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宝非宝:轻易放火
楔子
凌晨三点,佳禾定了机票,关上电脑。
和编审合作了三个本子,这部戏终于轮到她做大纲,一路从分场到剧本,整个组熬了三个月,导演顺利通过,她自然松口气定了去三亚的机票,准备彻底休息几天。毕竟一个星期后开机,她就要在天寒地冻的横店住上三个月,此时不偷懒更待何时?
忽然,手机拼命乱抖着,打碎了她的哈欠。
“一个好消息,两个坏消息,先听哪个?”制片乔乔兴奋地叫唤着。
“坏的。”佳禾重新打开电脑,开始迅速寻找剧本的文件夹,这时候接到制片的电话,不用说肯定和剧本有关。
“好的,这次一定要先听好的,”乔乔显然把她当空气,“男一定了,是你偶像。”
佳禾下意识脱口:“Justin Bieber?”
“靠,我们拍的是古装戏!编剧大人!”
“我最近迷得就是他,格莱美那个片段,我都看了二十几遍了,”佳禾想起那个十七岁的小正太就两眼放光,开始不停对着乔乔吐槽,“你不知道,他当初在YouTube红的时候我就喜欢他——”
“易文泽。”
三个字,成功掐住她的喉咙。
易文泽?
佳禾刚点开剧本,已经彻底愣住:“没开玩笑吧?这么傻的戏?”
“恭喜你,你终于意识到这部戏傻了。”乔乔在那边笑得欢快。
佳禾没计较她的小嘲笑,又头重脚轻地追问了一句:“真的是易文泽?”
“当然,刚谈下来的,”乔乔继续道,“现在是坏消息。他对剧本有意见,刚才和导演说了修改意见,所以第一个坏消息是你的假期结束了,第二个坏消息是你必须在开机前改完。顺便附赠一句,他很专业也很鸡婆,所以你跟组的三个月有的受了。”
电脑桌面上的易文泽惟妙惟肖,正冲着佳禾招牌浅笑。
佳禾瞪着桌面,根本就没留意乔乔的最后一句,也没意识到她已经挂了电话。只看着这个自己从初中就喜欢的偶像,大脑放空。
她有一整个文件夹的明星照,都是易文泽,还有一整个文件夹的word文档,都是易文泽出道以来的新闻,不论好坏,一律存档。当然,她还没有像如今小女生追星一样疯狂到接机探班的地步,而且因为职业原因,大多数时候她都标榜自己对明星没兴趣,以显示自己的专业……事实却是,除了易文泽,别人在她眼里永远是昙花一现的小星星。
屏幕右下角忽然蹦出小窗口。
是新邮件的提示,佳禾顺手打开,正看到导演转来的邮件。
转来的……易文泽的剧本反馈。
堵车堵车。
佳禾胸闷地看着手机时间,心跳的越来越快。开机发布会早就开始了,她却还堵在路上,终点遥遥无期,谁让今天是情人节?上海的出租车里都坐着一对对情侣,她打个车都用了一个小时,再加上堵车,只怕是到了现场只剩员工了。
司机似乎感觉到了佳禾散发的气场,不停笑着安慰说马上就到了。
“别怕,男人就该等,尤其是今天这日子。”
佳禾哀怨地看着窗外:“要是真能等就好了。”发布会一向没有编剧什么事儿,她又不是演员导演?谁等她?
“你都带了行李,他还不等?”
佳禾透过后视镜看到司机炯炯有神的眼睛,本来想解释,实在没有心情说话。发布会一结束就跟组进横店,她当然会带着行李箱,可是一个女人情人节拖着行李箱去希尔顿酒店,换一百个人都是一个想法……
红灯变绿灯,绿灯变红灯,都是变给空气看的,没有一辆车能动。
就这样,车爬到酒店时,已经接近六点。
佳禾拖着行李箱,走到酒店楼下,看着几小撮年轻小姑娘在寒风中,各个娇俏可人地等着偶像,不住猜想哪一撮是易文泽的粉丝,想到马上就要看到本人时,竟也不好意思起来,直到看到酒店门卫的打量眼神,才缓过神。
这两年编剧算是白做了,素来装淡定有一套的她,伪装彻底裂了。
“我说,你可真抻得住,”电梯门一开,乔乔险些拿手机砸上来,“这都过半了你才来。”她边说边抢过佳禾的行李,健步如飞地奔进了会场。
墙高的背景板,十数排座椅,一室华灯。
此时已进入单独采访阶段,几个主角正在会场各处,被长枪短炮围着采访。女主角抢占了最漂亮的背景板,摆出完美的pose,内地新崛起的偶像,笑得还有些生涩。当初定角的时候,佳禾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名字,特地在网上搜了资料,总想象不出她如何演一个大唐贵女,如今看来,起码那身材……倒是附和了。
乔乔忽然扯了下她,指了指主台的右侧。
那个位置,自然是易文泽。
他身后的背景墙,是夜色中,灯火通明的大明宫。
虽被十几个记者围着,却因为身高优势,仍能透过交错的摄像机相机,清晰地看到他的侧脸。黑色的短发,穿透力极强的眼神,都真实的让佳禾发愣。
此时,正有一个年纪很轻的记者发问,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什么,问得有些磕磕绊绊,脸竟也有些隐隐泛红,他却只微笑着,耐心听着。直到记者问完,立刻很有礼貌地回复了问题,从这个距离能隐约听到他的声音,不太标准的国语,那么熟悉也那么陌生。
“等采访完,我让导演介绍你们认识,”乔乔斜眼看她,“我这种小制片介绍,人家不一定记得住你,还是导演大牌。”
佳禾努力保持镇定,心神飘忽地发现自己应该穿高跟鞋,本就比乔乔矮大半个头,如今她踩着高跟鞋站在身边,弄得自己像是个超级名模助理。
“镇定,镇定,”乔乔递给她一杯水,“咱们要漠视他,你要敢露出认识崇拜的眼神就输了。我发誓他一定会天天逼着你改剧本加戏——”
“每次不都这样?”佳禾喝了口水,郁闷道,“不论男主女主,男配女配,拿到剧本第一句话就是‘这剧本有问题’,恨不得整场戏别人都是木头,就自己一个不停说台词,才算是好剧本。”
“诶?你这话和我说干嘛,去和导演说啊?”乔乔抢过她杯子,也喝了口,“我可是两面不是人,你别为难我。”乔乔忽闪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佳禾。
佳禾咬牙切齿地瞪了她一眼:“如果他们是嫖客,你就是老鸨。”
乔乔险些喷水:“好好,有种易文泽要改的你别动。”
佳禾正要再接话,姜导已经打发走了一个记者,看见她们两个,招了招手。
乔乔忙推了她一把,低声道:“我去看看女一号,那女人很作,喜欢‘被重视’。”说完也不等她反应,就满脸堆笑着挤进了记者堆。
佳禾眼看着姜导走到易文泽身侧,易文泽正不停和几个小记者合影,见导演过去了才礼貌地打发走记者,低声和导演说着话。她光是看着易文泽的侧面,就挪不动脚。
直到导演再次抬头叫她,易文泽也同时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像是是剧本里的特效,慢镜头拉近了他的笑和眼神,视线只落在佳禾一人身上,硬逼得她窘迫不安起来。不过只是一瞬,她很快就摆了个微笑,走到姜导身侧。
姜导拍了拍家和的肩:“这是编剧,佳禾。”
“你好。”易文泽点点头,深邃漆黑的眼中尽是笑,不同于刚才对记者的礼貌疏离,倒是添了几分温和,他伸出手,轻握住佳禾的手。
“你好。”佳禾因为刚入室内,手心还冰凉着,被他温热的手一握,心跳的更是厉害。
“剧本改的怎么样了?”在两人松开手后,姜导立刻开始逼债。
“差不多了,今晚拷给你,”佳禾忙调整心情,立刻进入了工作备战状态,“不过有几场戏还有些问题——”
“好,”导演笑着打断她,“到横店再说。”
佳禾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发现自己紧张的忘了现在是发布会,记者还在不远处等着采访。不过这么一停下来,她倒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闷着站在两人身边,假装看着远处女一号的采访,易文泽和导演开始用粤语闲聊,她七七八八的能听懂,大意是些剧本的事。
她正研究着怎么不动声色溜走时,一个记者已经抢先过来采访导演。
易文泽看她:“我们去喝些水。”
佳禾没借口跑掉,只能七上八下地跟着他走到长桌侧,接过他递来的橙汁。
他也拿了杯橙汁握在手里,扣在玻璃杯壁上的手指修长,关节保养的极好,但是手掌处却和所有的演员一样,长年累积下来了细伤和粗糙。
“有问题吗?”他忽然问。
佳禾抬头对上他的疑惑,才发现自己竟然盯着他的手发呆,忙笑了笑:“没什么,感叹你们做演员的辛苦。”
易文泽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一笑:“其实没什么,不过女演员要吃亏些,手背保养得再好,手心也难免会粗糙,尤其是演古装戏。”
佳禾笑:“是啊,天天被剑、缰绳和威亚折腾,再好的护手霜也没用。”
谦虚,待人有礼,低调,这是很多合作人给出的评价。
而现在看来,本人也果真如此。
佳禾就这么一两句的,和他随便聊着,装模作样地端着橙汁,喝了小半口就没敢再继续,这种感觉就像是大学毕业后第一次面试,表面镇定,内里却早已兵荒马乱,生怕哪个眼神和细微动作给人留下不好印象。
更何况,面前的可是她十几年的偶像。
当年易文泽出道时,她才初中毕业。
少女时代的易文泽是个青春偶像,在那个大陆电影还不是很多的年代,意外得到机会,在两岸三地红了多年,而如今的他,作品比当年少了很多。虽是半退居幕后,却依旧是做得风生水起。
忽然,乔乔的声音传来,大意是提醒大家抓紧采访,马上剧组就要离开了。
因为这句话,很多一直远观的记者都凑过来,善意地打断了两人,想要再单独做些访问。佳禾很识相地让路,走出宴会厅,在长餐桌上拿了些点心,草草果腹后便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等着乔乔的助理来带自己上车。
过了不知多久,手机忽然震起来。
她接起来,竟然是乔乔的声音:“帮我找下易文泽,他助理在我身边,傻得要死,连他人都不知道在哪,”她的声音被风吹得模糊,像是在户外,似乎心情极不好,“他那个刚离婚的老婆正被采访呢,快趁着记者没接消息把他带上车,我老板最讨厌拿绯闻炒作,真是麻烦死了!”
乔乔边说着电话,边和身边人说开车过来。
佳禾听得一惊一乍的,挂了电话才发现,自己这编剧被乔乔当助理使唤了。
可她也知道现在最好找到易文泽,不光乔乔的老板讨厌恶意炒作,易文泽也向来抵触这种新闻。就连她这铁杆粉丝,也是在近半个月看到他分手的报道,才知道他竟和那女人结婚有两年了。
她曾来这里几次,所以对环境还算是熟悉,只放下杯子,不动声色地穿梭在演员和记者间,打量着每个角落,却没有发现半分踪影。
大概绕了两三圈会场,佳禾才想起来,这里有个楼梯间很少有人经过。
推开楼梯间的大门时,里边只有白色的灯光,很安静。
易文泽就站在拐角处,彻底关掉了手机,手心中的白光一闪而逝,他夹着两指间的烟沉默了片刻,直到彻底点燃,才看了一眼楼梯口的佳禾。
佳禾被他看得莫名心虚:“乔乔让我带你下去。”
他点头:“好,谢谢。”
整个发布会礼貌笑着的易文泽,此时没有半分笑颜,只静静抽着烟,没再看佳禾。
易文泽不出声,她也就只能靠门站着。
不同于宴会厅的暖黄灯光,这里反而更亮一些,却因为光线清白,突显清冷。
佳禾忽然想起大学时,乔乔为了见一面王力宏,深夜跟着电视台记者去接机,回来却长吁短叹着说真正见了,竟连自己喜欢他很多年的都不敢说。那时自己还笑着嘲她,眼下自己不也是如此,看来,偶像还是适合从电视网络上接触……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起来,她忙用手按住,过了会儿,易文泽似乎也听到了声响,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中带了些礼貌询问。
她忙拿出手机,电话那边是乔乔的声音,明显带了几分焦躁:“找到人没有?”
佳禾低声说:“找到了,就在我身边。”
乔乔那边显然已经招架不住:“算了,电梯下来吧,车子就在酒店门口。”
佳禾嗯了声,看向他:“车已经在楼下了。”
他按灭烟,走近佳禾:“路上差不多要四个小时,需不需要带些点心?”
语气是询问,却先替她拉开了门。
佳禾疑惑看他,怔了三四秒,才明白过来:“也好,看大家晚上都没吃什么,我去打包些,你想吃什么?”外边已经有无数相机候着,这时候还是分开走好,免得有什么麻烦。
他笑:“都可以。”
她没敢再多说,先一步出了楼梯间。
有时候不过一张照片,就足以杜撰出让人啼笑皆非的新闻。尤其易文泽那个前妻天楚,在离婚这半个月隔三差五上节目,哭得三地同悲,他却始终不接受正面采访。要是这时候被拍到什么和女人在一起的照片,简直就是自撞枪口。
她让人包了两盒点心,才和三两个工作人员进了一趟电梯。
下楼时,粉丝的尖叫,记者的追问,充斥着灯火通明的酒店大厅。
易文泽已被楼下的记者再次围住,不同于刚才例行公事的新剧采访,此时那些人一个比一个激动,一个比一个嗓音高,不停重复着天楚前十分钟在电视台谈话节目里的话,追问着是不是易文泽先提出的离婚,早已和天楚分居两地。
乔乔就在他身边,伸手挡开靠得太近的人,脸上的笑明显已经僵掉,连酒店保安都边护着他们几个,边八卦地多看了两眼易文泽。他却始终很有涵养地笑着,不停叮嘱周围人小心脚下,除此之外,对任何提问都保持着应有的沉默。
直到上了车,乔乔才重重滑上车门,将闪光灯隔绝在外,徒留了车内的寂静。
易文泽则就势坐在了佳禾身侧。
佳禾抽了抽鼻子,没敢说话,乔乔拿起手机给她发了个短信:大小姐,让你找个人这么难,还说把亲近偶像的机会给你,净给我添麻烦。
佳禾理亏在先,回道:他要抽烟静静,我又不敢硬拉着他走。
乔乔回头,不动声色地理着包,悄悄给了她一个鄙视眼神。
两侧大厦将天空挤压的只剩了一条线,观景灯变幻着各式城市标语,遮住了月和星。乔乔开始一个个打电话,小声交待着工作,佳禾只能尴尬看着窗外,情人节的上海街头,像是每个人都理应手牵手,理应小鸟依人,理应玫瑰不断。
只是这所有的理应,堆积在眼皮底下,却让气氛更尴尬起来。
易文泽就坐在身边,一动也没动过,直到车出了上海,依旧是一个姿势。
“麦姐电话。”助理阿清忽然接起个电话,立刻把自己手机递给了他。
麦姐是易文泽的经纪人,不用猜都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接过手机,因为车内过于安静,那边的女声起伏很明显,节奏极快地说着天楚在访谈节目里说的话,佳禾离得近,尴尬地听了个清楚,易文泽由始至终只嗯了两声,没有太大反应,直到说了十分钟才将电话从左耳换到右耳,低声道:“没电了,到横店再说。”
说完,果断地挂了电话。
“我刚充过电啊。”阿清接过手机,低声喃喃了句。
车一路从城市到高速,佳禾始终抱着两纸盒点心,坐立难安。
直到看到夜幕中的山脉时,乔乔才嘟囔了一句饿了,她立刻解脱一样把点心盒塞给了她:“吃吧,特地给你拿的。”乔乔诧异看她:“你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
佳禾无言,继续看窗外。
整整四个小时的路程,她都没敢打过半分钟瞌睡,始终紧绷着神经挨到了横店酒店。
直到下了车,她才蹭到乔乔身边:“我和你住一间?”
乔乔笑嘲她:“想得美,你就住在姜导隔壁,编审没来,你就等着被姜导折磨吧。”
佳禾还要说什么,乔乔已经压低声音道:“和你说,那个台湾人要来,不要打扰我。”
佳禾诧异看她,说起乔乔那个台湾男人,她就头疼。乔乔不知哪认识的一位年近四十的仁兄,号称台湾贝斯手之翘楚,可初次见面就已经吓得她不轻。
她油然记得在力保广场的初见,黑色车门打开,伸出了两条被蛇皮裤包裹的麻杆腿,然后是满脸皱纹的脸和一头不飘逸的长发……整个晚饭时间,贝斯达人都不停重复着吃饭要有营养,然后就非常谨慎地点了一份炒饭,一份河粉,一份粥,三个人分。
台湾贝斯手翘楚,请人吃饭只舍得点主食,你信吗?乔乔就信……
佳禾无意再听她被蒙骗,还自得其乐的甜蜜生活,拖着箱子进了酒店。
匆匆洗过澡,她才发现吹风机上贴了张字条:已坏,勿用。
横店的气温低得吓人,吹风机简直是必需品,她马上用毛巾随便擦了几下,回到房间拨客服电话,谁知道那边前台刚说了句你好,房门就被人敲响,她只能对电话那头草草报了房间号,立刻跑去开了门。
敲门的,竟然是乔乔口中喜欢“被重视”的女一号廖静,她身后相隔两步,站着一身休闲装的易文泽,他见佳禾出来,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招呼。
廖静则靠在门边沿,笑着看她:“我和阿泽去和姜导说戏,要不要一起?”
其实她很想说,等自己吹干头发再过去,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好啊,等我穿件外衣。”
因为门被打开,逼近零度的空气冻得她发抖,她吸了吸鼻子,正要转身时去拿衣服时,一个服务员已经举着吹风机,出现在了易文泽身后:“谁要吹风机?”
明星见多了,倒像比一般人镇定,依旧粗声粗气。
“给我吧。”她尴尬伸手。
“啊,你头发还湿着呢,”廖静像是刚注意到她才洗完澡,马上笑着看易文泽,“我们先去吧,让编剧先吹干头发。”
佳禾更窘了:“没关系的——”
话没说完,易文泽已经开口打断:“先进去吹干,不用着急。”
白色的吹风机,胡乱被黑色电源线缠绕着。
他就这样随手从服务员手中接过,说了句谢谢,递到了自己面前。佳禾下意识接了过来,直到他们离开时,才想起自己连谢谢都没说……
她关上门,郁闷至极,用额头抵着墙壁上,暗骂了自己半分钟。
她很快料理好一切,到姜导房间时,廖静正笑着说自己资历浅,自从知道和易老师配戏,天天都睡不好觉什么的。姜导就势嘲了易文泽几句,他却只是摇头笑了下,没说什么。
其实,说是谈戏,不过是几个人说着闲话,剧本只是随意带过。
佳禾自己冲了杯咖啡,听廖静随口说着自己第几场情绪不到,戏不够时,努力想听仔细,却因为是粤语只能明白七七八八,但碍于姜导和易文泽都是香港人,不好意思打断,只能硬撑着理解,实在不明白了才举手问几句。
她甚至开始佩服廖静,一个刚红起来的大陆明星,竟能把粤语学的这么标准……
“兵变那场戏,我感觉情绪也没有到,”易文泽忽然出了声,倒是用的国语,“李成器谋划多年,却在最后关头被亲弟李隆基阴谋夺兵权在先,兵变杀韦后在后,他却只带走了李隆基的女人,没有再争夺,感觉上这个□像是戛然而止,”他握着杯子,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一字一句,到‘戛然而止’时还想了想是否用的准确,“不过,我几天前读过这段历史,这个本子戏说成分偏重,只能翻过来去读李成器这个人的记载……”
佳禾认真听着,直到他说完才放下杯子。
这部戏,是唐玄宗的历史剧,天下女人,不过就是这些戏码。
一般演员拿到本子,最多对着天书了解下角色,没想到易文泽敬业到去读了那段历史,她心里难得有种争论的冲动,不吐不快。“其实,”她认真想了想,“他的情绪爆发点,是在最后。”
……
姜导笑着听两人的争论,始终没有插话。
就这么一谈,到了十一点多才算是结束,演员在第二天都要定妆,她只能在今晚把要改的记下来,等到明天再一一修改。出房时,姜导才记起早先让她改的几场戏,佳禾忙跑到房里拿回笔记本,在三人的注目下,按下了开机键。
下一秒,她已经彻底僵住。
有些习惯,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带来灭顶之灾。
没有密码进入,屏幕黑了半秒后,慢慢地显示出了桌面。
淡蓝的底色上,是易文泽三年来所有的封面拼接,有低头沉默,有侧头浅笑,有徒留背影,总之……都是他一个人。
右上角,是潦草的手写体:You Smile I Smile。
四周一时静下来,易文泽就站在她右侧,举着杯茶,静看着显示屏。
佳禾僵着笑,刚想要双击文件夹时,他却忽然伸出手,指着一个位置问:“这是07年的《VOGUE》封面?”
“嗯。”她握着白色的鼠标,手心发麻。
“阿清一直在找这期封面,”他略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有时间拷给她。”
佳禾又嗯了一声,立刻双击文件,插上了U盘。
U盘不停闪烁着红光,提示着连接成功。
廖静忽然一笑,拿起花茶壶,伸手给对面的姜导添了杯茶:“没想到佳禾还是阿泽的粉丝。”姜导喝了口,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不说我都忘了,第一次见佳禾时候,她编审就提过,她做编剧就是为了有一天能给阿泽写本子。”
我有说过吗?!
佳禾有种胸口碎大石的冲动……
易文泽笑了笑,转而用粤语和姜导聊起了佳禾的编审。大家都是聪明人,不过是编剧恰好是男一号的铁杆粉丝,很快就被他带过了话题,佳禾迅速拷贝好修改剧本,找个借口逃出了房间。
直到在走廊上,她才觉得脸烫的发昏,真是丢人丢大了。
从姜导房间走到自己房间,十步之内她做了十几种假设,怎么才能偷奸耍滑,换个编剧来跟组……直到看到乔乔缩在自己床上,她才算找回了魂儿:“你怎么来了?贝斯达人呢?”
乔乔咬着后牙根:“他说有演出,不来了,”说完,用纸巾擦了擦鼻子,“他们这么好,放你先回来了?”
佳禾幽怨看她,快速复述了自己刚才的窘况,乔乔立刻破涕为笑,拍了拍床,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揽住她的肩:“潜规则他,你想想,易文泽情伤正浓,最适合男盗女娼。”
佳禾立刻炸了毛:“你苟且不成,不甘心怎么着?”
乔乔哀嚎一声,抱着枕头栽倒在床上:“大小姐我心情低落,请注意措辞。”
“从你大二失恋害我半夜爬墙出去开始,这辈子别指望再听见好话了。”
乔乔笑骂了声,抱着枕头,开始摸起手机拼命发短信。
佳禾被她这几句一搞,三魂七魄终于捡全了。
有些事情总是亘古不变的,比如男女一号总有绯闻,比如乔乔总是逢恋必失,再比如佳禾那超强的自我安慰功能。她甚至慢慢地,开始感叹起易文泽颇有风度的反应,不愧是自己偶像,连这种尴尬局面都能化解……
“他都红了十多年了,连我妈都是他的粉,你别以为做个编剧就了解娱乐圈。萝卜在缸里泡两个月就是咸菜,人在染缸里泡二十年,早被坏水腌透了。”乔乔说完,倒头就睡,编剧的作息是晚三早十,她可是要七点就爬起来定妆,耗不起。
第二天早上七点,佳禾还在昏睡时就被小欧电话闹醒,接起来那边已经快哭了:“乔乔在不在你那儿,她手机关机。”佳禾把手机扔到乔乔脸上,继续蒙头睡觉,听着乔乔叮呤当啷地折腾了十分钟,才算是安静下来。
正在周公不计前嫌,准备再次收容她时,手机又骤然嗡鸣。
“不要在九点前电话我,”佳禾连眼睛都睁不开,“我会缺觉致死的……”
“疯了,你猜我看到了谁。”乔乔不顾死活继续呱噪。
“……”
“顾宇。”
“……”
“就是那个本来是个小记者,后来走了狗屎运爬到杂志主编,把你甩了的顾宇!”
“……我知道。”用这么详细重复一遍吗?
“他亲自带着记者来给廖静做专访,我发誓,绝对有猫腻!”
“……然后。”
“廖静提到你的名字,他竟然要给你让你一起做采访,我给拒了。”
佳禾摸着手边的电脑,开始放歌,让自己彻底从梦中清醒过来。
“算了,他要给人情我们就接着。”
缓缓而出的歌是《趁早》,张宇翻唱的版本更显凄冷,佳禾问清房间号,挂了电话缩在被子里,挣扎了很久才摸到衣服,一件件套上。她恍恍惚惚地,边哀叹这种意外巧合,边自动自发将这种天雷情节纳入了大脑的素材库,旧爱搭上女明星,多么够料,观众绝对攥着拳头等女主爆发。
爆发?她对着洗手间的镜子,想起自己和顾同志已经五年没见了。
门当户对适用于任何时代,当初她一个小记者,总不能指望杂志主编守心如旧吧?娱乐圈是明着潜规则,媒体圈是暗着滚床单,婚就是用来搞外恋的,腿就是用来劈的。
其实,当初分手时她真的没有多痛苦,估计是因为自知,她的感情观历来是“识相”,人进一步,我进半步,人退一步,我退三步。
所以在顾宇要退时,她已退得无路可退,只能彻底退出了那个圈子。
万豪酒店老板很会做生意,大厅和走廊的中央空调是常年关闭的,冷得渗人,她搓了搓手,将围巾裹了三圈,才沿着走廊走到那间房门口,轻叩了几下门。
昨晚因为太窘,她四点半才彻底睡着,此时出门真是周身困顿外加二月霜寒,爽透了。
开门的是乔乔,她对着佳禾呲了一下牙,将她让了进去。
因为是专供化妆,这间房空调很足。
里边人正在忙碌着,女一号却坐在外间,等着接受采访。她早早上了妆,高髻唐装,很是养眼,握着个话筒,正低头看早准备的稿子。一个年轻小记者立在一侧,坐在廖静身侧的人穿着妥帖的西装,没有打领带,侧脸很是隽秀,正在低声和她讨论着细节。
“顾老师,”乔乔皮笑肉不笑,“我们编剧来了。”
顾宇抬起头时,廖静也放下了稿子:“佳禾,听顾老师说你们以前是同事?”
“很久以前是,”佳禾静看着顾宇,“做记者做不过顾老师,只能转行谋生了。”
顾宇亦是回视,却笑而不语。
“那正好,等下我们和阿泽一起拍个照,和定妆照同时发布。”她说完,对着顾宇柔笑了下,娇而不媚,恰到好处。
“佳禾一直都很迷易文泽,”顾宇清了清喉咙,笑说,“这次也算是缘分了。”
“原来你也知道?”廖静笑出声,“昨天姜导也说起来,佳禾就是为了阿泽才入行。”
顾宇颇有兴趣地抬起头,看了一眼佳禾。
“你知道的,我十三岁就喜欢他了。”佳禾老实地说出事实,却像是用这句话告诉他,若按先来后到来说,你顾宇绝对不是第一个。
乔乔按了下额头,啼笑皆非地给了一个眼色。
她感觉到微妙气氛,才猛地回头看化妆间方向,易文泽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穿着一袭月白古装,眼中带笑的看着他们。轻袍缓带,眉目如镌,竟看得佳禾有些分了神,脑中只想起了本子上的那句话:纵是年少风流可入画,却也自成风骨难笔拓……
此时的她,裹着厚重的羽绒服,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因为一直说话忘记脱下外衣,脸已经有些热得发红,落在旁人眼里,自然多了些别的意思。
廖静是个聪明人,立刻嗤嗤的笑起来:“阿泽,被粉丝如此近距离告白,什么心情?”
易文泽笑意渐深:“很荣幸。”
这种采访很简单,其实稿子已经事先做好,刚才顾宇和廖静的沟通,也只是稍作调整。若是懒一些的记者,大可以向剧组要照片刊登,根本没必要跑这么一趟,这些佳禾自然明白,也难怪乔乔说里边有猫腻。
当然,对于剧组来说,有主流媒体的助力,求之不得,谁又去管这里边的你来我往?
最后拍照时,廖静真没忘拉上佳禾,被她反复说不合规矩拒绝了。她坐在一边,困顿地低着头,考虑着是不是要回去补觉的时候,那边已经拍完照,易文泽却忽然站起身,走到佳禾身边坐下:“乔乔,麻烦替我和佳禾拍张合照。”
众人皆愣,易文泽伸出手,自然地揽住佳禾的肩,微微一笑,旁若无人。
轰地一声,她脑子里只剩了一个念头,不愧是自己偶像,连替粉丝打击旧爱的活都包了……
自从定妆照出来,网上疯传。
佳禾忙得时候改剧本,闲得时候浏览网页,看看易文泽的粉丝发言。
其实她一直觉得编剧是个好职业,不用坐班,只要和编审、其它编剧坐在一起闲扯,扯出个大纲分场,分别领了集数回去写就好,就是跟组也只要在房间里坐着,不用忍受片场的酷暑严寒,正是宅女的不二职业选择。
此时此刻,盯着易文泽围脖下几百个回帖,她又多了个自我满足的理由。
今天的戏是她最喜欢的一场,男女主和一众世家子弟在武则天面前相斗书法笔力。
她特地提前问好通告,拜托乔乔带自己去看看,结果当然是换来个鄙视的神情,外加不说二话的应承。
她边想着,边琢磨换那件黑色羽绒服,让自己彻底淹没在片场里,免得再出什么窘况。好在这场的导演副导演都没见过自己,只是通过姜导提出剧本意见,自己只需要站在某个角落,绝不会有任何人在意。
正在出神时,MSN自动登录,跳出了新闻框。
刺目的头条立刻晃了她的眼:天楚被爆婚外情在先,台湾某当红歌手谢绝回应。
字不大,足够震撼。
佳禾心漏跳了数拍,险些窒息,比当年看到顾宇搂着自己部门主管香肩还震撼。
她迅速联系着最近的八卦新闻,脑补着前因后果,眼前是发布会的楼梯间,易文泽靠着墙壁几口抽完一根烟,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让两个人分开走,免得连累她被误会。一股心头火烧啊烧,正烧得她天旋地转时,小欧已经敲开门,告诉她可以走了。
她套上外衣,上的是乔乔的车,演员早到了片场准备,车上自然只有司机和乔乔。
乔乔低头发短信,头也不抬:“网虫,看到新闻了?”
佳禾嗯了声,继续烧着心头火。
“你偶像真够憋屈的,”乔乔舔了下嘴唇,刚要抬头,又是短信声,忙打开继续,“天楚出道很早,在香港一直唱不红,去了台湾又被经纪人涮,连饭都吃不起,要不是靠着易文泽她绝对火不了。好了,用完了,直接搭上更红的了。”
哗啦一桶油,劈头盖脸浇得佳禾燃起了三味真火。
“诶,你说,”乔乔终于抽空看了她一眼,认真道,“那女人有什么本事,怎么能勾到别人和她结婚的?你是编剧,做人物性格最擅长,帮我分析分析。”因为逢恋必失,乔乔的恨嫁已经到了一定层次,完全屏蔽了佳禾的心情,直接探讨起天楚的手腕来。
佳禾炯炯有神盯着她,斩钉截铁道:“因为易文泽人品好。”
乔乔汗颜,举起手机,继续发短信。
佳禾和乔乔到时,导演正盯着监视器讨论,廖静则披着羽绒服陪在一旁,场中的灯光师和助理在做着照明布光,工作人员的低声交谈,器械搬动的噪音,副导给演员说戏的激动声音……一切的纷扰嘈杂,将她好不容易缓解的紧张又牵扯起来,佳禾下意识扫了一圈片场,想要找到一处坐坐。
却意外地,看到了易文泽。
他所在的位置光线很暗,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微低着头,站在书案后提笔写字。因为昨夜的大雨,天气更冷了几度,片场没有任何取暖措施,大家都披着羽绒服,他却只穿了件休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连折叠的褶子都极规整。
墨色的笔尖,落在雪白的宣纸上,转瞬晕染开来,行云流水地带出了一行字。
对于易文泽的明星档案,佳禾绝对是倒背如流,从他喜欢的歌到讨厌的动物,却从不知道他竟然会毛笔字,她忽然萌生了些好奇,想要看看他的字究竟如何。此时,恰好服装师开始招呼易文泽换戏装,她借机悄悄走到桌旁,迅速看了眼他写的字,心头一跳。
字字刚劲凌然,触笔极深,正是剧中男主给女主的告白,也是她最得意的一句话:
不怕念起,唯恐觉迟,既已执手,此生不负。
“好字啊。”乔乔蹭到她身边,也探头看了眼。
“当然。”佳禾小声道。
“真是不错,”乔乔看了眼和导演说戏的易文泽,“就是被染缸泡了二十年,也是棵很有内涵的咸菜。”
“你能不用咸菜形容我偶像吗?”佳禾鄙视看她。
“词穷啊,我又不是编剧,”乔乔拿起那张宣纸,笑着对易文泽道,“易老师,这张字送我好不好?”
易文泽被她一叫,看了一眼这里,对两人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随手写的,喜欢就拿走吧。”
乔乔绽开个笑,刻意用粤语说了句多谢,立刻就把纸对折,递到了佳禾眼前。
众目睽睽,佳禾石化。
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的时候,乔乔已经扯过她的包,塞了进去。
副导演坐在一边看着乐呵,随口道:“乔乔,你以权谋私啊,把粉丝都带进来了。”乔乔啊了声,拍了拍佳禾的肩膀:“副导,这是编剧。”
名声,彻底坏了……
佳禾认命地和两个导演打了招呼,感觉自己包里像放了定时炸弹,多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她僵着笑,狠狠扯了下乔乔的外衣,给了一个必杀的眼神。乔乔很识相地收住了大肆介绍佳禾的意图,打着哈哈说去另一场看看,带着佳禾走了出去。
直到黑帷幕放下来,佳禾才对着蓝天悲催地叹了口气。
死不死的来凑热闹,她就该想到,从开机发布会开始,这部戏就成了她形象坍塌的舞台。
但既然和乔乔出来了,总要象征性四处走走,两个人就打发走了司机,自己开着车,将另外场戏也转了,佳禾为了避免再回去尴尬,横竖不肯走,两个就在另一场戏的地方呆了整个下午。直到晚上,天阴阴暗暗地飘起了冬雨,乔乔才接了个电话,说是今天的戏很顺利,收工早,招呼她一起去吃饭。
进组后,这还是她头次和剧组吃饭,乔乔特地挑了个大些的饭店,还没下车,就看到大堂有批人热闹地交谈着,时不时对着一排食物照指点,看那一水高质量的靓妹帅哥脸,就知道也是同在横店拍戏的剧组。
易文泽换下戏装,只穿了身简单的运动服,自从下了车就轻易成为了众人焦点。
大堂里年轻些的女演员两眼立刻像雷达一样,透过玻璃门定定地固在他身上,面色兴奋,低头交流着。佳禾低落了一整个下午的心情,终于被这些□裸的崇拜目光调起来,你看,易文泽粉丝遍地,自己也不算太出格……
易文泽却是神色从容,一边低声和经纪人打电话,一边顺手替佳禾拉开了玻璃门。
“谢谢。”她道。
易文泽笑了笑,迅速挂了电话,身后助理阿清已经替他扶住门,两人前后脚进了大堂。
“喜欢吃什么?”他停在一排实物照前,仔细看了两眼。
“馒头熓肉。”佳禾一紧张,脱口而出了横店的特色菜。
其实,自己并不喜欢吃肉……
易文泽点头,要了两份。
“易老师,”乔乔跑过来,指了指楼上,“我来点菜,你们先上去。”说完,还用肩膀拱了下佳禾。佳禾盯了她一眼,看她那笑,绝对是老鸨神情。
两人进包房时,众人正笑着闲聊,间或说起还没确定的演员人选。佳禾有意蹭到小欧身边坐下,看易文泽坐在对面,才算是轻松下来。像那种只有一两句台词的演员,到演员工会去找绝对没错,连小欧都懒得听,佳禾却颇有兴趣地凝神听了会。
毕竟是自己弄出的故事,对每个人,哪怕端盘的丫鬟都极有感情。
几个人说着说着,忽然停下来,副导演煞有介事地端详起佳禾:“说实话,咱们这编剧倒挺适合,只有两场戏,应该没问题。”
佳禾正喝了口茶水,立刻咕咚一声吞了下去:“我不行,一对着相机就面部僵硬,更别说对着镜头了。”
小小分了一下神,怎么话题就扯到自己身上了?演员工会数千美女待命,好不好的折腾她干什么?佳禾无辜地看了眼刚坐在自己身边的乔乔。
“点的不多,凑合着吃哈,”乔乔理了下头发,正要摸手机时,才注意到佳禾的求助眼神,低声道,“怎么了?”
“有个角色,一直没定下来,想让编剧客串下。”小欧同情地看佳禾,对于天生没有表演天分的人,这种事简直就是酷刑。
乔乔笑眯起眼,难得忽视了手机短信:“不错不错,什么角色?”
“男主的某个小妾。”副导有力地补充。
乔乔笑得幸灾乐祸:“我记得男主被赐婚N个,都冷落着,心里只有女主?很有挑战。”
所求非人。
佳禾再一次绝望了。
此时营业员已经开始一道道上菜,玻璃转盘不停带着冒着热气的菜,从佳禾眼前一个个转过,副导摸出打火机,给自己点着烟,又用手拢着火递到了易文泽面前,随口道:“易老师觉得怎么样?”
易文泽推了下转盘,馒头熓肉恰好停在了佳禾面前,他这才接着副导的打火机,点燃烟,略微思索了下:“我觉得不错。”
有两种人,女人都舍不得拒绝,一个是爱人,另一个……当然是偶像。
佳禾整个晚饭时间,因为难以拒绝偶像的照顾,吃了半盘子馒头熓肉,自此江湖一战成名,造就了她三个月‘被照顾’天天吃馒头熓肉的下场。当然,也因为易文泽一句“我觉得不错”,没敢再说什么,接下来了这个人见人嫌的角色。
晚上,她对着自己亲自写的剧本,开始唾弃自己,怎么写了这么个幽怨恶女。
其实很简单,统共两场戏。
第一场,远处一个幽怨凝视男女主的镜头。
第二场,要给女主的宝贝儿子下药,被男主发现,立刻梨花带雨。
明明写的很high,轮到自己时候,就成了另外一回事。
第二天早上,她顶着个时髦的天然烟熏妆坐在化妆间时,已经困得脑袋浆糊了。化妆师不停打量着她的脸,煞有介事地赞了句底子不错,开始拿着各式软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上妆。
“你还挺优待自己的,”乔乔坐在旁边,翻着剧本,“两场戏都是一个景,一天就拍完了。”
佳禾不能扭头,抱怨道:“写的时候,我可不知道是自己。”
“别不知足,”乔乔假意安慰,“这种坏得渗出水的角色,最容易让观众记住,说不定你一炮而红了呢,记得找我当经纪人哈,肥水不流外人田。”
佳禾不语,沉默无视。
化妆师笑呵呵地安慰她:“别紧张,客串很正常,当初我给‘神话’做化妆师时候,还客串过宫女呢,就站在金喜善后边。”
佳禾礼貌一笑,继续内伤。
“为了你,我多在横店留了一天,”乔乔晃了晃手机,凑在她耳边低声道,“连台湾男都不理了,就怕你紧张。”
“他放了你二十几次鸽子,你还不死心?”
乔乔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递给佳禾看:昨天他微薄上写了‘独自寂寞’,多明显的意思,就是想我了。
佳禾接过手机,删除,重新打了一行字:你还真会脑补。
乔乔耸肩,又打了行:如果我能碰上又帅又忠贞又油菜的男人,我就对他死心。
佳禾眨眨眼,用口型说了三个字。
易文泽。
乔乔哈哈一笑:“算了吧你,我是很有原则的,从不将魔爪伸向好朋友的东西。”
佳禾翻了个白眼,险些把未干的睫毛膏沾在眼皮上。
这一场她是和两个主角对戏,廖静一看她上了车,立刻大大赞美了一番。佳禾对着她那张女一号的脸,想到今天既要幽怨盯着她,又要残害她的‘孩子’,心里别扭的慌,不由越发佩服演员这个职业,入戏出戏自如,前一刻可以坐在监视前喝奶茶,后一刻就能在镜头前深情表白,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活。
易文泽在合眸休息,乔乔继续频繁短信,顺便更新微薄。
佳禾被她的行为一提醒,也拿起手机,开始例行公事地看新闻,顺便悄悄爬上了易文泽的微薄。仍旧是老样子,自从天楚的新闻开始,易文泽的微薄就没有更新过。但是下边的留言却是成几何倍数的递增,都是粉丝的留言,她本是灭了几天的火气,被数千同仇敌忾的姐妹们言语一刺激,又开始替易文泽不值。
鬼使神差地,她迅速注册个新账号,留了一句:偶像,我挺你!
写完,还心虚地看了眼易文泽,正被乔乔逮到,不一会儿,乔乔的短信就发过来了:偷窥无罪!
佳禾白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关了短信。
忽然萌生了一个好奇心,输入了天楚的名字,摸到她微薄上。
不同于易文泽微薄下一致的留言,这里算是闹翻了天,有天楚的歌迷的支持,易文泽粉丝的谩骂,还有那个台湾红歌手的歌迷的质疑。
天楚倒好像是毫无所谓,依旧或正常地说着自己新专辑的内容,或发一些录歌时的私人照,间或还暧昧地感叹下寂寞。佳禾边看着边不住感叹,新浪真是个好的炒作平台,天楚的团队也真是擅于利用绯闻。
倒是易文泽始终被动着,很男人的,不给天楚任何难堪。
“不要脸。”阿清刚和乔乔说了句话,回头正巧扫了眼佳禾的手机,低声骂了句。
易文泽睁眼看她,阿清哼了声:“我是说某个知名歌手,还在微薄上炒作。”边说着边指了指佳禾的手机。
老天,劈了我吧……
佳禾镇定地合上手机,闭眼,侧头,装睡。
到了片场,副导颇为尽责地给佳禾说戏,说了几句,才反应过来:“诶?忘了,你不是编剧嘛,得了,不用我说了。”说完,立刻回到监视器前,理所当然地认为佳禾没问题了。
佳禾也不好说这不是一回事,只能站在屏风侧,端着茶盘,抑郁地开始练习幽怨的眼神。
易文泽和廖静简单对了下台词,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佳禾刚练习的幽怨又崩了……
继续继续,埋头苦练。
好在这一场,她就这么个端着盘子,露半个脸,大部分的戏都在男女主那里,自然比她自己想象的容易了不少。当导演说ok时,她松口气,把盘子放在一边,盯着乔乔求证,乔乔毫不放过调侃的机会:“不错不错,爱意浓烈,嫉妒更甚,演活了。”
佳禾咬牙切齿:“谢谢。”
下一场,很自然地让她郁闷了。
易文泽看她紧张地举着点心,对着小孩子第四次卡壳时,对自己助理招了招手,示意自己要喝水,其实谁都看得出,他是为了让佳禾缓和一下情绪。导演了然,转头和廖静说话,乔乔也极配合地说叫的奶茶来了,让大家休息下。
佳禾看这景象,更是内疚,也不知道今天要耗到什么时候。
易文泽边喝水,边让助理拿个纸杯,给佳禾也倒了杯热水:“喝口水,不急。”
佳禾愧疚满满,接过水:“谢谢。”
水是淡淡的暖棕色,喝起来甜滋滋的,胖大海的味道。
“你是第一次客串?”易文泽喝得很慢。
佳禾狠狠点头,真的是第一次。
易文泽毫不意外,开始慢慢地给她讲戏,很细也很认真。佳禾听他一句句说着,因为和他都身着古装,竟一时有些恍惚,像是真回到了古代,莫名的有些入戏了。
察觉到自己的心境变化时,她又一次深深感叹,不愧是自己偶像,比自己还懂这戏……
约莫又休息了会儿,乔乔看易文泽走开,才上前低声笑道:“你牛,人家是编剧给演员说戏,到你这里就破天荒了,我还头次见演员给编剧说戏。”
一句话,彻底将对偶像的无限仰慕,变成了对自己的深深鄙视。
“其实,你这场戏很简单。”乔乔忽然道。
佳禾嗤之以鼻:“说的简单,你替我?”
乔乔看了眼廖静,低声道:“你就把廖静当做天楚,保你入戏。”
佳禾彻底认定,乔乔就是来看自己笑话,外加吐槽的。
经过易文泽的帮助,再对戏时,佳禾显然好了不少。
她顺利地给小孩喂点心,笑得极贤良淑德,被易文泽入内发现后惊慌失措,然后对着他的冷暴力……卡壳了,梨花带雨不出来。
眼药水太假,为了自己的戏,她怎么也要坚持逼自己真实下,可她一个天天对着电脑码字,不是科班出身的客串小演员,怎么可能说哭就哭出来?
