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朵的高音

後半夜聼高音。雲朵的《青藏高原》唱得真好聼。這是一首我非常愛聽的中國歌。歌詞寫得極好：“是誰帶來遠古的呼喚，是誰留下千年的期盼。。。”是呀，是誰啊？中國人民幸福不幸福，高興不高興？

《青藏高原》有三個名唱，一是有豫劇功底的河南姑娘現在在張家界儅主持的李娜；二是西藏長大的胖女現在扶貧餓瘦的韓紅。我覺得山裏長大的羌族姑娘雲朵的“這一唱”算得上第三名唱，後邊的高音唱的水平在韓紅之上。更自然。

說起《青藏高原》我就想起我的胸口第一次被鋸開的前夜---2006年的7月3日。那一年，我有過一次心肌梗塞，急救過來重回人間以後，約了時間做搭橋手術。樹上的鳥兒成雙對，地上的人兒要活命。地上的人兒還得掙錢。活得比鳥累，還沒鳥自由。地上的人兒結了婚還在兩地掙錢。掙錢的人兒要是掙錢死在了外地，連個收尸的人兒都沒有。

那個夜晚，因爲是我第一次動手術。不知道第二天被切了西瓜，還能不能再吃人間的香香。我雖説視死如歸，半夜心裏也打鼓。我就一遍又一遍地聼李娜唱的《青藏高原》。唱歌的姑娘爲什麽要出家？爲什麽要儅尼姑？印象裏儅尼姑沒有嫁人好，除非世上的男人都是王八蛋，世上的母豬全都能上大樹。

李娜的歌聲裏有一種珍貴的質樸，不信你仔細聼。十好几年前的那個夜裏，我好好地聼過了十遍以上。通常，我不愛聼高音。但是李娜的高音裏讓我感到一種震撼。今天聼雲朵唱的《青藏高原》覺得了另一種震撼。不一樣。不一樣就對了。

我想起2000年我和中學同學的一次歌廳聚會。我是一九七四年中學畢業的。當年我算是班上的學霸。有三個學期吧，我按照老師的指派，每次考試過后就幹一次缺德事---把全班同學的考試分數都在每個同學的名字后邊抄在大紅紙上，然後貼在教室的后墻上。缺德不缺德？但這又是班主任的安排。我不知道同學們對我有多煩？

中學畢業后二十六年，我當年的同桌當年的班長召集了很多同學來聚會，先吃先聊再唱歌。席間二十多人，好像就我是流浪在海外。説什麽呀？大家都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我。我當年可是班上的“能説”。我想起了王國維說的“人生三境界”，剛說完人生的第一境界：“獨上高樓，望儘天涯路”。我就閉嘴了。因爲我從同學們的眼睛裏讀到了六個字：這家夥神經了。當時中國人正進入人人想掙錢的社會主義新階段。我特別受傷。

聚餐后，大家餘興未盡，上小寨（西安一個地方）找了個卡拉OK的歌厛，大家要唱歌。正好我們班上的一個同學在儅那片警察分隊的隊長。所有全免：歌廳費，點歌費，花生香烟費，可樂飲料費。那位同學見到我時，緊握住我的手：打倒美帝國主義；我也囘一句：打倒美帝國主義。我們曾經在一起時跳過歡迎西哈努克的舞：東風吹，戰鼓擂，現在世界上究竟誰怕誰。。。歌裏不唱“不是中國怕美國”而是唱“不是人民怕美帝”。“人民”和“美帝”完全是兩回事。

唱歌開始，昔日的男女同學全都放開了。什麽“妹妹你坐船頭呀，哥哥在岸上走。。。”；什麽“把你深深地想起，我明天就要成為人家的新娘”。有位女生唱了《青藏高原》，還把高音真飆上去了。我發現領導和單身女人唱得好。我希望沒人搭理我，説實話。我一點不喜歡這種場面。

怕什麽就來什麽，有位過去還不錯的同學來邀請我合唱。他手風琴拉得特別好。我倆合唱了一首老電影《怒潮》裏的插曲。“送君送到大路旁？”。我還獨唱一首《同一首歌》，唱到動情処，我眼裏有淚花。昏暗的燈光下，已經是后半夜，“情”好像隨著歲月變了味道。大家給了些掌聲。從那次以後，我就再也不見中學的同班同學了。見面，説什麽呀？

現在老了，一天到晚躺在床上的時間比自己把自己從一個地方動到另一個地方的時候多了。聽點我喜歡的中國好歌，聼聼交響樂。我喜歡聼雲朵的歌。她和刀郎、雲飛、韓冰的合唱都很好聽。

5、31、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