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期望

 ——王亞法

 

人生百歲，總有一死，不管你大權在握，以萬歲自居，還是螻蟻小民，底層乞丐，最終都逃不脫范石湖詩中的二句話，“縱使千年鐵門限，終需一個土饅頭。”

曹雪芹最喜歡這兩句詩，改了一個字，將“限”改為“檻”，在《紅樓夢》中多次引用，

甚至將它嵌入回目，“王熙鳳弄權鐵檻寺，秦鯨卿得趣饅頭庵”……

鐵門檻，是指古代的貴族或富貴人家的門檻，因賓客如雲，納貢者不絕，主人在上面包了鐵皮；土饅頭是指墳堆。又有一说，指六朝的和尚智永，因书法出名，上门求字的人多，踏破了门槛，智永請人打了一條鐵門檻的故事。總之是說，你再榮華富貴，不可一世，才高八斗，名聲震世，最終都逃不脫死亡的命運。

人固然總有一死，然而臨終時總有一種期望，如孫中山的期望是期待革命成功，所以遺訓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蔣介石臨終前的期望是：“……剿除共匪，铲除叛乱，则余死于九泉而无憾也！”毛澤東臨終時的期望是：“你們要關心國家大事，要把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
傳說中的好總理周恩來的期望是，臨終前囑咐鄧穎超離開北京，遠離政治圈子，到人民中去……

四位大人物臨終前的期望，在歷史上留下一聲深深的嘆息。

政治人物臨終前有期望，貪官臨終前也有期望，那個被薄熙來槍斃的文強，臨終前期望自己的兒子遠離政治圈子；江西有位副省長叫胡長清的，他在位時玩弄婦女無數，據傳行刑前審判官問他還有什麽話要説。他回答，此生還沒有睡過外國女人，深為遺憾，此公是真共產黨人，實話實說，倒也可愛。
 

《儒林外史》中有位叫嚴監生的吝嗇鬼，臨終前瞪著油燈，竪起兩根指頭，起先無人理會他的期望，後來乳媽趙氏明白了他的心意，原來點燈用了兩根燈芯，太浪費，因此口眼不閉。趙氏説：“你是為那盞燈裏的兩莖燈草，不放心，恐費了油，我如今挑掉一莖就是了。”說罷，忙走去挑掉一莖。眾人看嚴監生時，點一點頭，把手垂下，登時就沒了氣。文人臨終前的迂酸氣，遠不及草莽英雄的期望來得壯烈——“掉了腦袋碗大的疤，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褒貶不一的歷史老師袁騰飛，雖然年輕，卻也有期望。我在網路上看到，他上課時，語句霹靂，對學生說，他活着，是等天安門廣場前的那塊臘肉被搬走……

現代文明，科學昌隆，據說谷歌计划通过数百颗卫星向全球提供免费无线网络服务，可以做到全球无盲区、无死角，任何人不管身处高山、大漠、冰冻极地还是浩瀚海洋，只要有一部由电池供电的路由器般大小、价值不过几十美元的中继转发器，便可以使得有无线网络功能的设备，联入互联网。

老夫今年七十，如若有人問我，你活著期待什麼，我將響亮地回答，我期望谷歌盡快完成衛星佈局，在天上高懸一面照妖鏡，使長城內的惡人壞事，無所逃遁，讓魑魅魍魉原形畢露！

 

二〇一七年四月二十日於食薇齋南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