于是,乔乔又开始招呼大家喝奶茶。
易文泽倒也不急,反而和客串的“儿子”聊天,廖静倒是有些不耐了,索性开始拿手机打电话,隐隐约约的,佳禾听得出那边的是谁。其实廖静已经很小心了,但是她和顾宇在一起那么久,早熟悉的像是一个人,对于他说话的方式太熟悉,以至于廖静仅回了几句话,她就能猜出问话的是谁。
她忽然想起,当初顾宇出差,为了省手机费,自己只能假装加班,等到办公室没人了才用座机打他的电话。后来分手了,才知道,其实顾宇出差最频繁的时候,都是和自己的那个主管一起的,说不定自己那么晚给他电话,正好坏了他们的好事。
心头酸酸的,佳禾忽然道:“我好了,导演。”
快演快演,情绪马上就过去了。
众人虽有些莫名,但还是再次开拍。
这次真是一次顺利,给小孩下药被发现,转头看到易文泽,立刻委屈的哭了出来。眼泪不停地涌出来,止也止不住,对着易文泽冷漠的神情,更是催化的惨烈了。
易文泽长身而立,静看了她很久,忽然伸出手,拭去了她的眼泪。
四下里出奇安静,甚至隐约能听到汽车开过的声音。
不过一个细微动作,就轻易揪起了所有人的心,佳禾定定地看着他,只记得自己没有台词了,却怎么也想不出下一步该做什么,只在心中默默哀叹,怕是又要重拍了。
易文泽倒是神色如常,不着痕迹地放下手:“今日一事,本王不会再追究,你也不必再留在王府了。”说完,弯腰抱起“儿子”,淡漠地离开了屋子。
整个厅堂里里,就只剩了泪痕满面的佳禾,孤单单的站着。
……
“Cut!”导演脸上带着愉悦,站起身,“好了,收工。”
佳禾脸蛋上还挂着泪,尴尬地擦了两下,走到门口时,立刻被乔乔用羽绒服罩了个严实:“有你的啊,一场绝情戏,险些让你演成郎情妾意生离死别,还好你偶像反应够快。”
“很烂?”佳禾本就心里没底,被她一说更不安了。
“还好,”乔乔塞给她一杯热水,“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就是客串,你以为这场戏观众看得是你?都盯着易文泽呢。”
虽是实话,却让她这个尽心尽业的龙套彻底胸闷了。
众人陆陆续续离开片场时,易文泽仍旧站在监视器旁打电话,不同于一贯的从容微笑,轻蹙着眉,边说话边揉按着太阳穴,佳禾悄悄看了他一眼,才磨蹭着,和乔乔出了门。
接下来的三天,易文泽因为电影宣传活动,向剧组请假回了香港。
临走前,他特地和姜导讨论了接下来的戏,留下了不少反馈,结果就是小欧拿着满满十张A4纸,内疚地塞到佳禾手里,并一字不落地转达了姜导的话:为期三日,务必改好。
小欧嘻嘻一笑,立刻飞也似的逃了。
佳禾拿着纸,盯着这一摞密密麻麻的意见,忽然萌生了一个错觉,这种感觉极像是小学念书时候,老师去外校进修离开三天,特地留了如山的作业,唯恐学生偷懒……
不过,抱怨归抱怨,她还是很敬业地闭关两天,到第二天深夜才算是完成了任务。
敲下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心情立刻大好,迅速打开了ie。微薄默认登录的是那天注册的新账号,关注人只有易文泽一个,她还没来得及换自己常用的id,就发现易文泽闲置了一个月的微薄居然更新了。
时间是今天午后,只有一张机场的照片,没有任何文字。黑色背景的微薄,午后机场的白光,混出了一种诱人的色调。
她忽然记起很多年前,自己还是个高中生时,曾一整天坐在家里剪杂志,等满床都是了再一张张贴在本子上。那时候没有微薄,没有娱乐新闻,没有影迷会,自己喜欢的偶像只能自己暗中大萌,最多是和几个同学叽叽喳喳议论几句。那时的偶像也真是幸福,私生活不会如此放大……酸甜苦辣,被镜头一放大,就都和砒霜一个味道了。
饮鸩止渴,还真是做明星要学的第一个绝活。
她算了算时间,照片从发出到现在不过六个小时,就跟了一千四百多条留言,看来偶像的人气还不算太低。形态各异的留言中,明显穿插了不少圈内人的话,不过都是寥寥数句的隐晦安慰,易文泽只挑了几条回复,言语闲淡诙谐,似是心情不错。
佳禾拖动着鼠标,把一千多条留言都看了个遍,才返回了自己微薄。
没有头像简介,职业设定,只有单薄的一条‘偶像,我挺你’留在主页面上,奇怪的是,评论旁的显示是“1”。
谁这么闲,这种白痴话也评论?
她点开扫了眼,瞬时惊住,简单的三个字——“谢谢你”,留言的是易文泽。
枯燥的页面,傻傻的留言,而评论的人却是个重磅炸弹,瞬间炸飞了佳禾刚才缓和的好心态。她立刻关掉网页,再次登陆后,深吸口气打开评论,仍旧是那三个字,仍旧是那个人。看了看自己注册的名字,明明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丝毫没有破绽。
她忽然有种深夜看鬼片,被人摸了后脖颈的感觉。
空调显示屏上,微蓝色的24度不停闪烁着,明明是很舒服的温度,心却是一会儿冰窟一会儿火坑。佳禾站起身,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只能又坐下,颓败地将头抵在键盘上,试图让自己冷静。
因为额头的用力,word文档快速地记录了无数乱码,转瞬堆满,翻页继续……
直到二十分钟后,乔乔的突然出现,才算是拯救了她的电脑。
“去唱K,”乔乔进门后,自主要替她关上电脑,却发现满屏的鬼画符,“大小姐,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还是被鬼附身了?怎么敲这种东西?”
佳禾赶忙合上显示屏:“你刚从上海回来,不累啊?”
“姜导说你忙了两天,让我带你去消遣,”乔乔也没再追问,“走吧,车在楼下了。”
佳禾看乔乔微红的眼,就知道她是在借机发泄,估摸着这次又被人涮了。
失恋为大,她这种被自己窘事刺激的人也只能穿上羽绒服,被乔乔一路催着出了酒店,上车时才发现,竟然满满坐了一车的人。副导程皓忙起身,将位子让给了乔乔和佳禾,自己则坐在了另一个人身边,挤得那个人龇牙咧嘴的。
“你还真是面子大,”佳禾凑在乔乔耳边,“一个心情不好,拉了这么多人陪你折腾。”
乔乔无辜看她:“不是说了吗,是为了给你排解压力。”
佳禾决定放弃和她争辩。
道路两边的店铺大半已经关了,招牌的光仍旧闪烁着,这种大冷天也少了不少游客,车子七拐八拐地绕到KTV时,乔乔已经恢复了往昔神采,招呼着众人入内。车上坐的都是早混熟了的人,也就没客气,一进包房就开始大张旗鼓点歌,一首首的,格外欢快。
桌上堆着四打啤酒,转瞬就灭掉了一半儿。
佳禾对着电脑两天,已经累得懒得去抢话筒,就挤在乔乔身边,听着她不时鼓掌叫好,不时对着MV,嘲笑里边的某个熟人老土,脑子中已开始过着新剧本的天书,盘算着是不是利用接下来几天调整下,免得临时抱佛脚受罪的是自己。
乔乔忽然推了她一把:“看看看,天楚。”
她下意识抬头,正切换到了下一首歌。
阳光明媚,空无一人的公路上,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提着黑色的抹胸礼裙,向着镜头的方向奔跑着,神情间的快乐让全世界都嫉妒。这是天楚的成名MV,两年前红遍两岸三地,也就是这首歌,将她彻底推到了一线地位。
佳禾盯着晃眼的大屏幕,忽然记起媒体爆出的结婚日期,差不多就是这首歌大红的时候,那时她只知道这首歌是易文泽填的词,自然很关注,却没有猜到背后的这段情。
这首歌旋律极好,曾一度是自己的必唱曲目。
易文泽的词,简单而不浮夸,却能让感觉到丝丝入扣的幸福,每次唱起这首歌,她都不用看屏幕,歌词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佳禾抱起桌上那桶爆米花,听着漫长的前奏,开始庆幸易文泽现在在香港,否则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不过,如果他真来了,估计也没人这么不识相。
她正抓了一个准备扔嘴里,包房门忽然被人推开,对面K歌的声音猛地灌了进来。听着是一个女人在声嘶力竭地嚎‘死了都要爱’,佳禾坐在最靠门的地方,被冲进来的豪迈嗓音震得一哆嗦,正要用脚踢上门的时候,才发现进来的竟然是阿清。
易文泽的助理,阿清。
“可算是找到你们了,”阿清做了个无奈的神情,“乔乔你怎么不看手机的?害得我挨个包房摸过来,险些被人围追堵截死。”她一双手被冻得发红,不住地搓着取暖。
她身后的人挡住了门外的光,简单的休闲装,因为戴着鸭舌帽,上半张脸被帽檐浅浅遮住,没人能看到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但是谁都知道他是谁……
这一瞬,佳禾下意识想冲过去切歌,却不料背对着门口的副导程皓极不识相,已经抢先喊了声:“天楚的歌怎么没人唱?”他没发现气氛已经极尴尬,紧接着又道,“要不要切?”
“我唱我唱。”乔乔立刻接了话茬,要是此时切歌,那就真是尴尬到爆了。
可她刚拿起话筒,却立刻卡了壳,乔乔性子直爽,一向不喜欢天楚的清纯调调,所以很不幸地,她还真不会唱。
好在,她脑子转得快,立刻把话筒塞到了佳禾手里,快速耳语道:“我不会她的歌,你快唱,别让你偶像太尴尬。”
包房的门仍旧打开着,对面包房的女人停止了嚎‘死了都要爱’,开始转战‘北京一夜’。这边的副歌早就过去了大半,屏幕上的字幕缓缓地由白变绿,却没人唱出一个音。
佳禾左手抱着爆米花,右手握着红色话筒,竟然忘了这首歌该怎么唱。
过了好几秒钟,才磕磕绊绊地跟着哼了几句,效果真就和对面那个女人不相上下了,调在哪且不追究,连看着屏幕都能唱错词,也算是种天分……
“给我话筒。”易文泽走进包房,忽然对乔乔道。
乔乔愣了下,才注意到黑色话筒也在自己手边,赶忙递给他。
易文泽没有看大屏幕,却像是知道每一个字和旋律的节点,唱得毫不费力,音质低沉,略带了些旅途的疲倦。佳禾不敢再出错,小心紧张地唱着,两个人的和声很搭调,效果竟是出乎意料的好。
包房的门还没关,门外有人路过看到易文泽,立刻兴奋地停下来听歌,一来二去的,很快就围了里外三层。身为一个家喻户晓的明星,竟在KTV和别的女人合唱前妻的歌,还是众目睽睽之下,这种八卦自然没人肯放过。
直到一曲快唱完,阿清才发现有些不妥,忙笑着关上门,身子往上一靠,遮住了门上的透明玻璃,将一干粉丝和看热闹的都隔在了包房之外。
MV结尾,金灿灿的阳光下,天楚仰起头,大喊了一声“我爱你”。
佳禾仍旧抱着爆米花桶,盯着结尾发呆,直到切换到了KTV广告,才把话筒放在了桌上,继续低头吃爆米花。刚才那首《日光》究竟是谁点的,已经不可考,合唱完的两个人,一个坐在门边的沙发角落,抱着爆米花猛吃,另一个则站在一旁,把话筒递给了身边人。
“易老师真该出专辑,绝对大卖。”乔乔狗腿地拿了瓶啤酒,递给易文泽,边说着边踢了一脚佳禾,示意她让个地方给易文泽坐。
佳禾不是不明白她的意思,可这么多人,明目张胆地让易文泽坐在身边,她脸上还真挂不住,但是看易文泽拎着酒瓶站着,她又有些不忍,反复斗争下终于是偶像战胜了一切,磨蹭着往乔乔身边挤了挤,抬头笑道:“易老师,坐这里吧。”
易文泽说了句谢谢,没有任何推却,坐在了佳禾身边。
今晚来了很多人,包房明显不够大,沙发上大家都挤成了一团。其实,她不是个很计较的人,又不是封建年代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可易文泽往身边这一坐,她就开始浑身不自在,脖子只僵硬地盯着大屏幕,却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阿清早就溜到点歌台去了,易文泽就坐在门口,门外仍有稀稀拉拉的人有意走过,估计是听说了易文泽在这里,不时透过玻璃飘几眼,他却不动声色地喝着啤酒,因为戴着鸭舌帽,又是坐着,门外自然没人能认出他来,看几眼也就作罢了。
因为酒水作用,不时有人起身进出,或是抽烟或是去洗手间。
易文泽的位置显然有些挡了门,他自然地往佳禾这里又靠近了下,佳禾立刻触电一样,又一次挤向了乔乔。
“乔乔,你都快坐我腿上了。”副导程皓咳嗽了一声。
乔乔怨毒地看了眼佳禾,索性站起身,意味深长道:“真挤啊,我出去站站。”
程皓还以为她说的是自己,也不好意思站起来:“你坐你坐,我出去站着。”
两个人让来让去下,倒是都没再坐,空了很大的地方给佳禾和易文泽。余下的人因为刚才点歌的尴尬,也不敢往这里坐,由此就形成了一个奇特的景象:长沙发的三分之一地方,只坐着两个人,还奢侈地隔了一个人的空位,余下的三分之二空间却挤成了沙丁鱼罐头……
“有没有在写新戏?”易文泽看着大屏幕,忽然道。
佳禾嗯了声,忽然觉得自己答得很矫情,赶紧补充道:“已经在天书了,还是古装。”
易文泽扬起一侧嘴角,笑得很浅:“你很喜欢古装戏?”
佳禾笑笑:“小时候很迷一句词,‘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自此之后就喜欢古装戏了,尤其喜欢袖手搏千军的角色。”
易文泽喝了口啤酒,330ml的瓶子,握在他手中恰到好处。喜力的墨绿瓶子,透着屏幕的光,晶莹剔透的像是琉璃,佳禾静看着他,想起初中时用手指戳着电视,大叫着易文泽的情景,不知怎地就脸红了。
好在这里很暗,脸红是看不出的。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他低声念出接下来的句子,轻摇头,半是自嘲地笑了笑:“以前演一部戏,背过这句词。”
“莫少安?”
易文泽的戏她都看过,自然知道每个角色。莫少安那部是民国戏,纸醉金迷的上海滩,一个有着英雄情结的家族子弟,她甚至能记得起来,究竟是哪个场景细节下,易文泽背出了这首词。
易文泽侧过头看她,漆黑的瞳孔中尽是细碎的光,漂亮的让人瞠目:“喜欢这个角色吗?莫少安。”
“喜欢,我喜欢有一定道德洁癖的角色,能够自我约束的男人比较吸引人,”佳禾剖析的很认真,“莫少安就是因为这种道德洁癖,导致在那样的大环境下落败,冲突很鲜明。”
易文泽笑了声,慢悠悠地道:“我是说,作为一个观众,你喜欢他吗?”
佳禾被他这么一问,才发现自己又犯了职业病:“不好意思,职业病犯了。作为一个观众……”她碰上他的目光,一边心中腹诽着既然是偶像演的,当然什么都好,一边佯装镇定地拿了杯红酒,权当解渴解尴尬,“很喜欢,尤其是他登船离开中国的那场戏。”
就是那场戏,身穿中山装的易文泽,对着大海念出了念奴娇赤壁怀古。
家国恨,儿女情,都在一首词中尽去了……
晚上回去时,乔乔蹭到她房里睡。她一身的酒气,迷迷糊糊地趴在床上看继续卖力打字的佳禾:“你偶像还真是优质,对粉丝这么好。”
佳禾盯着显示屏,头也不回:“当然。”
“我老板不喜欢绯闻炒作,要不今天这一景还真是个好新闻,”乔乔嘟着嘴,天旋地转地分析着,“你看最近上档的那个清朝剧,导演和女演员的绯闻多红。”
佳禾没接话,今晚和易文泽的闲聊,给了她一个剧本灵感,要不赶紧记下来就来不及了。因为乔乔要睡觉,她只开了台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敲字,直到差不多两千多字了才算是搞定,再抬头才发现,脖子已经酸的不行了。
她伸了个懒腰,看了看时间,还不到一点,正好可以去按摩一下。
这个剧组还不错,请了三个按摩师在酒店跟组,只要两点前去都没什么问题。明天有戏,这个时间大多数人都睡了,按摩师应该闲着的。佳禾这么想着,起身捅了捅蒙在被子里的乔乔:“我出去按摩一下,一会儿给我开门。”
乔乔轻哼了两声,算是听到了,佳禾又把她的手机从震动调到最大音量,才算是安心出了门,反正是在酒店里穿行,她也就没讲究,只穿着运动衣和拖鞋,快速走到按摩房间前,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房门就被人打了开,这间房的窗帘是拉开的,站在房间里就能清晰地看到带着光晕的月牙,还有深夜里那大片大片的雪白。
原来,已经下雪了。
她收回视线时,才发现最内侧的按摩床上还有一个人,手边扔着的外衣和鸭舌帽。
他听到声响,抬起头,微微笑了下,比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
三个都是男的盲人按摩师,除了佳禾,没人能看到他的手势。佳禾愣愣看他,不大明白他的意思,但仍是很配合地没有出声。
“听说这次主演是易文泽,”给佳禾按摩的人示意她趴上床,继续对给易文泽按摩的人说道,“不是你偶像吗?”
易文泽身旁的人笑着道:“不是我,是我女儿。”
“那等戏拍完后,拜托剧组人要个签名?”
“算了,”那人憨憨一笑,低声道,“听我女儿说,她偶像最近正在闹离婚,肯定影响心情,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两人说完,继续安静地做事。
原来是在讨论他……
易文泽看她明白了,才又埋下头继续休息。
此时,佳禾的按摩师也给她仔细搭了条长浴巾,开始低声询问哪里要重点按摩,佳禾说了句脖颈,就将头埋了下去。这种感觉很奇妙,屋子里明明有很多人,自己和他之间的交流却是旁若无人的,自然的像是普通朋友。
佳禾心里甜滋滋的感叹,原来和偶像已经成为朋友了。
就这样在被按得一阵阵的酸麻中,她迷迷糊糊地,像是回到了十几岁的夏夜,在北京东单大街上抱着滑板,和一堆好朋友闲聊着,伴着深夜习习的凉风,舒适惬意。依稀地,像是有人拍了拍她的手臂,问要不要回去睡觉,她懒懒地拒绝了,陷入了更深的梦里……
再醒时,佳禾就睡在按摩房里,身上盖着被子。
她心头发虚地坐起来,看着外边雪白天地,开始拼命回忆自己昨晚是怎么睡着,又是怎么从按摩床到了大床上,终是徒劳无功。
心中有些隐隐猜测,那三个按摩师都是盲人,肯定不好抱自己上床,难道……她猛地拍了下脑袋,暗自骂着自己花痴。
就这么发了会儿愣,才下床,踩着拖鞋走到外间。
三张按摩床都是空着的,按摩师都回去睡了,这个时间还没开工,只有她一个人在房间里,空落落的。她看了看手机,才七点多,正琢磨着易文泽是什么时候走得时候,身后门忽然被人打开,回过头,易文泽正反手关上门。
“早。”易文泽简单地打着招呼。
“早……”佳禾瞠目结舌看他,“你今天没戏?”
挺平凡的招呼,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有点太玄幻了……
易文泽把门卡放到小吧台上:“因为是提前回来,算是偷闲了一天。”
佳禾笑笑,后来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就莫名回房换了暖和的衣服,坐上了剧组留下的空车。易文泽开车的技术极好,对横店也很熟,很快就把她带到了一家港式茶餐厅。餐厅在一条正在修葺的马路边,车开不进去,只能停在交叉路口,佳禾跟着他走下车,踩着薄雪,小心绕过水坑,仍旧是把鞋弄脏了。
等到了门口,她特地在脚垫上反复蹭着鞋底,很怕一脚雪泥把地板弄脏。
直到彻底干净了,她才推门走进去,易文泽正在和老板用粤语低声聊着,笑着看佳禾进来,才对老板点了下,带着她走到最里处坐下。此时店里稀稀拉拉的也坐了几桌人,易文泽穿得普通,又压着帽檐,没有太引起别人注意。
“车仔面?”易文泽道。
“好。”饥肠辘辘的,又是雪天,一碗车仔面正好。
“叉烧面。”易文泽先点了,老板边笑着记下来,边嘲他长情,从不换面的口味。
怎么……和自己的爱好一样。
佳禾一时卡住,点叉烧是习惯口味,可自己要是和他一样会不会太刻意?她开始对着单子猛看,头次发现了亲近偶像的坏处,连吃个早饭也这么如履薄冰。
“这里叉烧面味道不错,”易文泽看她,出言建议,“可以试试。”
佳禾忙点头,松了口气。
“喝什么?”
“咖啡,Espresso。”她抢言道。
“看来你真的很困,”易文泽低头看自己的单子,“这么早喝这个对胃不好,喝Espresso的人,Breve和Mocha估计会嫌淡,Con Panna比较合适。”
太体贴了……
佳禾险些泪流满面。
就在面端上来时,她的电话忽然响起来,名字显示是乔乔,这才心里咯噔一声,想起昨晚对她的嘱咐。赶紧接起来,那边乔乔哈欠连天:“我说,你和易文泽混到哪儿去了?”
“我在吃早饭,一会儿到酒店再说天书的事。”佳禾装模作样。
“靠,”乔乔笑着骂了声,“别装了,车都被你们开走了。”
佳禾嗯了两声,拿筷子搅着面,偷看了一眼易文泽。
他正端起柠檬茶,喝了半口。
“好了好了,”乔乔嘲笑道,“你紧张什么,我还说让你帮我带杯热饮呢,瞧你这惊慌失措的,算了,我还是冲雀巢吧。”说完,就很识相地挂了电话。
佳禾把手机放在桌上,开始吃面,看易文泽似乎不太着急回去,微低着头看手机,她也不敢吃得太快,直到店里剩了两三个客人,才放了筷子。
咖啡只剩了小半杯,易文泽依旧在看手机,这个角度能清晰看到他的睫毛,窗外的晨光,还有合适的角度,面前的人竟像是海报一样的质感,教人沉沦。佳禾暗感叹了下,才发现自己太过肆无忌惮,忙低头继续搅着冷掉的咖啡。
“抱歉,新戏剧本等着反馈。”易文泽抬头,注意到佳禾仍在搅咖啡,便招手向老板又要了一杯,推到了佳禾面前,示意她换一杯喝。
分分秒秒,比演戏还磨人的相处,可她又不敢先说回去。
她默默嘀咕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本以为是乔乔,却是另一个催命鬼。一接起电话,那边就传来萧余懒懒的声音:“不是吧,我就是试着打一个,你竟然这个点儿接电话——”
佳禾闷闷道:“在吃早饭。”
“北京下雪了,上海下雪没?”
佳禾胸口闷得更厉害了:“我在横店跟组呢。”
“谁的戏?”
佳禾心虚地看了眼易文泽,没敢说他,只报出了女主的名字。
“勾搭你前男人的美女?”萧余也在吃早饭,说话含糊不清,“真人好看不?”
得,绯闻都传到一千四百公里外了。
佳禾叹了口气:“好看,很好看,说重点,你打电话找我干什么?”
“好好,编剧大人,”萧余那边笑了声,“我接了化妆品客户,想找个一线女明星代言,你猜怎么着?找了无数个经纪公司,别说一线的了,就是三线的都没了,只要是个女明星,脖子以上不管彩妆护肤全部签了。”
佳禾夹着电话,开始倒奶加糖:“所以呢?”
“所以找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空缺的美人脸给我用,比如打听下谁的合约快到了,我赶紧去签下来。”
“这事你该找乔乔,找我没用,她是制片,认识的明星多。”
“她说让我找你啊,”那边立刻哀怨分明,“刚挂了她电话,她说你最近搭上了易文泽,这种要求简直是小儿科,诶,不说我都忘了,你是怎么搭上你偶像的,听着像台言一样……”
那边滔滔不绝的感叹,佳禾脸上已经五颜六色,瞄了易文泽一眼,忍不住咳了几声:“打住,有事回去再说。”说完,立刻利索地挂电话,果断关机求清净。
心里还在翻腾时,易文泽已经抬眼看她:“怎么了?”
佳禾脱口道:“我一个朋友想找女明星代言化妆品,找不到没代言的人。”
她本是随口说的,没想到面前人竟然拿起手机,给经纪公司打了个电话,大意是查下公司里有没有艺人合约快到期的,给个消息。
他手握着黑色的ipone,中指轻叩着手机屏,发出轻微而有节奏的响声。
佳禾低着头,连喝了两口咖啡,心竟慢慢地随着他指间的轻响,跳动的缓慢有力。她低头看着桌上的菜单,压在上边的玻璃板有些细微的磨痕,却很干净,她默念着一个个名字,脑子却空白着,想要说算了不用那么认真,可就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过了会儿,易文泽才说了句多谢,挂上电话:“天楚的合约快到期了,如果你朋友有意,我可以让她的经纪人来谈。”
佳禾几乎掉了勺子,她竟忘了,易文泽和天楚是一家公司的。
“不过,现在已经有几家在谈,她定位偏高端,如果你朋友是国际品牌比较好,如果是国内的,就只能靠代言费取胜了。”易文泽平静地说着,从表情到声音没有半点异常。
佳禾嗯了几声,声音都有了些涩意:“好,我问问她。”
“吃完了?”易文泽收起手机。
佳禾点点头,迅速放下杯子,做出了随时可以走的样子。
易文泽的笑渐深了些,站起身走到柜台买单,正被门口坐着的两个年轻人认出来,低头交流了几句后,女的立刻站起来,兴致勃勃地请他合影,却意外地被他微笑拒绝了。他边从钱包里拿出钞票,边说自己只是和朋友吃饭,不方便合影,说的时候,佳禾正好走到他身边,那女人立刻目光矍铄地,盯了她足足三秒钟。
回到酒店时,乔乔仍旧裹着被子睡觉,佳禾看见她蒙着脸就一股火,掀起被子一角,哗啦一抖,所有热气立刻扑飞,床上人一个激灵蹦起来:“疯了!我今天难得睡懒觉啊啊!”
“你们铿锵二人组,把我整的够惨,还睡觉?”早上的内敛彻底没了,只剩了一个半抓狂状态的佳禾。
“我这是给你创造机会,”乔乔抢过棉被,迅速裹成粽子:“怎么样,他有没有帮你?”
“天楚,”佳禾咬牙道,“天楚代言合约快满了。”
乔乔怔了下,喃喃道:“天楚?没搞错吧。”
“你听听就算了,别和萧余说。”佳禾把羽绒服扔到床上,挤了挤她,也钻进了被子里。
“你傻啊,当然要说,而且要竭力促成,”乔乔斜看她:“你情我愿的你怕什么?易文泽肯为你谈天楚,绝对是特殊对待,你要是不声不响地哑火了,算什么?那可是你的偶像。”
佳禾闭眼睡觉,懒得理她。
乔乔这才有些找回点神儿,立刻扯下她蒙头的棉被:“就一晚上,他就肯为你找天楚拍广告,说说,你们都干什么了?”
“我自己在按摩房睡着了。”佳禾怒火中烧,已经逼近临界点。
“得了吧,我昨天半夜醒过,”乔乔煞有介事看她,“看你还没回来,就去找你了,猜猜,我看见什么了?”
佳禾被她说得莫名心虚,正组织语言,准备抵抗任何流言蜚语时,手机又响了。
她悲愤地接起电话,喂了一声,那边似乎很安静,只有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说:“你好,我是天楚。”
今天的电话,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无厘头。
佳禾捏着手机,反应了几秒,才说了句:“你好。”
乔乔张牙舞爪,用表情问她是谁,她食指比在唇上,下了床。
“你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拨错了,”天楚轻松道,“有些唐突了,本来应该让经纪人和你联系,但既然是阿泽的朋友,就想着自己打个电话比较好。”
她的声音很好听,佳禾本以为她像是某些歌星,永远离不开录音棚,可只是这一个电话,她就明白了天楚能迅速蹿红的原因,不光是聪明地利用了人脉和绯闻,自身还是有些本钱的。
“真是不好意思,”佳禾走进洗手间,快速上了锁,“易老师可能已经和你说了,我的朋友是想为客户找个化妆品代言人,拜托我帮忙,没想到竟然能联系到你这么大牌的,才一时没反应过来。”
其实,真正没想到的是,自己竟在和偶像吃完早饭后,接到了他前妻的电话。
不同于对着微薄的咬牙切齿,佳禾竟格外冷静,看来这几年编剧不是白做的,除了面对偶像比较失常外,再大牌的明星也是路人甲。
天楚沉吟了会儿:“我会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经纪人,如果可以希望能有机会合作。”她忽然说了句抱歉,停了下来,身边似乎有人低声和她说着话,因为电话被捂住听不大清楚。
佳禾耐心等着,看着洗手间的大镜子,让自己清醒。
剧情太狗血,连她这种以狗血自诩的编剧都接受不能了……
过了会儿,她才松开手,继续道:“本来是麦姐来问的我,没想到阿泽又亲自给我打了个电话,”她没再继续说下去,只笑了声,继续道,“这周我会去趟横店,大家一起吃个饭。”
佳禾说了个好字,又连着谢了几次,那边像是有急事也没再说。待挂了电话,她才长出口气,按着胸口正镇定着,却忽然想起个问题,这周来横店?看偶像?难道是要破镜重圆?
她满脑子问号,被这爆炸性猜想刺激的有些呆滞,门外人已经等不及了,开始一下下懒懒敲着门:“开门开门。”
佳禾刚一开门,乔乔一张脸立刻凑上来,笑嘻嘻看着她:“谁啊,还特地躲在厕所听。”
“天楚。”佳禾老实汇报。
乔乔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千里追击?你们俩到底谁是谁的情敌啊?”
佳禾险些喷血:“是为了代言的事,还有,她说她这周会来横店。”
“横店?”乔乔眯起眼,“拍戏?下午我让小欧查查。”
佳禾没当真,摸出手机给萧余电话,那边听见这消息,立刻上演了大陆版惊声尖叫,连带着频频逼问佳禾是不是真和偶像有一腿,没等佳禾说完,又立刻下了定论,让她利用美色给自己搞一堆签名照寄过去,好留着日后失业了重金拍卖……
佳禾哭笑不得地打断她,让她等自己进一步消息,果断挂了电话,扑倒在床上。棉被仍带着温度,她埋头听着乔乔一句句追问,努力保持装死状态。
“好,”乔乔恨恨看她,“你不说是吧,那我也不告诉你,昨晚我到底看见什么了,”她边说边穿好衣服,从门缝下拿起通告仔细看了看,“你可别求我哦。”
佳禾深吸口气,继续装死。
很快乔乔就告诉她,天楚的确是来拍戏的,火速蹿红的她终于开始跨界了。
【文】佳禾只要一想起这件事,就禁不住想从易文泽脸上看到蛛丝马迹,最后只能感叹,偶像就是偶像,淡定的出奇了。
【人】因为三天返港,接下来的几天,易文泽几乎从早到晚都被排满了。
【书】佳禾在酒店里,开始借着没有修改的空闲,和姜导聊下一个本子,有时候一说就是四五个小时,累了才跟车去剧组溜达溜达。她总是站在一堆人的后边看易文泽演戏,或是听导演说戏,有时候大家一起打个招呼,却因为太忙,没有什么交流。
【屋】微薄上,易文泽偶尔会放一些片场的照片,大多没有文字留言。
只有一次比较特殊,他拍了盒饭里的一道菜,感叹这鸡腿是今日最佳菜肴。佳禾盯着那个鸡腿,总是觉得眼熟,想了半天才记起来,那天那顿饭是大家一起围在一起吃的……还是自己这个粉丝占便宜,那时候自己可就在盒饭的东45度,同样啃着鸡腿。
想着想着,就开始右键保存,心里小激动地把照片存在了文件夹里,还煞有介事地命名为‘和偶像一起啃过的鸡腿’。
就这样,佳禾的追星路渐入了原始期,看微薄比看真人多。
这一天晚上,她和姜导聊戏到七八点,姜导忽然看了眼窗外:“又下雪了。”
佳禾抱着杯子,扭头也去看外面,果真又下雪了。今年的天气也真奇怪了,都已经是二月底却还是冷的出奇,竟然还有雪下。
“今天是外景,”姜导抬腕看表,“今天下午两点才开工,这时候应该没拍完,走,去看看。”
佳禾没敢耽搁,迅速裹上衣服,跟着姜导的车到了片场。
雪下得不大,但是极冷。
她到了片场,正有不少人围在一起,喝着热水。因为从酒店出来,车里又有空调,刚下车时只是觉得冷,走近了,才发现连道具椅上都蒙了层薄冰,这才对温度有了些意识。她脑中开始反复回忆这场戏是拍的什么,会不会冻坏偶像时,一双黑靴已经出现在眼前。
“天气这么冷还来片场?”易文泽道。
偶像一句话,大脑顺利格盘,啥也想不起来了。
佳禾手插着口袋,被围巾裹得只剩了眼睛,乌黑乌黑的,盯了易文泽半秒才道:“姜导看下雪了,说来看看进度。”
“要不要喝热水?”易文泽温和地询问,身上仍旧披着厚重的袍帔戏装,风流倜傥的一塌糊涂。
佳禾忙摇头:“刚才在酒店喝了不少,不用了,你赶紧进来躲躲风吧。”她说完,后退了两步,给易文泽让了个位置,期间险些踢倒一个椅子,顺利踢飞一个灯笼……
心里暗自哀嚎,又丢人了。
其实她站得地方也不暖和,但好歹能挡挡风。
易文泽走近时,乔乔正好也看到佳禾,正要来打招呼,看到易文泽立刻停步,趁着他背对着自己时给了佳禾一个加油的手势。佳禾欲哭无泪,却仍要绷着脸,不敢让偶像看到他身后的曲径通幽。
当然,这世上有一个识相的乔乔,就肯定有一个不识相的阿清。
易文泽刚站定,阿清就抱着保温瓶过来,理所当然地摸出两个纸杯,一人一杯。佳禾想说不用也晚了,只能接过偶像牌胖大海,热乎乎的,傻乎乎的陪站着。雪越下越大,真像是抓住了冬天最后的尾巴,彻底挥霍了一次。
“一直没机会问你,你朋友的事情怎么样了?”易文泽高出她一个头,正好站在挡风的位置,将佳禾隔在了寒风之外。
“我已经替她和经纪人搭上线,接下来就看谈的如何了,”佳禾感激满满,仍旧小心避讳‘天楚’这个名字,“谢谢你。”
“不用这么客气,都是公司生意,如果能照顾朋友自然更好。”
易文泽说完,对阿清交待了几句,让她去倒些热水给探班的粉丝,佳禾听他这么说才发现,因为今天难得外景,远处有十几个粉丝在,易文泽的自然占了大半。因为马上就要继续开拍,他没有走过去招呼,不像男配还过去对着粉丝扮了几个鬼脸,但是光是倒水这一点就看出他仍旧是疼爱粉丝的。
此时,导演已经招呼继续,他把杯子递给阿清,走到了灯光中心,开始低声和廖静对戏,开始预热。佳禾正认真看时,身旁的阿清伸手给她添水,倒了一半却忽然轻啊了声,低声道:“天啊,她怎么来了?”
佳禾吓了一跳,反射性顺着阿清的视线,看向另一侧。
一个穿着粉色长羽绒服的女人刚才站定,身边跟着个女助理,正在不停接着电话。因为戴着口罩,还围着围巾,又是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一时没人注意到她,可佳禾却一眼就能认出来。
毕竟唱了那么久她的歌,这个身形和眼睛,还是很容易认出来的。
阿清继续絮絮叨叨,先是用普通话抱怨,实在遇到难以表达的就用粤语补充。说的大意也不过是抱怨经纪人麦姐,没有提前告知,万一被媒体抓到两人在横店见面,又是一条爆炸新闻。
佳禾把手凑在手边,呵着热气,没大听进她说的话。
雪下得更凶猛了,全场人冻得要死,导演却情绪high的不行。
本来这就是场雪景戏,真景拍摄自然最好,更何况易文泽和廖静今天情绪又很到位,不枉费天公作美,很快就收了工。
天楚等着在场的粉丝都走了,才走到易文泽身边,摘下口罩打了个招呼,这一露面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工作人员都有些没反应过来,眼神交流着装作无事,却仍是忍不住偷瞄着两个人。
只有易文泽,像是早知道天楚会来,没有任何意外神情。
看这情景,佳禾才算是松了口气,摸出手机,开始‘打怪兽’。
刚才还担心偶像的反应,现在想想倒是自己多虑了。娱乐圈分分合合的,早该见怪不怪,也许这次爆出离婚就是为了天楚的跨行预热而已,她这么想着,提前点了下屏幕,黄色小鸡嗖地一下飞了出去,又一次过关失败……
“在打什么?”头顶忽然传来偶像的声音。
佳禾迟疑了一下:“愤怒的小鸟。”说完,还刻意回忆了一下英文名,免得偶像不明白翻译的名字,可以快速补充说明。
易文泽似笑非笑:“玩到第几关了?”此时的他已经脱了戏装,简单穿了件黑色羽绒服,低头看着佳禾的手机屏,因为离的近,甚至能感觉到他说话时的温热气息,不知怎地,竟让她有些心猿意马,忙调整笑容,讪讪道:“才第三大关的开局,玩的一点都不好。”
易文泽笑了声,安慰道:“多试几次就好了。”他还没说完,一旁收拾东西的阿清已经骄傲地补充道:“阿泽打的很好哦,可是一鸟通关的强人。”
佳禾立刻崇拜看他:“一只鸟可以连续通多少关?”
这游戏不难,可若要一鸟通关,却是个技术活。迄今为止,互联网的最高纪录是连续十五关,已经让佳禾惭愧的想重新投胎了。
易文泽笑:“不出意外,可以连续四十三关。”
佳禾绝倒,偶像就是偶像,不动声色就打败了令自己膜拜的十五关记录……
阿清笑嘻嘻地比了个V的手势,得意地提着收拾好的东西,先走了出去。此时,天楚也恰好和姜导说完话,走过来,对着佳禾伸出了右手:“你好。”
一笑一颦,皆是曼妙。
“你好。”佳禾轻握了下她的手,不同于常年拍戏的演员,她的手心细腻光滑,带着丝丝暖意。
面前人的五官立体鲜明,很有混血的感觉,她心中暗叹了一下,正想着说些话来打消陌生感,天楚已经松开了手:“佳禾,你看起来很面善。”
佳禾困惑看她,在脑中仔细回忆了一下,终是无果……当初做记者时负责的是财经版块,后来转行做了编剧也见的都是演员,和歌手实在没什么交集,自己倒是在电视上见了天楚无数次,可若说她见过自己,应该只是错觉而已。
天楚见她没答话,微侧过头,看了易文泽一眼,眼神夹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此时三人站着的位置,正是一条回廊,点着一排暖黄的灯笼,易文泽就斜靠在廊柱上,身后恰是一盏纸灯,浅浅地勾勒出了一个身形。
他像是没看到天楚的目光,倒是看着佳禾说:“先去吃饭,有话不急在一时。”声音中,除了连续七个小时拍戏的倦意外,依旧是温和适度。
“啊,好。”佳禾立刻道,顺手把手机塞进了衣兜里。
险些忘了,偶像折腾到现在还没吃晚饭。
可是,她扫了眼神色不快的天楚,意识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自己怎么说都是个外人,就这么跟去蹭饭总不大好意思。她边想着,边迅速寻找乔乔的踪影,却发现整个片场除了他们三个,只剩下收拾器械的人在雪中忙碌着……
“你们去吧,我和那边剧组约好了一起吃饭,他们也等很久了,”天楚忽然道,边说着边把口罩重新戴上,又看了一眼佳禾,“反正要在横店呆两三个月,总有机会的。”
佳禾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感觉出话中低沉的气场,看了看易文泽,偶像依旧不咸不淡地靠在廊柱上,用粤语和她说了句话:后天下午三点。
天楚迟疑了下,说了句好,转身出了回廊。积雪被高跟鞋一路踩出了两行小巧的鞋印,印在一片雪白中,完美而仓促。
佳禾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摸不到头脑,看天楚刚才等了那么久,绝对不是说上三两句就走的打算,可为什么忽然就走了呢?整个晚饭期间,她都悄悄观察着易文泽,始终没有找到答案,却在他时不时的关照中,消灭了半盘馒头熓肉……
回到酒店房间,佳禾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出所有易文泽的离婚新闻,仔细研究偶像真正离婚的原因。闹得三地沸沸扬扬的离婚案,两个主角却相处的极为和谐,实在很没道理。这世道,连周慧敏都为了复出搞出一宗小三案,天楚和易文泽正是新剧不断,莫非也不过是一场炒作?
她正对着屏幕细看,电话忽然剧烈震动起来,随手接起,竟是顾宇的声音。
“佳禾,睡了吗?”那边的的声音有些飘荡,微醺的感觉。
佳禾愣了下,半晌才说了句没有,将电话夹在耳边,开始一一关上三十几个新闻窗口。
两个人都停了下来,没人先开口说话,房间里只有清晰的鼠标点击声,间或穿插着键盘敲击,五年后的第一个私人电话,曾经历深爱背叛的两人,竟只剩了这些。
过了会儿,顾宇才叹了口气:“你在看电脑?”
佳禾嗯了声:“在看新闻。”
“怎么还没睡?”
“习惯了,”她随口道,“这个时间对我来说,才刚吃完晚饭,进入夜生活。”
顾宇的声音一向很有磁性,加上淡淡的醉意,极像是午夜电台的主持人,带着那么一点点隐约的诱惑。佳禾以前很迷恋他的声音,此时却不知怎地,忽然记起了易文泽带着港音的普通话,温和而不浮夸,一句句分析什么咖啡适合自己,不禁心浮了下,有些走神。
“你爸妈身体还好吗?”顾宇打断了她分神。
“还不错,老爸天天钓鱼,老妈刚学会了斗地主,每天都要和我报备几次战绩。”
“爷爷奶奶呢?”
……
“爷爷身体还行,奶奶去年去世了。”
她站起身,走到窗口看着远处高低的小楼,开始思索他这通电话的用意,虽说当初分手时说好还是朋友,但那可是所有情侣分手的教科书式告别语。如此夜深人静,自己接得还是长途漫游电话,如此漫无目的地闲聊,还是很昂贵的……
“自己也要注意休息,”顾宇继续道,“那天看你精神很不好。”
那天?要不是他忽然出现,自己还不会被迫七点多从床上爬起来,以至于整整一天都在混沌头晕中渡过。面对这句有些亲近的叮嘱,佳禾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索性保持沉默。
顾宇像也发现自己说了不太合适的话,悠悠地笑了声:“别介意,喝多了有些啰嗦。刚才和几个朋友吃饭,想起你是编剧,就推荐了一下,正巧有人想要投资电视剧,可能要你的作品名单看看,或许有合作的机会。”
佳禾默了下,才笑着说了声谢谢:“改天有机会发封邮件给你。”
“好,”顾宇道,“还是以前的邮箱,你知道的。”
Yahoo的邮箱,id是jiahemyever
那是她逼着顾宇注册的,还是青葱少年时,现在想起来简直酸得令人发指……
窗外有几辆车开过,因为雪的缘故,打出的灯光很是朦胧。
佳禾有些不知所措,只想着要迅速结束这个话题,竟嘴比脑快地说了句:“对了,有个事情,正好和你八卦下,是关于易文泽的。”
电话那边迟疑了下:“说吧。”
“我偶像……易文泽的离婚报道,是真的吗?”还没说完,她已经窘的用额头撞上了玻璃,太低级了,竟然用偶像的八卦新闻来转移话题。
一段漫长的沉默后,顾宇才慢慢地道:“为什么不直接问易文泽?”
她一个粉丝,怎么敢问偶像这种敏感问题?
佳禾尴尬道:“我和他没熟到这种地步。不好意思,只想起你是做媒体的,竟忘了你做的是时尚杂志主编,不是娱乐周刊。”
她刚想说算了时,那边已经笑了两声:“我还以为你做编剧后,能看淡明星偶像。”
佳禾无言以对。
此时,顾宇像是刚坐上出租车,对司机报了个地址后,才继续道:“这期人物访谈做的是天楚,我也只听下边人说了几句,她虽然在香港出道,其实祖籍是浙江,两个人协议离婚半年了,这次去横店拍戏的空档会正式办手续。”
顾宇的话,让佳禾想起了易文泽的叮嘱。
原来那句‘后天下午三点’指得是这件事。当所有人还在猜测婚变的隐秘时,两人已经趁着拍戏的空档办好手续,再公开发个声明,也算是对公众和歌迷影迷有了交待,只是究竟能不能对自己有交待,谁又清楚,谁又关心?
顾宇又说了些没营养的话,才算是挂断了电话。
佳禾也因为自己无意的问话,刨出了天大的新闻,搞得一夜翻来覆去,到天蒙蒙亮了才算是睡着,却又在十点准时爬起来,问小欧要了通告,看了看今天易文泽是哪场戏,小欧还以为她是想去片场,特地眉飞色舞地说导演看昨天下了那么大的雪,就临时调了下,把雪地骑马救人的戏放在了今天拍。
那组一大早就出去了,如果佳禾想要看还要打电话叫车。
佳禾连忙打断她,说自己只是问问。
其实,她只是怕易文泽如果今天太空,难免会想到明天的事。她虽没有过离婚的经历,婚恋剧本却写了不少,也曾失恋绝望过,光是想想偶像会失落,心就有些空置的隐痛,想要做些什么。
“编剧,要不要叫车?”小欧已经掏出了手机。
“不用了,”佳禾一笑,“房车在那边?”
