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國那些可憐的作家（4）

老了，喜歡想從前。想回去？想生活再來一遍？想幹什麽？不想幹啥。掐一下自己，疼。早年酷愛讀能找到的小説的勁頭，居然都已經是五十多年前的勁頭了。那時侯勁頭實在是太足了，爲啥不給老了留點？

《紅岩》是我認真讀過的一本小説。江姐，成崗，劉思揚，許雲峰，徐鵬飛，甫志高都留給我很深的印象。那時侯讀小説，基本上就是不撒手，就像《葉公好龍》，一本長篇小説，差不多兩三天就讀完了。在讀小說的那段時間裏，小腦子裏幾乎都是書裏的人物。

《紅岩》的作者叫羅廣斌

還有一個姓楊的作者。羅是四川人，一九二四年生。喜歡革命，喜歡共產黨。一九四八年被捕，真在渣滓洞和白宮舘裏呆過400多天。命大，活出了監獄，活進了新中國。

在萬惡的舊社會，羅廣斌有一哥是國民黨的將軍，叫羅廣文，是國軍十八軍的軍長。按説羅廣斌長得不錯，魁梧不魁梧看不出來。跟哥混弄個團長營長儅儅應該不成問題，但是羅廣斌不，鐵心跟共產黨混。

中國人生就是一個混，跟誰混，非思量。混得好榮華富貴；混得不好皮肉受苦。羅廣斌是個冤大頭，半長人生混了個兩頭苦。在國民黨時段，坐監獄、受盡苦。在共產黨的天下裏被批鬥、被人抽。在國民黨的監獄裏還算是條漢子，到了共產黨的隔離時光，反倒受不了。關了幾天就自我了斷了，自絕于人民自絕于黨，”腦漿飛出好遠“。死的時候才四十三嵗。是我知道的新中國作家裏死的最壯烈的。勇敢。

有時我想，愛儅作家的人，多是敏感深思之人，對人生比普通人理解得深。新中國以後大多數都熱愛文藝中年耄元首。大概誰也沒有想到，在耄抽大風、閙文革的時候死於非命。就像老捨在太平湖邊想了一天的問題：耄呀耄，你爲啥要把人弄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5、31、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