们不是最严重的,有些孩子吐得脸都绿了。幸好,他吃的不多,但是也吐了三次拉了有七八次。”米穗说:“现在转了医院,体温有点上升,38.5°,医生的意思是如果不再往上升高,能不用药咱们尽量不用,我挺同意的。我让疙瘩妈熬了绿豆汤,给他清热解毒补水补糖,再好好休息。反正,医院里观察着,有啥事医生护士都在旁边,你别担心啊!”
听到她这么说,我顿时放心很多。
登机之前,我取出了维扬给我的支票和他的名片,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后,撕成碎片扔进了垃圾桶里。
有大家精心的照顾,泽深很快就恢复过来,其他小朋友们还在挂着点滴,他没两天就活蹦乱跳了。学校领导特意带着礼品过来了一次,愁眉紧锁地告诉我:“家长们闹得挺厉害,过两周等事情的调查有了结果,我们开一次会详细跟你们汇报。”
泽深的学校是个私立学校,不仅仅交高额学费还有各种赞助费,大家还不是看重他们各方面条件比一般学校好。结果,办个活动竟然发生集体食物中毒,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后果难以预料,哪个当爹妈的能善罢甘休。
就这么再过了三周,学校准备了一个派对形式的报告会。请了家长,也请了孩子。学校态度诚恳,报告做的很详细清楚透明。孩子们都恢复过来,吃得玩得很尽兴,家长们便没有那么剑拔弩张,气氛还是比较轻松愉快的。
我正和几个熟人聊天的时候,泽深过来拽我的衣角,指指门口刚进来的一个女孩子说:“那个就是草莓。”
我最近总听到他说新转学来的一个叫草莓的女孩子,我问他是不是喜欢人家,他说还行,主要是觉得草莓的嘴巴唱歌的时候动起来的样子看着很像宋祖英。
我相信,每个当妈的听到儿子介绍他喜欢的女生,都有无法抑制的八卦心理,我也不例外。于是赶紧走过去仔细看。小妹子长得不错,小瓜子脸尖尖的,梳了两根辫子,打扮得清清爽爽。
带着一脸讨好的笑容,我弯腰跟她闲聊了几句话,随口问:“你爸爸妈妈呢?”
“他们没来,”有个人在我身后说:“我是她舅舅。”
这声音如此耳熟,我的心脏猛地一抽,立刻起身转过来看向他。
果然,我没有听错,真的是维扬。
骤然在这样意外的场合相见,一时之间我除了最擅长的发愣,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
维扬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再看了看跟草莓玩在一起的泽深,淡淡地问:“这是你的儿子?”
我机械地点点头。
“都这么大了?”维扬蹲下来,尽量不显得太一本正经,和蔼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杨泽深。”泽深落落大方地介绍自己:“水落鱼梁浅,天寒梦泽深的泽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