小欧嗯了声,莫名看佳禾,不懂她是什么意思。
佳禾想了想:“下雪天又是外景,肯定是很冷,要是能吃火锅是最好的了,”为了怕小欧误会,她忙又补充了一句,“乔乔和姜导都挺喜欢吃的。”
小欧恍然明白,笑着道:“好主意啊,反正有房车在,也好弄一些。”
佳禾看她答应的痛快,才算是松口气,小欧叫来了两个留守的助理,开始商量着买东西,顺便给乔乔打电话请示了一下,乔乔正被天寒地冻的鬼天气折磨,接到这个电话立刻兴奋的不行,说自己要亲自审核菜单,在挂电话之前,才叫小欧把电话给佳禾。
“你可以的,”电话那边呼啦啦地挂着风,乔乔抽着鼻子低声道,“够体贴,够尽力,可惜我又当了回挡箭牌。”
佳禾随口笑骂两句,挂了电话,开始和小欧仔细拟单子,期间不时收到乔乔的短信,一会儿说要百叶燕饺,一会儿又要木耳冬瓜,直到佳禾给她回短信骂了句,让她考虑到下边人的辛苦,别再那么挑剔时,那边才算是收敛了些。
过了会儿,她倒是单独给佳禾发了条短信:易文泽爱吃什么,就不用我告诉你了吧?
佳禾愤恨地回了一条:闭嘴。
易文泽喜欢吃什么,她当然再清楚不过,不光是明星档案,还有那么多年的娱乐新闻,总能有一些吃饭的照片,他的口味佳禾早记在心里,甚至有时候想着偶像喜欢吃,连带着自己也会多吃一些,渐渐地就养成了一样的喜好。
所以,不费吹灰之力,她就写下了十几个名字。
其余的都交给了助理准备,佳禾只和小欧亲自挑了火锅底料,易文泽爱吃辣,却偏好云贵的酸辣,不大吃西川的麻辣,因为这点,两个人跑了好几个地方才算是找到。
“编剧,”小欧交完钱,把底料塞到包里,“听乔乔说你是北京人,怎么这么喜欢吃辣?”
“其实还好,就是觉得辣锅驱寒。”佳禾随口敷衍。
就这样,忙活完已经是下午,佳禾和小欧随便叫了几个盒饭,带着两个助理吃完就把材料拿上车,向外景地开去。
隔夜雪,最是寒。车刚停下,佳禾就看见乔乔裹得像个通缉犯,露出的大眼睛透过前车窗,对着佳禾拼命眨啊眨的,等到一熄火,就先主动替她拉开了门:“热烈欢迎领导视察。”
“好冷啊。”佳禾还没来得及搭理她,就被冻得缩了脖子。
“是啊,”乔乔嘴被围巾捂着,口齿不清,“快冻死我了,马还不听话,NG无数次,连我都恨不得生啖其肉了,你偶像竟然还能笑得出来。我算是知道了,这个角色肯定是你为他量身定做的,温润如玉,波澜不惊……什么的,全占了。”
佳禾伸手拧了她一把,示意身后还跟着人。
乔乔本是图个乐子,看她急了,才忙不停问着买了什么材料锅底,想要岔开话题。佳禾懒得搭理他,草草扫过四处,在白茫一片中很快就看到了易文泽。
他正坐在马上,俯身抚着马脖子,试图安抚因为天寒而暴躁的马,那马像是真明白他的意思,完全不像乔乔说的不听话,反而一下下蹭着他的手,极亲昵。
佳禾远看着马这么乖,莞尔道:“你看,那马不是很乖吗?”乔乔靠着车门,扒拉着她们买的食材,头也没回:“马非草木,自然喜欢帅的。”
偶像被夸,自然心情好。
佳禾笑着拍了下她:“该你做苦力了,搬东西。”
边说着,刚要转身,那边马上的人像是感觉到这里的动静,直身看了这边一眼。
纷纷扰扰的小雪中,明明只看得到模糊的脸,那目光却有如实质,让佳禾恍惚了一下。
不知不觉挨到收工,主配角和导演制片都上了车,看见火锅显是吓了一跳,不停高呼着谁这么体贴,纷纷上前接过小欧准备好的碗筷,连大衣都没脱,尽数挤在了热腾腾的火锅旁。
一整日的天寒地冻,忽然天降火锅,哪管男女,谁红谁不红?都乐得找不到北了。一个六人长桌,两侧生生挤了十个人,还有不少站着的,佳禾因为瘦,挤在了靠窗的角落,对面恰好就是易文泽。
“你很喜欢吃辣?” 就在大家都被辣的咧嘴时,他却像是很受用,慢条斯理地吃着。
佳禾点点头,埋头吃木耳。
易文泽的调料是她亲自弄得,也不知合不合口……多想无益,再不济也有锅底撑着,这口味应该不会错。她正想着,也不知谁叫了声,虾好了,无数双筷子立刻伸向了锅子,佳禾被挤的连锅都看不见,只能干坐着眼馋,正是郁闷时,碗里忽然被人放了一只河虾。
烧熟的河虾本就泛红,因为挂着辣油,更显红扑扑的,看着就格外美味。
她诧异抬头,正看见易文泽收了筷,碗里却没有半只虾的影子。
这算是……粉丝的福利吗?
佳禾低头咬了一口,小心用牙褪着薄薄的虾皮,只觉得酸酸辣辣的味道,从嘴一路蔓延到了胃里……瞬间就红了脸。四周人只盯着火锅,忙着抢菜,谁都没留意到靠窗的角落,和刚才发生的事情。
“编剧,原来你不能吃辣啊?”小欧捧着碗,拿筷子指着佳禾,煞有介事道,“下午跑了好几个地方买锅底,我还以为你真能吃辣呢。”
副导程皓早辣得眼泛泪花,终于明白了真凶是谁:“佳禾啊,你这是报复我让你演配角吗?早说啊,下次保证给你个女一号。”
两人一唱一和的,大家才发现佳禾的脸比熟虾子还红,纷纷笑着附和,说佳禾哪里是来犒劳大伙,简直是伺机报复,不过嘴里虽是埋怨,仍旧一个比一个猴急,本是两倍的量,转瞬就被消灭了个干净。
吃得差不多了,浑身也都暖和了起来,白天还盼着收工回去睡觉的众人,眼下倒都热闹起来,最近正迷三国杀的程皓从兜里摸出牌,嘿嘿一笑,车里人立刻就围了上去。佳禾不会玩,开始只能在一旁看着,看得累了便下了车,想在车边透透气。
车里的吵闹越来越远,光亮也越来越弱。
她不知不觉走得远了,想起该回去工作了,才转过身,想要先欣赏下自己的脚印,却没料到夜幕下,易文泽就立在不远处。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右手间夹着烟,半明半暗地闪着火星,只安静地看着她,没有出声。
因为被白色覆盖,分不清土地石路,四周显得格外空旷。
好像在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相对望着。
脑中瞬间闪过的,都是自己刚才踩雪的傻样,佳禾大窘,尴尬道:“易老师,你怎么也出来了?”
“看你一直往暗处走,就跟来看看,”易文泽笑了一笑,把烟扔在了雪里,火星湮灭,“差不多该回去了,明天很早就会开工。”
他简单的一句话,佳禾很快就想到了早开工的原因。
是怎样的原因,才会辜负这样的人?
佳禾忽然心里酸了下,当初发现顾宇的背叛,只能用不够格来安慰自己,混了三四年依旧是个到处跑的小记者,而他却是平步青云,一路扶摇直上。可现在看着易文泽,她却怎么也想象不出,这样的人,为什么也会被辜负。
车上不知道在玩什么,佳禾走近了,才听到车上有人在弹吉他,唱着歌。听着嗓音很不错,还有两三个女声合音着,她轻易就认出了五音不全的乔乔,正幸灾乐祸时,走在前面的易文泽停住脚步,转过身,自己措不及防,险些撞在他身上。
“谢谢你,”易文泽终于出了声,“火锅很好吃。”
“那个啊,”佳禾笑了下,“别客气。”
她看着易文泽,犹豫了下,还是没说出什么安慰的话。不远不近的距离,能同桌吃饭已经很好了,他的感情和生活,还是在看网页新闻时,暗自腹诽的好。
“下一首下一首,”车里传来乔乔的声音,“谁抽到2了?”
似乎是程皓承认了,连带着辩解自己真的五音不全,引来乔乔一阵大骂,说自己这个标杆立在这儿,谁还敢说五音不全……
易文泽靠在车尾:“你先进去,我一会儿再上车。”
佳禾明白他的意思,先一步上了车,牌被扔在一边儿,啤酒的易拉罐扔的到处倒是,大家似乎情绪高涨,毫不在意明天的早起开工。此时程皓已经被乔乔逼迫的,清了清嗓子,乔乔抱着吉他,翘着二郎腿,随意拨了两下:“唱什么?”
程皓抚额深叹,无奈道:“老人了,就挑个我印象深的吧,春泥。”
乔乔斜看他:“这歌不是写他和老婆的爱情吗?现在都离婚了,多不吉利。”虽这么说着,还是尽职尽责地为他起了调。程皓的声音倒是很有潜质,一首《春泥》,熟悉的句子,熟悉的旋律:“漫天的话语纷落在耳际,你我沉默不回应,牵你的手,你却哭红了眼睛……”
她还记得,八卦上曾记录了这音乐才子和老婆的相识,很梦幻的选秀节目,一见钟情相恋数十载……最后也不过落得婚外情的爆料,黯淡收场。不知怎地,她又想起了易文泽。
渐入尾音时,易文泽才上了车,接过小欧递上的啤酒。车内的热闹,没有因为他进来而退却,反而在他露面时,更升温了。
乔乔狡黠地看了一眼佳禾,递上自己的吉他,笑着对易文泽道:“易老师,压轴的人就是你了。”她一开口,众人哗啦让开了位子。易文泽微笑着,没有拒绝,接过吉他试了几个音,就开始缓慢地,弹出了一首低沉的曲子。
佳禾蹭在乔乔身边坐下,很容易就听出,这是Don’t cry。
一首老旧的曲子。
沙哑又深沉的低吟,很容易让人联想很多,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想起了他那段沸沸扬扬的婚姻,自觉地都噤了声。这首歌当初的成名,就是因为吉他手的强大伴奏和主唱的嗓音,而面前靠在座椅上,抱着吉他的易文泽很轻易地,就把这两者糅合在一起,完美地演绎,旁若无人的姿态。
佳禾看着他的侧脸,还有怀抱着吉他的姿势,以及上下拨动琴弦的手指。这样的歌,这样的歌词,的确可以让人想到很多。
之后怎么回到酒店,乔乔怎么用尽百般手段,逼问他们在车下干什么了,她都没有太多印象,只是洗完澡,立刻扑倒在床上,举着手机胡乱上网,等反应过来,已经习惯性上了易文泽的微博。
更新了一张照片,是雪夜上的一行脚印。
耳边怦怦怦怦地,尽是心跳如雷。她扔下手机,下床拿起水壶,走到洗手间灌水,然后再走回来按下开关烧水。
水壶里立刻发出了吵闹声,搅得她更乱了。
盯着眼前小吧台的镜子,她开始莫名注意自己的脸,分散注意力。唔,眼睛下边都有小小的褐色斑点了,该保养了……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手机响起了短信声。
拿起来,是顾宇的短信:五年的时间,还不够你原谅我吗?
……
啪地一声,水壶开关自动跳开,水烧开了。
她吓得伸手就去拿水壶,立刻烫了手,龇牙咧嘴地举着手机,跑到洗手间冲水,然后……ipone很顺利地被水洗了一遍,黑屏了。她哭笑不得地看着手机,发现自己狼狈的一塌糊涂,还没来得及回短信撇清关系,就如此报废了手机。
分手后的一两年,她曾想着顾宇再来找自己,该用怎样不屑一顾的语气拒绝,然后狠狠给他一个大耳光,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如今想来只是觉得自己傻,只希望这个人不要再出现,【wWw.wRsHu.cOm】提醒自己当年的傻事和不值。
因为受的刺激太多,她早早就钻进被子睡着了,不知是什么时候,才被剧烈的敲门声吵醒。爬下床磨蹭到门口,刚一打开门,乔乔就闯了进来:“编剧大人,您的手机怎么关机?”
“坏了。”佳禾眯眼看她,还没适应被吵醒。
“坏的真是时候,”乔乔晃了晃手机,给她看,“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十二点多了。”
“今天又没事儿,我还想着该回上海了呢,剧本要有什么修改的,邮件我就可以了。”佳禾絮絮叨叨地,转身回去,继续钻进被子里取暖。
还是回去好,无惊喜也无惊吓。
乔乔诧异看她:“这种情况你还回上海?”
佳禾傻看她:“什么情况?”
乔乔爬上床,俯视看她:“给你说件事,你要镇定,十二分镇定。”
佳禾被她吓了一跳:“大早上的吓唬人,有话就说……”
“早上出事了,你偶像被送医院了。”乔乔彻底把‘偶像出事’拆开来说,显然用处不大,佳禾已经激灵一下钻出被子:“什么事?很严重?”
“早上马忽然发狂,他被甩下来,被马踏了两下,腿骨折了,”乔乔简单明了,“现在在东阳中心医院。我忙了一上午才算歇下来,给你电话也关机,快被气死了,你要不要去?快说快说,我给你准备车。”
佳禾点点头,可又胡乱地摇头:“我去了也没用,很尴尬。”
“为什么不去?”乔乔诧异看她,“你傻了?廖静什么的都会去,你去怎么了?纯当朋友探望,别说你不乐意啊。”
最后的讨论结果,还是去,乔乔根本不给她反驳机会。
她跟剧组的次数不少,却从没探望过受伤的演员,基本原因是她连那些演员的名字都记不住,八竿子打不着,就不凑热闹了。此时站在医院大门口,还是犹豫了很久,才走进满是消毒水的大厅,小欧就在不远处,看见她立刻招了招手:“编剧,这里。”
直到到了病房的楼层,已经有不少人围在外边,阿清蹲在一个角落里打电话,眼睛红红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小欧拍了拍佳禾,说自己下去等人就又跑了。
她退到楼梯口,又开始犹豫着,半天也没动。
过了会儿,忽然冲上来了不少记者,病房里也走出了一个人,戴着墨镜和口罩,低头在助理的护送下,挤在记者当中,寸步难行地向外走。戴走到电梯口,她才摘下口罩,笑着对记者说:“阿泽伤势不严重,多谢大家关心。”
这一句如同一石千浪,立刻引来了更嘈杂的追问,‘请问你这次来是专程探望吗?’‘请问你们是否有复合的意思?’‘听说这次你这次的戏,就是易文泽牵线的,这算是复合的邀请吗?’……
天楚又恢复了缄默,带着助理走进了电梯。
记者像是说好的,兵分两路,一半追赶天楚,一半守在这一层楼梯间,低声交换着自己获得的讯息。佳禾看门口记者那么多,想着还是别掺和了,先下楼呆一会儿,等风头过了再上来。因为电梯被堵着,她索性就沿着楼梯一路而下,却在二楼转角处看到了天楚。
“佳禾,”天楚似乎在等她的样子,“有时间说两句话吗?”
佳禾走过去:“好。”
天楚的助理在楼梯口守着,有意避开了一段距离,天楚掏出手机递到她眼前:“这是前几天一个朋友发给我的。”
佳禾不解看她,她食指点了点屏幕,示意佳禾自己看。打开的网站上,是一条娱乐新闻,能看到一张照片,透过白色的商务车的侧窗,易文泽正在发动汽车,右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而副驾驶位上的人……正是自己。
“不止我看过,麦姐也看过,”天楚笑着看她,眼睛晶亮无害,“所以我相信,麦姐已经给阿泽看过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天楚收起手机,“看你的脸色,阿泽应该没有告诉你这件事。你在这个圈子,我相信你也知道,现在这个时间,出现这种照片不太合适。”
无妄之灾……
佳禾只蹦出了这个念头。
两个护士从楼上走下来,其中一个悄悄地又瞄了几眼。估计也是联想到了入住的易文泽,低声和身边人说着话,与佳禾擦肩而过。
“其实,这些都没必要特意解释,”佳禾等四下无人了,才笑着看她,“易老师没有告诉我,可能是因为觉得这种事没必要关注,只是一次简单的早餐而已。”
编剧真是个好职业,这种话信手拈来,毫不费力。不再像当年傻乎乎的只知道听人气焰高涨的说,听了半个小时,内伤的差点死掉……
天楚完美地笑着,拍了拍她的肩:“不必太当真,这种事情多了就习惯了,以前我也是这样,被人拍了都不知道,出了问题才大乱阵脚,狼狈的很。” 天楚的话是绵里藏针,针针到位,却不留痕迹。
佳禾笑了笑:“不过,还是谢谢你。”
天楚又说了些叮嘱的话,看起来亲和的像是老熟人,临走前又想起了那件代言的事,特地对佳禾说如果有机会,自己一定会优先朋友的。佳禾也打着哈哈,连说多谢,心中却在暗骂远在北京的萧余……
估计是怕记者围攻,天楚很快就走了。
佳禾没有手表,手机又报废了,只能靠着肚饿程度估计了下时间,判断自己是先吃饭再去看偶像,还是先看偶像再吃饭。就这样又摸回了三楼,想要看看小欧在哪里,此时记者已经被护士赶得一个都不剩了,病房外只有阿清在打电话,依稀听着像是在协调工作时间。
“编剧,”阿清正好看见她,捂着电话叫了一声,“正好没人了,快过来吧。”
招手,开门,一气呵成。
佳禾也不好再说什么,忙进了病房。
房间很干净,只有两张病床,空置的那张上放了不少花束,姹紫嫣红的很是好看。
易文泽就坐在靠窗的床上,整个人笼在春日的暖阳里,抬头静看了佳禾一眼。他身上是简单的白衬衫,袖口被折叠着挽到手肘处,腿上为了防备记者的长枪短炮,搭着一条简单的白色薄被。
身边是监测仪,身前竟然还放着一台开着的笔记本。
佳禾看他戴着蓝牙耳机,猜到他是在打电话,用口型叫了声:易老师。
他微微一笑:“先做一会儿,等我打完这个电话。”
佳禾听话地坐下来,把背包放在腿上,静等着他打电话,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那边像是电话会议,都是说着什么报表,看来是易文泽公司的事。
艺人是个辛苦活,有了钱自然都会拿去钱生钱,最好是赚得盆钵满满,不用再风吹日晒雨淋的。作为一个十几年的资深粉,她对偶像的事业还是很关注的,虽不及那些手握多家上市公司的老一辈艺人,却还是赚了不少身家的……
佳禾暗叹着偶像的敬业,不觉就盯了他一会儿,直到易文泽拿起水杯,看了她一眼时,她这才忙把视线转了个地方。喝了小半口润喉后,易文泽放下玻璃杯,继续电话会议,大多说状态只是认真在听,偶尔才说上几个字。
“在想什么?”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挂了电话,仍旧看着屏幕打字。
“没什么。”佳禾忙道。
“吃饭了吗?”
佳禾犹豫了下,老实说了句没有。
他扫了眼屏幕右下角:“一点半了,还没吃饭?”
佳禾想说自己根本没机会吃饭,可话到嘴边就咽了回去,只随口搪塞道:“忘了吃了。”
“忘了?”易文泽的手停了一下,平淡地重复了一句。
“起得太晚,”佳禾尴尬补充,“又听乔乔说你受了伤,没来得及吃饭就跑来了。”然后就看到一大堆记者,然后就被天楚刺激了一下,然后……明明是一个简单问题,怎么一碰到偶像就会弄得很复杂呢?!
易文泽没再追问,把阿清叫了进来,让她去买份饭回来,在阿清刚要出门时,又随口补了一句:“在附近看看有没有现磨咖啡的餐厅,带杯Con Panna回来,如果没有Con Panna,就买Mocha。”
阿清愣了下:“老师,你不是早就不喝咖啡了吗?”
易文泽随口道:“是给佳禾的。”
阿清哦了一声,关上门跑走了。
又是让人坐立不安的安静。
佳禾开始苦苦地想,自己哪里像是来探望病人的,一句礼貌安抚的话没说,却莫名让人照顾了自己一顿饭……她盯着监测仪的跳动,忽然想起了那张照片的事。
刚才和天楚说的理直气壮,是因为对劈腿的天楚多少带了一些敌意,可她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如果这张照片被人传出来,自己都想象不出结果是什么。
“有件事,”她决定还是问清楚的好,“我想知道对你有没有影响。”
“照片的事?”易文泽点了下鼠标,邮件发送成功。
佳禾嗯了一声,犹豫着要不要把天楚说的话告诉他,易文泽已经把电脑合上,随手放在了右边的桌子上:“天楚告诉你的?”
佳禾点了下头,有种把偶像当先知膜拜的冲动。
“天楚的话你不用太在意,这件事不严重。”
“那天晚上天楚……天老师说看我面善,就是因为这张照片吗?”
既然都说到这里,索性问个清楚。
“大概是。”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佳禾脱口而出,忽然觉得这话很不妥,马上补充,“我的意思是,万一这张照片会造成麻烦,我如果知道情况,起码可以事先准备好合适的说法……”
措辞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什么叫“合适说法”?搞得像是真有什么似的。算了,还是直接道歉吧,都是自己不小心,让人拍到了这么清晰的脸。
“抱歉,”易文泽的声音很温和,“只是小事情,就没特地告诉你。”
佳禾诧异看他,连道歉的话都被人抢了……
门忽然被推开。
一个年轻护士走进来,看了下监测数据,又低声询问了几句,声音温柔的能掐出水,佳禾开始不厚道地猜想,这间房负责的护士绝对是抽签上岗……等护士忙完了,她才算是逮到空隙,想要再继续话题时,门又被人敲了几下。
还真是热闹。
“编剧,”小欧探了个脑袋进来,“乔乔说不等你吃饭了,让你自己解决。”
佳禾怨念道:“好。”
“要我给你买上来吗?”小欧道。
“……不用了。”
“都快两点了,怎么也要吃点儿吧?”小欧尽职尽责地劝慰。
“小欧,”易文泽打断了两人的拉锯战,“阿清已经下去买饭了,麻烦你去看一下,她对这里的路不太熟。”
“哦,好。”小欧这才明白过来,缩了下脖子,识相地出去了。
易文泽拿起水杯,才发现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佳禾自然地接过杯子:“我给你加点儿水,”她走到饮水机前,又停了一下:“要烫一些,还是温一些的?”
身后沉默了片刻:“烫一些。”
佳禾按下开关,饮水机不大好用,水流很细,却因为房间的安静,连这种接水的声音都清晰的渗人。佳禾僵着手臂,默念着快一些快一些,可那饮水机偏偏越发不争气,简直慢的令人发指。
“你的手机呢?”他忽然问了句。
乔乔找她却让人传话,显然手机出了问题。
“昨天不小心掉水里,报废了,”她按下开关,转过身,把水杯递给了易文泽,不好意思道,“还好马上就回上海了,要不真怕耽误工作,只可惜了我的小鸟记录——”
“要回上海了?”易文泽接过玻璃杯,握在手里,喝了一口。
“是啊,”佳禾笑着看他,恰好对上他的视线,莫名紧张了一下,“下一部在北京,先要准备起来,先期总要去开几次会,还是呆在上海比较方便。你知道的,姜导比较照顾编剧,通常沟通什么的通过他就可以,别家可没这么好待遇。”
想想别的公司跟组,她就头发涨,恨不得整天不出门,就不用和那些演员打交道了。
易文泽笑:“还没适应?”
佳禾尴尬一笑:“性格问题,要真是混熟了,开口让我加几句台词什么的,我都不知道怎么拒绝。”世界上有一种人叫老好人,绝对就是指得自己,她一想起自己跟组时总像欠人钱一样四处躲债,就内伤得要命。
别人可以坦然吃喝玩乐,坦然打太极,为什么自己就学不会呢?
易文泽若有所思看她:“这么说,下次如果再有合作的机会,我应该多和你吃饭,争取下编剧的偏爱?”他虽说得正经,笑意却已自唇边蔓延到眼中,掺杂了些许玩笑的感觉。
“那个……其实只是说着好玩的,我要真有那么大权力,还要编审和导演干什么?”佳禾佯装轻松,清了清喉咙。
易文泽仍旧是笑着看她,只是笑着,没有再说什么。
阿清果真是不熟医院附近的路,一顿饭买了很久,咖啡到手里时已经有些凉了。
从阿清进来后,易文泽就没再说什么话,只随手打开电脑,手指缓慢地敲了几下键盘,开始慢条斯理地翻着网页,像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感觉。
看着他微蹙起的眉心,佳禾才有些明白过来,自己肯定是打扰了偶像的正事,忙识相地扒拉了两口,咖啡也没来得及喝,就提在手里,匆匆告辞出了门。
来时的紧张早就消失殆尽,可刚才易文泽心不在焉的神情,却总是挥之不去。
直到电梯叮地一声轻响,她才猛地想起没有联系小欧的方式,只能又回到了三楼,想要找阿清借手机用用,刚才走到病房门口,就看见一个医生带着刚才那个年轻护士走出来,低声道:“看看,大明星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换做一般人早在床上痛得起不来了。”
佳禾听得心慌慌的,等到阿清出来时,才问她:“怎么了?”
阿清啊了声:“编剧,你怎么又回来了?”
佳禾示意她小声点:“我来和你借手机,刚才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阿清立刻压低了声音:“上午做了不少术前检查,本来是安排中午手术的,可是易老师坚持排到晚上,”她心疼地看着佳禾,感叹道,“刚才他说还有一半的电话会议要继续,问医生要了镇痛剂,我这才发现他衬衫都湿透了。”
护士正好端着盘子回来,两个人忙让开路,门被推开时,佳禾站得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窗口,心慌意乱地偷看了一眼。他依旧是那个姿势,只是脸色差了很多,看到护士进来也只是伸出一只手臂,凝神听着电话。
“什么会这么要紧?”佳禾脱口问完,才觉得不妥。
“我也不知道,”阿清低声道,“不过,听易老师和律师的电话,这个公司在交接,可能是离婚后,要给天楚了。”她说的煞有介事,眼中的抱怨显而易见。
不听还好,一听更尴尬了。
佳禾勉强扯笑:“这可是隐私,千万别说了。”
她打通电话时,才知道小欧临时被叫回去了,只能又拨给乔乔,那边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姿态,说让她在楼下晒会儿太阳就来。佳禾只能溜达下楼,看着几个背着相机的记者在楼下抽烟,依稀说着易文泽和天楚的名字……
医院大门很拥挤,她怕乔乔看不见自己,就站在大门外,踩着花坛十公分高的水泥边沿,插着兜,无聊地看着一个个或是一对对人,打量着他们的神情,编纂着一个个背后故事,权当是专业练习。
“佳禾。”乔乔用上海话叫了她一声,按了下喇叭。
佳禾一时没回过劲儿,看了她半秒才反应过来,忙跑上车。
“叫你半天了,”乔乔抱怨,“想什么呢?害得别人都看我了。”
“想新剧本呢。”佳禾随口应付,从塑料袋里拿出冷掉的咖啡,喝了口。
因为前挡风玻璃上放着制作公司的铭牌,大门口的记者都特意瞄过来,端着相机看了两眼,在确认只是两个不认识的女人后,才放下相机,继续低声闲聊着。
乔乔笑了声,说早知道就带着廖静来,来个男女主角因戏生情,旧爱不甘频加探望的戏码,两部戏的投资人肯定都是皆大欢喜。她正说着高兴,保安已经来拍车门,提醒车挡了大门口,她这才发动汽车出了医院。
一路畅通无阻。
“帮我定下火车票,我要回上海。” 佳禾看着两边的房子飞快后退,又想起了刚才在医院,和易文泽每句没营养的话……
“你偶像今晚手术,还有24小时ICU,你真舍得走?”乔乔快速超了辆车,随口调侃。
“手机坏了,要回去买个新的,北京那边还有一摊子事儿呢。”看她实在开得太猛,佳禾摸出安全带,弄了半天才算是扣上。
“回去也好,”乔乔打了下方向盘,转进了一条小路,“反正也拍得差不多了,等到易文泽两个月后能下床,也就补几个镜头,你在这儿也是浪费时间。”
乔乔又絮絮叨叨说了几句,让佳禾回上海给她看下房子什么的,佳禾心不在焉听着,盯着眼前的小路,总觉得眼熟,直到看到那个茶餐厅的招牌,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自己那天和偶像吃早饭,被拍照的地方?
因为接近清明节,票有些紧张,佳禾拿到票已经是第二天,车是晚上六点的。就在她把行礼扔上车,坐上副驾驶座时,阿清正从另一辆车下来,往酒店大堂走。
“阿清,”乔乔停下来,叫了她一声,“易老师怎么样了?”
阿清回过身,找了半天才发现乔乔在车上,立刻灿烂一笑:“转普通病房了,状态挺好的,刚出来就开始谈新剧本了。”
乔乔说了句去吧,才对佳禾小声道:“不打个电话问候下?”
佳禾白了她一眼,立刻拿起和乔乔借来的手机,拨通北京那边儿的电话,开始低声说着自己的日程,定开会时间。
车一路颠簸到义乌火车站,天已经彻底黑了。
佳禾拉着行李走近火车站,在拥挤的人流中挤到候车大厅时,才看到火车误点的提示,只能找了个位子坐下来。眼前到处都是人,不是在打电话就是在低声聊天,各种听不懂得口音连成了一片,直到第三次无聊地看着车票,和显示屏对车次时,她才觉得自己应该打个电话问候下,毕竟昨天还探望过,他又帮了自己不少忙。
直到翻出手机,她才想起自己其实没有易文泽电话,犹豫了下才发了短息给乔乔。
不一会儿,短信就回了过来,是一串号码,外加乔乔的一句调侃。
绿色的数字,在屏幕上渐成了一排,按下拨通键,她不由深吸口气。
匀速的嘟嘟声,是在占线。
佳禾长出口气,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庆幸,挂上电话才发现人流忽然开始动起来,显示屏上的候车变成了检票,忙拉起箱子跟着人流往前走。检票口很窄,明明只能过一排人,却硬生生挤了三排,她好不容易到了口子,摸出票时,手机竟也响了起来。
“快些好吧?”身后人不耐烦催了句。
佳禾忙把票递出,冲过了检票口,人流都是顺着一个方向而去,她却拉着箱子逆流而行,躲到一个角落里,把手机快速压在了耳边。
“你好。”那边是易文泽的声音。
“易老师,是我。”佳禾顺手堵住了另一只耳朵,让自己听得清楚。
他似乎是在笑,“到火车站了?”
“嗯,刚才在检票。”
“还没上车?”
“嗯。”
“稍等,”易文泽那边似乎有人在说话,他低声用粤语说了句抱歉,又对着这边道,“你可以边走边说。”
佳禾大窘,应了句好,发现人流已经开始减少,立刻拉着箱子追上了大流。
“火车站人多么?”
“很多,还晚点了,我等了很久。”佳禾本想说的字数多一些,免得让他听出自己的紧张,却发现说的都是些与他无关的废话……箱底的轮子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前边的人越来越少,她不得不得抬头找车厢位置,发现自己倒霉地在最后一节,要走最远的路。
乘务员三两个地站在一边聊天,有好心的还催促佳禾快些走。
易文泽在那边似乎听到了,一直没有说话,直到佳禾进了车厢,轻吐了口气,他才问了句:“上车了?”
“嗯,”佳禾拿着电话,避让着人,“不好意思,易老师,我先找下座位。”因为上来的晚,车已经开始缓缓开动起来。
“好。”
她走到座位前,旁边的一个大男孩见她个子小小的,显然举不动箱子,立刻起身搭了把手,她说了句谢谢,才靠着窗坐下来:“我好了。”
“火车多长时间?”
“两个小时吧,大概。”
“我这里有个朋友,刚从上海过来,”那边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断断续续的,佳禾使劲压着电话,才勉强听清,“下午——”
悄无声息地,电话彻底断掉了。
佳禾愣看着手机,电是满格的……
身边的大男孩看她这样子,立刻笑道:“小姑娘,高铁一旦开起来,信号很差的。”
佳禾闷看了他一眼,显然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学生,就因为自己个子小,竟然叫自己小姑娘……:“就因为速度快?”
那人点点头,拿起前边的杂志开始翻看:“没关系,下火车再打个电话过去,你男朋友肯定能理解。”
……
佳禾无言。
真是高科技的弊端,速度没提多少,价钱却高了不少,连带着信号也飞到外太空了,她把手机放在腿上,开始想着易文泽要说的是什么,终是毫无头绪。车开了差不多半小时后,大多数人都睡着了,只有一些年纪轻的小声交谈着,她想睡又睡不着,索性买了杯雀巢速溶咖啡,彻底提神。就这样,把滚烫的杯子围手心里,侧头看夜景。
忽然进来一条短信,随手点开,只有简单的一行字:
大概信号不好,一直打不通,下车给你电话。
她连看了三遍,才有些回过神。
身边的大男孩已经睡着了,杂志胡乱摊在一边,佳禾随手拿起一页页翻着,边看边感叹果真是大学毕业生,竟然还带着八卦杂志。翻着翻着,才被一页的大幅照片吸引,是天楚和那个台湾歌星的合照,标题依旧醒目震撼:K哥首度开腔,称与天楚只是普通合作关系。
她认真看着,翻到下一页,是标准的八卦格式,按时间列出了天楚和易文泽的情史。香港狗仔真是有钻研精神,把过去两年的细节都一一挖出,最后竟然也列出了顾宇和自己说的那些,据友人称两人是半年前签字协议离婚,但还没有办正式手续。
自己和天楚的几次碰面,还有她在医院的高调出现,说不定真是复合的信号……
“小姑娘,你也喜欢易文泽啊?”那大男孩忽然醒了下,见她盯着易文泽的新闻,不禁笑着道,“照你这年纪应该喜欢快男什么的才对啊,真是口味独特。他成名时候,我才小学,没想到一直红到现在,可惜没有以前的势头,只能靠绯闻博位喽。”
佳禾静看了他一眼:“他成名时候,我已经初中毕业了。”
大男孩啊了声,狼狈地抓了下头发:“不好意思啊,姐姐。”
好吧,她承认这句姐姐叫得自己很胸闷,但却是自找的……
就这样,一路到了上海,手机都握在手里,没有离开过。
她想着是不是要拨过去,又怕易文泽已经睡了,只能安慰自己,人家手术后肯定是要休息的,自己又没有什么正事,还是别自讨没趣了。虹桥火车站到晚上没什么人,冷冷清清的,大堂里的快餐店大多已经关门,佳禾实在饿得不行,就挑了间有热汤的店,要了丸子汤和粽子,坐下吃得时候,易文泽的电话才忽然打了进来。
“抱歉,刚才医生来做检查。”
“没关系没关系。”佳禾咬着半个丸子,上不上下不下的,说话含糊不清。
“在吃东西?”
“嗯,下车才发现自己很饿,就随便找了一家,”佳禾快速吞下丸子,“易老师你赶紧休息吧,我其实没什么事情,只是想问候一下你。”谁知道拜高铁所赐,一个问候从义乌到上海,才算是正式说出口。
“没关系,我还有朋友在。”
有朋友?那就更不该打扰了……
佳禾很识相地扯了谎,“其实是我手机没电了,以后再聊吧,祝你早日康复。”
“好。”
佳禾忽然想起那半句话:“对了……刚才你是想和我说什么?就是没信号之前?”
“下午上海在下雨,只是确认下你有没有人接站。”
汤水烫了下舌头,佳禾轻吸着气,没说出话。
那边易文泽似乎也不着急,隐约透过电话,能听到阿清在说什么,好像还有乔乔和程皓的声音……那边的热闹,更突显自己这里的冷清。此时已接近打烊时间,本来她进来的时候还有两三个客人,现在却只剩了自己一个。
四个店员已经在清洁地面,从她身边不停走过,明确暗示要关门了。
佳禾用勺子搅了几下汤,看着仅剩的一颗肉丸滚得欢快:“其实,虹桥火车站这里还挺好打车的,我家离的也不远。老师你早些休息,我手机马上没电了,就不多说了。”
“好,注意安全。”
他的声音温和如旧,似乎还压低了几分,佳禾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先挂断电话。
她迅速消灭着剩余食物,手机忽然又震了一下。
乔乔:你行的,一屋子人旁听你们说上海下雨。
佳禾险些咬了舌头,好在自己识相挂了电话:都有谁在?
乔乔:挺戏剧的,你上火车时易文泽经纪人来了,后来是廖静和程皓,刚才医生检查的时候,天楚到了。总之,我现在就是那个瞧热闹的……
两排蝇头小字,罗列了无数重量级的名字。
佳禾迅速敲了行字,却又立刻删除再重新换了句话,就这样折腾两三次后,依旧对着空白的回复页面犯傻,究竟想问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小姐,”店员拎着块白色抹布,擦着她身边的玻璃格栏,“不好意思,我们要关门了。”
她想了想,还是没回短信,收起手机出了餐厅。
回去的路上果真是大雨磅礴,高架路堵得一塌糊涂,最可悲的是还有追尾事故。佳禾坐在出租车上,听着电台的点歌节目,头抵在玻璃窗上拿手机上网,一页页的翻过去,从国际新闻到热帖点播,可就是不敢碰娱乐新闻……天楚的新专辑在打榜,连带着老歌《日光》也被人点中,狭小的空间内肆意放大的旋律,竟连司机也跟着轻声哼着。
她把车窗拉下了一个缝隙,深吸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一个月,佳禾忙得不可开交。
新剧本几经波折,改得她都有些抵触心理了,有时打开word连男女主角叫什么都想不起来……手机换了个一模一样的,小鸟记录也顺利升到了原来的关卡,除了乔乔时不时电话骚扰,汇报易文泽的恢复情况外,一切都是老样子。
一次在半夜三点,乔乔又一次和贝斯达人吵翻天,给她电话诉苦时,忽然道:“你真不好奇那天晚上我看到什么,在按摩房?”
佳禾愣了下,显然已经把这件事忘了。
“算了,”乔乔难得口风紧一次,“我决定这件事要烂在肚子里,贝斯达人就说女人不能太八卦,所以我决定从你做起,重新为人。”
佳禾果断挂断电话,继续埋头编造男女主第四次的狗血误会……
一个月后,就在她晃着车钥匙走出来福士停车场时,一辆车正好在面前停下,半开的车窗后露出了顾宇的脸:“佳禾,”他的轻比了个手势,“在这里等我,我马上上来。”
说完,也不等佳禾反应,就开下了停车库。
看着消失在入口的车尾,她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愿。
忽然有车开过来,一时没刹住险些撞上来,好在身后有人拽开了她,正是刚走上来的顾宇。车里的新手忙探头说了句抱歉,佳禾摇了摇手,没说话,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臂。
副驾驶位上的女人倒是变了脸色,开门下车,低叫了一声主编,顾宇神色迷惑了一下,却又从容一笑,像是老熟人的样子。那女人匆匆看了眼本该是事主,却站在一旁打酱油的佳禾:“不好意思主编,我朋友刚学会开车,你朋友……没事儿吧?”
佳禾抢先道:“没关系,也是我不好,不该站在入口地方等人。”
女人仍旧小心陪着不是,过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提心吊胆地上车离开,留了两人相对着。
顾宇低头看她:“真没事?”
佳禾努力微笑:“没事,刚才是你同事?”
“可能是新来的,看着不是很熟。”
他今天戴了眼镜,纯黑的金属框架,暗哑的光泽,斯文隽秀。
还记得她刚进大学时,顾宇已经大四,是那届迎新晚会的主持。那时的他与踩着七寸高跟鞋的女主持谈笑自如,迷煞了一众初入大学校门的学妹。后来自己误打误撞成为他的女朋友,每日最大乐趣就是抢摘他的眼镜,看那双埋在眼镜后的眼睛,是如何无奈地看着自己。
顾宇问:“来买东西?”
佳禾点头:“乔乔说ipad1降价了,我来看看。”
“来福士楼后的那个小店?”
佳禾嗯了一声,盘算着借口离开。
“记得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个朋友吗?”顾宇指了指福州路方向,“我和他约了随便吃点东西,不过时间还早,先陪你看看ipad。”
一句话,将她的安排彻底打乱。
当初两个人谈恋爱时,都因为工作忙得昏天黑地,一个星期见不到面。那时佳禾真是日夜盼能有惊喜偶遇,却没一次成真,现在倒好,她本来是睡醒了随便来逛逛,却莫名其妙地从随性购物,变成了一次尴尬的旧爱同游。
顾宇的陪游很尽职,直到准备付账时,还自然地掏出钱包拿卡。佳禾忙制止他,摸出自己的钱包摇了两下:“不年不节的,千万别送东西,我可不想日日惦记着还礼。”
顾宇摇头一笑,收好钱包,让佳禾先验货,自己却出了门。
店主和佳禾早就混熟了,随口取笑道:“这个不错,真不错。”
佳禾笑笑:“别瞎说了,普通朋友。”
她说完,低下头沉默地验货,白色的盒子,打开是漂亮的银色直板,依旧是苹果的标配充电器,简单干净。一层层地仔细拆开,她拿起每一样配件,似乎检查的极认真,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看些什么。
直到顾宇拿着两瓶水再回来时,店主刚替佳禾包好了电脑,装进纸袋,自然地递给了他。
买完东西已经是六点多,天朦朦黑着,无数车堵在马路上,绵延成了一条灯河。
佳禾想要说自己该回去了,顾宇却已经先打了个电话,挂断后告诉她那边儿已经在等了,可能要快些过去,没有任何拒绝机会,她就被带到了那间饭店。包房里坐着七八个人,在两人进来时都无一例外地盯着佳禾,笑着让顾宇介绍。
他将佳禾让到里侧:“我的大学学妹,佳禾,”说完,又看向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就是上次和你说过的,要给你介绍合作的编剧。”
中年男人意味深长地看他:“我记得上次你可不是这么介绍的。”
“好,重新介绍,”顾宇笑着坐下,喝了口茶,“佳禾,我的初恋女友,也是我至今念念不忘的人,革命尚未成功,本人仍在努力。”
男人哈哈一笑,夸了句小子够直白。此时,服务生忽然推开门,把几笼蟹粉小笼放在了桌上,热腾腾的蒸汽,隔开了众人暧昧的视线。
佳禾握着茶杯,勉强玩笑道:“别乱说了,你不是在追廖静吗?”
有人忍不住笑了两声,顾宇也是啼笑皆非的神情,看着她没说话,倒是那个中年男人先开了口:“怪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在追我妹妹?”
顾宇不以为意:“你一句多关照,倒是给我添了不少麻烦。”
原来是……误会了。
谈笑依旧继续,众人打量的眼神也渐淡去,她悄然摸出手机,准备上个闹铃,好给自己找借口离开,正在按下确认时,手机却意外响起来。
陌生来电,却是一串熟悉的数字,她怔怔地看了半天,才接了起来。
“佳禾,方便吗?”易文泽的声音,隔着电话极有质感,依旧听得心怦怦乱跳。
本想叫声易老师,可这么多人在,终归不太方便。到最后她也只是淡淡地嗯了声,示意顾宇让下路,因为怕易文泽等太久,连抱歉都没来得及说,就把那些不熟悉的欢声笑语,隐晦调侃都抛到了身后。
饭店里外都很热闹,她直到出了大门,才算是找了个安静无人的地方。
易文泽始终安静地等着,如同在火车站一样,耐心好的不可思议。
佳禾平复了一下呼吸:“易老师,不好意思,刚才在和朋友吃饭,不方便说话。”
“没关系,如果下次不方便,你可以叫我阿泽。”
“……好。”
她靠上木质围栏,看着扶手电梯上的人来人往,继续道:“你身体好些了吗?”
其实乔乔很负责,为了解说治疗情况,恨不得把易文泽的X光片都影印给自己,她知道他恢复的很好,可这时候不问这些,却又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今天刚出院,现在在车上。”
“这么快?”她忽然紧张起来,“伤筋动骨至少要养上三个月,医生没有说什么吗?”说着说着,才发现自己操心的有些过了,不觉就停了口。
“恢复的很好,但还不能太早走路,所以这次来上海,也是为了休养一下。”反过来,倒像是他安慰自己的语气。
佳禾忽然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下意识重复:“你在上海?”
“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到,”那边停顿了一下,忽然问道,“你在吃晚饭?”
佳禾嗯了一声,就听见电话那头阿清在抬高声音说着,要佳禾做东带自己吃些好东西什么的,不过刚说了三两句,立刻又悄无声息了。
她这才明白过来:“其实还没开始吃,我本来只是想买些东西,正好碰上熟人,才被拉来吃饭的,”这种话听起来,倒像自己刻意找借口约他吃饭,佳禾不觉卡了下壳,断断续续地解释,“这里的东西不是很好吃,除了那个朋友,又都是不认识的人,多亏了你这句话我才能逃出来……”
最后,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只能停下来,重新组织语言。
直到她没了声音,那边才说:“那么,要不要我再搭救你一次?带你吃些喜欢的东西?”
