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著名学者、书法家刘毓煊老先生
悼著名学者、书法家刘毓煊老先生
周末和北京家里通电话,才知道刘毓煊老先生已于4月3号心脏病突发去世了。我明明白白记得,上一次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刚和父亲聊了几句,他就匆忙地说,咱们下次再聊吧,我得马上出门了,和几个朋友约好,要一起去刘老先生家做客。我说那你就快走吧。我知道父亲与刘老先生的情谊深重,两家住得近,爸爸退休以来,每隔两三天就要去刘老先生家去谈天说地一番,一去就是半天,有时连饭也在刘老那儿吃了。这已经成了父亲固定的生活模式。
父亲说那次他们几位老朋友带了饭菜,在刘老先生家相聚甚欢,刘老那天特别高兴,一直说呀说的,父亲提醒了他几次,让他休息一会儿,怕他说太多话伤了精神。可老先生那天谈兴极高根本不听劝。
谁想到相隔几日,刘老就溘然离去了。噩耗传来,让人不禁感慨:生命怎么可以这样的无情无义?一个如此优秀、学识渊博、书法艺术精湛的老人就这样说走就走了。还有两个月我就放暑假回北京,早已经说好和爸爸一起去探望刘老-----再不可能了。
刘毓煊先生,河北南皮人。早年留学日本并任华语报社主编。回国后任国民党熊世辉秘书。后任新中国科技报创刊人、新华字典繁体字简体字编撰、书法教材和古体诗书编撰、中国百名老书法家之一。
刘老学识渊博,古今中外无所不知,且有独到的见解。和他聊天时总让人忍不住惊叹,一个人竟可以活成一部大百科全书。想想看,他24岁时就当上了国民党杂志社的总编,能不学问高深吗?而这样的身份背景在那些不正常的年代,带给他的坎坷,遭受的迫害和无法施展才能的憋屈也就变得可以预料了。
有一次我和父亲去看他,我告诉刘老我在美国教中文,刘老显得特别高兴,欣然挥毫为我写了3、4幅春联和好多的福字,让我挂在教室里。还和我一起探讨海外教学的方法,那天他和我聊了至少3个小时,给了我很多鼓励和帮助。和刘老聊天真长学问呀,让我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要不是想到刘老年纪大了,我真想和他一直聊下去。
这一两年,我才开始练习写文章,爸爸常把我的文章拿给刘老看,刘老每次都不厌其烦地看我这个初学者的不成样子的东西,并且给予很多热情的鼓励,让我非常的感动。我那篇《风雨二十年,弹指一挥间》得到了刘老特别的肯定,夸我进步了很多。我自己觉得很不好意思,刘老是怎样渊博的学者,又看过无数的好文章,站在那样高处的人,竟肯花自己宝贵的时间,读我这样一个业余爱好者的涂鸦并给予鼓励,这是多么让人感动啊!
刘老身上有一种在现今社会难得一见的老派的文人的睿智和儒雅。刘老今年89岁了,一头白发,仙风鹤骨。世上有这样一种人,活到一定的年岁,优雅的气质融入了骨髓,学问高深到了极致,比起年轻时反倒越活越有“范儿”了。刘老就是这样一个人。
和刘老在一起,你会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干净起来,谈笑有鸿儒,哪怕只是坐坐呢,也会感受到一种祥和美好与诗意。
常常想,一个像他那么优秀的人,内心世界蕴藏的东西是我们无法想象的,也是我们无法体察和理解的,会不会是高处不胜寒呢?这辈子他的爱、他的痛苦、他的委屈能向谁诉说?最后也都随他而去了。
刘伯伯在我出国后,曾为我写过一幅条幅,我非常喜欢,把它挂在客厅里。我博客相册里有张穿旗袍的照片,身后挂的正是那一幅。那上面写的是刘老的姑父,著名诗人肖劳先生的一首诗:
漂泊
漂泊天涯岁月长,
烟霞胜境即家乡。
飞花在地异尘垢,
游絮黏天迷雪霜。
舟引诗魂山盪影,
杯翻醉客水生香。
一湖鸥鹭皆朋友,
相对机心各自忘。
诗好,字好,意境好。
十几年来,这幅字一直伴随着我,稀释了我过于浓厚的思乡之情,让我的脚步在异乡的土地上迈得更加坚实、平稳。
我准备将这幅字重新装裱,永久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