二十分钟后,佳禾就到了徐家汇附近。
这里是黄金地段,露天车位早就已满了,她只能拉下车窗,问男接待附近有什么小区能停车,俊俏的大男孩看了眼她的车牌,忽然神秘兮兮地盯了她两眼,询问她是否姓佳。
佳禾莫名点头。
那人立刻说:“佳禾小姐请下车吧,我来帮您找位。”
直到进了单间,阿清笑着解释这里比较安全时,她才知道这家会所也有易文泽的股份。
她曾来过两三次,还是几年前做财经专栏,采访几个地产大鳄时才有的机会。记得当年美食栏目的人无数次口水这家餐厅,却无奈这里的会员制度,根本不需要他们来做公关稿,搞得素来有口福的他们只能嫉妒佳禾这个跑财经的人。
“编剧,”阿清举着菜单,“想吃什么别客气,就和自己家一样。”
因为知道佳禾是北京人,她故意在最后一个字拐了个儿话音,可爱的不像话。
不幸的是,她刚说完这句话,就彻底无缘了这顿晚饭。纵然再小心,还是有记者发现易文泽到了上海,好在是自己的地方,只是辛苦阿清去演一出调虎离山,免得给这里的客人造成什么困扰。要知道,那些长枪短炮可不是假的,万一没拍到易文泽,却拍到了什么人的小情人,也难交待。
一个月没见,再对着他,竟又回到了初见时的心态,小忐忑着,只是喝茶。
他依旧是简单的穿着,浅灰色衬衫,搭着银色袖扣,黑色的腕表在灯光下反射出浅淡的光晕,怎么看,都是恰到好处。
他把菜单递给她:“喜欢吃什么?”
她想了想:“你是这里的老板,有没有推荐?”
他笑:“我其实没有来过几次,或许还不如你熟。”
他看佳禾喝的快,又替她添了些茶。
佳禾两手捧着茶杯,笑着唏嘘:“我当初也是借着采访几个地产商,才有机会进来看看,”她认真算了一下,“大概也就是三次,还都是采访第一,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了什么。”
还记得第一次来时,那个道貌岸然的地产商就说这里光装修就花费了几个亿,潜台词就是很高档,当时自己只暗骂了一句俗,后来见识多了,也就明白光凭这“会员制度”四个字,一定就需要这样的血本来铺垫。做财经那几年总跟着有钱人到处跑,她真是对美食免疫了,可一想到是偶像投资的餐厅,就觉得当初没有好好尝菜,真是罪过。
他喝了口冰水:“以后你来,用我的名字就可以,如果觉得不方便,也可以给阿清电话定位。”
佳禾摇头:“我又不需要应酬什么的,不用了。”
他没再说什么,只示意她继续看餐单。
餐桌上的吊灯很低,被暗红的纸围拢着,光线柔和得过分。
她随手翻着餐单,从蟹肉竹笋、清酒鹅肝一直溜了下去,既要考虑这道菜会不会影响吃相,又要顾及易文泽的口味,竟看到最后也没点出一道菜。最后只能翻回第一页,继续做功课,易文泽始终静靠在椅子上,两指间随意夹了根烟,却没点燃。
“怎么了?”她看那根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他微笑:“没什么,这里是禁烟区。”
佳禾只觉得他的话很怪,这里都是单间格局,怎么会有禁烟区一说?不过既然他如此说,自己也不好一直追问,只能又低头去看餐单。
他看佳禾犹豫不决:“没有想吃的?”
她气馁:“其实是眼花了,看到什么都想吃。”
点菜是个技术活,尤其是和十几年的偶像在一起,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倒成了负累。
最后还是他挑了几样特色菜,都很合佳禾的口味,期间还特意询问她是不是爱吃烤鸭,佳禾啼笑皆非地解释了这个误差,说烤鸭虽是北京特色,可不等于所有北京人都爱吃,自己反倒因为在内陆的时间多,更爱吃海鲜一些。
她没料到,本已定好的菜单,又立刻添了一份玫瑰凝露虾球。
深红的花瓣,托着一个个小巧的淡粉色虾仁,她小心拿筷子夹起虾球,咬到嘴里,玫瑰香四溢。
差不多快吃完的时候,易文泽接了一个电话。
佳禾听着他寥寥数句,似乎是那边有朋友要过来,马上放下筷子,正想说自己不耽误他见朋友时,门已经哗啦一响,被人推了开。进来的人左手还拿着手机,随便在易文泽身侧坐下来:“我都等你半个小时了,”他说完,才对佳禾点了下头,“你好,我是阿泽的朋友,吴志伦。”
佳禾对着这张阳光美男的脸,听着这样的自我介绍,一时想笑。
光是情人节档期的电影,这个人就有两部是主演,这种走在马路上会被人堵到寸步难行的人,竟然一本正经地做着这样的自我介绍,真不知道他性格使然,还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她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你好,我是佳禾。”
吴志伦噢了声:“家和万事兴?”
佳禾觉得头痛,开始细心解释自己的名字怎么写,可无奈语言的差异,吴志伦和她就简单两个字讨论了两分钟,依旧是似懂非懂的,到最后连佳禾自己都不好意思再解释了,索性放弃:“就算是家和万事兴的‘家和’吧。”
易文泽笑着看他们沟通,直到佳禾认输时,才慢悠悠地对吴志伦解释说:“她是北京人,不大听得懂粤语,也说不好。”
吴志伦瞥了他一眼,嘲他竟不主动介绍,为难自己。
佳禾忙说自己听得懂七八成,没关系的,没想到却引来他的一句调侃:“七八成啊,那你们交流的时候,是普通话还是粤语?”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被他语调弄得极暧昧。
佳禾答了句普通话,就开始低头慢慢吸着着冰沙,努力让自己成为空气。不一会儿,就有人开了酒进来,她看着侍应生手里的酒瓶,忽然记起易文泽正是恢复期,不宜饮酒。可又不方便在吴志伦面前说出来,只能悄悄瞄了对面一眼,却不期然地,和他的目光交错而过。
他收回视线,对吴志伦说:“我暂时不能喝酒。”
“可惜了,我特地带过来的,”吴志伦显然没发觉自己彻底成了背景,边晃着酒杯,边随口道,“刚才都还在说,你这部电视剧收视估计不错,恭喜你,说不定可以彻底摆脱电视剧市场了。”
佳禾明白他话里的话,电视剧很累,片酬又不高,名气也仅是限于国内,所以一般演员只在人气下滑或起步时混个脸熟。不过虽是如此理解,还是忍不住小内伤了一下……
他倒不大在意:“拍电视剧也不错。”
吴志伦笑:“算了你,这次是老朋友的制作公司,否则我都会劝你别沾电视剧。”
两个人似乎关系很好,一直说笑,佳禾光是听着就觉像看时装剧,养眼又有趣。
差不多十点多时,易文泽才看了下表:“住的远吗?”
佳禾算了下:“还可以,大概开车一个小时就能到。”
吴志伦听到这里,才算是明白易文泽再让佳禾先走,立刻表示不满:“难得来一次,总不能又是去你家看碟吧?”他看佳禾,“一起去阿泽家,他是工作狂,我和你加上两个助理,正好可以凑一桌。”
佳禾为难看他:“我不会打香港麻将。”
吴志伦显然热情高涨:“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易文泽似乎不大顾及他,只继续问道:“要不要安排车送你?”
佳禾看了看吴志伦,决定还是偶像为先:“不用了,我自己开车过来的。”
于是乎,阳光美男的麻将邀请就这样被无视了……
佳禾走出大门时,才发觉已经是大雨倾盆,不禁感叹梅雨季节的上海,雨水真是丰厚的让人瞠目。她看雨势就知道高架路的拥挤程度,索性开着自己的小cooper,一步一挪地挤进了淮海路的车海,正是低头无聊地调着电台时,车身忽然一震,立刻撞上了方向盘。
瓢泼大雨,繁华的淮海西路,她悲剧地被追尾了。
又是大雨,又是堵车,又是事故。
佳禾没带伞,只能一会儿窝在车里,一会儿又跑出去配合交警。等到一切处理完,身上已经彻底被淋湿,狼狈的一塌糊涂。她本身就是个新手,经这么一折腾更加不敢再上路,索性拿出手机准备让乔乔来接自己,先换身干净衣服再说。
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已经显示了三个未接来电。
两个是顾宇,还有一个是易文泽的。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解决自己的窘况,却没料到乔乔那边始终占着线。拨了七八通后,她只能暗骂着重色轻友,扔下了手机。
前车窗的雨刷早就停下来,雨水不停地流下来,把车笼在雨幕中,看不清外边的行人。电台里正播着交通提示,说着哪里哪里堵车,哪里哪里出了事故,佳禾听着更心烦,连着从情感节目跳到点歌节目,调了好几个台也不满意,只能又回去继续听交通提示。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翻出未接来电,按下了易文泽的回拨。
那边接的很快,还能听到吴志伦的笑声。
“到家了?”
她答:“没有,还在路上。”
略微沉默了一下,他忽然问:“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佳禾微怔,没想到他轻易猜到这场意外:“外边在下大雨,刚才被追尾了,家里离得太远不敢开回去,只能等着乔乔来接我。”她都没敢说自己浑身湿透的窘况,实在是太倒霉了。
“她大概多久到?”
佳禾哭笑不得:“还不知道呢,她一直在煲电话粥,我只能靠在路边等她,”她说完,想起还没问易文泽找自己是什么事,“你打电话给我,是有事吗?”
易文泽没回答,继续问道:“你在哪个路口?”
佳禾看了下窗外,报了个方位。
然后,她就听到他用粤语在说话,却不是对着自己,而是身边的吴志伦。吴志伦笑着骂他,万一被拍了照片,说不准成了自己的绯闻女友什么的,很快,电话那边又安静下来。
她这才反应过来,急道:“不用麻烦了,我等一会儿就好了。”
他倒说得云淡风轻:“没关系,他在这里也是闲聊,没什么正事。”
佳禾被噎住,头次发现偶像似乎很不讲理……
电台里继续说着糟糕的交通,他似乎不急着挂电话,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直到吴志伦到了,才挂断了电话。
吴志伦把伞扔到后座,拉下了连帽衫的帽子,笑吟吟看她:“走吧,你朋友家在哪里?”
佳禾把纸巾盒递给他,示意他先擦下身上的水:“等我先打个电话问下。”
这样的路况,从徐家汇过来起码要半个小时,她竟然就和易文泽就这样说了半个小时,连给乔乔拨电话的机会都没有……好在电话响了几下就被接起来了,乔乔一听她的情况,立刻开始一句接一句的追问,不给佳禾插嘴的机会,她正是郁闷时,手机已经顺手被身边人拿了过去。
吴志伦用肩膀夹着电话,发动汽车:“这位靓女,先说下地址,我们过去你再问。”
乔乔被吓了一跳,脱口报了地址,然后……立刻被他挂了电话。
“其实,不用麻烦你来的,万一被记者拍到肯定麻烦。”佳禾实在是内疚满满。
“也对啊,为了摆脱记者,我助理估计还要在高架堵上一个小时,”吴志伦玩笑道:“阿泽既然把我当小弟使唤,就该故意让记者跟来,想想看,你要是和我一起被偷拍,最麻烦的还是他。”
佳禾无言,这真是那个面对媒体,素来寡言少语的吴志伦?
直到开上主路,他才算摆了个认真表情:“其实呢,他刚签字离婚,还是小心些好。”
车拐了个路口,开上了南京西路。
佳禾哦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只侧头看窗外。
“你是怎么认识阿泽的?”吴志伦忽然道。
她老实回答:“我是他这部戏的编剧之一。”
“编剧?”他食指有节奏地敲着方向盘,随口道,“刚认识不久?”
佳禾嗯了一声:“差不多两个月。”
他兀自笑了笑,夹杂了一些不太分明的情绪。
到乔乔家时,两个人特地在楼下呆了一会儿,直到确认安全了才分别下了车。佳禾走在前面按电梯,过了会儿吴志伦用帽衫遮着脸,在公寓保安看贼一样的目光中,两手插兜走到电梯前,对佳禾挤了挤眼睛。
这神色,俨然是去年贺岁档的那个风流俏捕快。
佳禾忽然想起来,当初在大学卧谈时,乔乔曾大赞过吴志伦演得那部隐晦同志电影:“我朋友,好像一直挺喜欢你的。”
吴志伦笑,正要说话,电梯已经叮地一声,双门滑开。
还没等两人出去,有人已经晃了进来,同时一只女人手按住了电梯门:“我就说我朋友来住,你至于吗?就为这个走?”乔乔未上妆的一张脸,气得煞白煞白,直到说完才看到佳禾……和吴志伦。
佳禾咬唇看她,又看看贝斯达人,这下狗血了。
乔乔视线在吴志伦脸上停了三秒,立刻松开手,笑着对贝斯达人说:“再见。”
从暴怒到礼貌告别,转换的无懈可击。
于是,电梯载着那个面色发黑的贝斯达人,留下了三个笑着相对的人,还没等佳禾介绍,乔乔就已很有涵养地伸出手:“你好,我是乔乔。”
吴志伦亦是绅士万分:“你好,吴志伦。”
乔乔微笑着点点头:“不好意思,来之前应该打个电话,我好下楼去接你们。”
吴志伦耸肩:“没关系,我只是送佳禾上来一下,马上就走。”
乔乔诧异:“不坐一下吗?”
要不是走廊里冷飕飕的,要不是乔乔还穿着居家服,佳禾真怀疑自己是在什么名品酒宴。他们不停寒暄着,从期盼合作已久一直说到了情人节档期的票房,最后的结局是,吴志伦盛情难却地跟着她们两个走到房门前,眼看着乔乔对紧闭的大门,彻底失声。
她竟然就这样穿着拖鞋睡衣,把自己锁在了门外。
“要不……”佳禾真想一头撞死,“去我家吧。”
早知道就不折腾了,简直是世纪大迁徙,本来是她一个人的交通事故,莫名拉着吴志伦做司机,又连累乔乔被锁在门外。
吴志伦倒是很镇定,看了看锁死的门,又看了看周身湿透的佳禾和踩着拖鞋的乔乔,果断走到走廊另一边,笑吟吟地拨了个电话,不用说肯定是给易文泽。
“本人好帅。”乔乔竟还有心情感慨美男。
佳禾哭笑不得:“还以为你没感觉呢。”
乔乔斜看她:“本人很专业的,好吧?当面自然要装得像个人。”
佳禾懒得取笑她,快速道:“一会儿你开车,去我家?”
乔乔对那个背影努了努嘴:“他呢?”
“他当然回去了。”
佳禾没想到自己认为的理所当然,换到吴志伦口里就成了万万不成。她刚重申要乔乔开车载自己回家,吴志伦立刻就说这样两个人,这么个样子,路上肯定不安全。佳禾正想对策时,乔乔竟添油加醋说什么佳禾住的地方治安不好,自己老爸老妈今晚在杭州,又没有钥匙什么的。
就这样一来二去,一唱一和下,最后的决定竟然是集体去易文泽家。
一路上,前座两个人都相谈甚欢。路过杨浦大桥时,乔乔还指着不远处的世博园,认真讲解市政未来规划,吴志伦亦听得津津有味。她的粤语一直说的不错,此时正是用武之地,佳禾则听得有一搭没一搭的,直到听到天楚的歌打榜,才有了些异样。
“这首歌听过吗?”吴志伦从后视镜里看佳禾。
佳禾摇头:“新歌?”
“其实不是,两年前写的。”
佳禾哦了一声。
“阿泽做曲,我填得词。”
佳禾看他还在看自己,只能点点头,意外的是,他没再继续说。
大桥上一排排的钢索,横亘在灯火之间,没有光亮,却明晰可见。
乔乔被这诡异气氛搞得,也停了话。
浦东的马路很宽,俨然和江对岸像是两个城市,不知开了多久车才拐入了一片小区,沿水而行,幽静不少。
几个人跟着吴志伦下车进屋,他也不客气,刚推开门就立刻招呼助理摆麻将桌。倒是那个小男孩看到头发湿漉漉的佳禾和穿着拖鞋的乔乔,明显回不过神。估计谁也不会猜到,这世上还有女人能以这种姿态出现在这种地方……站在玄关的壁灯下,佳禾窘然立着,直到阿清拉着自己小声问要不要洗澡换衣服,才算是得以逃脱。
她用的是楼下的浴室,温热的水,蒸汽肆意。
才洗到一半,就依稀听到外边搓牌的声音,她本是怕自己太过分,竟能蹭住到偶像家,眼下看来,自己显然是最收敛的那一个。很快地,她迅速洗完,套上了阿清的运动服,正想着怎么弄干头发时,已经有人敲开门。
阿清探头,递了个吹风机进来。
佳禾诧异看着她,还是说了句谢谢。
阿清笑:“要好好谢我哦。我是短发,从来不用吹风机,这是刚才出去买的。”
佳禾更不好意思了,立刻多说了两句谢谢。
阿清忙摆手:“说着玩的,别谢我,是易老师让出去买的——”还没说完,吴志伦那边已经咳嗽了两声,示意她赶紧回去继续。
佳禾接过吹风机,关门插上电源,整个洗手间立刻被嗡鸣声充满。
洗手间有一整面墙镜,已经蒙了厚厚的一层雾气,她边吹头发,边伸手抹干了一小块,倒影出自己热得发红的脸,怎么都觉得不真实。
简单的热水澡,热闹的麻将战场,像是普通的朋友聚会,地点却太令人错愕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挤出个自然些的笑脸,才收拾好一切出了浴室。
楼下客厅俨然成了棋牌室。
吴志伦有意提点:“阿泽在楼上。”
乔乔顺水推舟:“佳禾同学,麻烦你上去帮我说声谢谢,说我下次做东请大家吃饭。”
阿清立刻补充:“编剧,易老师还没睡。”
只有吴志伦的助理没说话,显然是被牌面打击了,连分神都不愿。
明晃晃的客厅,热闹闹的牌局,她就这样,成了被人轰赶的对象。
佳禾闷了一下,磨磨蹭蹭地看了会儿牌,也没人搭理她。算了,既然来了,怎么也要和主人打声招呼,她给自己打了一剂强心针,起身上了楼。
原木的地板,软绵的拖鞋,走上去没有分毫声响,却更显得局促。
好在二楼的格局很清爽,只有一间房是半敞着门,依稀能听见易文泽的声音,免去了她找寻的尴尬。她站定在门口,从这个位置,恰好可以看到外边的露台,雨势未减。
她敲了下门,叫了声易老师。
易文泽似乎在打电话,说了句进来,就立刻又低声和那边交谈。
她犹豫了下,推开门。
宽敞的书房,几个壁灯都打开着,一室明亮。右边整面墙一半是书架,另外一半则被打成了CD架。他就坐在露台边,身子陷在黑色沙发里,轻揉着眉心,抬头看了眼佳禾。
此时,音乐正好跳到forever,Stratovarius主唱的低沉嗓音,填补着书房的每个角落。
“天楚,”易文泽忽然对电话那边道,“我的新曲子不是很适合你,当然这只是我的意见,如果你一定要的话,可以找麦姐商量,不用特地电话我。”他说完,又静听了会儿,依旧按揉着眉心,神色添了些无奈:“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我这里还有客人,不多说了。”
佳禾尴尬地坐在另一个单人沙发上,凝神听那首曲子,让自己分神。
直到易文泽挂了电话,她才笑着问:“你很喜欢Stratovarius?”
想了很久,才找到这个话题来转移注意。
“很早就开始听他们的歌,渐渐成了习惯,”易文泽把手机放在茶几上,拿起花茶壶,给佳禾倒了杯茶,“芬兰是个气候阴郁的地方,不过也是这种氛围,造就了这种纯粹的金属乐。”
佳禾问:“你去过芬兰?”
易文泽点头。
佳禾汗颜:“那里的自杀率很高。”
他沉默了一下:“是,通常高发期是在春季,因为冬天太难熬,很多人经过漫长等待后都有了深度忧郁症。”
好像……话题有些不对。
佳禾想起他刚才挂得那个电话,还有现在的这些言论,在这样阴郁绝望的背景音下,忽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她握着茶杯,沉默了很久:“其实,被背叛没什么的,我也经历过。”当然不能和离婚相比,但这个圈子这么开放,估计性质也差的不多。
易文泽轻扬眉:“顾主编?”
佳禾低头看茶杯:“嗯。”
真是牺牲自己劝导偶像了,可本意是想说些安慰的话,话到嘴边却都是些被人说烂的话,什么时间磨平一切之类的,说出来也没什么实际作用。
就在她无以为继的时,易文泽忽然叫了一声佳禾。
她抬头,疑惑看他。
那双眼睛里尽是细碎的笑意,温和地看着她:“你是想安慰我?”
佳禾听着自己的呼吸声,有些无措,眼睛胡乱扫过花茶壶,立刻伸手拿起来,走到饮水机旁加水:“不是,我只是忽然想到。”
易文泽笑了笑,没说话。
她把花茶壶放回到烛台上,给他的杯子添了些水,回身递给他时,才发现两个人离得很近,近得……有些过分。
因为要接茶杯,他略向前了一些,而她恰好递茶,身子也自然凑近了一些……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一杯茶的距离,看着对方。
她穿着圆领运动服,这样的距离,能清晰看到细巧的锁骨。
易文泽不动声色地抬高视线,只是这么微妙的变化,已经轰地一声,烧烫了她的脸。
烟草味道,混着柠檬茶的香气,侵占着每一寸意识……
安静了几秒,佳禾才清了清喉咙:“可能有点儿烫。”
他接过茶杯,喝了小半口:“好像,是有些烫。”
她眼带征询:“要不要加些凉水?”
“不用。”
或许因为离得太近,两个人的声音都有些轻。
他又喝了小半口,很慢的动作,视线却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那首曲子播完后自动循环到开始,像是永远唱不到尽头,楼下不知是谁赢了,吵闹成了一片,有人似乎在叫佳禾的名字,却又听着不大清楚。
她犹豫了很久,才说:“可能有人叫我,我下去看看。”
他静了会儿,才淡淡地笑了下:“去吧。”
结果自然是她落荒而逃,脚下的地毯太软,险些被自己绊倒。
到了楼下,她就看到乔乔她挤眉弄眼地,似乎有话要说。于是搬了个椅子坐了过去,乔乔捏着一张牌,侧头耳语:“你手机刚才响了,我帮你看了一眼,是顾宇。”
佳禾心里咯噔一声:“你接了吗?”
乔乔斜看她:“我懒得接,直接给你关机了。”
佳禾吓了一跳:“关机了?”
“你还想接他电话?”
“才不是,北京那边说这两天定开会时间,我一直在等电话呢。”
乔乔耸肩:“那你开机吧,小心别被大灰狼叼回去。”
佳禾哭笑不得,从包里翻出手机,重新开机,五六条短信就这样冲进来,目不暇接。她逐条打开,很多是银行商场的促销短信,只有一条是顾宇的。
一行简单的字:我在你家楼下。
她看着手机,沉默了很久,在回复还是不回复这个简单问题上,犹豫着。直到乔乔摸完一圈牌,回头看她时,她才下了决心,迅速打了一行字:我在虹桥机场了,去北京开会。
刚发出去十秒,他就又回了一条:一路顺风。
佳禾还记得自己以前曾无数次抱怨,做飞机不能说“顺风”,很不吉利,他却总是一笑置之,笑自己迷信。
她抽了抽鼻子,好像有点儿堵,估计是淋雨搞得。
这次换吴志伦看她:“怎么了?阿泽欺负你了?”
她无言,站起身:“阿清,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你先带我去睡的房间?”
阿清忙丢下牌,在一堆人催促的背景音中,带着她走进一间客房,关照着虽然不是经常住,但是房间里的东西都是来之前新换的,让她放心睡。佳禾被她说得更不好意思了,连说自己没那么挑剔的,直到关上房门,才算是松了口气。
这里和楼上的装修风格很像,浅色的原木地板,家具都是黑色的。
床边铺着相同的白色地毯。
折腾了一晚上,现在才算是真正放松下来。她就在外头隐隐的吵闹声中,裹着被子睡了过去,直到半夜被渴醒,摸出去倒水喝时,才发现大家都已经睡了,楼上那间房仍旧半开着门,露出了微弱的灯光。
她端着杯子,站在楼下一口口喝着,直到喝完,才回了房间。
第二天醒时,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竟然已经是下午一点。
床头柜贴了张白色的便条,拿下来看潦草字迹,就知道是乔乔的:我开你车去爸妈家拿钥匙,晚上回来接你。
晚上?佳禾头昏脑胀地坐起身,嗓子火烧地疼,伸手摸了下额头,貌似很烫。真是倒霉事都凑在一块儿了,迅速穿好衣服,出了房间门才看到吴志伦和易文泽坐在小吧台旁,像是在谈事情,外边有阿姨在收拾庭院,阳光明媚。
听到声响,两人同时看了她一眼。
易文泽自然地掐灭烟:“睡得好吗?”
佳禾看了眼明显神色暧昧的吴志伦,憋了半天才说:“挺好的。”
吴志伦作势看表:“都说女人睡觉认床,那句话怎么说着来,”他做沉思状,不知道是真忘了怎么说,还是故意的,“对,是‘因人而异’。”
她发誓,这个票房福星在自己心里的形象彻底坍塌了……虽是怨念着,她还是记得自己出来的目的:“阿清呢?”
其实淋雨发烧不是什么大事,她都可以自己开车买药,回家蒙着被子睡一觉就万事大吉了。可是现在车被乔乔开走了,这里又是外环之外的别墅区,更可悲的是还是偶像的家里,她不想太麻烦他,想不到办法,只能先找阿清偷偷帮自己去买药。
“她和乔乔出去了,”易文泽问,“找她有事情?”
佳禾想了想,说了句没事,声音已经有些哑起来。她怕两个人看出什么端倪,就到吧台边拿起玻璃杯自己倒了杯热水,想着回房间给乔乔打个电话,应该能挨到晚上她买药回来。吴志伦很识相地不再调侃,开始继续刚才的话题,佳禾就背对着他们,两手握着杯子,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才倒满了一整杯。
就在她转过身时,易文泽忽然叫住她:“你看着脸色不好,是不是生病了?”
她努力笑了下:“没有啊,估计是睡得太晚了。”
就在他还要再问时候,轻扫庭院的阿姨已经进门,询问要不要给这位小姐准备午餐。易文泽自然地点头,说弄得简单些就好。佳禾立在他身边听着,开始天旋地转地叫苦,可现在这样的时间,她没有任何借口拒绝,只能木木呆呆地坐在了餐桌旁。
阿姨手脚很利索,从冰箱里拿出饺子,炸得金黄灿烂的。
很北方的做法,配了些醋,放到玻璃桌上:“易先生说你是北方人,应该是喜欢吃面食的吧?这里好久没来人,面都没有准备,早上特地让我老公擀面包的。”阿姨很健谈,继续说着自己老公是北方人,包出来的饺子就是不一样,皮很有咬劲。
香喷喷的饺子,一向是佳禾最爱,可她觉得现在觉得自己呼出的气,都快比饺子的热气还煞人了……她简直是边数着数量,边往嘴里塞,因为发烧而食不知味,只想着一会儿要赶紧打电话让乔乔回来,这么油腻的东西一下肚,更难受了。
吃完时,她还很勤勉地亲自收拾。
“佳禾。”
她停下来看他,手里还端着碗筷。
他忽然伸手,用手背碰了下她的额头,很礼貌的试探,却让她心跳得飞快。
“你在发烧,”易文泽迅速下了定论,看吴志伦,“去问问阿姨,哪里有退烧药。”他说完,伸手接过佳禾手里的碗筷,放在了一侧,“你先回房躺下,我马上就过来。”
佳禾想说没事儿,淬不及防地腿软了下,险些摔在地板上。
可最后,却是他先拉住她,直接失去重心撞到了吧台上。
砰地一声巨响,筷子被震得掉到地上,他手臂撑在台面上,竟没让她碰到分毫。
佳禾吓得不轻,忙挣扎起来:“你怎么样?”
她说完,从他的手臂,看到腿,确认那只伤腿没被自己撞到时,才算是松了半口气,却是更愧疚心疼:“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什么,”易文泽安抚她,回头对刚才站起身,还没彻底反应过来的吴志伦说,“麻烦帮我把她扶进房间。”
接下来的一切,都变得格外戏剧化,不知道是不是被发现后松懈了神经,她一躺到床上就烧得一塌糊涂,浑身关节都疼得不行,只看到吴志伦拿药端水,他的小助理在一侧根本帮不上忙,易文泽就在她床边。
她每次被拍醒,都能看到他的脸,表情模糊不清。
到了晚上,她才有些退了烧,房间里却只有他们两个。为了让她能睡着,台灯已经调到了最低的光线,他坐在椅子上,腿上放着一台电脑,脸被显示屏的白光照得,五官分明。佳禾盯了他一会儿,大脑一时转不过来,过了很久才问:“你撞伤没有?”
他抬起头看她,随手合上了电脑:“饿了吗?”
一整天没有吃东西,确实是饿了。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电话打进来,她不好意思看易文泽,他则很自然地把手机递了过去。接起来是下部剧的导演:“佳禾啊,你的电话可真难打,怎么样,明天能过来吗?”
佳禾声音还有些虚:“不好意思刘导,明天……明天应该可以吧。”
睡到明天早上,应该差不多彻底退烧了,反正开会又不是体力活,应该应付得来。关键是……她终于有借口跑掉了,总不能一直在易文泽家里。
“那就好,赶紧说完,赶紧改,我还等着一二集分场排时间呢,”那边似乎没听出佳禾声音有什么不对,“赶着五月初定……”
易文泽忽然比了个手势,示意佳禾把手机给他。
佳禾愣了下,递过去后,仍旧不明白他的意思。
“刘导,你好,”易文泽接过电话,“我是易文泽。”
佳禾茫然看他,直到听到他说,自己在生病,可能会推迟一些到北京,才彻底清楚他在干什么,立刻彻底傻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不知道刘导会怎么想……
电话那边似乎答应的很痛快,热情度极高。
易文泽又听了会儿,才接着道:“好,如果有好剧本,希望有合作机会。”
电话就此挂断,佳禾依旧如在雾中。
易文泽把手机放在旁边,拿起电话,拨了个内线:“阿清,麻烦拿些吃的进来,谢谢。”
清粥小菜,不知是因为感冒的原因,还是他一直看着自己吃,食到嘴里淡而无味。好不容吃下所有东西,才放下碗:“几点了?”
易文泽抬腕:“九点。”
九点?……
竟然睡到了大半夜:“不好意思,打扰你这么久。”
他不置可否:“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睡……佳禾被他一语点破,忽然觉得自己真就就在他面前,堂而皇之睡了很久。
以前,自己也曾经看着他演得电视剧睡,在自己的房间里,抱着被子就这样迷迷糊糊睡过去,还觉得能听着偶像的声音睡觉,真是幸福。可现在,显然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很暗的房间,只有他们两个,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坐在床边。
“睡得太多了,想出去看看电视。”佳禾闷了很久,才憋出句很没营养的话。
长久的沉默后,他才笑着说:“看影碟好不好?”
她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估计易文泽家里没有有线电视……
本来是为了避免独处的尴尬,可到最后却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从客房换到了书房。相对于昨夜的热闹,今晚倒是冷清了不少,阿清随口说吴志伦今晚参加个活动,估计要半夜过来住,然后就给佳禾说花茶在哪里,壶在哪里,甚至连茶蜡的位置都特地带她去看了一眼……
其实,她烧早就退了,就是有些有气无力,但相较于易文泽,也还算是个健康人。
于是,自从阿清关上房门,她立刻就充当起照顾的角色。
泡好茶,点上茶蜡,透明的茶壶就放在了火上。
她这才停下来,看在书桌后坐着的易文泽:“要下楼拿点吃的吗?”
易文泽笑:“不用,碟片都在架子上,去挑吧。”
既是自己提出的,佳禾也不好再客气,只能对着一排排的CD架子,细细看着。种类倒是很丰厚,特别有个架子上的碟片,放得都是最近才出的片子。
一眼扫到阿娇的新片,《前度》。
这部戏风评还不错,她也没多想,就把盘塞到了碟机里。
开始还有些逗趣,可越到后边,大多是阿娇和前任男友暧昧不明的戏码,越看越有了些异样。佳禾不动声色地把声音调的低了些,悄然扫了易文泽一眼,看他仍旧在看资料,似乎没有留意到电影画面,才算是暗松了口气。
可就中途换碟片的时候,他却忽然出了声。
“怎么,不好看?”
佳禾支吾了一下:“没有,忽然发现看过了。”
“最近港产片里,几部小制作的都不错,”易文泽边拿着一摞文件签字,边说,“那部《志明与春娇》也不错,很贴近现实生活。”
佳禾脱口而出:“就是那个七日恋爱的片子?”
余文乐和杨千嬅主演的片子,从头到尾彻底看完,留下的印象不过是七日浪漫恋曲,很符合现在的速食爱情,可她怎么看着,都觉得根基薄弱。
易文泽似乎很有闲情逸致,放下笔:“这两部片子风评都不错,你更喜欢哪个?”
这话听着,怎么都像是在问,一个是前任的暧昧,一个是快速的新欢,你更喜欢哪个?
茶蜡的火苗,不急不缓地,烤灼着茶水。
佳禾犹豫了下:“说实话,我不大喜欢看都市电影,我更喜欢《东邪西毒》。”
很老的片子,在大学时代,她就能背下几乎所有的台词。
“你去看看第三排架子,第十张,应该是这张碟。”他忽然道。
“老版新版?”
“老版。”
她依言走过去,抽出来,果真是这张碟。
“94年出来的时候,这片子一度票房惨淡,却因为得了很多大奖,忽然热起来,”他停了下,笑看佳禾,“那时候你应该才十几岁。”
佳禾默算了下:“十岁不到,”她看他收的很妥帖,随口问,“你也很喜欢这片子?”
他答:“如果从摄影剪辑看,很喜欢,但是不是很欣赏主角的性格。”
佳禾想起了哥哥张国荣,不禁唏嘘:“自我放逐?”
易文泽笑:“是他躲避感情的态度。”
佳禾没想到话题过渡到这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打着哈哈,边说哥哥的演技好,边把那张盘放进了碟机,继续消磨时间。直到差不多十一点多,就在电影接近尾声时,阿清才来敲门,说乔乔来了,佳禾听这话像是得了特赦令,逃也似地下了楼。
乔乔搬着两箱出前一丁,正在楼下喝水,看到她立刻挤了挤眼:“一箱用来你讨好偶像,一箱我用来讨好贝斯达人,怎么样,够意思吧?”
阿清听得哧哧笑,弄得佳禾极尴尬。
她帮着乔乔把一箱面拿到厨房间,另一箱则搬到了客房。
“我能和你一起睡吗?”乔乔忽然说。
佳禾莫名看她:“为什么不行?”
乔乔立刻倒在床上,笑说:“不耽误你好事嘛。”
佳禾终于明白她的意思:“别闹了,要不是你开走我的车,今晚也不至于还住在这儿。”
乔乔上下左右扫她:“你下午昏睡的时候,我就回来了,怎么不见你开车走?”
“你下午回来过?”
“当然,你高烧不退,我敢不回来?”乔乔笑,“可惜,显然我是多余的,连吴志伦那么有演技的都不敢当电灯泡,何况是我。”
佳禾无言以对,下午自己睡得死沉,任她怎么编纂也难拆穿,索性沉默。
乔乔又折腾了会儿,才抱着枕头沉睡过去。佳禾却以为白天睡得太多,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到了一点还没有睡着,出去倒水时,下意识去看书房,仍旧是亮着灯的。
她犹豫了半分钟,慢慢走上楼,敲了下门。
“进来吧。”易文泽声音略有些低沉,听得出疲倦。
她半推开门,看他竟然还坐在书桌后,对着电脑。
茶蜡早就烧没了,就剩了见底的茶水。
屏幕上还是自己下楼时暂停的画面,张曼玉穿着大红的衣裙,定格在一个动作上。
他敲下最后一个字,才抬头看她:“怎么还没睡?”
好在佳禾上来之前就想好了借口,只笑着说:“我睡着睡着就饿了,正好乔乔带了一箱出前一丁,反正也是煮,你要吃就一起好了。”还是事先打好腹稿比较坦然,她越发佩服自己的镇定。
“好。”
“要不要加个蛋?”
她不大清楚香港人的口味,要不是乔乔的普及,甚至不知道‘出前一丁’这个面的牌子,她只常识性认为,煮面就该打个蛋进去,才吃得香。
他又点了下头,笑意更深:“好。”
佳禾本想着多问几句,但想起他可能也不知道冰箱到底有什么,倒不如自己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都加一些进去。她见易文泽似乎真有兴趣,忙下了楼,摸到厨房里翻东西。估计今天那个上海阿姨来带了不少东西,她很快就翻出了午餐肉和鸡蛋,拿出锅烧上水,才发现那箱面还没有拆。
箱子上是很宽的胶袋,她蹲在地上用手指慢慢地沿边撕着,听见水烧开的声响,正要站起身时,身后已经有一只手调小了火。
她转身,易文泽就靠着大理石台边沿,对她说:“剪刀应该在右边柜子里。”
佳禾忙又蹲下身拿剪刀,拆开箱子,拿出了两包面。
开水不停冒着热气,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把袋子拆开,拿出面饼时,易文泽已经剪开午餐肉,拿出一个干净的塑料板,一刀刀切起来,手法极漂亮娴熟,让佳禾这种二把刀看得极汗颜。
下面,打蛋,放肉。
几乎都是他在操作,佳禾在一旁慢慢变成了递东西的人,直到他拿着竹筷开始搅拌时,佳禾才想起来,貌似刚才是自己说要给他煮面吃……
她有些不好意思,开始没话找话:“真巧,今天说的那两个电影,都有煮面的分场,看来你们香港人真是爱吃这个。”
他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拿两个空碗。”
佳禾忙又去翻碗柜,拿了两个白瓷大碗出来,很快就填满了一碗。
他又去倒了些凉水,开始烧水。
“要不你先吃?”她帮他撕开另一袋面。
他说:“没关系,很快就好了。”
她有些窘:“本来是我说煮给你吃的……你这样下楼,腿没问题吗?”
他平静道:“没关系,只要你没有打球跑步的需求,应该都没问题。”
佳禾闷了下,如果自己有让他打球跑步的要求,估计会被上至经纪公司,下至粉丝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了。
细小的水泡从锅底蔓延,慢慢地又开始沸腾起来。
该递的都递了,再没有什么事情能做,又找不到话说,她只能站在他身边,盯着锅底的泡泡让自己分神。直到他倒出了另一碗面,她才忙伸手去接锅,想要先拿去洗干净。
淬不及防地,就这样碰到了他的手。
“对不起。”她忙道歉,下一刻手就蹭到了锅壁,被烫得咝咝抽气。
真是越急越乱。
她下意识捏住耳垂:“易老师,让我洗吧。”
话还没说完,易文泽已经拧开水龙头,把她的手放到了水流下。水顺着他的手指,流到她的手上,因为他挡住了大半的灯光,佳禾只看得见眼前的水流和自己的手,不觉身上已是阵阵滚烫。
好像过了很久,他才关上水,拉着她转过身。
佳禾不敢动,视线从他的衬衫钮扣,一直飘忽到了桌上的两碗面。面里不过放了拇指大小的一包麻油,却是香气四溢,就这么看着,已是饥肠辘辘。
“面再不吃,就不好吃了……”她开口,想转身去拿面。
他背靠着大理石台,一只手就把她拉到怀里,很小的身子,几乎淹没在拥抱中。她不敢动,只有体温不断上升着,烫得灼人。
他声音低下来:“佳禾。”
“嗯?”她抬头。
“如果不愿意,就告诉我。”
不过九个字,她还没组成一句话,他就已经低头吻住了她。
起初,只是或轻或重的试探着,一寸寸地摩挲,等着她适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挑开她的双唇,深深地吻了下去。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却出乎意料的融合,深入,他并不着急,他们有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还有漫长而无人惊扰的夜……直到舌尖若有似无扫过上颚时,佳禾才轻微战栗着,溢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轻得几不可闻。
换来的,却是他更彻底的,攻城略地。
起先,不知是谁在逃谁在追,最后,也终不过是缴械投降,彻底沦陷……
直到他最后放开她,她才睁开眼,从一片盲白到他漆黑的眼,只是怔怔出神。
他伸手,轻弹了下佳禾的额头:“吃面。”
然后是他端着两碗面,先走到餐厅,打开灯。
她却仍旧站在原地,看着他走出去,脑子里都是刚才的画面,他身上的烟味,几乎让自己窒息的拥抱,还有……他很不厚道的那句话。
被堵着嘴,即使不愿意,怎么告诉他……
然后佳禾决定,这句话一定要写进剧本里,不能浪费。
“不好吃?”易文泽看她几乎是一根一根在吃,不禁笑。
佳禾继续夹起一根,小心咬着:“很好吃。”
绝对不是谎话,真是好吃。
他微笑着看她,不说话,直到把她看窘了,才问:“这碗面有多少根?佳禾小姐。”
佳禾啊了声,听他笑出声,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被取笑了。
餐厅的吊顶是簇新的,罩着暗红的宣纸。
真是把气氛渲染到了暧昧顶点。
佳禾捧着碗,喝了口面汤,正要说话,门厅已经有了响声。她立刻像做贼一样放下碗,抢到吴志伦开口前,先出了声音:“怎么这么晚?”
吴志伦吓了一跳,莫名看她:“你们在等我?”
话说完,看见他们两个人的样子,还有面前的面,又接着问:“在等我吃宵夜?”
佳禾窘然,马上站起身:“还有一箱面呢,你要吃我现在就煮。”
吴志伦看看她,看看易文泽,再看看她。
“你粉丝烧糊涂了?还是忽然发现其实更粉我了?”
“你算了,佳禾不喜欢长得太女人的男人。”乔乔神出鬼没一样,拿着个空杯子走出来,走到吧台倒了杯水,“我也饿了,一起煮吧。”
怎么……一个个都蹦出来了。
佳禾头皮发麻地跑到厨房间,给他们两个煮了两碗面端出来,看易文泽吃完了,立刻又开始收拾碗筷,拿过去洗,再没敢看几个人的表情。直到彻底伺候完两个半路杀出的人,才回到房间,百转纠结着把被子揉成一团,抱着怀里发呆。
这算什么?情不自禁?
合适的时间地点,情动了一下,填补寂寞?
心跳的一会儿快,一会儿慢,越发心烦气躁。
她索性拿起手机看日历,准备明天就打电话定机票,去北京。
“睡不着?”乔乔进来,关上门,笑得暧昧,“我也睡不着了,要不聊天吧。”
佳禾瞪着她,总觉得她是看到什么却不说,可又不能直接问,只能闷哼了声:“我睡了一天了,当然睡不着。”
乔乔踢掉鞋,爬上床,扯过她的被子:“问我啊?怎么不问我?”
佳禾转过身背对她,不说话,其实心已经跳得飞快,恨不得钻到床底下去。
“是你主动,还是他主动的?”乔乔蹭到她身边。
佳禾险些滚下床:“你全看见了?”
“看到个开头,然后就趴在门边听动静,时间很长啊……我足足等了十多分钟。”
佳禾更窘了。
长久的沉默后,乔乔才悠悠地道:“你太强了,那天在按摩房我看到他抱你上床,还以为你已经吃掉他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进展缓慢。”
吧嗒一声,佳禾关上壁灯,只憋出两个字:睡觉。
佳禾早早给手机上了闹钟,第二天就换上自己的衣服,收拾包准备走。乔乔难得看她这么认真,不敢多话,立刻穿上衣服出去给车加油,先一步出了屋子。佳禾独自留在房间里,左左右右磨蹭了很久,脑子里一直盘算着怎么和易文泽告辞,却总觉得不够诚恳。
算了,自己本来就是意外来借住,病好了当然要走。
于是就这么洗脑着,她才背上包,出了屋子。
出乎意料地,除了阿姨在擦地板外,屋子里像是没有任何人。
阿姨笑着招呼:“起来了?要吃早饭吗?”
佳禾摇头:“不用了,我回家去吃好了,谢谢您。”
阿姨哦了声,低头擦了两下,又像是想起什么:“现在出去吗?易先生不在。”
一句话,石头落了地。
终于不用再想什么借口了,趁此机会赶紧走。
就在门厅穿鞋时,她才觉得不太礼貌,怎么也要感谢告辞一下,摸出手机愣了很久,终于放回去,问阿姨要了纸笔,写了一行字:我走了,这两天谢谢你,以后有机会请你吃饭。
写完,又觉得不妥,撕下那张纸,重新写了一张:
北京那边很急,我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见,请你吃饭。佳禾。
她把字条交给阿姨,将那张废纸揉成了一小团,就这么塞进口袋,出了门。
在这里住了两天,竟是头次白天出来。她走到大门口,回头看了一眼房子,二楼露台上摆着很多植物,绿的浓郁。
“佳禾。”乔乔把车停在门外,笑着叫了她一声。
她忙收回视线,有些心慌意乱地上了车。
“看,”乔乔把手机给她看,是刚才抓拍的瞬间,“看你那小表情,绝对的依依不舍啊。”
佳禾接过手机,鬼使神差地发到自己手机上,这才按下删除。
车上了杨浦大桥,阳光透过前挡风玻璃,照得她有些热。
“上海怎么忽然热了?”她穿得就是两天前的衣服,可看看旁边车里的人,竟觉得自己像是火星来的。
乔乔不答反问:“你告诉易文泽了?他怎么说?”
佳禾按下一半车窗:“他没在家。”
一阵风忽然吹进来,头发有些糊了眼,她随手捋顺时,正看见反向行驶的一辆车上,似乎有阿清的影子,心不禁咯噔一声,要是这时候看见,就太尴尬了……
她埋头要躲,却猛地磕到了前面,疼得叫出了声。
“干什么呢?”乔乔瞠目结舌,车已经加速开了过去。
佳禾随口敷衍:“找手机,订机票。”
只要不赶上工作日,京沪航线算是航班最多的,携程很快就定了机票,是晚上九点的航班。佳禾把乔乔送到公司,立刻开车回家收拾东西,冰箱里还有些东西,都让她扔到了垃圾桶,每次回北京都会住很久,就算是留着,回来也不能吃了。
把所有都收拾完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半,她啃了两口面包,又开始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
昨天的事,只要一闲下来就会不停回放,她心猿意马地摸出手机,满脑子都是他的话,他的神情,和那个吻……摆弄了半小时手机,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最后,她索性打开网页,开始胡乱浏览新闻。
QQ是自动登录的,刚才上线,就看到萧余的头像不停在跳。
打开看,她已经打了一段字:我在开会,不方便打电话,快看吴志伦微薄。
佳禾吓了一跳,按她说的,搜到吴志伦微薄,草草扫了眼留言数量,非常高,但除此之外看不出任何端倪。她问:怎么了?
萧余答:打开最后一条留言,找个叫‘纯为八卦’的人。
佳禾依言,找到那个人的微薄。
只有一张照片,像是专门为了发而注册的,照片里,是佳禾从自己车上下来,侧头和吴志伦说话,位置很明显,就是在易文泽家门外。
转载的数字,已经飙到了三万多。
那张照片的下边,简单跟了一行字:前天晚上睡不着,在阳台上吹风,竟然看到吴志伦的隐形女友!还有哦,这个屋子的主人也不简单,但是是我偶像,我就不扒了。
一行小字,触目惊心。
佳禾愣了很久才迅速问萧余:你是怎么看到的。
萧余发了个不停扭屁股的兔子:你看看转载的次数。这只是原帖的转载次数,还有无数次二手三手转什么的,我同事围脖上也有,吓得我差点心脏停跳。
佳禾胸闷:我也快心脏停跳了……
然后萧余再没了声音,似乎真是在开会,只剩了那只白色的胖兔子,乐呵呵的扭来扭去。
佳禾扔掉手机,过了不到半秒,忙又把手机拿起来,盯着那张照片细看。虽然很远,却能看到侧脸,绝对不是手机能达到的。
很像是……单反。
佳禾苦笑,现在连平民八卦都这么专业了。
还没来得及想好安慰自己的话,手机就已经拼命响起来。
“上网,”乔乔简短迅速,“看娱乐新闻。”
佳禾哑口无言。
“上了没有?”乔乔继续催。
“和我没关吧?”佳禾拼命祈祷。
乔乔啊了声:“你知道了?围脖真可怕,我在看扒你的帖子,基本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好在认识你的都留口德,只有一些什么‘知情人士’添油加醋。”
佳禾欲哭无泪:“扒到真名没有。”
老天,千万别。
“别慌,吴志伦刚才在围脖上澄清了,只是朋友,大家已经开始扒那个别墅是谁的了。”
“还好。”佳禾松了口气,却又不知为什么,听到后半句又紧张起来。
乔乔笑:“别高兴太早,已经有人说在淮海路也看到吴志伦和一个女生,还拿手机拍了照,虽然看不到脸,车和衣服可是一样的。你想想,吴志伦低调来上海,从淮海路到浦东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还开得是个玩具cooper,光脑补就够你受的了。他最近又有电影上了,说不定一会儿就开始封口不回答媒体,那就更有趣了。”
佳禾无心玩笑,只骂了她一句,挂断电话。
好在,只是一张侧面,又不是明星,很难能让人记住脸。
照片和真人有区别,而且区别很大,佳禾不停给自己脑补,当初乔乔和自己管的艺人被人拍到吃饭,也是除了几个好友嘲了两句,没有任何影响。她现在只能祈祷,千万不要有好事的熟人凑热闹。
她做记者时,从不看自己写的稿子,怕印刷出来才觉得肤浅。
她做编剧时,从不看自己写的片子,怕开播了才觉得戏很雷。
她被绯闻时,自然……也不敢去看论坛爆帖。
一会儿想没什么,一会儿又怕真闹出什么。
她就这样纠结着,开始从洗手间走到卧室,然后看衣柜,一样样地确认东西是否都带全了。过了很久,才又摸出手机,看了眼携程的短信,确认机票时间。还有五个多小时,反正在家里也没事儿,正好有时间吃顿像样点儿的晚饭,她如此想着,立刻拉上箱子锁门而出。
等电梯时,隔壁赵阿姨正好出来扔垃圾,看见她立刻上前招呼:“佳禾,你在家啊?”
佳禾点头:“刚回来,又要去北京出差了。”
叮地一声,电梯打开,佳禾正要说再见时,赵阿姨却已经跟进来:“阳光好,下楼走走。”
佳禾莫名,按下一层时,赵阿姨才小声道:“是去北京领证啊?”
“啊?”佳禾吓了一跳。
“刚才我女儿玩电脑,给我看照片了,”赵阿姨笑得神秘兮兮,“你有这么个男朋友,是不是以后看电影都不用付钱了?”
佳禾啼笑皆非,原来对于这些阿姨来说,演员的好处这么简单……
“阿姨,那是别人闹着玩的,网上的话您千万别信,都是假的。”
赵阿姨嗯嗯了两声,点头:“我懂的,我女儿都告诉我了,要封口,有记者问也不能说。”
佳禾彻底默了。
好不容易熬到一层,她搬着箱子走下台阶,抽出拉杆:“阿姨,我走了。”
“哎呀,佳禾,那个是易文泽吗?”绝对声音颤抖,惊喜过望,俨然没听到她的话。
佳禾心跳了下,顿了很久,才扭头看那个方向。
心里只暗暗祈祷,希望赵阿姨看错了。
可惜,易文泽强大的气场,早已把这里渲成了外景片场。
黑色的车停在水池边,半敞着车门,他就那样靠在车门旁,不过一件低调的黑色外衣,一个随意插兜的姿势,就让她有种错觉,好像随时有人喊下action,就会上演一场撕心裂肺,狗血浓情的都市爱情剧。现在是上班时间,又是独栋公寓,楼下只有三两个进出的人,却都停步回望,兴奋溢于言表……
她的心一下快,一下慢的,僵立在原地。
赵阿姨似乎在旁边低声抱怨忘带手机,要不然拍照回去给女儿围脖上传,自己肯定就立刻成了网络红人什么的……
忽然,易文泽像是有了感应,侧头看这里,很明显地对她招了下手。
自然的一个招呼,却让她有些失措。
“阿姨,我走了。”她认命地拉着箱子,再次告别。
赵阿姨看到这里,才猛然觉醒:“难道易文泽才是你男朋友,吴志伦是打酱油的?”
佳禾想哭,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难道和明星认识……就一定要是绯闻吗?!
胸中是万马奔腾,她脸上却仍扯着笑:“不是不是,我是他的编剧,单纯合作关系,我们现在就是去公司开会。”说完,不等赵阿姨再问,立刻拉着箱子快步就跑。
把行李递给司机,她自己撞上车门,长出了一口气。
下一秒,她却发现自己就这么腿挨着腿,紧靠着易文泽,没有一点缝隙,甚至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她想挪开,又怕这样会让彼此尴尬,只能随口问:“你找我?”
说完,悄无声息地挪了几寸。
此时,车正越过大门口的减速带,猛地颠簸了一下,她又撞回他身上。
腿仍旧挨着腿,连身子都贴在一起了……
易文泽禁不住微笑:“先去吃饭?”
前排阿清塞着耳机,司机则目不转睛地看着路,像是不约而同地留出空间让他们说话。
越是这样,她越心虚:“我定了去北京的机票,是九点的。”
“我知道,乔乔已经告诉我了,”他抬腕看表:“现在是六点,还有时间一起吃晚饭。”
他说的自然,毫不牵强。佳禾也想答得自然,可憋了半天,也不过说了一个好字。
过了会儿,阿清开始打电话,话里时不时带出一个饭店的名字,似乎就是他们要去的地方。佳禾只觉得耳熟,依稀知道是在哪里,虽幽静却是公共场合……
“还是去你的会所吧。”她犹豫道。
易文泽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那里是公众场合,不太好。”佳禾解释。
“没关系。”
她欲言又止,总不好说自己是怕再被拍照。
易文泽没再说话,随手拿了本杂志,在手上翻着。两个人就这么紧挨着,她甚至能清晰感觉到他翻页的轻微动作,但鉴于刚才的前车之鉴,她直到下车也没敢再动一下。
车停下时,阿清忽然叫了声姜导,佳禾循声看去,正看到姜导和副导程皓在门口说话。原来是剧组的聚餐,她这才松了口气,没想到进了包房却有些意外。这里不止有《永安》的剧组人,还有很多陌生面孔,最让她意外的是吴志伦也在。
他看到佳禾,立刻捂住正在接通的手机:“绯闻女友,好久不见。”
虽然都是圈内人,谁也不会胡乱八卦,可这种调侃仍是让好几桌人都侧过头,多看了她几眼。吴志伦还想再说什么,易文泽已经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颇为成功地封住了那张嘴。
包房里安排了六桌。佳禾本想着和乔乔坐一起,却发现她没在,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易文泽,直到他和几个人说完话,准备上主桌时,才忽然停了下来。
易文泽低头看她:“怎么了?”
“我能跟着阿清坐吗?”她低声请示。
他考虑了几秒,最后还是点头说:“去吧。”
刚说完,就有人上来招呼,佳禾趁机溜之大吉。
阿清坐的那桌是角落,有大半的空位,很是清静。
佳禾拉开椅子坐下时,阿清才看到她,立刻愕然道:“编剧,你怎么坐这里了?”
“这里好,”佳禾打着哈哈,“你看一桌子菜半桌人吃,多划算。”
阿清哦了声,似乎觉得有道理,但又觉得很没道理,想了半天也没再问。
身边是热络的交谈,倒是都与她无关,只是偶尔有剧组人过来打招呼,她才笑着应对两句,很快就把自己当空气一样,开始默默吃饭。不知谁起的头,忽然有人说起易文泽要和吴志伦合作开电影制作公司,已经开始和很多公司谈合作的事情。这个话题一起,很多人就开始调侃两个人,娱乐圈最帅的两个制作公司老板,以后的桃花想拦都拦不住了。
她不禁看了主桌两眼,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菜。
直到差不多快饱的时候,肩膀才忽然被人按住,吴志伦站在她身侧,低笑道:“家和万事兴,为了你,最不爱应酬的阿泽都肯请人吃饭了。”
佳禾不解。
“我和你,加上这么多人,”他扫了眼四周,“又是公众场合,今天不知道会有多少照片流出去。再加上制作公司的消息,谁还会留意那个围脖?”
佳禾恍然,喝了口茶水。
本是该一颗心落地,却意外的,更是惶惶不安。
吴志伦颇有深意地拍了拍她的肩,拿着酒杯晃走了。
原来是这样的安排。
她又侧头看主桌,易文泽正在和一个人说话,就在她要移开视线时,他却不经意地看了这里一眼。佳禾惊得立刻端起杯子,佯装四处乱看,避开了他的目光。
差不多快七点半时,易文泽才带着佳禾离开了饭店。车就停在门外,似乎是早就安排好的时间,两个人上车后,立刻就上了高架直奔机场。
“谢谢你,”车里很安静,她只能把声音压得很低,以免被前排司机听到,“吴志伦说这顿饭,是为了化解那张照片的影响。”
“没什么,这顿饭是在计划内的,不过是时间提前了一些。”
佳禾嗯了声,心想,总之道谢是没错的。
静了一会儿,他却忽然道:“那天没送你,是因为腿还不能开车。”
佳禾继续嗯了声,却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平静地补了一句:“所以,绯闻这件事,我并没打算让他替我。”
佳禾愣了愣,抬头时,他也正好看过来。
就在他微微低下头时,手机忽然震了下,她急忙埋头翻包,平时三秒内就能摸到的位置,却翻了足足一分钟。看到是顾宇发来的短信,心更是虚了下,索性点了删除,看都不敢看。
可是这样的距离……这么大的屏幕,他又离得这么近。
佳禾犹豫了很久,才说:“是顾宇给我的短信。”
易文泽淡淡地嗯了声:“他还在找你?”
佳禾想否认,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终究还是老老实实地嗯了一声,随手拿起易文泽下午看过的杂志,他没再继续问,只替她打开阅读灯:“买的经济舱?”
然后,递给她一瓶水,随手拧开了瓶盖。
佳禾接过瓶子,喝了口:“经济舱,两小时不到的时间,打个瞌睡就到了。”又不是国际航线长时间折磨,也不需要像明星一样避开公众视线,自然不需要浪费银子。
易文泽点头:“你习惯就好。”
她喝了口水,随意翻着杂志,终归不习惯大篇的英文阅读,只能又放回原处:“有没有中文杂志,就是那种不用看什么文字的杂志。”其实她不是那么喜欢看杂志,只是这样并肩坐着,不拿点儿什么分神总不踏实。
易文泽还没答话,司机就先指了指副驾座:“阿清刚才扔下的,她喜欢看这类。”
佳禾探身去看时,副驾座上果真放着一摞八卦杂志,还有不少时尚杂志,她看到有几本封面是易文泽,不好意思拿来看,只能探着身子继续挑拣。忽然一个刹车,还没来得及反应,易文泽就已经扶住她的腰,把她拉了回来。
“谢谢。”她不敢看他,只能低头看随手攥着的杂志,封面正巧是易文泽和天楚的合照,还特意在中间做了一个撕开的效果。真是……巧呵,佳禾不动声色地把封面翻开,新歌排行榜首又是天楚的新歌,正准备再翻过时,易文泽已经扫了眼,她立刻指着新歌榜首,没话找话道:“吴志伦那天和我说,这歌是你们两年前写的?”
刚问完就后悔了,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易文泽扫了一眼她指得地方:“曲子写了很久,词是他两年前填的。”
他声音平静,神色平静,总之一切都没什么不妥。
佳禾哦了声,想要转开话题,他又说了一句:“这是为我一个歌迷写的,大概是99年的时候。”
佳禾立刻感叹:“真幸福。”
他笑了笑,没说话。
车到机场时,才不到八点。平时明明很堵的路,今天却格外顺畅。
佳禾看了眼出发口,灯火通明,依旧是旅客如潮,于是很谨慎地转头看易文泽:“那边儿肯定还在等你回去,我自己先进去了。”
他倒没反驳,只是简述了自己的行程:“这段时间我会在上海,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去北京。”
下个月就去北京?
她有些意外:“是为了新戏?”
如果没记错的话,之前在横店,他就一直在给新剧本反馈。
司机走下车,打开后备箱拿行李,车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易文泽笑:“你不是说有机会请我吃饭?”
佳禾想起那张字条,立刻笑着点头说:“我在北京的时间自由,只要你有空就给我电话,我带你吃些好东西,”说完,又补了句,“很不一样的东西。”
“好。”他简单应了。
佳禾想说再见,可又觉得应该再说些什么告别。
突来的寂静,让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她清了清喉咙,不自觉抬头看他时,他已经笑着低头,很快地碰了下她的唇:“注意安全。”
极浅的吻,一触即离,很温和,也很礼貌。
佳禾怔怔地看了他三秒,喃喃了句再见,逃也似的下了车。
接过行李,低声告别,然后离开。一切都顺利地继续着,可佳禾直到check in时,心里依旧翻江倒海,捏着身份证出神。“小姐,有要托运的行李吗?”工作人员开口询问,她才忙把行李放到了运输带上。
因为不是周末,飞机空了不少位子,这一排只有四五个人,都很安静地在等着起飞,身后却有一男两女在笑谈着,有些吵。
她看时间差不多了,拿出手机正要关机,空姐却忽然在广播里告知飞机在排队,等候起飞,潜台词就是又延误了,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飞。身后一男两女抱怨了两句,转而又说起今年的芒果台选秀节目,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了很久,还是拨了易文泽的电话。
“还没起飞?”易文泽接的很快,身边有些吵,估计已经是回到饭店了。
“我想和你解释一些事情。”佳禾低声道。
“好。”他的声音依旧温和。
佳禾很怕自己开口后,两个人见面都会尴尬,可是不说……心里又很堵。
“我觉得,有些事你可能误会了,”她终于鼓起勇气,“前两天住在你家真的是个意外,我没有什么特殊目的,可能是乔乔喜欢开玩笑,才弄得关系这么尴尬,”那边一直不出声,似乎在听,又似乎没在认真听,她只觉得心跳得越来越慢,顿了很久才又继续道,“昨晚的事,其实真的没那么严重,但是如果再这么相处下去,我怕……真的会喜欢上你。”
一口气说完,她立刻松了口气,紧张地把手机压在耳朵上,像是随时准备听到他说你想多了,那只是个朋友的告别吻什么的。
岂料,他只温和地问了句:“还有吗?”
“没有了。”
他说了句稍等,就没再说话。电话那边从嘈杂到安静,自己身后依旧是选秀的利弊论,佳禾看着窗外灯火通明的航站楼,等着他。
其实自己真是不聪明的,身边像这样的关系比比皆是,不过是男女暧昧,只要处理得当便是红颜知已。可她太了解自己,要是这样发展,最后一定会彻底栽进去,然后注定是伤筋错骨。
过了会儿,那边才有了声音:“佳禾,你和我在一起很没安全感?”
“也不是……”她一时卡住。
“因为才刚刚开始,我不想给你太大的压力,”他的声音也压得低了些,却很清晰,“我知道对于一般情侣,公开感情才是正常的,可太大的关注度,很可能会伤害到你。”
他的话,一点一滴地灌入耳中,听得她像是做梦一样,头抵着前排座位,脸烫得几乎烧起来。
“佳禾。”他似乎发现她有些不对,于是叫她。
“其实……”佳禾声音有些哑,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其实’什么……
飞机忽然开始动起来,嘀地一声轻响后,空姐开始例行公事地告知即将起飞,请乘客系好安全带,关上一切电子设备。易文泽似乎也听到了声音:“要起飞了?”
佳禾轻嗯了声。
“先关机,到了北京告诉我。”
她又嗯了声,依旧维持着原先的姿势,等着他先挂断电话。
时间像是静止一样,没人先挂电话,也没人再说话。
过了会儿,易文泽才笑着问:“怎么不挂电话?”
佳禾闷了半天,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在等他先挂,只好先按了挂断。
直到空姐送饮料时,她仍旧是愣愣地,要了杯橙汁,一下子喝了半杯,冰凉酸甜的,可口的很。耳边是空姐不厌其烦,一个个询问的声音,身后那三个年轻人依旧是欢畅聊着,她却不再觉得呱噪,反正基本也听不进耳朵里……
到北京时,是萧余接的机。
大学同学里,就她和萧余是北京人,自然感情很好,要不然也没有那通电话,威逼利诱自己去找女演员代言。她就把车停在出发口,极踝的紫色连衣裙,却靠着辆SUV,很是显眼。直到佳禾走出来,她才过去接下行礼,笑着看她:“怎么脸红扑扑的,看来上海的气候不错。”
佳禾脸又红了些,心里满满的,总有和人分享的冲动,可又觉得这事儿发生的自己都不能接受,只能看着她,摸出手机默默发了个短信:我到北京了。
很快,他就回了电话。
佳禾大窘,盯着手机不敢接,萧余边把行李扔到后备箱,边奇怪看她:“怎么不接电话?”
她这才接起来,低低地喂了声。
“大概什么时候到家?”
“我今天住在朋友家,”说完,忙又补充了一句,“是女的朋友。”可补充完又觉得自己傻的可以。那边似乎在笑,她更不好意思了,只草草说了几句,就道了晚安。
可真挂了又开始后悔,明明等了一路,想和他多说两句的……
开到市区时,已经接近十二点。
两人只能在东二环随便找了个餐厅吃宵夜,坐下时,佳禾才发现这世上巧合真是多,身边那一桌就是飞机上的一男两女,其实她并没认真看过他们的脸,可那男人的声音倒是很有特色,此时再看两个小女生也生的好,倒像是艺校类出来的。
萧余扫了眼那小青年脸上的墨镜,低声对佳禾道:“小明星?”
佳禾耸肩:“不知道,可能拍过两部戏吧,”由于那男人的呱噪,她又很不厚道地补了句,“说不定是演过什么太监总管,有十几句台词类的。”
两个人心照不宣,相对一笑。
“我上次见过吴志伦,”那小青年的声音依旧很大,“其实他们大明星底下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我还和他一起抽过烟。你知道最近他围脖那件事儿不?其实是有内幕的。”
佳禾正喝了口水,险些喷了出来。
萧余低头,不动声色地夹了个虾饺扔给她,目光灼灼。
“别看他澄清的快,依我在圈子里这么多年的经验,两个人绝对有关系。”他摸出火柴盒,捏出根火柴。
“靠,”萧余难得爆粗口,低声道,“还装字母。”
“别吵。”佳禾瞪了她一眼,继续竖耳朵等。
那两个艺校小女生显然也很有兴趣,其中一个还极亢奋地说着自己一直喜欢吴志伦,情人节档期电影,连着看了三四次,那小青年把火焰笼在手心,很是深沉地吸了口,才接着道:“知道易文泽的新戏不,今天片花出来了,内部有哥们给我分享了一下,里边就有那个女人,看着戏份还不少。你说要是没什么关系,怎么会有个从没露过脸的新人和易文泽配戏?”
他有意卖了个关子。
小女生之一立刻接了口:“对啊,吴志伦和易文泽是十几年的朋友,那就是吴志伦让易文泽和剧组说了几句,推自己女友上位?”
佳禾一抖手,把醋倒小碟外边了。
太强了……这推理能力,这小姑娘不适合演戏,绝对适合做编剧。
萧余忙抽出餐巾纸,边给她收拾残局边低笑:“听着倒挺真。”
“听他胡说,”佳禾无语,“我是被乔乔他们合伙逼得,总共就几分钟的戏,三句台词……还因为我是编剧,说是无形支持剧组,连钱都没给。”
萧余嗤嗤笑:“有乔乔的风范,落井下石,外加精打细算。”
佳禾把整个虾饺吃进嘴里,回去一定要看片花,怎么就有自己这张脸呢……
那边还在继续呱噪着,她们两个火速吃完,萧余正在买单时,一个小姑娘仍在喃喃那件事:“看论坛帖子八卦,那女的都过二十六七了,怎么吴志伦会喜欢这么老的。”
佳禾抽了抽鼻子,很老吗?吴志伦都三十五了……
“算了,这就是命,”另一个叹口气,道,“过两天我去试镜,也不知道能不能有这么好命,碰上什么大明星。”
萧余倒是没什么大反应,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卡和消费单,塞进包里,皮笑肉不笑地转头,对那个正在用手机当镜子,看自己脸的小女生说:“试镜啊,建议你先去磨个腮什么的,老倒是不怕,画个妆都遮住了,可是脸稍微大点,上镜就真成大饼了。”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两桌人听见。
那边显然已经愣住,待反应过来,刚要开口骂的时候,却在看到佳禾时,明显顿了一下,没发出声音。
佳禾万马奔腾着,拉着萧余就往外走。
直到上了车,她才用包猛打萧余,那边边笑边挡:“替你出气还不好啊。”
“开车。”佳禾出够了气,抱着包怒视前方,决定漠视她。
车上了三环,很快就到了萧余家,她迅速洗完澡,趴在床上开始拿着手机发呆,认真考虑是不是要打个电话说自己睡觉了。
最后犹豫了半天,还是上网找乔乔要了片花,那边听她一说立刻请功,说自己特地在一旁盯了很久,好不容易加了她的镜头,佳禾哭笑不得,也懒得和她多说自己今晚的窘况,火速拿到,立刻断了网。
三分钟的片花,从头到尾,从尾到头,足足看了四五遍。
该死的是,竟然被虐的哭了半天。
正是不停抽面巾纸时,手机进来短信,她心跳了下,约莫猜到是谁,心里七上八下地拿起来,果真是易文泽:睡了吗?
她立刻按了回拨键,可又马上挂断。完了,自己刚哭过,肯定声音很难听……
很快,电话就拨过来,她拼命咳嗽了两声,让自己声音正常后,才接起电话,佯装轻松地先说了句:“怎么知道我还没睡?”
那边似乎喝了口水,才慢悠悠地说:“你的作息,我已经很熟悉了。”
外边是萧余在洗澡的声音,佳禾有些心虚地走到窗口,看着外边仍旧车来车往的马路,手指不自觉在玻璃上胡乱画着:“你怎么还不睡?”
他笑:“在等你的电话。”
她哦了声,忽然不知道再继续说什么。
平时自己打电话,都是看到什么想起什么,随口就说出来,可和他应该说什么呢……她正是纠结万分的时候,易文泽忽然问:“你刚才哭过?”
“……嗯。”
“怎么了?”
她只能坦白:“刚看了片花,被虐哭了。”
那边沉默了片刻,才隐隐带着笑音说:“下次写的轻松些。”
她听他笑,心里咯噔一声,小心道:“你也觉得太悲情了?”
“还好。”
“你看片花什么感觉?”
他随口分析:“最近国内没什么悲情剧,如果宣传的好,收视应该不错。”
佳禾默然,怎么答得这么……官方:“我的意思是你不感动吗?”
那边似乎是认真想了想:“还好,只要结局是好的,就足够了。”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被打击了。
“我看到你和廖静那什么的时候,哭了很久。”
她想说的是:那场吻戏的时候,可话到嘴边,总觉得别扭,心里还有那么一些些不舒服,就没说出来。原来自己最爱看易文泽的吻戏……凡是有吻戏的片子,都能立刻找出时间点在哪里。果真换了身份,就开始介意了。
他忽然道:“吻戏只是演戏需要,你不用太介意。”
佳禾热了脸,他竟然这么就听出来了。自己可是编剧啊,看得这么多了竟然还会需要人开导,岂不是显得很小器?
她还没想出应对的话,那边就有人笑:“家和万事兴,我教你个办法,他以后一拍吻戏,你就在家补回来,别人一次,你就一百次,最后肯定麻木了。”
是吴志伦。
佳禾一瞬间懵了,竟然有人旁听……她立刻不敢再多说,忙问:“你那边还有人?”
“嗯,”他淡淡地道,“在公司开会。”
开会?
竟然还是在开会?
“那我先睡了。”她迅速说完挂了电话。
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越想越不好意思,只能又发个短信过去:其实我不介意……
叮地一声,短信回来:没什么,介意很正常。早些睡。
如果是在开会,肯定不止一个人。
可是吴志伦就说出那些话,别人一听就知道易文泽在和女朋友打电话。
女朋友……佳禾晃晃脑袋,竟还觉得虚幻。
接下来的日子,佳禾忙得不可开交,因为晚了几天来,平时都是半天开会半天休息整理资料,这一个星期下来,却是整天整天的开会,整理资料到半夜三四点。也因为这样,她只能在休息片刻拨个电话给易文泽,或只是发几个短信。
不过也好在是这样循序渐进的接触,佳禾才开始慢慢地接受,自己真的是和他在一起。
有时候不好意思了,她也会问:“你会不会介意我太忙了?”
他倒不在意:“我也是难得这么空闲,真正进入工作,时间会排的很满,你要做好准备。”
佳禾想了想,也难怪,演员谈个恋爱很辛苦。谈恋爱,不就是要谈才能维持感情吗?
她靠在走廊上,低声道:“没关系,到时候我就多接几个本子,没日没夜的写,就不会太想你了,”话说完,她才觉得不好意思,“你真忙的时候告诉我,我不会打扰你的。”
走廊有人走过,笑着和佳禾点头招呼,佳禾忙回笑,有些紧张刚才的话被人听到。
“回去查下邮箱,”易文泽顿了顿,说,“我这里有客人来,晚上再说。”
“好。”
佳禾挂了电话,回到会议室时,大家正在笑着互开玩笑。
她悄无声息地倒了杯水,走到自己位子坐下,点开邮箱,正进来一封邮件。
只有简单一行字:这是最新的。
她有些莫名,打开附件才暮地一愣,像是被碰到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只觉感动。
他发来的是自己的工作排期,整个下半年的安排。
背景音依旧是热闹,她却像置身世外,甚至没注意大家开始把话题转向了新剧,继续讨论接下来的阶段内容。
“佳禾啊。”刘导忽然叫了她一声。
她茫茫然抬头,过了会儿才有些清醒:“怎么了?刘导?”
刘导笑:“我看过你上部戏的片花了,肯定会红。”
佳禾不好意思笑笑:“希望是吧。”
“易文泽那个角色,也肯定会再次大红,”刘导继续道,“昨天我还在考虑,是不是要赶紧找个本子发过去,借《永安》的势再来部古装。”
佳禾干笑,不停祈祷,刘导您别再说了。
好在,他只是笑着点点头,停下了这个话题。
经过一星期的密集会议,她到晚上才算有功夫回了家。在老妈数落自己没良心的控诉下,她好不容易收拾好东西,成功劝导老妈继续去斗地主后,钻进自己房间。
电脑后就贴着易文泽的海报,还是当初他刚成名时,自己在西单图书大厦买的,那时候自己不过十五六岁,没想到十几年后会有这样的交集。知不觉两个星期,两个人就这么用电话联系,有时想想,还真像是网恋……
她拿着电话,忽然萌生个念头:“你电脑……有摄像头吗?”
他那边静了会儿,才道:“稍等,我让阿清调一下。”
她嗯了声,阿清已经接过电话:“编剧,msn你用吗?”
佳禾把msn报给她,一会儿就有人加了,竟然……直接用的是‘易文泽’三个字。两个女人捣鼓半天,终于看到了画面,那边是他的书房,阿清的脑袋晃来晃去的,看了半天,才对着电脑说:“编剧,你房间可真粉嫩……”
佳禾笑笑:“好久没回来了,还是高中的房间。”
阿清很识相地让开,视频那一边豁然开朗,熟悉的脸,就这样撞入眼帘。佳禾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怎么就没换件衣服呢……
正要说话时,门忽然就被推了开。
老妈一手举着果盘,边说要多吃草莓抗衰老,边扫了一眼电脑屏幕,立刻道:“又是易文泽啊?你怎么还没换偶像?”佳禾呆掉,来不及关掉窗口,老妈已经凑近细看:“是视频吗?不是演唱会?还挺生活化。”
佳禾想哭,一紧张竟然脱口道:“是偷拍视频……”
那边儿,易文泽正在点烟,听见她的话,明显手停了下,微微一笑。
“诶?你不是说你偶像很优质吗?怎么也有艳照门?”老妈一听偷拍,立刻来了精神,彻底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不是那种视频……”
“偷拍,不就是拍那种吗?”老妈一副我懂的神情。
“当然不是,他人品很好的!”佳禾开始发昏,满嘴胡诌,“这叫生活透视,您不知道现在流行这个,粉丝喜欢看偶像的真实生活,那个什么芒果台的选秀,今年不是要有参赛者72小时完全跟拍吗?就是这种。”边说着,边拼命用脚在桌子底下乱踢。
插头呢?插头呢?!
忽然,易文泽抬起头,对着身边说了句话,像是门口的位置。
老妈立刻发问:“要开始了?你偶像和谁说话呢?”
她胸闷:“我哪儿知道。”
死活都找不到插座,难道换位置了……
“怎么看着不像偷拍阿,闺女,”老妈还没说完,镜头前已经出现了一个人,端着个杯子走到易文泽身后,刻意看了眼摄像头,“哎?这小伙子看什么呢?”
看着那精致漂亮的脸,佳禾欲哭无泪,再碰到吴志伦,一定打爆他的头……
好在,下一秒,视频已经黑了下来。
接下来老妈所说的,都大半没听进耳朵,她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强行将她推了出去,临走了老太太还特意补了句:“以后有这种QQ传给我啊,你不是编剧吗?最好有费翔的,我喜欢他。”
“好好。”佳禾锁上门,长出口气,靠到了墙上。
过了很久,她才拨过去电话,低声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我妈忽然进来。”
易文泽很淡地嗯了声:“还视频吗?”
“不用了……”
“门锁了吗?”
她嗯了声。
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我很想你。”
佳禾没说话,把这句话在脑子里转了一遍,又转了一遍。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说,声音依旧是淡淡的温和的,带着些低沉的磁性。以前每次看他在电影里的告白,她都能看得热血澎湃,比女主角还激动,可现在,这是他头次对着自己这么说。
隔着电话,隔着一千四百多公里,对自己说:我很想你。
不过四个字,她又鬼使神差地开了msn。
摄像头似乎移了个地方,这个角度几乎能看到大半个书房。易文泽倒了杯水,走过来,坐下,只那么静看着她,没急着说话。佳禾有些别扭地坐着,眼神不住飘着,最后实在不好意思了才看他一眼,可一见那太不真实的眉眼,就更别扭了。
“北京热吗?”他忽然道。
“不是很热。”佳禾实在不好意思直视他,只能低头看键盘。
“明天有什么安排?”
“暂时没有,这周末休息。”
她继续数键盘。
“我是上午的飞机,应该十二点到北京。”
佳禾噢了声,继续数键盘,数着数着才猛地抬头看他:“你要来北京?”
他不置可否:“想好带我吃什么了吗?”
……
接下来的话,显然是在震惊中应答,到最后关了视频,她才反应过来,自己除了知道是三号航站楼十二点到达,竟连航班都没问。算了,还是先睡觉吧,她把手机上到早上八点的闹钟,琢磨着要用一个小时穿衣服,一个小时……总之要早起。
于是她就带着早起的心愿,抱着被子翻来覆去到三点,仍旧精神矍铄地睁着眼,看天花板,懊恼地想撞墙。
睡不着,怎么都睡不着……
直接结果是,第二天在出租车里,她睡得几乎昏过去。
车到机场才不到十一点,她去一楼买了大杯咖啡,坐在角落里消磨时间。是该在出口等,还是在停车场?或是远远看着尾随?想了半天也没个结果,看了眼时间,刚过去六分钟。
双手拢着纸杯,开始考虑下一个议题。
第一句话,该叫他什么呢?
易老师?显然不合适,阿泽?好像也很奇怪。身后正好有个小女孩拿着电话,声音嗫嗫柔柔地低语着,一听就是和男朋友在聊天,和乔乔一样的习惯,都是左一句老公右一句老公的称呼着,很是甜蜜。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身边人都已经习惯这么称呼男朋友……一想起对着的是易文泽,就已经接受不能,更紧张了。
再看一眼时间,才过了三分钟。
忽然,手机就响起来,黑白分明的一个名字在闪着。
她吓了一跳,立刻接起来。
那边四周有些许嘈杂:“起床了吗?”
“起了,你飞机误点了?”
这个时间应该在飞机上,她第一反应就是误点了。晚点儿到也好,让自己多些心理准备时间。
“没有误点,”那边忽然吵起来,像是有记者的声音,应该还有粉丝接机,他的声音却一如既往地温和,让她听着立刻安下心来,“我在地下车库等你,到了给我电话。”
说完,电话就已经挂断。
佳禾回味这句话,难道他已经早到了?不是十二点吗?
她立刻拨回去:“我已经到了。”
易文泽微有些诧异:“这么早?”
佳禾窘然:“我起早了,在家没事做就出来了。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民航局怎么了?平时自己坐都是百分之百误点,难道看见飞机上有明星就加速了?那也不该早了一个小时啊……
那边儿易文泽应该是在往出走,过了会儿才说:“航班是十一点十分到机场,我加了一些延误的时间,怕你等太久。”
他说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十一点十分到达,那就是,留了五十分钟的延误时间。
她不知怎么回答,只能一手攥着手机,一手下意识捏着纸杯……直到噗地一声轻响,才发现杯子已经被自己捏的变了形,这才低声道:“你到了车上,告诉我是在哪个区,我去找你。”
“好,不急,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没关系,我等你。”
等到短信进来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分钟后,她才算体会到‘可能需要一些时间’的真正含义。T3航站楼的地下车库,每次都能让她迷路,这次却意外头脑清晰地摸到位置,阿清在车下张望着,看到她立刻招了招手,等她走近了才说:“易老师在那边,我先走了。”
说完就真走了,佳禾茫然顺着一溜车找过去,才看到最里头一辆上坐着易文泽,他就在驾驶座的位置,似乎是看到了她。
就差了这么十步的距离,她竟然踌躇了,这可完全不同于打电话,真实地这么个人就在十步远的车里等自己,自己却没想好第一句该说什么。
然而,第一句话还是被他抢了先,就在她刚坐上车,想要体贴地问一句累不累之流的话时,他已经自然地先问了一句:“先去吃饭,还是先去公司?”
仍旧是那么自然,像是每天在电话里一样的语气。
她这才有了些真实感:“吃饭吧,刚才有很多记者接机吗?”
他发动汽车:“不少,不过都已经被吴志伦带走了。”
她松口气,想了想:“要不去你公司吃?自在些。”
“好。”他忽然看了她一眼。
佳禾有些莫名,刚想问怎么了,他已经探身过来,伸手,替她扣上了安全带。
其实她开始过来还在担心他的腿,虽然电话里一直说恢复的很好,终归是不放心,现在看他开车的样子才算是安了心。现在正是暖和的时候,风透过半开的车窗吹进来,只觉得舒服,不过一会儿,她就已经开始不自觉地打瞌睡,头一点一点地,却仍是撑在那里不敢睡着。
易文泽看着好笑,于是问:“几点睡的?”
佳禾老实回答,其实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
“回自己家还不适应?”
“可能吧,”佳禾郁闷,“不知道为什么,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看到天蒙蒙亮了才眯了会儿,我是不是脸色很不好?”
易文泽侧头看了一眼:“有些苍白,到我办公室你可以睡一会儿。”
佳禾嗯了声,脑子里开始不停回荡,睡一会儿,睡一会儿……
然后,就脸红了。
过了会儿,她就彻底坚持不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醒时车已经停在了一幢三层小楼前,易文泽就靠在座椅上,合眼休息。她不敢出声打扰他,只轻眨着眼睛,让隐形眼镜恢复湿润,却忽然右眼一片模糊,眼镜掉了……
倒霉。
她郁闷地揉了下眼睛,才发现易文泽已经醒了:“隐形眼镜掉了?”
“平时没这么容易掉的,可能因为昨晚没睡好。”
“没关系,我这里有。”
佳禾哑然看他。
他微微笑:“随身给你带了些,临时要用的话,方便很多。”
佳禾噢了声,脑子里开始不停回荡,临时要用,临时要用……
然后,脸又红了。
两个人下车时,吴志伦的车才开进来,他那辆上似乎有不少人,跟着他下来时,都笑着和易文泽打招呼,佳禾默默站在一侧,努力让自己隐形。好在,吴志伦当着外人面,还是很沉默斯文的,绝对和对外宣传的忧郁偶像没区别,他只是在点头招呼时,才对着佳禾隐晦笑,隐晦笑,再隐晦笑……
佳禾由于一只眼模糊着,只能打着晃儿,小心跟着易文泽进门上楼。楼梯和地板都是镂空的不锈钢板,她开始还觉得现代,越走越高时才发现因为太简易,感觉像是在走钢丝。
然,不幸的是,她有恐高症……
上到二层已经开始腿发软,岂料易文泽仍在往上走,佳禾暗暗哀嚎着,鼓足勇气继续往上走,不觉攥紧了很细的扶手,手心都是冷汗。她这恐高症从小就有,当初嘉年华到上海,她本是兴奋而去,到最后却只能做个打酱油的,站在下边看那些惊险高空设备,被乔乔嘲笑无数次。然后最悲催的是,第二年在北京萧余约她出去消遣,竟然又是嘉年华……
她眼前昏呼呼的,每走一步,心跳都迅速加快着,正有个小男生从三楼跑下来,本就很窄的楼梯,更显得挤了,她小心挪了半步,靠着栏杆,努力分散注意力。
“老板。”小男生点头招呼。
易文泽嗯了声:“在准备试镜?”
“是啊,下午两点开始,”小男生说完,看了眼佳禾,立刻添了十二万分热情,“老板娘好。”佳禾吓了一跳,下意识看了眼易文泽,他只是笑,不说话。
她看人家这么热情……只能嗯了声,然后更晕了。
那小男生嘻嘻笑着跑下去,易文泽才注意她的脸色:“不舒服吗?”
“没……”只要上去,只要上到三楼一定会好。
易文泽转过身,细看她。
佳禾手攥着栏杆,不停祈祷,别看了,快走吧……
“我忘了,你有恐高症,”易文泽有些抱歉,伸手搂住她,把她拥在怀里往上走,“一楼都是工作间,明天我会让人把办公室移到二楼。”
佳禾有些傻,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估计又是乔乔说的。
因为被他搂着,她又刻意不看脚下,慢慢缓和了不少,但终究是难克服心理障碍,也顾不得什么大庭广众不好意思了,很自觉地就又往他怀里靠了靠。
走上三楼时,阿清正从一间房出来,竟然先是张了张嘴,立刻往旁边看,笑得明显:“易老师,我看了试镜的名单了,三天估计不够。”
易文泽有些意外,大致和她交待了两句,便让她帮忙去找些附近饭店的菜单,阿清立刻识相地跑了。佳禾显然仍在恐高的余震中,就这么旁听着,直到进了房间,才发现自己还挤在他怀里……
她脑中飞快想着借口,终于灵光一现:“你不是要给我找隐形眼镜吗?”
然后成功脱逃。
午饭菜不多,刚好够两个人吃完。佳禾刚放了筷子,易文泽就随手收好,用报纸裹在一起,再用塑料袋套好放在了门口。佳禾看他行云流水做着一切,就开始不停在心里骄傲着,看看,偶像多优质多平易近人,不愧是自己偶像。
然后,他随手拿起绿色的小瓶,倒出一粒口香糖:“要喝水吗?”
“咖啡。”佳禾说完,就觉得自己大逆不道,竟然把偶像当小厮使唤了。
所以,还没等他动,她已经先冲进了茶水间。
架子上,足足放了七八种咖啡。
有简易的,也有调配的,还有咖啡粉和咖啡豆,她盯着看了会儿,还是拿出一袋最简单的雀巢,回头问:“你喝什么?”
“冰水就可以,”他走进来,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袋子,“怎么不煮?”
“这样方便,”她顺手撕开,“我喝咖啡就是提神,最后喝着喝着就习惯,其实一点儿都不讲究,只要有这个味道就行。”
他接过她的手里的袋子:“咖啡粉很方便。”
说完,就把袋子扔到垃圾桶里,从高处拿下咖啡壶,用凉水冲洗干净,开始非常娴熟地替她泡咖啡:“我以前也喜欢喝咖啡,后来拍戏胃不好,强行戒了。”
水开始慢慢沸腾,咕嘟咕嘟作响。
他只是耐心等待,右手随便搭在玻璃台上,佳禾的视线从他的衣领,挪到了手,最后滑到了指尖。味道慢慢出来的时候,他手指忽然动了下,她这才如梦初醒,抬头时他的脸已经近在咫尺,然后,终于低下来,温柔地吻住了她。
咖啡香气,还有他舌尖的薄荷香气,一瞬间沾满了所有意识。
不同于初次的唐突,对于他们的关系,一切都在自然不过。可她却仍是天旋地转地眩昏着,难以呼吸,过了很久,空白的大脑才闯入一个念头。
完了,自己没吃口香糖。
易文泽正搂紧她,侧过头准备深入时,她忽然推了下。
他抵着她的唇,轻声问:“怎么了?”
“那什么,”总不能怪他不给自己吃口香糖吧,她犹豫了下,“时间过了,40秒。”
还好她会泡咖啡,静置40秒后,需要下一步操作。
他默了片刻,才又浅显地吻了下,放开她开始倒咖啡,明显带着隐隐的笑,佳禾假装未见,蹭开了一些。
知识的力量,果真伟大……
走出茶水间时,门下已被人放了几张纸。易文泽拿起看了两眼,是这两天工作的时间表,佳禾扫了眼,想起刚才说的试镜:“你们新电影开始找演员了?”
他点头:“这两天在试镜。”
“是什么题材?”
“民国,”易文泽把纸放在桌上,“除了女主角,其它女演员没什么太大戏份,没想到试镜的人这么多。”
那是因为有你和吴志伦,佳禾暗自腹诽。
他忽然问:“试镜就在一楼,开放式的,要不要看看?”
佳禾想起这高度,郁闷了一下:“算了,这种高度,我都不敢往下看。”
到时候血压一升,来个高空坠物,就更热闹了……
“没关系,我会陪你。”
因为制作公司刚刚开始,又立刻和内陆老大益华合作启动了一个大项目,易文泽很快就进入了工作状态。佳禾就坐在窗边藤椅上,拿了一摞报纸随便翻着,阳光透过玻璃,经温暖无限放大。然后瞌睡虫就这样到来了……直到哗啦一声轻响,她才猛地清醒过来,发现报纸已经从膝盖上滑了下去。
易文泽笑看她:“进去睡一会儿。”
她忙说:“没关系的。”
真是犯罪,人家忙的焦头烂额,自己还在打瞌睡。
这时候楼下忽然开始有了声音,试镜像是开始了。她这才有了脱离窘况的借口,忙又打岔道:“试镜开始了?”
“出去看看,”他轻活动了一下手指,站起身:“正好休息一下。”
两个人出了门,一楼已经坐满了人,还真是开放式。
佳禾刚才看了一眼,腿立刻软了,想退后时已是周身一暖,易文泽就这样两手扶着栏杆,把她圈在了胸前:“这样好些没有?”
“好多了。”佳禾低声道,虽然知道这是克服恐高最好的方式,可楼下那么多人……二楼三楼也有人在看,终是不好吧?
正犹豫要不要回去时,已经换了下一个人。
从这个角度,佳禾看不到那个小女生的脸,但看身材就料定,美女一枚。
岂料一开口,声音竟然很熟悉:“各位老师好,我是十三号,姜幸。”
为什么会很熟呢?
佳禾认真想了想,自己应该不认识这个人,名字没听过。
佳禾没再深想,估计是恰好和自己认识的人声音像。她看了眼坐着的人,吴志伦就坐在最右侧,很严肃忧郁的神情,不禁笑出声,低声道:“吴志伦的定位肯定是错的,明明很阳光明媚的一张脸,却总演心理很复杂阴暗的角色。”
易文泽也压低声音:“和他的经历有关,他以前住在屋村,家境不是很好。后来试镜了很多次模特,都没成功,考培训班也没成功,只能在片场等龙套戏份。”
佳禾只知道吴志伦红了七八年,但不是自己那盘菜,自然没多关注过。现在认真想想,他和易文泽一样大,但是却晚红了很多年,应该是很不容易。
“在香港出道挺不容易的吧?”貌似熬出头的,都是跑很多年龙套的人。
易文泽很平淡地嗯了声。
她忽然想起乔乔说的,天楚也是挣扎了很多年。
不过,现在就问前任的话题,肯定不大适合。佳禾很识相地忍住了,再去看下边,那个小女生已经按要求,演了段认亲戏,又被要求和身边人搭戏,演痴儿。
她认真看了两眼,真是不错,就是仍然觉得声音真的挺熟的。
差不多快结束时,吴志伦看起来也很满意:“很快的回答我,你最近印象最深的事是什么?”
那小女生不敢耽搁,脱口道:“是见到你的绯闻女友。”
一语掷地,所有人都愣了,吴志伦脸色从疑惑,到了然,最后啼笑皆非,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三楼。佳禾早傻掉,被他一看才猛地想起来,为什么觉得这个女生声音很熟了,不就是那天晚上说试镜的那个人?
她正翻江倒海着,耳边已有了些温热。
“你见过她?”
她干干地笑着:“是啊,真巧了。”
然后,立刻三言两语把那天的情景交待了下,这边儿说完了,楼下吴志伦却还没开口说话,像是在考虑什么,漫长的等待后,才似是而非道:“有机会合作的话,你会再见到她。”
说完,低声和身侧人交流两句,换了下一个继续试镜。
“吴志伦会要她吗?”
这个小女生还不错,这次他们的电影也算是不小的制作,再加上两个老板的名气,宣传应该不费力,要是能有机会,出彩的话是个好机会。
他摇头:“照他的个性,应该不会。”
佳禾诧异:“就因为提到绯闻女友?”
易文泽笑:“是,但不是你想的那种原因。今天这么多人试镜,她说这句话,很容易就能让人记住她。这是个很聪明的话题,我有不少随便些的朋友,就喜欢这种自己能跳出来演员,可惜阿伦不是这种人。”
佳禾哦了声:“他是苦过来的,应该更喜欢踏实些的。”
易文泽不置可否。
佳禾忽然想起那天吃饭,一堆甲乙丙丁说的那些调笑,忽然很暧昧地看着他:“你说,吴志伦既是明星,又做了制作公司的老板,会不会每天半夜都被美女敲门?”刚说完,她就后悔了,怎么听着,像是自己在借吴志伦影射他……
易文泽在笑,很隐晦地笑,却因为距离太近被无限放大。
“他不太好说,”他压低声音,很正经地说:“不过我有个好习惯,睡前会锁门。”
……
她干笑:“的确好习惯。”
楼下仍在继续,两个人看了会儿就进了屋,佳禾看他在忙,自己也不能一直闲坐着,就小心问:“你这里有多余的电脑吗?”
反正也是闲着,倒不如把前两天开会的天书写好。
易文泽看她,她立刻拿出U盘:“职业病,随身带着东西,抽空就写。”
他这才打了个电话,阿清很快就送了个笔记本来。
她刚才插上U盘,吴志伦就进了屋,还跟着几个人,看这架势应该是谈正事来了。佳禾正犹豫自己要不要出去,免得不参与还平白当个活背景,易文泽忽然指了下另一间房:“这里有些吵,你可以进去写。”
佳禾嗯了声,抱起电脑,走过吴志伦身边时,他明显挑了下眉,笑得很有味道。她莫名看他,鉴于人多眼杂,没好意思问他到底搞什么鬼,却在推开那间房门时,窘然了。
这间房……是卧室。
背后已进入工作状态,她又不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看了一眼大床,再看了一眼长沙发,再看了眼床,然后……一本正经地坐在了沙发上,低头看电脑,刚才开机切换输入法,就发现了更窘的问题,这台电脑只有一个输入法——香港形码输入。
也就是说,她根本无事可做了。
最后只能走到窗边,发呆。
隔着一道门,依稀能听见外边儿的声音,似乎正是热火朝天,她一边饶有兴致地辨认哪个是易文泽的声音,一边认真回忆着今天的行程,最后竟发现没干一件有营养的事情。
易文泽看上去没什么安排的样子。这可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约会,是不是该特别点?看电影?等于往娱记枪口上撞。吃饭?貌似中午吃的也不错。
算了,看电影不如看碟,吃饭不如叫外卖。
正是自我开导时,身后忽然传来了开门声。
她回头看,易文泽正端了杯咖啡,反手关上了门。
“在看什么?”
她忙转过身,背抵着窗台:“没看什么,你怎么进来了?”
他笑了笑:“已经谈完了。”
说完,把咖啡放到了茶几上,向着佳禾走过来。
佳禾看着他越来越近,不知怎么地就有些发慌,货真价实的卧室,左边是怒大的一张床,右边是双人沙发,实在不是她多想……这个空间太让人有压力了。
最后,他终于停在了三步远的地方,随手从金属架上抽出了几张DVD。
“我要去次益华,要不要让阿清陪你出去走走?”
佳禾暗松口气:“不用了,我在这里等你。”
他淡淡地嗯了声,把碟片拿出来:“如果饿了,冰箱里有三明治。”
她嗯了声。
“如果不喜欢我挑的,就自己找些来打发时间,”他边说边替他打开DVD,见她只是点头,最后才说:“困了,就自己在床上睡一会儿。”
佳禾不自在地点头。
直到他走了,佳禾才想起来自己没问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到底会什么时候回来,可现在追出去问,肯定会被吴志伦嘲笑。举棋不定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傻等着算了,总归不会到明天才回来吧?她边自我安慰,边鬼使神差地回到了窗边,偷偷瞄着楼下的那辆车。
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大门口,不过片刻,易文泽就走了出来,到车旁才拿出根烟,很安静地抽着,似乎在等人。佳禾就在窗户旁边看着他,看那些守在外边的小姑娘边雀跃指点着,边低声笑着谈论,而他却恍若未见,只是很安静地独自站着。
佳禾怎么看,怎么觉得,今天阳光真是明媚……
两三分钟后,吴志伦才走出来,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准备上车时他却忽然抬起头,很自然地扫了一眼三楼。完了,偷窥被发现了,佳禾立刻尴尬地摆了下手,闪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探头看了一眼,直到确认车彻底开走了,才算是松了口气。
她打开卧室门,边放着碟片,边跑到外边收拾,把刚才所有人用的杯子都洗了一遍。很清冷的水流,冲洗着半透明的玻璃杯,卧室里是很悠扬地电影配乐,一切都和谐的一塌糊涂。
彻底收拾干净后,她很满意地环视了一眼,才回到卧室,抱着抱枕看电影。
屏幕上的画面一帧帧过去,她足足看了十分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看了什么,只是心猿意马地看着屋里一样样摆设……这还是第一次呆在易文泽的卧室,到处都是清淡的男人味道,她把脸埋在抱枕里狠狠地吸了口气,然后眯起眼,很满意地长出了一口气。
唔,没有一点女人的气味。
屋里屋外都很安静,只有电视里的几个男主在争来斗去,佳禾凝神看到最后,却发现脑子开始嗡嗡地,不停叫嚣着困死了困死了。直到第三次滑倒在沙发上,她才纠结着关上门,很谨慎地从床上抱起枕头和被子,彻底倒在沙发上,睡死过去。
漫长的沉睡,梦中都是淡淡烟味。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醒来,喉咙有些发干。
她伸手想掀开被子,去倒点水喝,稍稍动了一下,才感觉到自己是被人抱在怀里的,立刻浑身僵直,不敢再动一下。均匀的呼吸,温热地扑在自己的脸上,她本就是被热醒的,感觉到这样的处境,身上更加滚烫,很快就出了一身汗。
过了很久,她才悄悄睁开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他似乎睡得很沉,就这样和衣躺在被子外,隔着簇白的棉被,把自己搂在怀里。这样的距离,能清晰看到他的下巴,鼻尖,再抬高些视线,是闭合的眼睛。这么安静的地方,他就这样睡在自己身边……好在,只是自己醒了,他的睫毛始终没动过,看起来真的很累。
四周其实很黑,不知道是因为时间晚了,还是因为他拉上了窗帘。
佳禾不敢动,自然也不能解开这个疑问。
她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易文泽,心中有个火苗,不停地蹿动着。
你看,都在一起两个星期零三天了,自己还没有主动亲过他。她看着那唇角漂亮的弧线,给自己打气,高中就因为太崇拜他,以他为蓝本选男友,果断错过了纯纯早恋的机会;大学时终于降低标准,又因为满屋子都是他的海报,还和顾宇大吵过,现在……总该连本带利讨回来了。
她不停给自己洗脑,正牌女友,怕什么?
终于,她开始挪动起来。因为是蜷在他怀里的位置,她只能慢慢地往上蹭了下,看看易文泽没反应,然后很满意地又往上蹭了一下,那张脸有太过漂亮的轮廓,在这样暗的房间里,模糊的像是老电影的黑白画面。就是这样的感觉,当初他刚红的时候,在电视上就是这样干干净净的,笑很礼貌,明明是刻意收敛着,沉默着,却让她立刻陷了进去。
佳禾出神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把心一横,极快地,在他嘴角碰了下。
然后,屏住呼吸,心满意足地蹭回原处。
腰上的手似乎压得紧了些,她还陷在亢奋中,没大在意地动了两下。
“别动。”头顶传来很轻的声音,很软,带着浓郁的睡意。
轰然一声,佳禾傻了。
过了很久她才装作刚睡醒的样子,迷糊着去看他:“你醒了?”
“醒了一会儿,”他好笑看她,“还要继续吗?”
佳禾彻底无意识了……
他稍微用了下力,两个人就靠得更近了些。
太快了吧……不行,太快了。
佳禾闭了下眼睛,然后睁开:“那什么……”
离得太近,他的呼吸一下一下地,都扑在自己脸上。很热,从脸到手心,身上……佳禾感觉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都有些烫人。
怎么说?怎么说?谁告诉她怎么说?
“还想继续睡吗?”他把头低下来,很近的距离,几乎是碰着她的鼻尖在说话。
这话太微妙了……不过好在,终于有了‘睡’这个重点,佳禾尽量让自己声音平静,努力扯开话题:“你还困吗?”
“已经醒了。”他言简意赅。
“那……不睡了?”她小心请示。
他似乎没有异议:“晚上想做什么?”
问题又丢回来了。
满脑子堆满了不纯洁字眼,怎么绕来绕去都这么暧昧?不是睡就是做……
好在,手机忽然开始快乐的唱歌,老妈的御用铃声救了她一命。她动了下手臂,想要借机起身,易文泽却已经随手从茶几上拿起手机,递给她,成功打碎了她逃离的打算。佳禾只好尴尬笑笑,说了句‘我妈’,马上接起来喂了声。
“在哪儿呢?什么时候回来?”
佳禾随口道:“今天不回来了,”说完觉得不对,又立刻道,“不对,是晚点儿回来。”
“怎么不说一声啊,我菜都烧好了,”老妈埋怨,“这次的导演怎么回事,工作日也就算了,周末还要你开会。”
佳禾心虚地嗯了声:“是我不好,晚到了两天。”
“和你那什么导演说,今天家里有事,”老妈声音忽然低下来,“顾宇来了。”
佳禾心里咯噔一声:“他来干什么?”
老妈似乎很兴奋:“说是来看看我和你爸,你看这孩子人多好,当初你甩了人家,他都没记恨过,看样子还惦记着你呢,你老妈我特地把他留下来吃晚饭,给你争取时间,你可要快点回来啊——”
佳禾哑口无言,说谎话的报应来了。
当初自己和他分手,怕老妈为自己伤心,就只说是自己的问题,忽然感情淡了什么的。老妈追着自己骂了好几个月,她那时还觉得自己挺明智的,总比老妈知道自己宝贝女儿被甩,心疼好几个月强。可现在她才发现,人果真不能说谎。
关键问题是,这么近的距离,易文泽肯定听了个清楚。
安静,很安静。
他仍旧离自己很近,近得自己都不敢再说什么。
老妈在那边叫了声佳禾,她这才很苦闷地开了口:“回家——”只蹦出两个字,后边的‘再说’还没有出来,就被淬不及防地堵上了嘴,易文泽勾住她的腰,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轻轻重重地碰着她的唇,一寸寸地摩挲着,动作不急,却很专注……
电话那边,老妈喂了两声,念叨着怎么忽然没信号了。
这边佳禾已经彻底没了声音,房间太黑,她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只感觉着两个人深陷在沙发里,从心到身,完全被牵制住,哪儿还有说话的空隙。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断的,直到手机屏幕灯灭掉,彻底湮灭了最后一丝光线。
她呼吸急促,满脑子都是怎么解释,他是不是生气了,直到他手心的灼热滑过腰间的皮肤,她才有些清醒,挣扎地推起他,喘了两口气:“那什么,顾宇的事,我申请解释一下。”
易文泽低头看她,这个角度,这个眼神,天啊,她昏死算了。
这不是片场,这不是偶像剧,偶像你这么敬业干什么……
“当初我没和我妈说实话,”佳禾又轻喘了口气,仍觉得大脑有些缺氧,“我是怕我妈伤心,自己宝贝了这么大的闺女,别人说欺负就欺负了……所以,我说是我不要他,我妈就觉得我对不起人家了。”
真没脸呵,被甩了还自己往脸上贴金……
易文泽笑了笑:“这不是事实吗?”
佳禾被噎住,认真回想了下,小声嘟囔:“其实,的确是我先说的。”
可性质完全不同啊!
“所以,”他笑意更深,“这和我们正在做的事,有什么关系?”
沉默,她窘然地沉默着。
就算是我不厚道,找了个借口打断,偶像你也不要这么直接拆穿,好不好……
沙发又微陷了下,佳禾下意识想闭眼,却发现他已经坐起来。她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抱着被子爬起来:“你去干嘛?”
该不是生气了吧?这件事的确有点过分,顾宇那家伙没事儿吃饱了撑的,去我家干什么?害得偶像误会我……
“你不是说不睡了?”他看了下表。
佳禾闷了下,好像自己真这么说过。
易文泽回头看了她一眼:“难道你还想继续?”
……
“当然不想,”佳禾脱口否认,说完又后悔了,怕他以为自己是听到顾宇才不想的,忙又解释,“其实,也不是不想……”
易文泽看她,示意她继续说。
佳禾想哭,怎么说都不对,让她怎么继续?
最后还是他先放过了她,笑了笑:“饿不饿?”
佳禾如被大赦,连忙点头:“很饿,饿死了。”
他站起身,把外衣递给她:“麦姐在天津,我们今晚开车过去。”
“这么急?”佳禾错愕看他,刚才到北京又去天津?
易文泽站起来,走到衣柜前挑衣服,拿出一件休闲上衣:“忽然很想吃天津小吃。”
“其实,北京也有卖天津小吃的……”
佳禾说到一半,忽然有了个不好的想法,难道偶像是有意把自己带走?她瞄了一眼易文泽,看他很自然地脱下了西装外套,立刻两眼一黑,从沙发上蹿起来:“我去喝点儿水。”说完,也不等他反应,就踩上小平底鞋,狂奔出了屋子。
直到到了茶水间,心还是怦怦直跳。
黑暗中,饮水机的灯一闪一闪的,她摸了半天才找到开关,打开壁灯。
外边走廊里,似乎有人在说话,很高的声音,评论着今天试镜的演员,还有接下来的新戏,佳禾拿起玻璃杯接水,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误差,他不就是换件外衣……自己跑什么啊?跑什么啊啊啊啊?
她彻底凌乱了,二十六七岁了,竟然还像个纯恋少女。
是丢人呢?还是丢人呢?还是丢人呢……
易文泽很快就收拾好,两个人到楼下的时候,吴志伦正趴在窗台上打电话,看到两个人出去,叫了易文泽一声:“去哪儿啊?吃饭带上我。”
易文泽抬头看他:“去天津。”
吴志伦险些掉了手机:“不是明天才去吗?这都2011年了,你们还玩私奔啊?”
易文泽比了个闭嘴的手势,打开车门,先上了车。
佳禾也坐上车,刚要撞上车门时,吴志伦又叫了一句:“等我十分钟。”
佳禾正是犹豫时,易文泽已经示意她关门,然后果断发动汽车,扬长而去。
正是杨树飘白絮的时候,佳禾才开了一会儿窗,就被吹了一头的白色绒毛。她懊恼地关上窗,磨磨蹭蹭拿出手机,想要给老妈打个电话,可又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具体行程安排,只能看了眼易文泽:“我们……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你想什么时候?”
“你没计划吗?”佳禾傻看他。
“只有个小工作,差不多半天时间,其它时间暂时没计划。”
“你在北京不是有工作吗?”佳禾继续引导。
今天周六,明天周日,我可是周一要继续开会的……
“今天处理的差不多了,可以休息两天。”
佳禾泪目。
还真像私奔,什么都没带,也没计划。
也不对,他刚才说可以休息两天,明明就是有计划有预谋的。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不死心,继续问:“那你去天津见麦姐,总是有正事的吧?”
好歹给个时间安排,老妈难得等到自己出差回北京,自己又玩人间蒸发,没有半句交待,回去后绝对是抽筋扒皮。再说……老妈对顾宇心心念念的,自己又不在北京,指不定老太太能做出什么事来。
“是我的电影宣传。”
佳禾啊了声:“那我去干什么?”
易文泽一手搭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替她摘去刘海上的杨树绒毛:“以后会很忙,所以能在一起的时候,尽量都会带着你。”
因为戴着鸭舌帽,上半张脸有些很浅的阴影,更显得那双眼的深邃。
佳禾本想说自己没带换洗的衣服,可眼看着他对自己笑,看着他等待自己反应,看着他满意地发现自己没异议,然后回过头去继续开车,整个过程竟是如此流畅,流畅的她连一个字都没挤出来。
压力,压力太大了,英雄都闯不过美人关,何况自己一个小编剧。
现在就这样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怎么过啊……
直到车出了三环,她终于认命地摸出手机,决定告诉老妈自己临时出远差,然后再想个借口和刘导请假,正是纠结请假理由时,才发觉这条路很熟,怎么看都像是自己家的方向,仔细观察了半天才小声请示:“咱们不是去天津吗?”
易文泽很淡地嗯了声:“先去你家拿些换洗衣服。”
去……我……家?!
佳禾立刻一个激灵:“不用了,我带着信用卡呢,大不了去天津再买,我没那么挑剔,很随意很随意的。”
他笑:“没关系,正好顺路。”
佳禾拿着手机,眼前开始冒星星。
一个东南,一个西北,很顺路吗?很顺路吗……
车一路向北,佳禾随手开了电台,正有人点拨周董的一路向北,真是……喜感。
到了小区门口时,看门大爷伸手拦住,走到了车前。易文泽刚想拉下车窗说话,就已经被佳禾扑身按住手臂:“让我说。”全民围脖时代,偶像这张脸还是藏着安全。
她说完,不等易文泽反应就下了车,和保安打了个招呼。
“佳禾啊,”大爷笑得很得瑟,“今天你们家可占了两个车位了,怎么还有车?”
佳禾干笑:“今天我生日……”
“这样啊,”大爷哦了声,拍了下额头:“你等会儿,我屋里正好袋老婆饼,人家从广州带来的。”
佳禾默然,只能等着热情的大爷拿出老婆饼,期间瞄了车窗两次,确认是看不到易文泽的脸,才算小松了一口气。
等到上车时,易文泽看了她怀里的东西一眼:“给的你什么?”
“老婆饼,”佳禾老实汇报,“你爱吃吗?”
易文泽视线从她脸上,滑到她怀里的老婆饼,“还好,你要是喜欢,以后带你回香港吃。”
佳禾哦了声,只觉得“回”那个字,很玄妙。
“接下来怎么走?”
佳禾这才反应过来,指着左边说:“沿着左边的路,一直到底,然后右转第三幢楼就是,”她说完,忽然发现一个重大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
就算乔乔再八卦,也不该事无巨细吧……
“我事先问过乔乔,”易文泽随口道,“对北京的路不是很熟,怕临时要来会找不到。”
佳禾哦了声,心不停地摇晃着,只觉得自己要醉了。
他打了下方向盘,车就沿着左手的路一直开了下去,小区的路灯不多,只能看到车附近的范围,才开过两三幢楼,对面就有车开过来。因为路很窄,易文泽略微靠里让了一下,那辆车开过去,佳禾才看到里边是顾宇。
他似乎也看到了佳禾,很快就停了下来。
佳禾心里咯噔一声,正要说什么的时候,车已经很稳地停了下来。
“我可以下去一下,和他说几句话吗?”佳禾不自在地问了句。
易文泽笑了笑:“需要我下车吗?”
“啊……”佳禾犹豫。
其实她就想下去和顾宇说清楚,免得以后有什么误会。
“想听听我的想法吗?”
“你说。”佳禾竖起耳朵。
“你在这里等我,一分钟。”
他伸手解开安全带,看了佳禾一眼,似乎是在征询。佳禾被他看得一阵恍惚,大脑立刻被放空,顺着他的目光,犹豫着点了下头。
直到车门被砰地一声撞上,她才听见自己心在跳,剧烈的跳。
当初她肝肠寸断的时候,曾发誓要找个比顾宇好的,甚至无数次梦想自己挽着新男朋友,昂首挺胸地走过顾宇面前,气得他呕血三升。当然这只是梦想而已,可眼下,在自己家楼下,梦想奇妙的成真了,只不过设计好的重逢,貌似变成了单挑……
佳禾,冷静,冷静……
她平复了几秒,才连忙转过身,趴在两个座椅中间,努力让自己看清车后的情况。从这个角度,能看见易文泽的背影,他很快走到顾宇车旁,俯身对里边说了句话。天太黑,看不清他的神色,佳禾只觉得后悔,生怕顾宇说了什么,让他误会生气。
好在,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就直起身,随手拍了拍车顶。
佳禾立刻一颗心提到嗓子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等着。脑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场面,如果顾宇下车,自己一定要冲下去,挡在偶像前面说清楚。说什么好呢?
这是个问题……但不是最大的问题,先冲下去再说。
反正不管什么,她一定不能就这么干等着。
这个念头刚才落下,车就忽然动了下,然后……开走了?!
易文泽两手插着兜,很淡定地走过来,上车,开车,那表情动作,俨然是下车交了次加油费,没有半点的异样,只觉得那双隐在帽檐下边的眼睛,更不真实了。
“他和你说什么了?”她忐忑着问他。
“没说什么。”他专心开车。
完了,肯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佳禾紧张看他:“他说什么你都别当真,真的,我和他早没关系了。”
易文泽看了她一眼,神色平淡。
“真的,”她只觉得心慌意乱,想要说很多话去解释,可终归不知道顾宇说了什么,更不知道该解释什么……她看易文泽还不说话,更急了,“虽然我们开始不久,但我是最讨厌那种朝三暮四,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人,你知道,道德底线是很重要的……”
车忽然停了下来,佳禾更慌了,紧盯着他。
他微微笑了下:“到了。”
厄?!
佳禾这才侧头看了一眼,果真到楼下了。
她惊魂不定地回了头,继续看易文泽:“你还生气吗?”
易文泽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真的没说一句话。”
“一句没说就走了?”她仍不敢相信。
如果刚才没看错,易文泽应该只低头说了句话,车就走了。
她看着易文泽点头,脑中只蹦出了两个血红大字——‘秒杀’。
易文泽笑着摇了摇头:“走吧。”
他说完,就开门下了车。
佳禾坐在车里愣了三秒,才立刻蹿下车,从车前绕过去,站到他面前:“我自己上去吧。”他要是出现在自己家门口,老妈百分之一百二心脏病发……
易文泽低头看她:“怎么了?”
老旧的路灯,光线淡如月光。
她整张脸都笼在柔和的光线里,一双眼睛紧瞅着他,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却似乎又在犹豫权衡。四周很安静,依稀能听到一楼的人家在做饭,讨论着涨价的青菜,到处都弥漫着真实的生活气息,唯独面前的人,太过不真实。
憋了半天,她还是那句:“还是我自己上去吧。”
他声音低下来:“到底怎么了?”
“我们才刚开始,”她终于一鼓作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不能让我妈太早看到你……这次还是我自己上去拿东西吧?”
他啼笑皆非:“我不能见人吗?”
佳禾忙解释:“不是……我是觉得太快了,你的身份又这么特殊。”
她看他,再看他,认真看他。
易文泽终于点头同意,示意她上楼。
佳禾这才长出口气,刚转身走了两步,又很小心地转回来看他:“你到车上等我吧?”这么扎眼一个人站在楼下,说不定下来时候,老妈不知道,全小区人都知道了。
这次换易文泽沉默了,最后只能拉开车门,坐到车里。
透过前挡风玻璃,还能看见佳禾打量着车,似乎还是觉得不安全。直到易文泽熄火灭灯,车里彻底没了光,她才算是满意地进了楼梯口。
佳禾三步并作两步,爬到五楼已经气喘吁吁,一打开门老妈就迎了上来,不停说着顾宇刚走,有没有看到什么的。到最后越说越兴奋,竟然都开始要拨电话叫顾宇回来了,佳禾这才觉得事态严重,立刻说自己在楼下碰见他,人家有事先走了,老妈这才放弃,转身进厨房切果盘。
行李箱还是昨天拉回来的,因为怕易文泽等的太久,她索性就直接检查了下,把箱子拿到客厅,说自己去天津出差,过几天才回来。老妈听见这话,立刻从厨房探头出来:“我说,顾宇刚才说了,这一个星期都在北京,你就不能在家呆两天?”
看来不解释清楚,老妈还真就当顾宇是准女婿了……
为了日后的平静生活,她终于不情愿地靠在厨房门口,很小心地对老妈说:“妈,以后别提顾宇了,我刚才也和他说清楚了。”
老妈手顿了下,小心诱导:“他真不错,比以前成熟多了。”
佳禾别扭地看老妈:“我有男朋友了。”
“啊?”老太太险些把草莓拍烂,“什么时候的事儿,你怎么没告诉我?”
“刚开始,”佳禾看那可怜的果盘,更加断定自己刚才的选择是对的,“等稳定了再带来给你看。”到时候您可别吓跑他……
“做什么的?”
“演员。”
老妈冷飕飕扫了她一眼,一副了解的神情:“演艺圈很乱,不是什么好选择。”
佳禾汗颜:“我不也是这个圈子的。”
“反正不踏实,”老妈挥舞着水果刀,又补了一句,“你别是天天迷易文泽,迷的只看重长相了吧?闺女,咱可要清醒一点,你以为你真能嫁给易文泽那样的?”
……
佳禾很窘地沉默着。
这一句男朋友,简直是激发了老妈的教育潜能,她眼看着老妈挥刀切西瓜,已经做好长聊的架势,立刻提着箱子,开门就跑。刚才下了四楼,身后就传来了叫声:“我还没说完呢!顾宇真不错,都主编了……”
佳禾闷不吱声,火速跑下楼,直到把行李交给易文泽,两个人都上了车,才松了口气,还没说出半个字,电话就追来了。
“我妈,”她对易文泽苦笑了下,接起电话:“我真要走了,等下星期回来再说?”
那边阴测测一笑:“我刚才可看见了,人挺高的,没看见脸,可怎么瞅都像是照着你偶像挑的,看着年纪不大?该不是你剧组里的小演员吧?”
佳禾哭笑不得,看了眼易文泽的打扮,的确挺像的……
“不是,没电了没电了。”她低声说着,然后火速挂了电话。
再抬头,车已经开出了小区,她很心虚地看了眼易文泽,纠结了半天,终是想到一个突破口:“刚才,你和顾宇说了什么?”
正好是红灯,易文泽很稳地停下来,侧过头,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在佳禾十五岁那年,我见过她,所以是你来迟了’。”
这话太容易懂,每个字都很清晰,可连在一起,她却不懂了。
十五岁那年,自己还在四中念高一,整日整日地补课,连外校的人都不怎么认识。更何况,在那之前她从没离开过北京半步,自然也不可能去香港,怎么可能见过他?
难道……佳禾看他。
是哪部片子的台词?够煽情,适合秒杀。
此时正好有电话进来,佳禾只能盯着红灯变绿灯,扯了下他的袖口,示意可以继续开车了。易文泽一手握着方向盘,戴好耳机,开始说话,听着交谈应该是吴志伦,看样子是开车追来了,三言两语间,还冒出了‘天楚’的名字。
两个字悄然溜入耳朵,她实在不想偷听,可易文泽竟然没有避讳。
电话一挂断,她立刻装作很有兴趣的样子,继续刚才的问题:“你为什么这么说?”
“忽然想到的,”易文泽似乎没打算解释,反而轻描淡写地转开了话题,“我的那部电影,已经确定是天楚唱主题曲,这次到天津你可能会看到她。”佳禾没想到他把话题转到这上面,打了个磕巴,才笑着说:“她现在正红,你们也算是强强联手,宣传效果应该会不错。”
何止是不错,刚离婚的两个人再度合作,铺天盖地的新闻大潮又要来了。
她想到见天楚,忽然有些别扭。
两三个月前在横店的事,她还记忆犹新,当时自己还一口咬定绝没有什么关系,现在……她虽然不怕见她,可怎么莫名有种撒了谎的感觉。天楚当时在想什么,自己大概也能猜到,余情未了?再续前缘?
她瞄了易文泽一眼,到底问还是不问,问到什么地步好呢?
易文泽又开始一个个接电话,根本没给她间隙问,直到上了高速,他才算是空了下来:“上高速了,系好安全带。”佳禾哦了声,反手拉过安全带,就在啪嗒一声扣上时,他又出了声:“天楚是个自尊心太强的人,如果她和你说了什么,都不用太在意。”
佳禾点头,发觉他在开车,似乎看不到自己,忙又嗯了声。
“我和她是一年前签字离婚的,这件事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只是两个人感情不和,”他言简意赅,“如果你看到新闻写了什么,就当是在看故事好了,不用太当真。”
易文泽太坦白,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明白,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也不会这么小心眼计较的,”她顿了下,试探地问了句,“我感觉……她好像还想复合。”
说完,只觉得自己牙酸。
男女朋友,问这个不过分吧?她忐忑着看了眼易文泽,似乎没什么反感的表情,这才稍微安心了些。易文泽似乎在考虑怎么说,过了会儿才道:“她在横店提过。”
车开的不算快,不停有车飞速超过,两个人一时有些沉默。
直到停下加油时,他才在下车前很平淡地补了句:“她应该知道我现在有女朋友。”
佳禾噢了声,虽然还有好多疑问,但还是忍住了。再问下去,真像是自己在逼问了,其实他一直做得很好,才刚刚开始,不能显得太小心眼。
今天路况不错,两个人到天津才用了一个多小时。
直到进了天津市区,她才觉得饿,看着路两侧不时有各类饭店、快餐店飘过,下意识想说要不找个地方吃饭吧,可话到嘴边才想起来他不能这么随便露面,只能安慰自己和偶像在一起,总要有牺牲,诸如现在。
饿,饿的胃疼,她悄悄揉着胃,默默祈祷快到酒店。
“饿了?”
她忙松开手:“还好。”
“很快就到了,”他伸手揉了揉佳禾的头,笑道,“再坚持会儿。”
易文泽说话很靠谱,果真五分钟之内就进了一幢大厦,两个人在地下车库等电梯时,身边有五六个年轻人也在等着,一看到易文泽立刻纷纷低语着,有几个大胆的拿出手机想要拍照,他只笑着说可以合影,但不能偷拍。
佳禾忙装作不认识的样子,站在一侧角落里,看他和几个人合影,进了电梯也是刻意在离他最远的地方站着,好在他们上的高层,很快最后一个人就出了电梯,门合上时,她忽然感觉到手被人握住,很暖,也很有力。
回头看,易文泽正低头对她笑,带了些歉意:“有我这样的男朋友,会不会不自在?”佳禾有意思考了一下,才忽然笑道:“有我这样的女朋友,会不会不方便?”他无奈一笑:“的确。”
“啊?”佳禾郁闷看他。
他凑近她的耳朵:“我总需要考虑,怎么做才能让你安心。”
耳边的温热,让她有些心猿意马,忽然叮地一声轻响,电梯门已经滑开。
她忙抽出手,示意他先走。
直到进了餐厅,领路小姐看到易文泽,立刻很热情地领路:“易先生,这边请。”直到走到包房门口,他刚伸手要推门时,佳禾忽然扯了下他的袖口。
他疑惑回头。
她认真看他:“其实每个人刚开始一段感情,都会有患得患失的感觉,慢慢就会好了,你不用太在意,”她顿了下,才低声说出了中心思想,“反正,我是绝对相信你的。”
包房内很是热闹,听着是有不少人在。
她刚一说完,就觉得自己太过煽情了,偏易文泽还不说话,正是尴尬时,门已经被人从里边拉开来,吴志伦边低头打电话,边往外快步走,险些撞到她身上。
佳禾被吓了一跳,吴志伦也下意识倒退了半步,转瞬绽开了一个被我逮到的得意笑脸:“怎么是我先到了?”说完,迅速挂了电话,抬头看表,“耽误了半个小时哦。”
他一双眼扫过佳禾,再扫易文泽,再扫佳禾,生怕别人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易文泽拍了拍他的肩,语气平静:“相信我,半小时太短,不够做任何事情。”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三个人听清楚。
然后,就拉起哑口无言的佳禾,进了门。
包房内人很多,她草草扫了一眼,立刻就看到了天楚,还有她身边的女人。这些年,佳禾虽没见过她本人,却看过很多采访,很快就认出这个女人就是麦姐。
因为被易文泽拉着手,她有些不大好意思,轻点了下头:“麦姐。”
麦姐笑得很友善:“是佳禾吧?过两天就是《永安》的媒体见面会了,片花我看过,如果我没估计错,你的身价会大涨。”
在这样的环境下,这算是最适合的开场白了。
佳禾心里一暖,稍缓和了紧张:“谢谢麦姐。”
麦姐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这才侧头看易文泽:“前天给你电话,怎么都不肯今天来,现在又改变主意了?”易文泽让佳禾坐在自己身边,这才摘下棒球帽,随手放在了桌上:“临时有些事,就提前过来了。”
例行公事的工作餐,因为易文泽是拉着她的手露面,所以不管认识不认识的,都立刻心知肚明了两人关系,尽管刻意装着自然地笑谈,但那一双双眼中的八卦心情,佳禾却看得明白。
饭到过半,天楚一杯杯灌下去,已经喝了不少。
佳禾有些不自在地看着,这种事她看得多了,可一旦自己成了主角,又被那么多人盯着,总归会有些别扭。更何况这里是易文泽公司的人,都和天楚都共事了多年,怎么看她都更像是个外人。
不过貌似这种感觉只有她有,易文泽却很坦然,很快就吃完饭,低声问她:“要不要回酒店休息?”佳禾立刻如释重负,低声问:“你不需要在这里吗?要不然你告诉我酒店名字,我自己打车去?”他倒不大在意:“不用,我也很累了。”
佳禾想了想,也觉得越做越尴尬,索性坦白:“那走吧。”
两个人达成共识后,易文泽开始象征性地和几个人碰了杯,说着从上海过来就没好好休息过,太累了,就不陪了。众人倒也不为难,只不过笑着寒暄了两句,还有喝了太多的几个人极不识相地看着佳禾,嘲了他几句。
佳禾听得更是尴尬,也不好和喝醉的人计较,只能借口上洗手间,起身逃离。这间房外有单独的洗手间,自然很安静,她拿起手机给易文泽发了个短信:你好了告诉我,我在门口等你。
短信很快就回了过来:好,别急,很快。
刚才放下手机,洗手间的门就被一只手推开,天楚有些微醉着走进来,看到佳禾愣了下: “要走了吗?”佳禾看她反手锁上门,有些摸不到底,只笑了笑:“一路开车过来的,有点儿累,想回去休息了。”
天楚的眼睛微蒙着酒气,还有别的什么,静了会儿才说:“你和他一起多久了?”
佳禾本不想说,看她的样子,心有些软:“不是很久。”
她笑了笑,去照镜子,擦了擦眼下晕染的痕迹:“王子和灰姑娘吗?你们的距离还蛮大的。”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她这才闻到了些硝烟味道。
看来,总是要碰到,然后再面对这样的场景……她有些无奈,但还是开了口:“一定意义上,他对我来说的确是王子,但我并不觉得自己是一无是处、只有一颗善良心的灰姑娘,”她努力让自己语气温和,不去刺激这个酒醉七分的人,“按照正常标准,我有个很和睦的家庭,还有个不错的职业,也能够自己供房买车,或许我们会有家庭环境的差异、文化的差异,总会产生磨合碰撞,但都不算是大问题。”
太一本正经的话,她说完自己都绷不住了,索性轻叹口气,半开玩笑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看看香港金融危机那两年,不少艺人都买楼亏了本。要是以后哪天他也投资破产了,或许还要我来养家还债。”
本来就是嘛,编剧就是个到老都吃香的,明星可不是,到老落魄的有的是。
佳禾自我脑补了一句,然后,给自己的表现打了九十分……
天楚仍是对着镜子,没有再说话,佳禾也觉得此地多呆无益,很快就打开门遛了。
门关上时,她才长出口气,拿起手机正准备给易文泽发个短信,就看到吴志伦靠在水池边,笑得暧昧:“这里不隔音,我可不是故意要听的。”
她正是傻眼时,易文泽走出来,叫了声佳禾。
她回过头看他,门还没有关上,里边穿走闲聊敬酒的人像是喧闹的背景,而他就在这背景前望着她,因为喝了些酒,漆黑的眸子像是蒙了层浮光,就这样看着她。
这一刹那,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他。
是因为他的眼睛,总是如此的专注,只要是看着你,就不会再有其它任何的影子。
“走了?”吴志伦诧异看他。
易文泽走过来:“你继续,我带佳禾回去了。”然后,很自然地拉住了她的手,佳禾忽然想起天楚就在洗手间里,如此出来撞见更是尴尬,于是索性抬头看他:“快走吧。”
他还没说话,吴志伦就扬起嘴角,低声道:“你知道家和万事兴说了什么?”佳禾只觉得脑袋嗡嗡响,实在想把他塞回到门里,彻底毁尸灭迹。
好在易文泽并没表现出任何兴趣,微微笑着,把帽子扣在他头上:“少喝些。”
吴志伦笑着推了他一把,低头看佳禾:“阿泽虽然是建筑系毕业的,却很有理财头脑,放宽心,绝对不用你来养家还债。”说完,伸手把帽檐侧了个弧度,很是潇洒地绕过易文泽,进了房门。
直到车上,易文泽也没有追问吴志伦话中的意思。
倒是佳禾有些心不在焉,总是想起天楚说的那句话,在洗手间里她是自卫反击,自然要脑补一堆理由来让自己强大。可是那句话,何尝不是偶尔蹿入脑中的念头,终究是有疑问和不解,终究是有不安和彷徨。
她忽然很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一直做着被分手的准备。
前面不知出了什么事故,堵成了一锅粥,不停有司机下来观望,也有猛按着喇叭,不耐烦催促的,佳禾觉得很吵,试着把音乐声音调大,却仍然盖不住外边的喧闹。就这样过了会儿,倒是易文泽先问了句:“有心事?”
好吧,要坦白,有疑惑就问出来。
她内心小挣扎着,还是开了口:“我在想,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估计在这城市的某个角落,一定有人也在追问这句话,上演频率仅次于‘我爱你’和‘分手吧’。大多人是为了证实到底有多爱,总会不停追问着你觉得我哪里好?你为什么会爱上我?可她是真的想知道,为什么被各种优秀女人环绕了十几年的易文泽,会喜欢自己。
这个圈子太浮华。
佳禾本以为他会认真想一下,岂料他竟是笑着看了自己一眼,很慢的说:“按照正常标准,你有个很和睦的家庭,还有个不错的职业,也能够自己供房买车,”
佳禾目瞪口呆,恨不得开门夺路而逃,什么该死的餐厅,不会这么不隔音吧……
那岂不是整个房间人都听到了?!
然而不幸的是,他很快又补上了最后一句,“万一以后哪天我投资破产了,或许可以靠你来养家还债。”
外边的吵闹,车里的寂静,像是冰火两极,她身上忽冷忽热,再不敢看他,只觉得自己丢人丢到西伯利亚了。
“是天楚拨通我的手机,故意让我听的。”
……
那就是只有他听见了?
她松了口气,然而,心却没有松下来,反而更沉了。
原来……他们关系还是这么好。
前面的路已经通了,陆续有车开始移动,似乎不是什么说话的好时机。
她的视线从他的侧脸,飘到了方向盘,然后彻底收了回来,最后还是没忍住,低声说了句:“我好像吃醋了。”
安静,很安静。他没说话。
安全带有些紧,弄得她有些难受,佳禾伸手稍微弄松了些,然后坐正,盯着前方的车流。自己是不是太坦白了?连吃醋都说出来了……直到拐上另一条路,易文泽才拿起手机,拨弄两下,随手递给了她。
没开玩笑吧?让我查岗?
佳禾愣看他,没料到是这个反应,没敢接,易文泽这才笑了声:“看吧。”
那个笑容很暖,外边正好有灯闪过,在两个人之间划出了一条白光。
她犹豫了一会儿,才接过手机低头看,微蓝的屏幕上,显示着已拨电话,很长很长的名单,都不过是‘佳禾’两个字。
“我不是很喜欢打私人电话,如果有工作,也主要是接电话,”他认真看她,“这样会不会舒服些?”
怎么会舒服,佳禾泪目。
他这么坦荡,岂不显得自己太小肚鸡肠了……
然后,那个很大方的人又继续说了句:“我和她工作没什么交集,如果你真的介意,我会把她的电话直接转到阿清手机上。”
这太过分了吧……自己还没对顾宇做到这么绝。
要真这样,自己岂不成了放火的州官?
“不用,这样太伤人了。”
“对我来说,你很重要。”他下了定义。
没有用‘更’重要,也就没有任何比较的意图。
简单的四个字,她就立刻缴械投降:“真不用,我……”她想说我没那么小肚鸡肠,可连说这话的底气都没了,只能抽了抽鼻子,自动沉默。
酒店离的并不远。
两个人刻意隔开时间进门,因为时间晚,只有寥寥几个人。佳禾坐下,递出身份证时,易文泽就在她身边坐下,给佳禾登记的前台偷瞄了眼旁边的电脑,很小声对她说:“你和易文泽住隔壁哦,好幸福。”她眼中闪烁着兴奋,佳禾只能装作惊讶,低声说:“真的?”那个小姑娘猛点头,然后迅速帮她办好,把身份证和房卡推到她面前:“你看着他站起来再走,肯定能坐一部电梯上去。”
真热情呵……佳禾窘然说了句谢谢。
两个人的房间都是阿清定的,自然相邻。
“今晚还有些事情要做。”他替她把行李放好。
“正好,”佳禾忙从包里拿出笔记本,“我也有东西要做,各忙各的吧。”然后立刻又摸出电源和鼠标,迅速插上,示意自己真的没说谎。
他看她按下开机,才若有所思说:“没想到我女朋友是工作狂。”
佳禾郁闷看他:“还不是你,突然来天津,我都没想好怎么和刘导说。”
“没关系,我和他说。”
佳禾啊了声:“别了,我很敬业的,总不能一直拿你做借口偷懒。”
“他发了剧本给我,一直说要面谈,”易文泽替她拉上窗帘,“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过来就可以了。”
对哦……
佳禾立刻满脸崇拜,这样周一的会议肯定就取消了。
“先说好了,不许说我是你女朋友。”
其实圈子里说真没问题,可想想刘导要和自己合作几个月,就别扭。
易文泽无奈:“你是准备彻底雪藏我了?”
佳禾目光炯炯:“等我一集上万了,就公开你。”
他笑着摇头:“下部戏让阿伦签你,”他从窗边走回来,扫了眼佳禾的电脑桌面,微微一笑,“买我一个公开身份。”佳禾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立刻热了脸,迅速合上电脑,推着他往前走:“算了,我还是要自己努力。快去吧,都很晚了。”
他走到门边,却忽然停住,静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俯□,给了她一个晚安吻。
很浅的碰触,因为喝过酒,他的唇有些烫,还带着浓郁的酒香。
明明很讨厌醉酒的人,可偏就因为是他,只觉馨香。心怦怦怦怦地猛跳着,她闭着眼,很自然地迎了上去。爱情是个奇怪的东西,刚开始总是有无尽热情和冲动,不停靠近不停试探,只想着再近一些,还能不能再近一些,【wWw.wRsHu.cOm】到底近到什么地步才能满足……中央空调发出细微的嗡鸣,而她就这样被他圈在怀里,背抵着墙,直到他先松开,低声说:“早些睡。”
她眼神有些迷乱,盯着他,低声问:“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会喜欢我?”
好吧,她承认自己真是记性太好了……她实在太好奇,也真的是不安。她不敢让他露面,不敢向周围人公开他,是怕他不过一时念起,新鲜过了便会消失无踪,她不是个适合闪恋的人,可就因为是他,才头昏脑胀地一头栽了进去。
然而,她真的没有信心。
能抓牢这样的人。
近在咫尺的眼睛,渐渐变得温柔,他说:“其实,我不太会说话。”
她疑惑看他。
他头抵上她的额头:“所以不要一次都问完,留些给我。”
她仍旧迷惑,甚至开始迷茫。
“这些话,留给我求婚时说。”
声音很轻,却是如此清晰。
这辈子头次,有人对着她说‘求婚’两个字,而这个人偏就是她一直喜欢的,本该没有任何交集的人……不过是简短的对话,却成功封住了所有思维。
直到咔哒一声清响,门彻底合上时,佳禾仍靠着墙,连呼吸都不敢。
首映是晚上七点半,佳禾本以为易文泽会出去吃工作餐,没料到,他五点半还没有走的样子。她虽然在上网,却不停瞄他,直到最后他发现了才清了清喉咙:“再不出去,就来不及吃饭了。”
他看了眼时间:“饿了?”
“还没有。”
我是猪吗?为什么总要问我是不是饿了……
她低下头,继续看电脑,暮然发现word上很多错字。完了,又要重新来过,坐在他身边果真工作效率低下。她懊恼皱眉,易文泽又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阿清已经订饭了,一会儿就会送来。佳禾诧异问为什么不出去吃工作餐?他倒是意外:“你有安排?”
当然没有,自己意外来天津能有什么安排?
“不需要和他们吃饭吗?”
“不用,”易文泽站起来,从衣柜拿出干净衣服,“我陪你吃完饭再去。”
然后,他就如此坦然地进了洗手间。
直到听到很清晰的水声,佳禾才茫茫然地收回视线,又低头看电脑,改错字。啪嗒啪嗒的键盘声,哗啦哗啦的水声,慢慢搅合成一团,佳禾看着屏幕上改了几遍,还是错字连篇的天书,心中暗暗滴血,这效率简直就是小学生水平,一整天出不来三百字……
不是她满脑子成人游戏,实在是这酒店太讲情调,洗手间是落地玻璃,虽然易文泽在里边拉上了浴帘,可那晃来晃去的影子,真的很考验人的定力。她晃了晃脑袋,算了,物尽其用,去写激情戏。
电脑里还有段激情戏卡了三天,此时不写更待何时?
她咬唇,看了眼浴室,迅速开工:
Δ酒店外空境。
Δ房内,M在床上翻杂志,心神不宁。
ΔS迅速脱了外衣,从衣柜拿出衬衫,走到浴室门口停下,手撑门看M。
S:(微笑)要不你先洗?
M:(紧张)我在等电话,你先好了。
ΔS笑而不语,走进浴室。
Δ水声由弱渐强,浴帘后,若隐若现着S身影。
……
怦怦几声,有人在敲门。
佳禾险些从床上翻下去,忙把电脑扔在床上,狂奔到门口,深呼吸了一下才问:“谁啊?”
“编剧,是我。”阿清带笑的声音。
她开门:“快进来吧。”
阿清拎着个大号纸袋,刚才兴致勃勃地迈了一步,转瞬又脸红着后跳了两步:“随便买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说完就伸出手,把袋子塞给佳禾,“快些吃啊,还热着。”
佳禾默然接过,有种百口莫辩的悲凉感。
基于自己的立场,她总不能对易文泽助理说什么也发生,你别多想吧?她尴尬着说谢谢,刚想认命关上门,身后已经有人说:“让车七点在楼下等。”阿清哦了声,忙又补了句:“还早还早。”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出来的……还真是时候。
佳禾木然转过身,他已经接过了她手里的袋子。眼前人发梢滴着水,衬衫还没来得及全扣上,半敞着,简直就像在拍浴室广告……而他就这样拎着一个纸袋子,挂着很浅的笑,问她:“要不要洗澡?”
一侧是白雾弥漫的浴室,一侧是落地镜,无限放大着空间,还有他的笑。
佳禾只觉得浑身血液都沸腾着,就快把自己煮熟了。
憋了半天,才挤出句话:“先吃饭吧,来不及就麻烦了。”
眼前飞速闪过的都是刚才写的激情戏,真实的画面感,一帧帧从脑子里蹦出来,瞬间就烧红了她的脸,连指尖都开始发烫。佳禾火速移开视线:“要不要喝水?”说完,立刻走到吧台边,蹲下打开小冰箱,等着他答复。
说句话吧,说句话吧,这样太尴尬了。
手指无意识滑过所有易拉罐和塑料瓶,很冰,可还是压不下刚才窘迫。她用眼角余光看他走过来,然后弯腰,一只手撑在吧台上,一只手从冰箱里拿纯净水。这样的姿势,正好把她环在胸前,头发上的水,擦到她耳尖上,立刻让她僵直了身子。
[5]好在,最后只是拿了两瓶水。
[1]“替我选套衣服,”他说,“晚上穿。”
[7]佳禾听这话有些傻:“我不太会挑男人衣服,没什么眼光。”
[z]易文泽直起身,又拿了两个杯子:“没关系,我的衣服颜色都很简单,公开场合也都是衬衫西服,很好选。”
[小]佳禾哦了声,看他开始倒水,示意自己去衣柜选,也只能赶鸭子上架地走过去。其实易文泽的着装品味绝对一流,自己这么多年光看新闻街拍,早就烂熟于心了,可真要她挑……却还是有些心虚。
[说]不过在打开衣柜后,看着那一排黑白灰,立刻就淡定了。
[网]这种配色,怎么挑都不会有错。
“我记得你《永安》发布会穿的就是这个?”她拎起一件问。
印象实在太深了,这是自己第一次见他的衣服,以后一定要好好收藏。
沙发就在窗边,此时天色已黯淡了,从这里看过去,倒像是很干净的幕布,点缀着远近的灯火。很小的矿泉水瓶子,就这样被他握在手心里,然后随手拧开,很淡地嗯了声。
水流的声响,忽然变得很清晰,她转过身,一件件拨弄着衬衫。
其实不多,但却看了很久:“穿休闲衬衫吧,我喜欢你穿白色。”
“好。”
“其实还是穿休闲服好看,不过这种场合还是算了,”她拿出两件衬衫,“哪个好?”不过是款式的细微差别,她还是拿不准。
易文泽喝了口水:“你喜欢哪个?”
佳禾纠结了一下,举起右手的:“这个。”
“那就这个。”
得到初步首肯,她越来越自如,开始一件件和他讨论,最后却发现不管自己怎么说,他都是点头说好,弄到最后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你是不是故意顺着我说的?”
他笑了笑:“这种事,你做主就可以。”
语气很平淡,眼神很温和,就这样说你做主就可以了。
她终于走过来,又像是不放心:“要不要佩饰什么的?”易文泽这才一盒盒拿出饭菜:“不用这么讲究,只是首映式。”佳禾还想再问,他已经把筷子递给她:“以后多的是机会,先吃饭。”
佳禾哦了声,伸手接筷子,却被他顺着握住手,拉到腿上坐下:“那天你穿的就是现在的衬衫,外边是粉色羽绒服,很好看。”
很普通的一句话,怎么到他这里,总这么煽情?
佳禾眼神乱飘,努力不去看他开着的领口。很不幸地,那一帧帧画面又立刻跳了出来,简直是现场演习,下次再不能写这种东西了,尤其不能用他做蓝本……最后的理智在叫嚣着,冷静冷静,来不及了,她终于挣脱他:“你腿才刚好,这样会出问题的。”
然后,她塞给他冰水。
冷静冷静,大家都要冷静。
易文泽坐的是安排好的车,佳禾索性开着他的车,自己到了电影院。因为是首映式,四周车位早被抢光了,她开车绕了很久,才算是找到个居民区停靠,又悲催地走了十分钟回到电影院。
到处都是人,四处都是议论,兴奋的议论。
佳禾看着这些人,忽然也有了些悸动,这么好的反响这么多的影迷,她想不骄傲都难。她晃着车钥匙,嘴角始终是扬着的,环视一周,最后选了二层东边的角落,视线开阔。
刚才站定,门口就有人大叫着易文泽,她忙探头,却忽然被人拍了下肩膀。
“佳禾?”身后人有些不确定。
佳禾回头看,很俊朗的一张脸,很熟,她在脑中搜索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周俊?”上部戏的小配角,真没想到在这里看见。
周俊摘下墨镜:“真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了,这么巧?”
“是啊,好巧。”佳禾随口应付,此时楼下骚乱成一片,忙又扭头去看。易文泽已经走进大厅,一路微笑着往电梯口走,在他身侧的女人穿着小礼服,笑得很甜。佳禾正在回忆这个女一号的名字,周俊又在身边低声说:“来这里接新戏?”
佳禾摇头笑:“不是,来和朋友玩。”
“男朋友?”他倒是问得直接。
佳禾愣了下,我和你很熟吗?怎么什么都问。
不过出于礼貌,她还是嗯了声,看着周俊又有意追问,忙先说:“开始了,我要进去了。”周俊惊喜看她:“你也是看《暗城》?”佳禾点头,他掏出票:“我也是,别人送的票,我就想着来看看,说不定能碰上什么老朋友。”
佳禾哦了声,他又问:“看看你的票,是不是在一起。”
这人……还真是自来熟。
佳禾摸出票,递给他,那边儿刚才接过就感叹:“好票阿,这种座次都是制作方的吧?”
他拿着票感叹了好几句,佳禾很窘然地听着,既然拿到这样的票,总不好说自己和剧组人不熟,只能找到阿清又要了一张。她本想着随便打发就好,岂料阿清一听是她开口,立刻当做了头等大事,硬是搞了一张紧挨着佳禾的。
两个人坐下时,周俊仍不停低声说着,尽是有意的逗趣。
佳禾有些不自在,忽然想起了这个人的传闻。其实她不大记得住演员的名字,之所以能记住这小演员,是因为他女朋友正是上部戏几个编剧之一。当时曾听人私下非议过,他在片场最爱说的话就是:我女朋友是编剧,想给谁加戏就加戏,想让人谁死就让谁死……
想到这儿,她窘了。
该不会……
应该不会吧……
例行公事的介绍,感想,互动,直到最后易文泽登台,气氛彻底进入了□。主持人很活络,可无论是什么问题,他都轻描淡写地说几个字,不痛不痒,不轻不重。以前每每看他的采访新闻,佳禾都觉得自己偶像很有腔调,可现在听着,却觉得好笑……
直到最后暗场,仍是有人叫着他的名字。
身侧,周俊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佳禾实在受不了,嘘了声:“开始了,先看片子。”
话音刚才落下,身侧的空位就有人坐了下来,是易文泽。
他轻握了下佳禾的手,正要说话时,周俊立刻探出头,惊讶道:“易老师?”
佳禾下意识想抽手,却忽然被握紧了,下一秒易文泽又松了力。可就是这个动作,她就再不敢抽出来,鼓足勇气,让自己镇定再镇定。
易文泽看了周俊一眼,颔首说:“你好。”
周俊忙四处摸手机,然后立刻探出半个身子,笑得热情:“易老师,我一直是你的粉丝,从小就看你演的电影。”易文泽点头,示意他继续说,可就是这么个平淡的神情,反而让人更有压力,佳禾看着都为周俊捏冷汗。
电影已经开始,立体回声立刻湮灭了所有的杂音,四周人都安静下来。
因为有了光,周俊这才后知后觉看到两人握着的手,有些发懵,然后立刻重新绽笑:“我和佳禾是好朋友,听说易老师开了制作公司,不知道以后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佳禾暗自磨牙。
往易文泽身边蹭了下,该死的,都快趴到自己身上了。
易文泽继续礼貌点头:“希望有机会合作。”
很官腔。
完全漠视了他拿起手机,想要讨要号码的企图,周俊似乎还在犹豫,佳禾已经轻咳了声,继续往易文泽身边蹭了下。这动静太大,周俊终于收到被嫌弃的信息,一咬牙还是说道:“不知道您方便不方便留个号码,以后有机会再来天津,我请您吃饭。”
佳禾愤恨看他。
你也就是个男的,要是女人打爆你的头。
厄……
男的似乎也有些问题,现在人都比较开放……她扫了眼周俊趋近整形过的尖下巴,偷偷看了眼易文泽太漂亮的眼睛,还有在自己心里万年不老的脸。其实真的不老啊,谁让你那么早成名,不过三十几岁,谁遇上都说句从小看你电影,搞得像五十几岁似的……
易文泽笑了笑:“我不习惯留私人电话。”
说完,他终于对上佳禾闪烁了无数言语的眼睛,佳禾马上心虚地扭头,镇定地看电影。
周俊终于懂得了什么是识相,乖乖坐回去看大屏幕了。
过了会儿,佳禾才小小声和易文泽咬耳朵:“太崇拜你了,我怎么就学不会拒绝人?”
他从身边拿起一瓶水,拧开递给她:“慢慢就会了。”佳禾接过水喝了口,刚才准备和他要瓶盖拧上,易文泽又随手在她腿上放了大桶爆米花……佳禾愣愣看爆米花,这是什么时候买的?影院赠送给演员的?
因为画面的转换,光影不停交错着,佳禾又灌了口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好,感觉太不真实了,我总感觉自己像在演电影……”易文泽眼睛挂着笑,低声说:“我有很多缺点,慢慢就会暴露的。”然后接过她手里的瓶子,又握住她的手,转头继续看电影。
哪里有缺点,明明就是高大全……
佳禾看他眼睛里不停闪着光,抓起一个爆米花,刚想塞嘴里,又觉得不对,只能小心翼翼地递到他面前。
他笑着咬住,吃了下去。
指尖碰到些温热,佳禾心颤了下,忙抓起一颗塞到嘴里冷静。
多好的片子啊,可看了整整两个小时,她愣是不知道自己看了什么。原因很简单,两个小时期间易文泽握着自己的手,挪动了三次,从轻握,到五指交握,到最后拉到自己腿上放着,佳禾虽从未敢坐过过山车,但发誓这过程绝不输于那种刺激。
她瞄了易文泽无数次,看他看得认真,也不敢抽回手。
直到结束前,易文泽才低声问她:“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佳禾刚想点头,想起被自己停到某小区的车,只能郁闷地压低声音:“我要去取车,停得地方太复杂,估计除了我没人找的到。”
“好,我先回酒店,你到了来找我。”
说完他才放开手,站起身先离开了坐席。为了避免遮住后排人,他很礼貌地弯下腰,可这剪影太醒目,就这么快速离场,仍是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到彻底散场了,佳禾才抱着爆米花站起身,周俊立刻笑着问要不要帮她拿,那语调就像要帮着扛煤气罐似的。佳禾匪夷所思看他,说了句再见就要走。
“你和易老师是……?”周俊戴上墨镜,故作神秘问她。
佳禾对他笑笑,没答话。
废话,不是……还拉着手,难道他还需要被我潜规则,才能有戏演?
直到出了电影院,她琢磨了半天也舍不得扔掉爆米花,索性抱着就去开车。二十分钟后,当她在小区绕了三圈也没找到车时,终于悲催的发现自己迷路了,最后只能拨通易文泽电话:“你车牌号是什么?”易文泽报了个数字:“出什么问题了?”佳禾掩不住的沮丧:“找不到车了,准备问清号码,让保安帮我找。”
那边沉默着,佳禾赶忙挂了电话。
直到进了酒店,她刚才走过旋转门,就看到换班的几个工作人员走过来,其中一个还就是给她登记的前台,看到她立刻笑着问:“怎么样?看到易文泽没有?他今天首映式呢,我都没赶上。”佳禾嗯嗯啊啊着,说自己出去开会了,也没看到。
她刚才走出电梯,手机就开始拼命叫起来。
竟然是久未有消息的乔乔同学。
那边先没说话,只抽泣了一会儿,佳禾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状况,乔乔同学又失恋了。她默默等了会儿,直到乔乔抽抽嗒嗒地哼了声,才问:“这次又为了什么分手?”
“你怎么知道……”浓重的鼻音,丝毫挡不住她的惊讶。
“猜的。”哭成这样,除了失恋还有什么。
“我知道你现在是非常恋爱时期,”乔乔诚恳认错,“可是我打电话给萧余,她三句话就给我拍回来了,我这才找你寻求安慰的。”
佳禾立刻来了精神,毒舌萧余不是吹的,三句话就解决了?
“她说什么了?”
乔乔愤恨:“她说‘你和每个男人都分手七八次,我都听烦了,下次分手半年了再告诉我。’你说她绝情不绝情?太可怕了。”
佳禾闷声笑:“绝对的真理。”
乔乔继续抱怨:“我知道她毒舌,可我就需要她毒舌啊。然后我就低声下气对她说‘我就想听你骂我,骂清醒了就行。’”
“她说什么?”
“她说‘滚,这男的我都骂三次了,没新词儿了,下次请录音回放。’”
……
“第三句是什么?”
“‘再见’……”
“哦,”佳禾懂了,“所以你就来骚扰我了?”
“我必须倾诉,太憋屈了,”乔乔急着说,生怕她也挂断,“你知道吗?他太可怕了,今天问我如果结婚,会想要什么。我想着他现在事业刚起步,就很体贴地说一个小钻戒就可以,很小就可以,只要有个纪念意义。”
“要求很合理啊,”佳禾不解,“他不是台湾第一贝斯手吗?一个小钻戒买不起?”
“是啊,”乔乔愤恨,“他竟然立刻大怒,说我嫁给他就是为了钻戒,然后你猜他说什么?”
佳禾窘然:“你这个男友是极品,我猜不到。”
“他竟然说,好,我送你钻戒,那你也要送我东西,我要十万的表。”
……
“你用你文艺腔,安慰我一下吧。”
佳禾正走到易文泽房门口,轻敲了几下门,易文泽一露脸,她就用口型说了句‘乔乔’,继续边打电话,边走了进去。
“那什么,”她认命地想了想,“你要很历史宏观地思考一下,失恋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说穿了,生活还是要继续,最多是身边换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错诶,”乔乔沉吟了下,“下次更新到围脖上,我也文艺一把,你再多说两句,我半个月的QQ签名就有了。”
佳禾沉默,再沉默:“你把我当枪手,当习惯了?”
乔乔嘿嘿一笑,默认了。
那边抽抽嗒嗒又说了半天,终是挂断了。
房间里只开了盏壁灯,易文泽坐回沙发抽烟,笑得很有深意。佳禾被他笑得心虚,琢磨着刚才自己的话,是有那么点儿不大好,于是讪笑着把爆米花放在玻璃桌上,拿了瓶可乐:“乔乔失恋了,我在安慰她。”
潜台词是,说什么都不是我本意,绝对不是我本意。
“那个男人太极品,自己问乔乔结婚要什么,乔乔只说要个很小的钻戒,他竟然就发火了,说乔乔结婚就是图他钱,”佳禾啪地一声打开可乐,小喝了口,感同身受地控诉,“他竟然还说,既然乔乔要他送钻戒,那乔乔就要送他十万的表。”
易文泽嗯了声:“和她说,下次配眼镜找个好点的店。”
佳禾把这话绕了一圈,才听出意思,不禁笑了声,忽然想起明天就周一:“你约了刘导没?”易文泽按灭烟:“他明天来天津,大概会有两天。”
佳禾长出口气,才算是彻底放心,她走到窗边看外边灯火,正想问什么时候回北京,就被易文泽从身后彻底环抱住。他一只手环住她的腰,托起佳禾的下巴,力道很轻,却让人心颤得厉害。她就这样半仰着头,从灯火阑珊的繁华,一路跌进那漆黑浓郁的眼中,任由他吻下来。
他的手很烫,两个人的呼吸慢慢地乱了套,早已分不清彼此。
佳禾只觉得昏昏乎乎地,却又觉有哪里不对,是哪里呢?
是了,房间里始终在放着音乐,可这声音怎么听着都熟。几乎要失去意识时,她才猛地想起来,这是自己电脑的音乐。走得时候没关电脑,就一直是循环着这首歌,Word也没关,自己从来不设待机……
完了,激情戏……Word里的激情戏……
全被他看见了?!
她发誓,他一定看到了……
他不会以为是自己故意打开的吧?
如果因为这个……那还真是亏大了。
可是这么温柔,这么眷恋的吻,她终不过难以抵抗,丢盔卸甲。
喜欢他,喜欢他的温柔,喜欢他对自己毫无理由的好。到底够不够?够不够继续下去?她有些缺氧,渐进入思考无能状态。推开?顺从?完全没有答案的纠结,直到那温热从唇,一路到脸颊、脖颈,最后停在了耳边。
“不常写激情戏?”
啊?
这节奏,也跳跃的太快了吧?
她很闷地嗯了声。
……谁没事老写激情戏。
“有时候,不需要太多的对话,”他在她耳边低语着,声音渲了几分暗哑,“如果你爱着一个人,你会控制不住,想要靠近她,碰碰她的手,亲亲她的脸,看着她手足无措。反复碰触,只是想反复确认、求证,真的是在一起的,真的是我的。所以最好的激情戏,应该是从身体轻微的碰触开始,慢慢渲染气氛。”
话听着挺正经。
可也不用现场示范吧……
玻璃上叠着两人的影子,城市的灯火太绚丽,星光反而被压得淡了下去。
“就像这样,我会不由自主地留意你,每个细微的地方都想看得更仔细,而不仅是为了最后一步,”他五指穿过她的手指缝隙,很轻地摩挲着,“你紧张的时候,五指都会半握着,蜷成小小一团,我总会想着怎么让它舒展开,握在手里仔细看,”他视线落在她手上,“指甲很小,修剪的很整齐,很瘦,手指很长。”
他的手很好看,从发布会第一次看到,佳禾就已经感叹过。
而现在,他就这样仔细看着自己的手,放在手心。
她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视线去看自己的手,因为瘦,关节显得有些突兀,血管还很突出……明明很丑。她有些脱力,不自在地抽回手。
然后,竟很敏感地发现,自己果真有些紧张,保持着半握的状态。
两个人身上都很热,房间明明开着空调,却已是周身浮汗。从玻璃上能看到他的轮廓,还有身后的房间,佳禾看着他又低下头,瞬间紧绷了神经,脖后的温热像是个导火索,点燃了所有的血液,心口有什么蠢蠢欲动着,每一寸靠近,都只嫌不够……
电话忽然又响了起来。
她一个激灵,险些破窗而出。
发虚地掏出手机,还是乔乔。
“不行,我睡不着,我需要发泄。”那边儿显然不知道自己扮演了什么角色,依旧哀怨地撒娇。“等一下,”佳禾热泪盈眶,头次发现她失恋的很是时候,她捂住电话,转身对易文泽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还是乔乔。”
易文泽无奈笑着,亲了亲她的鼻尖:“告诉她,没有下次了,以后过了十点是拒绝通话时间。”佳禾心口突突着,嘴角僵僵地挑了个笑:“你先睡吧,我回房间打电话。”他替她收好电脑,递给她:“早些睡。”
直到回到房间,她才背靠着门,抱着电脑平复心情。
“我是不是打断什么精彩剧情了?编剧?”乔乔终于敏感了。
“易某人说,让你十点后不要打电话给我。”佳禾原封不动复述,仰面躺倒在床上。
“啊,”乔乔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太早了,你们夫妻生活开始太早了,太能折腾了。”
……
她忽然发现,身边每个人都很有对白天赋,除了自己。
“说,你不是要倾诉吗?”
“我只想和你说……在这过去的半小时内,全国人民都发来了贺电,祝贺我分手。”
“所以,就差天津这一份贺电了吗?”
乔乔嘿嘿一笑:“说实话,你们发展的如何?已经那什么了?”
“打住。”佳禾翻过身,盯着天花板,喃喃了一句不真实,开始絮絮叨叨说着这段日子的纷乱复杂,到最后乔乔才总结了一句:“也就是说,你把一个最让人觊觎的男朋友,当作见不得人的丑事,雪藏了?”
“说什么呢……”
佳禾反思了一下,还好吧?那些中了五百万的人,不都是口罩眼镜挡着,生怕别人知道自己被馅饼砸头?这感觉应该差不多吧?
“其实吧,我能理解你的感觉,”那边儿开始尽职尽责开导,显然忘了自己打电话的初衷,“和这么个人在一起,寻常人能做的事都不能做,听着挺梦幻,活得也挺憋屈的。现在才刚开始,以后他一拍戏就几个月见不到人,还动不动就漫天飞绯闻,你有个头疼脑热的,最起码的陪同看病都做不到——”
“打住,”佳禾有些心不在焉,“说你的事儿,我不需要你开导。”
那边儿再说什么,她也只是嗯嗯啊啊,其实失恋的人,都需要一只耳朵就够了。你劝或是不劝,都于事无补,该难过还是难过,没有半点效果。
再说……她满脑子还是易文泽刚才话。
“《永安》媒体见面会定在下周,北京,你那时候还在吧?”
“应该还在,下部戏差不多了,就是原著作者比较搞,”佳禾想起这个就犯愁,“本来不想接这种改编剧的,据说是个美女作家,书不怎么畅销,脾气倒不小。”
乔乔幸灾乐祸:“早和你说了,改编好了,功劳是原作者的,改编不好,挨骂的全是编剧。”佳禾抑郁:“关编剧什么事,碰上强势的金主,编剧也就是个打字机,剧情完全不自主。”
自从接到,她冥冥中就有个感觉,这个剧不会太平。
一通电话聊到天蒙蒙亮,害得佳禾只能眼底乌青着去陪易文泽吃午餐。她边吃还边想着,其实也没有那么差,你看,寻常人做男朋友肯定受不了自己的作息,如果真找了个坐办公室什么的,每天早起没有早饭,晚上睡觉身边都是空的,估计不出半年就家变了……
她握着筷子发愣。
“昨晚没睡好?”
“嗯,”佳禾这才把筷子上的鱼咬住,边吃边替他盛了碗汤,白色的小瓷碗,被她环握在手里,因为烫她还禁不住蜷缩起指尖,迅速放到他面前,“烫死我了。”
她捏着耳朵看他,看着他一勺勺吃汤。
这烦嚣城市中,无论你的脸是不是路人皆知,我们都过得和别人一样的生活,也需要吃饭,也会生病。你看,多真实?
正是感叹着,忽然觉得鼻子热热的,用手抹,一手鲜血。
她吓了一跳,易文泽已经放下碗,很快把她拉到洗手间,用手捧水给她洗干净鼻子:“怎么忽然流鼻血了?”佳禾很郁闷地看着镜子,易文泽已经捏住她鼻梁上端,很滑稽的动作:“不知道,估计是天太干了。”
春躁啊春躁。
好在不是昨晚流鼻血……
“自己洗干净手。”他提醒她。
佳禾噢了声,忙又拧开水龙头,迅速洗干净手。
就这样被他捏了两分钟,血才算止住,他拿出酒店附送的棉花球,准备给她塞住时,佳禾看到那嫩粉色的棉花球,彻底窘了,死活不要。
让她在鼻子里塞个粉色棉花球,在他面前走来走去?
丑死了。
易文泽笑着弯腰,很仔细替她塞好:“很好看,很配你。”
佳禾眼睛快喷火了:“谁鼻子里塞棉花会好看?”
“我女朋友。”他应答自如。
佳禾想要伸手去拿,已经被他提前拉住手:“佳禾,我要认真和你说些话。”从嘴角到眼神,完全勾出了一个严肃的表情,不容质疑。
她傻眼,不会吧,就为了一个棉花球就这么严肃了。
一秒钟,两秒钟,她紧张得又要流鼻血了。
岂料,他竟是忽然一笑,轻勾着她的鼻尖:“你以后会生病,一定会脸色苍白,头发乱糟糟的,比现在还要难看。难道就不见我了?”佳禾哑巴了,想想也对,他这才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如果有一天怀孕了,身材会走形,腿也会浮肿,难道你就十个月都不见我?”
轰然一声,她彻底被煮熟了。
从脸到头顶,都像冒着热气,然而那个说话的人却还笑着看自己。
佳禾咬着嘴角,强迫自己镇定镇定。
可这话题实在太刺激了,从一个棉花球上升到怀孕……
她发誓,易文泽绝对是个言情高手。
为什么自己早没发现呢?
自从棉花门开始,佳禾总觉得两个人之间,有了什么变化。像是他从屏幕上走下来,不再扮演吻醒公主的王子,他给她的不止是拥吻电影爆米花,还有棉花球……厄,为什么自己总想到棉花球。
这一辈子也就那么三两次流鼻血,还就被他看到了。
佳禾咬着巧克力,默默地看了眼站在窗边打电话的人,只觉得鼻子热乎乎地……用手一抹,立刻两眼一黑飞奔进洗手间。
三日后,返京。
在天津时是住酒店,可以开两间房,要是回了北京……她既不能住在他房间,又不能明目张胆在公司楼里住。
她瞄了易文泽一眼,在专心开车。马上就进北京了,回家的渴望被无限放大着,百爪挠心一样。她想了半天,还是慢慢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刚想说话,身子已经猛地前冲,立刻又被安全带拽了回来。
车停住了。
她被晃得有些脑袋发胀,茫然去看易文泽时,才发现他一只手按在自己身前,眼底流淌着微微的愠色,笑意全无。
佳禾看着变道的车,意识到是自己犯错了。
那双眼睛闪着危险的光线,她胸口像是揣着个小兔子,扑通扑通地蹦跶着,别提多慌了……“我忘了是在高速路上……”她讪笑,“先开车吧,这样停着太危险了。”
他中指轻敲了几下方向盘,终是没说话,继续开车。
在帽子下的半张脸,没有任何表情,眼睛安静地看着前路,嘴唇抿着,对,是抿着的。
佳禾抑郁了。
这面部表情太熟悉了。那么多电影看下来,这个微妙的符号,就代表着三个字“很生气”,是“很”生气,不是一般生气哦……佳禾不动声色地扫了眼仪表盘,很稳定,心理素质实在太好了,竟然没有任何变化。如果是自己,估计生气时能一脚油门到底。
“你要抽烟吗?”她小心试探。
“不用,”他淡淡地说,“我在戒烟。”
厄……
“为什么?”
问完,脑袋蹦出“怀孕”二字。
该不会是……这么早就要戒烟准备了吧?这一念起,她自己先打住了。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纯洁,要纯洁。
易文泽没说话,继续开车。
骂我吧,还是骂我两句吧?佳禾看他,再看他。
“其实,”她镇定地拍了句马屁,“我一直觉得你生气时候很好看。”
易文泽静看了她一眼。
那么浓郁的黑,她连戴美瞳都没有这种效果,不禁暗叹什么叫老天不公,什么叫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真的,去年那个贺岁片,你生气时候冷冷淡淡的样子,我看得心都揪起来了,感同身受,我都替女主捏把汗。”
就像现在一样,哎……
她盯着他,那下巴的弧线有了些变化,慢慢蔓延出了笑意,他终是无奈叮嘱:“下次别在高速上胡闹,一旦出事,就是大事。”
佳禾乖乖地点头,这才算是松口气。所以人太漂亮总是占便宜,她默默反思了下自己的手段,怎么那么像纨绔子弟哄女友?正是再次感叹英雄难过美人关时,易文泽已经摘下帽子,扣在她头上,帽檐恰好遮住了眼前的光:“自己先睡一会儿,不要干扰我开车。”
她嗯了声,到底还是没提出回家的申请。
好在,车一进北京,她就发现车是朝自己家方向去的。
快到小区了,她才问他:“你今晚有工作?”她悲哀地发现,当他不说一句话把自己送回家,自己反倒更纠结了。“我临时要飞香港,最快三天后回来,”他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才问她,“要和我一起去吗?”
佳禾潜意识觉得和天楚有关,摇头说:“接下来两个星期,我绝对不能离开北京,否则就太没信用了。”他倒没强求,语气平静道:“离婚的时候,有些财产手续还没有办妥,这次回去后就差不多了。”
佳禾嗯了声,心里痒痒的,想要追问,却还是没问出口。
进家门的时候,老妈正在书房里偷菜,瞟了门口一眼,立刻从房间跑出来,殷勤地给她倒水。佳禾有些受宠若惊,本以为是一场追问,竟然是一杯热茶?
下一秒,她就懂了。
“闺女,把身份证号给我报一下。”
佳禾警觉:“干嘛?”
“注册QQ农场,”老妈尽心解释,“一个身份证只能注册两个,我和你老爸的注册了三个,不够用。”佳禾愕然:“四个农场还不够你玩儿的?”
“你以为老妈像你一样,有那么多同学玩QQ?总共号上就你叔叔,你婶婶,还有你,对了,你的农场还常年没东西。”
佳禾抚额:“我哪儿有空去种东西。”
“还有你侄子,都算上了,不够我偷十分钟的,”老妈继续解释,“还有斗地主,每天有限额的——”
佳禾投降:“别解释了,反正我也听不懂。”说完,立刻报出自己的身份证,以求太平。岂料报完老妈还是闪烁着眼睛盯着她,像是盯着块刚出锅的红烧肉……佳禾再次警觉:“不是给你了吗?”
“还有你男朋友的,”老妈善意提点,“这样又能多两个号了。”
拿易文泽的身份证去注册QQ农场?不如杀了我算了……她忽然想到,易文泽没有身份证这个东西,这才有了借口:“他是香港人,没有身份证。”
老妈眼神黯淡,嘟囔了句:“没事儿找什么香港人,还是国产的好。”
她忽然发现,老妈竟然对自己的男朋友不感兴趣了,倒是饶有兴趣地追问了句:“妈,你今天不对诶,怎么不追着教育我了?”
老妈自己倒了杯茶:“还能怎么样,你也算是大龄女青年了,该嫁就嫁了吧,我也开通一回。”然后,立刻端着茶,回去注册账号了。
……
就在她把箱子扔到一边儿,准备去洗澡时,老妈又探头出来:“对了,这两天有个选秀节目,有人模仿你偶像,还挺像的。”
看着老妈又回去偷菜,她悲凉地发现,易文泽的确不是那么好随便公开的。
接下来的日子,真是兵荒马乱。本是写好的天书,到原著作者那边尽数推翻,反馈意见都是让人哭笑不得,明明是很有冲突的场口,非要不停加内心戏。内心戏,内心戏,还真以为这是小说啊,心理活动可以磨叽数千字。
佳禾戴着耳机和易文泽电话,很苦闷地抱怨:“你说,哪个观众有耐心坐在电视前十分钟,就听内心旁白?如果是我直接摔电视了。”易文泽的声音有些倦意,却还是很温和:“不如这样想,改编有原著做底,会轻松很多。”
想想也对:“算了,总不能好处都占了,钱好赚,别的地方总会不容易。”
她不想住在制作公司,家里又离得远,就只好一直蹭住在萧余家。
都过十二点了,屋子里还是自己一个,出奇的安静。
两个人说话都不大频繁,可电话也没有挂断,只是想起来就说上两句。过了很久,她才扫了眼屏幕右下角,声音不禁软下来:“你先去睡吧,这么晚了。”那边不大在意,只说:“没关系,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夜深人静,最疲累的时候,会有个人在陪着你。
即便不能做什么,只是这么陪着就让人暖融融的,连带着心头气都消了不少,她很轻地嗯了声:“还没处理好吗?”
“大家都是成年人,不会有太大的麻烦,只是公司手续上的问题,”他顿了顿,接着道,“我和天楚这次同时回香港,应该会有很多媒体留意,明天正好有个公开活动,也许会有人问出敏感问题。”佳禾嗯了声,轻松道:“不用都告诉我,你有那么多机会被人围追堵截,要是都报备的话,我也记不住。”
她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她怕易文泽就这么陪着自己,只能谎称改好了,要去睡了。这才挂了电话,继续奋战。
直到第二天中午了,她才从床上爬起来,看到萧余在客厅里,缩在沙发里盘腿上网。她看到佳禾出来,斜着看了她一眼:“我早上才回来,你怎么不知道打电话关怀一下?”
佳禾看着她,无奈道:“你比我夜生活还彻底,我可不想自讨苦吃。”
萧余仰面躺倒,眯眯笑,当真是风情万种,万种风情。
佳禾有些莫名时,她已经伸手,把电脑递了出来:“看看,你男朋友的新闻。”
佳禾接过电脑,IE打开了无数窗口,正开着的网页有一排活动照片。下边寥寥数句很标准的活动采访,写着的话很简单,却很醒目。
据知情人透露,易文泽和天楚离婚后,都各自有了新的感情生活。
知情人还很笃定地爆料,易文泽的新女友是因戏结缘,有人猜测是新戏的女主角,大陆新晋女演员廖静。活动结束后,在场香港媒体记者涌向后台,对易文泽进行连续追问,易文泽开始仅表示自己入行十几年,从不当众谈感情事,对有人接连追问是否是廖静时,竟意外开口澄清,笑说是子虚乌有。
至新闻发出截止,天楚对此事未做任何回应。
心里有些怪怪的,说不出感觉。这还是头次看他的新闻,一点都不兴奋。
正是分神时,萧余已经抽走电脑,拍了拍她的肩:“郁闷吧?郁闷就请我吃涮羊肉去,荷包一瘦,你注意力就转移了。”
番外 命中命中
易文泽第一次见到天楚,是在2005年。
他记得那是一次朋友聚会,天楚跟着个制作人迟到,其实最开始印象不算很深,大多是客气寒暄,对着他说从小就看你的电影,相当崇拜之类的话。
每次提到那天晚上,天楚总会追问,到底为什么他会记得自己?
他总是耐心重复,那天晚上她唱了一首自己的老歌,明明是很抒情,偏唱得颓废伤感。那时候KTV包房里都是演员制片,没人留意她的神情、反应,倒是因为自己不大爱应酬,反而更习惯留意每个人的细微之处。
光影变幻的背景下,她一只手举着麦克,另一只手自然地环抱在胸前,这个是自我保护的下意识动作。只这一个动作,就莫名就有着熟悉感,他当初入行迅速走红,巨大压力无处排解,渐有了严重的抑郁症,也常以这个动作面对媒体。
那时通告漫天,他又是个不善拒绝人的性格,仍旧尽力配合宣传脚步。
到麦姐发现时,他已经不愿再见任何人,那年夏天,他在北京长住了数月,因为个小女孩的无心之举,才知道逃避的可笑。
那个夏天的转折,对一个初入行的他,很重要。
所以他也想,给这个自我保护的歌手一个机会,帮她迈过这道坎。
然后,他牵线找人替她做了复出的专辑。
因为电影拍摄,他再见她,专辑已接近制作尾声。
那是他第二次见她,在录音棚外,他看着她录歌,低声和朋友交流时,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立刻目光闪烁着盯着看不到人的玻璃,说易老师谢谢你。
这条路不好走,帮过易文泽的人也不计其数,他并不大在意自己做了什么,倒是很关注天楚新专辑的成绩。
大卖,火速蹿红。
她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他的眼光。
她的回报,却都很细微。
从简单的咖啡,到盒饭,再到片场探班。他大概知道这个女孩想要的是什么,可两人之间似乎还缺了些东西,他始终很有礼貌地说谢谢,维持着两人的距离,让之后的拒绝没有那么难堪。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或许是当自己发现,她竟然很努力地学好粤语,和自己打电话炫耀。
或许是自己母亲病倒,他飞回新西兰,守在床边多日,终于觉得累,然后接到她的电话。
或许是那一次,他看到她被制作人掌扇,却忍气吞声开始的。
他觉得够了,她做的足够了,自己也已有了心疼、心动。
所以在她事业上升期,他成了她彻底的倚靠,无论是歌曲,还是生活。
她是漂亮的,因为越来越多的自信,趋近完美。
他始终是欣赏她,而她起初也是欣赏他的。欣赏他的沉默、低调,以及圈内极好的人缘,可到两人结婚后,她却先尝试性地提出隐婚,两个人都是偶像派的明星,太早传出婚姻,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只是天楚不了解,易文泽这么多年沉浮,却始终没有改变过本质。
他有很和睦的家庭,从父母到兄妹,都是感情细水长流,相互尊重维持,所以即便他定位是偶像明星,却从没想过隐婚。不过,他理解天楚,一个女孩在娱乐圈起伏跌宕这么多年,熬了很久才有机会出头,远不像自己的运气。
况且,在他眼里,天楚还只是年纪小的女孩而已。
有野心,有事业心,也是好事。
他奖项一个接一个,虽面对记者偶尔追问私生活,都微笑着沉默。
娱乐圈夫妻,聚少离多很正常。
最开始的争吵,都很细微。
生活琐事,他不是喜欢说的人,通常工作排解就足够。可她是个喜欢说的人,却因为这份爱开始太艰辛,她始终忍着不说。媒体的影射有时很伤人,从合作拍戏的对象,到最后连公司里的人,她都会记在心里。
彻底爆发的那次,让他伤害到了家人。
他拍戏回来,刚进家门正好接到母亲电话,自从那次重病起,他体会到了珍惜家人,每每给父母电话,最后都一定会说‘I love you’,维持了十多年的习惯,始终未变。
岂料她竟是一把夺过电话,狠狠地摔到了墙上。
客厅没有开灯,她背对着落地窗,整个身影在颤抖着。他沉默看着她,终是说了句:“是新西兰的电话。”说完蹲□,把分离的电池和手机捡起来,他很累,不想吵,她却已经缓缓蹲□子,抱着腿痛哭起来。
很大的声音,像是郁结了很久。
他走过去,半蹲在她身边:“下次可以先问我一句,我会给你解释。”她仰头看他:“你解释我也不会信,我会怀疑,会胡思乱想,现在你说什么,我都会想很多,想到根本就睡不着觉,整夜整夜失眠,你知道吗?”
易文泽静看着她:“我让你很没安全感吗?”
那张脸又太精致的妆,或许是为了迎接他回家,可是现在已经被泪水彻底冲散,模糊成了一片:“是我自己的问题,开始的太低声下气,我明白感情是我强求来的,所以你只要皱眉,我就会认为你是在生我的气,只要你随便对人一笑,只要是女人,漂亮的女人,我就会理解成你在移情别恋。”
无言以对,他只能苦笑,最后伸手抱住她。
她的不安他能理解,他做了所能做的一切,最后打破心理障碍也只能靠她自己。
回到房间,他又给母亲拨了电话,面对电话那头的忧心忡忡,他只说:“很晚了,你先休息,这些事不用太操心。”
他当年成名时,公司还刚起步,他投入了很多资金,做到现在也已经拿到了不少股份和话语权。为了让天楚安心,他特地让麦姐在她合约到期后,以高价签下五年合约。
因为是私人关系,他更注重她的发展路线,如果不成功,那就是他给公司带来的亏损。
好在,天楚也很拼命。
她似乎想要不停地前进,他知道她的自尊心,用尽人脉为她争取机会,最好的作词作曲,最好的制作人。她每张专辑都是重金打造,一年十二张专辑,这绝非常人能做到,她却日以继夜做到,到最后甚至在录音棚当众失声。
那段日子,他为了宣传,连着在内陆跑遍了17个城市,一个月后深夜航班,回到公司发现她还在录音棚。他还是看着她录音,她听见他的声音却失声痛哭,说自己累了,不想再这么拼了。
易文泽支走所有工作人员,走进去抱住她,哄了很久:“如果不想拼,就歇一歇。”虽然在前年因为父亲公司亏损,他填补了不少债务,可这几年顺利发展,他已经入手了不少稳赚的楼盘,和吴志伦的投资也渐入正轨。
他笑着吻了吻她的脸:“养太太,我还是有能力的。”
那个夜晚,他以为他们和好如初了。
然后,她真的就开始在家,整日打电玩,给他做饭,两个人偶尔也有闲聊。那一年的年尾,还回到了新西兰,和父母过了个热闹的节日。
当母亲问起要孩子的打算时,易文泽笑了笑,看天楚:“顺其自然吧。”母亲从没当他是个明星,在她眼里,自己还是当初那个考了建筑系,整日熬夜制图的宝贝儿子。
天楚有些不自在,很快定了机票,先期回了香港。
因为妹妹的婚礼,他多在新西兰呆了两个月,回到香港时,突如其来新闻让他措手不及。天楚在休息一年后决定复出,为了爱进军台湾……麦姐的电话随后而来,这么多年他和麦姐早已是合作伙伴,而非单纯靠经纪合约维系,所以大概能猜到,会发生什么事。
在会议室,他看到了天楚。
“我想再唱歌,”她看着他,手不自觉环抱在胸前,“但是一年的休息,已经让我人气减弱太多,阿泽,我们离婚吧,我想去台湾。”
易文泽沉默很久,才走过去,她又退后了两步:“自从认识你,我就像是每天都在做梦,你太好,太专一,太完美。所以我费尽心力让你看我,留意到我,可最后得到了我却发现自己很痛苦。阿泽你太好了,不适合做丈夫,我有时候想你如果像其它男人一样,偶尔逢场作戏,或许还能让我吃醋,让我吵架,让我感觉到真实。可你什么都不做,就因为你什么都没做过,我会想你肯定有一天会做对不起我的事,太完美的东西如果有天崩裂了,我会更难接受。你最后让我一次,让我先说离婚,我会好受很多。”
他一辈子演了很多电影,却没有任何对白比现在更有戏剧性。
接下来的签字离婚,财产分割。
都是麦姐帮着办理,他甚至不想露面,好在有朋友在。
一年的片约推了大半,他飞回新西兰,回到母校。那里他仍旧是路人皆知的脸,却不用再避讳很多,他陪着妹妹做产检,竟遇到外国影迷签名,神秘询问是否是妻子,易文泽只能苦笑着摇头:“No,I'm single”。制作公司的筹备已进入最后阶段,吴志伦天天电话抱怨,自己多么多么累,天天那么多美女环绕,实在吃不消,他这才订了机票回国。
然后呢?
绯闻爆发,隐婚揭露,无数的媒体日夜追问。
这好姜导发来剧本,邀他接拍内地新戏,老朋友的邀请无从推拒,也正好是离开香港的好借口。那天的发布会,他在无数长枪短炮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十年没见,那个小女孩还是飘忽着目光,笑得……很自得其乐。
不同的是,十年前她看得是海报,而现在,她看得是真实的自己。
饥肠辘辘,外加心情确实低落。
最后真就开车去吃涮羊肉,因为是工作日,中午人不多。两个人索性要了包房,萧余连菜单都没认真看,就一个个划下去,佳禾看得是百爪挠心,那服务员却笑得收不住了。到最后一整个台面都摆不下,她才哭笑不得问:“你这是点了几顿饭?”
萧余夹起肉,扔到铜炉的沸水里,搅合了两下:“午饭加晚饭。”
“真是不客气……”
萧余抬手看表:“从中午十二点,一直到晚上十二点,这段时间免费给你。按照我客户总监的薪金标准,日付833,这样的饭能吃两顿了吧?”
那双眼睛里,不停跑着的绝对是红色票子……
其实佳禾明白,她不过是想陪着自己。
两个人各自埋头吃着,她总觉得忘了什么,直到撑到不行时,才想起来今天是永安的媒体见面会。乔乔和易文泽都提过,竟然被新闻一刺激给忘了,自己还和易文泽约好结束吃晚饭的……三点开始,现在已经是两点半了,她忙抽了张餐巾纸擦嘴:“我忘了,今天下午还有媒体见面会。”
“你不是导演也不是演员,着什么急?我记得编剧不用去这种活动的。”
佳禾发现她绝对是成心的,索性摊牌:“我要去看易文泽。”
然后呢?还没想好。
也不知道他回来之后是什么安排。
“我就知道,”萧余晃了晃手机,“乔乔早上给我电话,今天新闻太爆料,媒体见面会肯定会有人问,让你别凑热闹了。”
原来是有计划的圈禁?佳禾终于懂了。
她只能象征性继续吃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我又不是没听过绯闻,不用这么草木皆兵吧。”
“算了,”萧余笑,“乔乔也是为你好,现场听和事后听还是很有差别的,你看那些被第三者的,旁观时都清醒着呢,一二三说得有条有理,真到自己就变歇斯底里了。”
佳禾说不过她,可被她说得更不是滋味了:“谁被第三者了……”
“你这个还要命,用显微镜玩过火没?”萧余往她碗里扔了些牛百叶,“有合适的阳光,只要显微镜一聚焦,立刻就冒火。一样的道理,任何小东西,被大众一聚焦,立刻烧着。你看易文泽意外澄清廖静的事,那是对你好吧?如果我是娱记,我就会写,你看十几年不说感情事,却特地为这么个小演员澄清,肯定有猫腻。”
白色的百叶,零星沾着些辣椒碎片,佳禾扔到嘴里,味同嚼蜡。
“我说这么几句,你就受不了了?现场要是有无数人问,你看着他打太极,心还不碎成渣了?”萧余拿过包,摸出烟盒,又像是想起什么,扔了回去,“忘了,你有咽炎。”
时间过了三点,又过了四点,再过了五点……
整个房间都是热气腾腾,布满了羊肉味道,两个人早就吃不动,索性托着下巴闲聊。佳禾明显心不在焉,手拨着遥控器,不停换台。一辈子不看电视了,竟然发现每个台都是看不懂的电视剧,哭得莫名其妙,笑得假模假样。
忽然闪过娱乐新闻,刚想拨过去,就已经闪过易文泽被采访的画面。
佳禾心突突跳着,听两个男女主持在说着八卦新闻,快速把中午看到的报道复述了一遍,这才话锋一转,说到今天的媒体见面会。通常这种电视剧发布会,如果没有大新闻,不大会上这种娱乐节目,想到这儿,她有些想换台。
可还是忍住了,看吧看吧,没什么好怕的,不就是绯闻吗?
佳禾咬了口小烧饼,再说还是我先雪藏他的,怎么算都不亏。
剪辑的很好,媒体见面会完全是背景,直接切入犀利话题。
有无数人围着他在追问,不停提到廖静的名字,果真还有像萧余问的那样,问他这么多年都不开口,是否这次是有意维护……易文泽看了一眼那个记者。
一秒的停顿,却像被无限拉长。
门忽然被推开,服务员走进来,迅速收着盘子。电视里易文泽已经开了口:“我不喜欢拿婚姻做新闻,也不喜欢用爱情开玩笑,”他很淡地笑了笑,“我的确已经遇到了很重要的人。”
服务员轻啊了声,萧余掉了筷子。
我们的女主角却已经彻底没了魂,盯着电视机,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里到外,一层层地烧起来,连眼睛都些发烫。
“她是个普通人,”易文泽很平静,迅速做了结语,“我在人群中能发现她,很不容易,失去她却很容易,所以希望大家不要再继续追问,希望再公布的会是喜讯。”他说完,低下头不再说话,一路在人群拥挤中消失。
画面切换的很快,又剪辑了早上他在香港接受采访的话,主持人开始做着总结,甚至握着小拳头玩笑道:“看来此事已得到了证实,我的情敌也出现了。”男主持笑着调侃:“易文泽这部新戏在宣传,你要不要调派去采访?”
两个人又嘻哈玩笑着,都像是隔着层水雾,再也听不分明。
服务员低声感叹了句感动,端着盘子出了包房。
萧余看了眼佳禾:“我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佳禾抱着半杯可乐,早神游天外,直到萧余说完,才立刻清醒,忙在包里狂找手机。自己爽约了,本来说好要和他吃晚饭的……可摸出手机,她又纠结了,该怎么解释自己没去媒体见面会呢?直接说?还是找个合适的借口?
正是踌躇时,电话像是先知一样,先嗡嗡震了起来。
易文泽的名字不停晃着,她手指有些抖,终于在萧余犀利的眼神中接了起来:“结束了?”
那边只有很轻的音乐,像是在车上,易文泽先对人说了句话,才对她说:“结束了,是不是昨天睡得太晚了?现在才起床?”
佳禾看窗外夕阳,觉得自己的形象真的很猪仔。
她咬着嘴唇,不敢说自己因为他的绯闻,被人保护性圈禁了,可又找不到好借口。那边等了会儿,才又问:“怎么了?”她这才回神,低声说假话:“临时有些事,我朋友失恋了,被她拉来陪吃陪喝。”
萧余翻了个白眼,自生下来还从没恋爱过,你以为我是乔乔啊?
“你朋友都很容易失恋。”易文泽笑着总结。
佳禾心虚地叹了口气:“她们总是遇人不淑呗。”
萧余拿起半瓶可乐,在手里挥了挥,潜台词很明显,你小样再胡说就爆头。
易文泽仔细问了地址,就说让她慢慢吃,自己很快就到。佳禾看着一桌子残羹剩饭,怎么都觉得不好,索性掏出钱包要结账,萧余已经先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这顿我请,就当份子钱了。”佳禾被她说得哭笑不得,也懒得和她争。
到了饭店外,她立刻就看到了易文泽的车。
很远的距离,四周不停有人在倒车、开走,在车灯交错中,那辆黑色的车就安静停靠着。透过前挡风玻璃只能看到个人影,心却已经收不住,想要立刻跑过去。
“让我观赏下大明星,没问题吧?”
佳禾抱紧包,迟疑点头,应该没问题吧?
她们走下台阶时,正好有车从身前开过。
易文泽在车里视线很窄,像是一个狭小的镜头,暗场中,一道光扫过,佳禾伸手挡着身边的女人,似乎在示意她小心。车灯远去,她们才小心走过来,背着很大的背包,他知道那里边一定装着电脑,真是个工作狂。
明明穿着很短的连衣裙,却在和身边人说话,很小心地扯了下裙子。
十几年过来,她本该是个特定片段中的配角。
他仰头靠在座椅上,看大门口的她。这么多人,这么多年,他能再遇到她,的确很不容易。
眼前有很多画面,交错叠加着,明晃晃的太阳光下,她穿着有些宽大的校服,很卖力地往前走着。很大的书包,塞满了书,书包的一角还露出卷成一团的海报。
那时他看着她,不知道她家究竟多远,只知道她在图书大厦,为了买自己的海报,花光了所有的钱。后来那么多年,再想起来,他始终后悔没有追上去给她车费回家。
然后说句谢谢。
然而,再遇见她,却不只想说简单的谢谢。
直到她跑过来,他才摇下车窗,佳禾探身看他,低声说:“我朋友想要看看你。”
他走下了车,随手开了后车门:“既然是朋友,就一起去吃饭吧。”佳禾不好意思说已经吃了一个下午,萧余已经对易文泽礼貌一笑:“你好,我是萧余。”
易文泽点头招呼:“你好。”
多么正常的招呼,可下一秒萧余就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今天的话很男人,我这关算过了,以后佳禾就拜托你了,她可是以前的系花,你运气很好。不过先说好,平民百姓,红包什么的最多只能包5000。”
佳禾彻底傻眼,完了,她怎么都说了……
易文泽笑得有礼有节,语气也是一本正经:“估计会在新西兰,红包就不用了,附赠往返机票三夜住宿,怎么样?”
萧余先是一愣,后又笑起来,拍了拍佳禾的肩:“小红帽,快回家吧,我不凑热闹了。”
直到上了车,佳禾仍旧找不出话题,解除自认为很尴尬的气氛。
想了很久,还是决定从闲话切入:“我朋友好看吧?”
“还不错。”
“以前的系花呢。”佳禾倒很骄傲。
易文泽啼笑皆非:“你们系有几个女孩?”
佳禾窘然:“她是货真价实,外语系系花。我们船舶系只有三个女人,纯属恶搞的……”
他若有所思:“我的初恋,好像也被人称作系花。”
佳禾装作不在意地哦了声,哼,初恋,最讨厌初恋!什么纯纯的,什么忘不掉的……她正是含恨磨牙时,易文泽才接着说:“那时候我六岁,她来教我小提琴,记得总有个男孩来接她,我还很生气,拉着她的裙子不让她走。”
哗啦一盆冰水,彻底灭了心头火。
这也叫初恋……那我还暗恋我小学体育老师呢……
两个人还没商量好吃什么,吴志伦已经打来电话,说准备了牛排红酒,只偏就没有煎牛排、陪喝酒的人。于是一顿简单的晚餐,就在吴同学的奉献下,变成了一场烛光晚餐,只可不是两两相望,而是三人对饮。
“我算我们家最不能喝的,我上初中的表弟妹,每顿饭都是一个口杯,”佳禾怕吴志伦不懂,还特意拿起手边的玻璃杯,比划了一下:“就是这样的的杯子,56°白酒,他们都是当饮料喝的。上次我们同学聚会,正好碰上我表弟妹放学,看我被逼酒,立刻走马上阵,四个初中生哦,喝趴了一桌人。”
在吴志伦醉得不省人事前,佳禾做了如上总结陈词。
呼,还好走了。
吴志伦太能喝了,这样的窖藏,竟真就一杯杯倒过来。他绝对是故意的……
佳禾看着可怜的小助理扛走他,直到门撞上,才从地毯上晃悠着站起来。拼酒这东西就是堵着一口气,一旦分出胜负,才是最彻底的兵败如山。
因为酒精作用,她视线飘忽着,找了半天才看见易文泽就坐在沙发上:“完了,我也醉了。”易文泽随手把酒杯放在一侧茶几上,伸手示意佳禾过来:“过来坐一会儿。”
佳禾深浅不稳地走过去,做到他身边,很乖地趴到他腿上。努力维持着最后一点清醒,眼前却已是海啸来袭。
他穿的是休闲裤,布料柔软,她用脸轻蹭了两下,只觉得迷迷糊糊的想睡觉。
眼前景象被无限地虚化,从地毯到茶几,再到落地窗,都像是打了一层强光。从这个角度,能看到茶几上就一个高脚杯,杯底还剩了小半口酒,灯光斜穿过玻璃,在茶几上打下很淡的阴影。
他喝了多少?估计不多。
从第一瓶被倒完,自己就被吴志伦忽悠着喝酒,还真是暴殄天物……看他多好,多节制。她呼出一口气,用头枕着他的腿,仰面看他:“你喝了多少?脸色一点儿都没变。”
她似乎听到他在笑,然后有声音说:“差不多两瓶半。”
很遥远的地方飘来的声音,她仔细听着,有些费力。
两瓶半呵……真能喝……两瓶半?!
她看着他,认真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才猛地撑住手臂,探头去数桌上的瓶子。不多不少六个空瓶,他几乎喝了两个人的倍数?果真是偶像啊!
她万分崇敬地回过头:“你头昏不?要不要冲些浓茶喝?”说完,又赶紧补了一句,“还是要先去躺一会儿?”她边说着,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要测试他的清醒程度,却险些自己滑下去。
他扶住她:“刚才怕你们拼的太厉害,就多喝了些,我酒量还好。”他是真不想打扰两个人的好兴致,可红酒后劲太大,这两个人又不知节制,只能趁着他们喝得不亦乐乎的空挡,帮他们消灭了大半。
其实认真算起来,差不多有三瓶。
佳禾悲哀地发现,真正的酒神在这里。
“能喝好,能喝才好……也不对,你不能说自己能喝酒,”佳禾含糊不清着感叹,倒是有十二分认真,“以后你去我家,肯定会被我家里人喝到不省人事,你知道北方人都有这个习惯,尤其是女婿第一次登门……”
声音嘎然而止。
易文泽倒是笑了:“该喝的时候,还是要喝的。”
浅显的一句话,却彻底烧烫了她的脸。佳禾紧盯着他,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完了完了,不要让我感动到哭,我醉了,哭起来就止不住了……
因为醉意,那滚烫的手揪着他的衬衫,几乎整个人陷在他怀里……其实喝了这么多,他总是有些反应的,可也就是这恰到好处的醉意,几乎放大了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软绵的呼吸,带着葡萄酒的香气,近在咫尺。
他终于暗叹口气:“要不要进去睡?”
“啊?”佳禾睁大眼睛。
“现在这样子,送你回家也不放心。”
那可是我家,有什么不放心的……她默念着,可是心中总有另一个声音说,留下吧留下吧,没什么的,在天津也一起住过的,没什么的……
她百般纠结着,闭了下眼睛。
却就为这半秒的黑暗,彻底陷入了酒精漩涡,天旋地转的,再难睁开眼。
门外有人走过的声音,她有些心虚地给自己找借口,你看,喝成这样出去多给他丢人。亏得人家还叫自己‘老板娘’……因为老板娘这三个字,她顺利地又晕乎了,挣扎了很久才很小声地说:“我睡沙发吧。”
他的声音飘进耳朵:“我抱你进去,今晚还有些事要做,我睡沙发。”
佳禾哦了声,然后就感觉身子缩成一团,被他抱在了胸前。脚步很稳,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直到身子陷入绵软中,她才感觉自己躺到了床上,惊得下意识攥紧拳头,紧张地等他离开,却没意识到自己的手指搅着他的衬衫,几乎都要把扣子扯掉了……
易文泽看她紧张的已经呼哧喘气,只觉得好笑,拍了拍她的手:“快睡吧。”
我要睡啊,你怎么还不走呢?
心跳在无限放大,放大到了极限。这样僵持了很久,她才在昏睡和清醒中,挣扎着,努力睁开了眼睛,这才看到自己紧拽着他的衬衫。而他也因为她的用力,只好一手撑在她身侧,俯□子迁就着她。
因为是抱着她进来,他还没来得及开灯。
月光,只有月光。她从没觉得北京的月亮这么亮,竟能照亮半间房,而他就近在咫尺,被月光勾出一个暧昧的轮廓。
“要开灯吗?”他问。
佳禾动了动手指,正巧穿过衬衫的缝隙,碰到了他的皮肤。就这么一个动作,她就已经被自己吓到,不敢再有任何妄动,努力眨了下眼睛。
“我忘了摘隐形眼镜,眼睛好干。”她没话找话。
“看着我,别眨眼睛。”他伸出手,借着月光仔细看她。
视线中,他的手指被无限放大着,佳禾努力屏着气,克制眨眼抗拒的冲动,直到异样的触感后,眼前已变得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了。
“快睡吧,”他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我出去了。”
佳禾嗯了声,转过身抱住被子。
“谢谢你今天说的那些话,”还真是酒壮怂人胆,她憋了一晚上的话,总算是说出来了,“其实……我做了心理准备,只要适应几天,就好了。”
思维很难连贯,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到最后也没表达完全。她把脸埋在被子里,感觉他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动。
“还有吗?”声音忽然擦过耳边。
“没了。”佳禾咬住嘴唇,感觉着他的呼吸,很近,几乎已经碰到的距离。可她就这么等着怕着彷徨着,易文泽却始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心时快时慢着,一下下地喘着气,到最后连他也被感染到,乱了的呼吸就在耳边,诱惑着、消磨着她的意识。
可就是这样,他仍旧没有动一下。
佳禾想哭,最后终于从被子里探出头:“我身上很难闻吗?”
“没有。”他顿了下,才很低地笑了声。
明明是很安静的房间,他的话他的笑,却像隔着层水雾。
还是醉了啊。她闭上眼,认命地想着你就是嫌弃我喝醉了,过了很久,才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不甘心地问:“那你为什么不亲我。”
安静,很安静。
她几乎要不能呼吸了,却还听不到他的声音。完了完了,果真是酒醉害人,形象全都崩坏了……她不敢动一下,却觉得脸上忽然沾了些温热,很慢地挪下来,直到碰到她的嘴唇,才略微停了下:“因为你喝醉了。”
她困惑着,想要分清这话的真假,却已被他彻底吻了下来。整个身子都陷入棉被里,他没有留给自己任何余地,压迫的窒息,让她如同溺水一样抓紧他,很软的布料,就在手心中褶皱成痕。
这是一个漫长而深入的吻。
直到有手机在客厅响起,她才迷糊地睁开眼,轻拍他的背。
“是阿伦的手机。”他低声解释。
“要不要拿给他?”
不用,他边说着,边用更深的吻压住了她的话。
一层层地剥落,他的动作缓慢而专注,直到抚上她的柔滑皮肤,才发现身下人已是浑身滚烫。因为更亲密的碰触,她如同惊弓之鸟一样,暮地睁大眼睛,努力看他。易文泽稍微停了下,看着她在暗处的脸,那带着水光的唇,紧抿着,眼中尽是兵荒马乱,彷徨无措……
“告诉我,”他暗叹口气,转而去轻吻她的脖子,摩挲着让她放松,“喜欢男孩,还是更喜欢女孩?”
都喜欢,她在他的步步紧逼中,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抵抗力。那就各生一个,他很慢地解开她裙带,不停摩挲那细嫩的脖颈耳根,柔声说,我和我妹妹是龙凤胎,或许我们也可以一次解决。她已经彻底看不清任何东西,索性闭上眼,很轻地嗯了声。仿佛永不会停止的吻,像是要维持一整个夜,直到他很轻地握住她的手,放到了胸前。
指尖下的硬物,很小,是衬衫的纽扣。
明明很简单的动作,她却足足试了四次,才算是解开了第一颗。
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她,直到把她抱进棉被里,再无任何阻碍地靠近她,才注意到她眉心轻蹙着,试着去碰她的脸,怀里人却又蹙紧眉,彻底扎到他怀里,紧紧环住他□的上身,安静了下来。
竟然一动不动,彻底睡着了。
易文泽低头看着她,过了很久,才哑然失笑。
还真是醉了……
漫长的夜,深醉的连梦都没有。
佳禾只觉得快被烧着时,有水从嘴里灌进来,很清凉。然后又很舒服地抱紧了温暖,再次沉睡。很快又有电话声响起来,她不舒服地动了两下,头疼难耐着睁开眼,暮然入眼的竟是他的脸,恍惚中,才感觉到自己几乎没穿什么衣服,就这么紧抱着他……
搭在他腰上的手臂已经酸麻难耐,像是维持了很久。昨天的事都是片段,她只记得什么男孩女孩龙凤胎的话,自己好像还替他解衣服,然后……然后就睡着了?!
身上都是汗,黏糊的让人烦躁,她却不敢动上分毫。
坚持着坚持着,到最后竟又有些困顿,好热,真的好热。
“醒了?”很轻的声音,带着沉睡后的慵懒。
“嗯……”她不敢睁眼。
“睡得舒服吗?”
“嗯……”
舒服是舒服,但实在是舒服过头了……
要不要洗澡?他坐起来,用被子裹住她抱到自己腿上。她这才被迫睁开眼,我还想再睡会儿。他拿起枕边手表,快十一点了,要不要先吃些东西?好,她心虚理亏的一塌糊涂,只能顺从点头。
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明明是件挺浪漫的事。大众前的告白,一场烛光晚餐,合适的酒醉,然后……问题就在于,自己不合适的彻底醉了。
灰色的地毯,散落着两人的衣服,大大小小,凌乱而温馨。
他一边抱着她,一边从床边捡起了两人的衣服,直到拿起衬衫,准备穿上时,佳禾才拉住了他的手,大义凌然地说:“要不,再来一次吧。”
那么细的手指,紧攥着他的手掌。
那一脸正色,倒不像是暧昧求欢,完全一副肇事赔偿的表情。
佳禾看着他视线下移,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忙又把手臂抽回来,裹在被子里拼命后悔。太,太,太冲动了,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昨天可是酒精、月光、深夜,三大浪漫元素刺激下才有的勇气。可现在,她瞄着易文泽的影子,可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啊……
易文泽忽然放下衬衫,她立刻抖了下。
完了,完了。
她咬牙硬挺着,满脑子都想着他会不会误会自己,误会自己是那种纵情声色毫不在意的人。房间太亮,两个人又这么对着,她更觉得浑身的血拼命往上涌着,只想解释其实自己真的……还没有经验。可话还没出口,就被他淬不及防的搂住,她险些跳床,可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似的,根本没有任何移动的可能。
算了,横竖都是一刀。
她心一横:“你能不能,一会儿循序渐进一些?其实……我可能和你想的有点儿不一样。”
这样的阳光普照,这样的距离,怎么感觉像是在做□片的预热沟通?
他用手捋顺她的长发:“你以为我是怎么想的?”
佳禾想哭,都这么直白了,竟然还问?
“我是说,可能,也许,”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我不就是交过一个男朋友,怎么就这么难解释?!谁说交过男朋友就一定会那什么的?她往被子里缩了缩,“其实,那什么,昨天我是喝多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主动。”
明明该是喜滋滋甜蜜蜜地说出来,怎么反倒是罪大恶极的感觉?
“我知道。”易文泽在她耳边说。
话说完,一个脸是越来越红,一个笑是越来越深。
真知道?我可是话中有话的……
她还想解释,就被他平放在了床上,立刻抓紧被子,拼命想着不紧张不紧张。直到易文泽抱住她,吻上来,她还迷迷糊糊地想着,不紧张不紧张……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因为紧闭眼睛,整个脸都皱成了一团,像是刀俎间的鱼肉。
没有开空调,她体温在迅速攀升,两个人的呼吸渐渐搅合在一起,不知是谁打乱了谁。周身浮了层薄汗,黏腻潮湿,她不知何时已抓住了他的手腕,细微的脉搏,竟在指尖的感触下变得如此清晰。
“我十二点要出去,”他终于撑起手肘从她身上离开,笑着说,“一个小时太紧张了。”
不合适的时间,不合适的时机,他不想这么仓促,也不需要这么仓促。
佳禾这才如梦初醒,翻来覆去思量这话,腾地一下脸就彻底变番茄了。
她没吱声,也没睁眼。
直到床陷了下,才感觉周身一轻,她这才如梦初醒,终于敢去看时,他已经进了洗手间。
呼。
庆幸,失落?还真是纠结啊……
就隔着一个门,直到有水声响起,她立刻从被子里爬出来,飞速穿好衣服。正襟危坐了一分钟又觉得不妥,忙去规规矩矩把床铺好,再把他的衣服都理好,弄得没有半点儿奸情的味道才算安心。
继续正襟危坐。
他忽然叫她。
佳禾忙狗腿地跑到门口,问怎么了?帮我拿件干净衬衫和裤子,他很正常提出了要求。衬衫裤子啊……佳禾重复了一下,很自然地蹦出要不要拿内裤的问题,好在迅速收住,只给了他说的衣服。
直到晚上吃饭时,他才提起自己第二天就要进组,开始新电影的拍摄,所以今晚会夜航直接离开北京。佳禾傻看着他,有些回不过神。
眼睛眨啊眨的,憋了半天才问:“怎么不早点儿说。”
一进组,就是好久不见,自己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
“我给你发的工作安排,你没有认真看过?”
佳禾啊了声,立刻明白自己疏忽了,也就是他发过来的时候甜蜜了下,可的确是没有认真对过时间。她低头切菜,咄咄地声响,都快追上心跳了。
“对不起,”直到菜快炒熟了,她才主动认错,“我没认真看。”然后随手拿起调料瓶,挖了一勺就要往锅里倒。
“拿错了,是糖。”易文泽善意提醒,看着她手忙脚乱地找盐,只觉得有趣。
其实他是有意没提,免得她昨晚就开始惦记这件事。
“这次要多久?”佳禾终于找到盐罐,挖了一大勺就要撒,又被他按住手。
他把勺子里的盐倒回去大半,才替她撒了进去:“大概两个月。”
两个月啊。
佳禾有些心不在焉地哦了声,炒了两下,关火出锅。
仔细回忆那工作排期,的确很忙。拍戏的话,他一向是认真的人,肯定不能频繁探班让别人非议,她努力算着日子,两个月过后都该是秋天了。
以前总被人夸腿细穿裙子好看,前几个月逛街的时候总是自然而然地买很多裙子,长的短的各色的,萧余被吓得嘲自己要开淘宝店,其实不过是盘算着接下来一整个夏天,在他身边都能有裙子穿,穿给他看。
两菜一汤,她的手艺其实很好,可最后一道菜明显火候过了,味道有些老。
临行前一顿饭竟然做成这样,她有些沮丧。今天下午特地趁着他不在去买了三天的菜,看来都要浪费了。吃完饭,她才说要不要送他走?易文泽从客厅拿行李,说也好,正好你在北京没有车,可以开我的。佳禾看着他拿行李,才注意到应该是昨晚就已经放在这儿,根本没有开过箱,自己竟然一直没看见。
送走他,回家时才去仔细研究那工作排期,竟发现他还细心地在这两个月上标了红字,提醒自己是‘夜戏偏多’。通常电影都要有三分之一以上的夜戏,既然他能特意标出来,那估计要更多了。
然而这四个字,她反复想了半天,却莫名冒出了很多想法。诸如他刚才康复,这么拍戏是不是吃得消,诸如自己探班是不是更麻烦了……
永安顺利上星,似乎反响不错。
正好那部改编剧时间很赶,她就彻底日以继夜陷入了疯狂工作状态。直到有一天萧余实在忍无可忍了,拎着阳台上的衣服问她:“我说,你新买的那些裙子都变卖了?怎么一整个月,就是两件衣服换来换去的穿,连我都审美疲劳了。”
佳禾自从扒开两眼,就在打字,这才森森然看了她一眼:“你看看一句好对白影响力多大,这句‘审美疲劳’都快进辞海了。”
然后回过头继续打字。
萧余觉得自己是鸡同鸭讲,只能把干衣服扔到沙发上:“你那部戏不错,我天天上班就听人讨论剧情,都快精神分裂了,真想贴个便签在脑门上,”她义正言辞拆开薯片,“我不看狗血电视剧,不要和我说什么易文泽。”
易文泽三个打字,在佳禾眼前闪了闪。
她一卡壳,彻底忘了要写什么了。
“我都没看见你打过几个电话,难道是行业限制,都忘了怎么谈情说爱了?”萧余从冰箱里拿出整个西瓜,切成两半,扔了一个在佳禾手边。
我也想啊。
佳禾苦闷拿起勺子,在西瓜上转了个圈,整齐地挖下一整块:“他大部分都拍的是夜戏,白天要睡觉,晚上要拍戏。”萧余哦了声:“那你就下午打呗。”
“可我摸不准他哪天是白天拍,”佳禾咬了口西瓜,沁凉入口,却瞬间冰得牙疼,完了,又要看牙医了,“有一次下午打过去他就在片场,别提多窘了。”
萧余语重心长,拍了拍她的肩:“星嫂不好做啊,不好做。”
其实她算算时间,也琢磨着该去探班看看他了。可跟组和探班完全是两回事,她一想起自己出现在片场,难保不见到些熟人,也难保不见到些他拍各种危险动作、激情动作,就有些怯场。最后还是在消灭了半个西瓜后,给他发了条短信:你还在四川吗?
发完,她有些忐忑地等着,可好久好久,也没有回来。
片刻失落后才给自己找了理由,在拍戏在拍戏,一定是在拍戏。
因为那半个西瓜,她顺利去了协和医院。
其实这里的口腔科一般,但却是离的最近的,佳禾挂完号坐在候诊室里等着,熙熙攘攘的人声很吵,心烦气躁下,牙更疼了。她始终握着手机等着,生怕他有空回过来的时候自己没看见,错过了他的休息时间。
直到医生给她检查,还是握着手机,那医生哭笑不得看她:“小姑娘,在等面试电话啊?”
佳禾忙说没有,这才把手机放到包里,躺到了床上。一系列检查下来,坚守了三年的牙算是要彻底拔掉了,医生说着今天排满了,要不要约明天的时候,正好有短信声进来。
她忙对医生说不好意思,很紧急的,然后从包里摸出手机。
很简单的两个字:还在。
佳禾犹豫了下:我想去看看你。
等了半天,还是没回话,医生看了看门外,提醒她还有病人,让她和护士预约下时间,明天来拔牙。佳禾等不到消息也不敢答应,只能问过几天行不行。估计这医生没见过这种反反复复的病人,有些笑不出来了,只冷下脸让她去和护士预约,顺便提醒她不拔的话接下来几天肯定会很疼。
当然疼,现在就疼得要死了。
因为是下午,候诊室人渐渐变少了些,直到最后剩了她和几个老太太,就再没了其它人。护士看着差不多医生要下班,走过来挨个询问情况,佳禾想了想还是没预约时间。
下班时间,路上堵得要死,她好不容易一步一挪到加油站,正探头说工作人员说话时,手机响了起来,下意识想去接时,那个小伙子忙说:“这里不能打手机。”
她这才反应过来,犹豫着掐断了电话。
过了会儿,就进来一条短信:我明天在成都,媒体见面会。
明天呵……佳禾滋滋吸着气,真是疼死了:好,我明天去成都。
虽然他不喜欢热闹。
必要时却总要有些应酬,比如现在。有朋友从香港来M,正巧剧组回到成都准备媒体见面会,他自然难逃被拉来的命运。好在全程有老板在陪,卡座挑的好,但总免不了引了些惊声尖叫,易文泽特地把帽檐压低,仍是夺了不少台上的好风光。
他刚才坐下,老板就问要不要盘几个女孩过来,身边好玩的自然乐得如此,倒是让几个女演员很脸黑……“易老师,我坐在你身边好不好?”刚进组的一个女演员被人挤得没地方,只能可怜巴巴看他。
他挪了个位置:“坐吧。”
然后整个人就靠着边沿,当真是绅士的可以。
台上的大男人抱着吉他,压低声音,暧昧地赞了句成都美女不负盛名,台下立刻尖叫一片。他不禁摇头笑,这小子还真是到哪儿都爱调侃。身边的女人问了句,易老师今天没用武替,听说伤了胳膊?易文泽笑了下,不太严重。
手机忽然震了下,拿起来是佳禾:我在订机票,什么时候好?
见面会是下午三点,他算了下时间,上网查好航班,才直接发了个航班号过去。
不一会儿短信又回来了:好感动~就这个了~
晦暗暧昧的光线下,手机上晃动着一个泪流满面的表情。
眼前晃过一个多月前的画面,她举着筷子,踌躇问自己炒得老了,要不要再弄别的菜。那个早晨,她几乎□着在被子里主动请缨,真是……从来都只懂放火,不懂灭火。
他嘴角溢出一抹浅笑,回了个短信:感动就不用了,明晚以身相许吧。
顺利发送出去后,很久都没有反应。
肯定被吓得不轻了,他随手拿起酒,喝了口。酒不错,口感黏稠柔和,其实那晚的酒更不错,只不过阿伦总喜欢逗她,到最后弄得难以收拾。
“易老师,是女朋友?”身边人问了句。
他不置可否,那年轻女人又艳羡地感叹了句:“那天您的采访我看了,我要是你女朋友的话,肯定会幸福死。”
他微微笑着:“她好像没什么太大反应。”
或者说,是喝醉了才敢说出来。
那年轻女人啊了声,戴着美瞳的大眼睛更显黑亮:“老师,八卦下,你女朋友是什么人?这么淡定?”
“是编剧。”他把酒杯放在了桌上。
“才女啊。”
女人感叹了句,刚想说什么,台上表演的那位已经闪过来,随手摘下了易文泽的帽子:“怎么样,我刚才?”易文泽比了个很棒的手势,低低一笑:“破音了。”那人大窘,本想坐下来,看了那年轻女人一眼,她立刻识相起身:“你们坐。”
“谢了,”他坐下来揽住易文泽的肩:“真不知道天楚为什么离婚,你整个一奇葩。我看这小姑娘都快贴你身上了,你还有心思玩儿手机。”
这人是个北方人,说话干脆利索,他忽然想起佳禾偶尔和家人打电话,飞快地说着北京话,就觉得那小舌头真是厉害。
身边也不知道是谁,发现隔壁也是个剧组,立刻提出拼卡,来往更热闹了。
昨天妹妹打电话过来,那边儿有人在依依呀呀地叫uncle。小孩子软糯的声音总能让人彻底放松,直到他开始吐字不清地问aunt在哪里,才了些无奈,只好哄着说aunt还在北京忙,有空就去新西兰看你。
肯定是文润教的,她自从知道佳禾的事,就整天电话追着问,说是要八卦自己怎么学会loli养成的。Loli养成?看来真是被老公宠坏了,整天呆在家里就学这种东西,说不定倒和她有共同话题……
他轻晃着酒杯,又看了眼手机,该不会摔坏了?
短信忽然进来:刚才……手机掉了。
果真。
他站起来,想找个安静地方回电话,却不料身后一阵碎响,回头看竟然是一地碎片,刚才坐在身边的年轻女人竟用酒瓶砸碎了一面镜子,四周人都有些傻,倒是那镜子附近的一个男人脸色爆红,看来喝了不少,晃悠着上前两步:“怎么着,就和你说两句话,就不给脸了?”
一时剑拔弩张,临近几个卡的人都忙涌上前张望。
易文泽蹙眉看着,这个人不认识,应该是拼卡的。那男人身边几个人忙上前拉着,七嘴八舌说和个小姑娘计较什么,男人倒是越劝越火,眼看就扯着袖子要上了。
“好了,一个男人和女人计较什么。”他这才出了声。
然后,彻底寂静。
实在是因为,他刚才带着帽子坐在角落,又是酒吧昏暗不明。现在一出声,拼卡的那批人才看见这边儿竟然……有易文泽。
那男人只差没自倒杯酒赔罪,易文泽笑着拍了下他的肩,他立刻噗通一下坐回了原处。“这是赔偿费,”他从钱包里摸出三千块,递给一旁松了口气的老板,“不好意思,都喝多了有些没分寸。”M老板忙推他的手,却还是被他塞到了手里。
临卡的人还在眼睛闪烁,他却低头看手机。
竟然自动关机了。
有事先走,你们继续,他交待了句,坐在一边看戏的朋友忙站起来,连带也比了个很棒的手势低声说,我破音了,倒是让你小子震场了。易文泽似笑非笑看他,抬下巴指了下那女演员说,照顾一些。那人笑得隐晦,怎么?开窍了?易文泽懒得和他多话,扔下一句有妇之夫要回去睡觉了,你看着办吧。
易文泽没回短信。
这件事似乎很严重,佳禾坐在窗台上猛吸气,牙疼的心烦气躁。端着手机琢磨,要不要再发个短信呢?不是今天已经回成都了?应该不是在拍戏啊。
该不是因为自己没回那句以身相许,生气了?
她忽然想起,那天早上易文泽均匀完美的背影,就这么进了洗手间……鼻子有些热。完了,该不是跟了他之后,就落下病根儿了吧?她按着腮帮子,脑中忽然冒出了粉丝联盟的一句话:‘若得易文泽,必金屋藏娇之’,立刻华丽丽囧了。
以至于萧余回来时,见到的景象就是她微肿着半张脸,龇牙咧嘴对着手机笑……她走过去看她的脸:“不是去看牙了吗?什么时候拔?”
“我明天去成都,等回来再说。”她觉得连说话都困难了。
萧余怔了下,才摇头笑:“星嫂不好做,不好做啊。”
本是七点抵达,却一直延误到近十二点。出来时,成都正是大雨。
等行李的人乌泱泱的一片,佳禾乘电梯下来时,暗自庆幸没带行李。因为雨大,大厅里人更是多,大多是拿着手机,或是电话或是短信,都是在等人。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易文泽发来的车牌号,开始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太显眼。
岂料找到时,竟然是剧组的商务车。
商务车?易文泽?这两样东西怎么都不搭调。
“太神奇了,你竟然也能开这种车。”她关上车门,低声嘟囔了句。
“你脸怎么了?”他探身过来,捏住她的下巴让她转过来,佳禾没料到这么快就露陷了,只能龇牙咧嘴地拍他的手:“轻点儿,牙疼。”
都说小别胜新婚,飞机一落地她就开始小心跳,小紧张,小雀跃。可真没想到,见到第一句话竟然这么……生活化。佳禾又不自主想起那句金屋藏娇的话,更不自然了,想说些预先演习好的话来培养气氛,才看见他仿佛在皱眉:“肿的这么厉害,先去医院看看。”
“不去行吗?”俺来成都,不是为了去医院的啊……
结局当然是无效驳回……于是她的探班旅程,先变成了成都医院一夜游。值班医生边摇头边说长了智齿,佳禾愣了下,指着自己那颗坏牙:“不是这个吗?”那医生又检查了下,继续摇头:“就是智齿,长在你这颗牙后边的,先吊盐水吧。”
佳禾翻了个白眼,昨天那个无良医生竟然就顺着自己说,要拔牙。
拔牙拔牙,难道有提成咩?
可是吊盐水诶,易文泽怎么办?佳禾想了下:“能先开点儿药吗?”
“这么严重,你不疼吗?”医生翘个二郎腿,觉得这小姑娘颇有意思。
最后还是开了药。
她上车时,口齿不清地叙述了对昨日医生的愤恨,和对今日值班医生的医德赞颂。易文泽拿过她的病例,仔细看了两眼,又问了两句医嘱,佳禾借着自己不宜多说话的由头,只随意含糊而过。
回到酒店已经是后半夜,佳禾跟着他进了房,才捂着脸问自己的房间是不是隔壁,易文泽拿起矿泉水,拧开倒进水壶里:“今晚没有空房了。”
……
她险些泪眼婆娑,过了很久才蹭过去,拉了下他的衬衫。
“怎么了?”他慢条斯理地按下开关,开始拿起几个药盒看剂量说明。
“牙疼。”佳禾憋了半天,也没说出想说的话。
他嗯了声:“我在给你烧水,一会儿吃药睡觉。”
吃药睡觉……她很沮丧地想着,原来大老远来,就是换了个地方吃药睡觉。下飞机以来连个拥抱都没有……
正是心里乱七八糟时,忽然门被人轻敲了两下,吓得她手一抖,又碰到自己的智齿,龇牙咧嘴地看易文泽。半夜两点?闹鬼啊……
“易老师,你睡了吗?”女人的声音,很温柔。
房间里悄然安静下来,只有水沸腾的声响,清晰得让人烦躁。佳禾捂着脸,捅了捅他的胳膊,示意他去开门。
易文泽没抬头,继续看说明书。
佳禾又捅了捅他,他这才抬头看她,佳禾很小声地说:“是谁啊?”
咔哒一声,水正好跳了开关,他倒了半杯水:“声音不是很有印象,可能是剧组的。”佳禾哦了声:“说不定找你有事,去看看呗。”她说完,才觉得自己口气酸鼓鼓的。
门又被敲了两下,真是不死心呵。
“去吧,”佳禾对大门努努嘴,“人家不见你睡不着。”她说完穿过走廊,坐在了床上,拿起遥控器开了电视。
话刚说完,他就真去开了门。
靠,当我是死的……佳禾暗自磨牙。
走廊的灯昏暗不明,站在门口的正是昨晚被易文泽帮过的年轻女人,她似乎刚才洗过澡,长发及腰,泛着些细微的水洗光泽。
“易老师,你还没睡阿?”
废话,睡了也被你敲醒了。
佳禾暗自腹诽,悄悄蹭到一边儿,默念着你敢再近一步,我就……我就……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不能太暴力,要是引来八卦围观,岂不是有损易文泽的形象?
不能太退缩,要是这么好说话,自己走了岂不是夜夜敲门了?
易文泽没有回答,反而单刀直入:“有事吗?”
“没什么事,”女人笑了笑,“想问问易老师胳膊的伤怎么样了。”
伤?
佳禾心里咯噔一声,又往前蹭了一步,连眼睛都不敢眨,唯恐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会再重蹈多年覆辙。眼晃过曾经杂志社的大厦,茶水间里她看到的一幕无声拥吻,心底忽然有一个声音在小声说着。
佳禾,保卫幸福,要保卫幸福。
“谢谢,”易文泽礼貌一笑,“如果没事,我女……”他还没说完,就觉得腰上忽然暖暖的,被人从伸后环住,一个很温柔的声音说:“老公,牙疼……”
他低头,看着她从自己手臂下钻出来,莞尔道:“你好,要进来坐坐吗?我们都还没睡。”他本想当着她的面拒绝这个女人,可有时候,她总能做出一些连自己都想不到的事。
走廊的晦暗灯光,如喧嚣夜色。身后的暖黄光线,却似家中壁灯。
那女人彻底僵住,眼看着易文泽低下头看怀里人,笑中竟是带了十二分的温柔。他轻咳了声,忽然有种冲动,却说不清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最终还是握住她的手,随手关上了门:“不是牙疼吗?先去吃药。”
佳禾看他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就这么撞上了门,反倒有些犯傻。他怎么了?不像他啊?……他拿起药板,把水递到他怀里。
很轻微的声响,锡纸刚被捏破,佳禾就自然伸出手接药,却被他捏着一片药,很温柔地塞到了嘴里。
拆药,喂药,一气呵成。
她本想冷着脸问问这女人为什么会半夜来,可却很不争气地,就因为这么一个动作熄了大半的火气:“你哪里伤了?怎么不告诉我?”她拉起易文泽右边的袖子,看了看没有伤口,又去看左边,这才看到一条很深割伤。
看颜色,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伤。
《文》“是道具割伤的,不是很严重。”他放下袖口,却又被她一把按住:“易文泽。”
《人》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叫他,倒是真让他怔了下,然后笑着把她抱到吧台上坐着:“这么严肃,想说什么?”
《书》“我必须很严肃的告诉你,”她屏着气,坐在这样的位置,正好可以直视他的眼睛,“你犯了很严重的错误。”
《屋》他笑而不语,坦荡荡看她。
“我觉得你没有正视我们的关系,我们不是在演偶像剧,只需要分享大喜大悲。你看我牙疼你也会陪我看医生,可你受了伤,先不说是大伤小伤,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就是最大的错误。”
佳禾越说越委屈,这才觉得嘴里泛苦,想起来嘴里还含着药,立刻皱起眉,连喝三大口水才算是把溶化的药吞下去:“好苦……”真是又苦又疼,难受的要死了。
正是组合接下来的谈判语言时,却被他突然搂住,堵住了嘴。
舌尖上还是浓郁的苦,他却像没感觉一样,和自己彻底纠缠深入。怎么,怎么……忽然就这样了,残存的意识不停回荡着这个疑问,后背就抵着镜子,她一只手按在桌子上,手心下刚好是那片药板。
她下意识攥紧拳头,把药板捏得噗噗作响。一个多月,三十四天,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像是一辈子没见了,连这缠吻都变得陌生而炙热。她紧闭着眼,竟忘了折磨自己的牙疼,试着去回应他,他却忽然离开,单手撑住她身后的镜面,平复自己的冲动。
数不清多少次在片场拍摄受伤,可这一次的感觉他从未有过,直到包扎伤口,竟然接到她的短信,忽然有些犹豫。要不要养好伤再让她来?
没想到,她反应真是这么大。
“还苦吗?”他问。
佳禾迷糊着嗯了声,他又再次压上来,继续很慢地,用舌尖扫过她的唇齿。她在越来越深入的汲取中,听见他说该睡觉了。从吧台到床上,都是被他拦腰抱着的,早被他弄得没了火气,她最后只乖乖躺在他的手臂上,做着最后的挣扎:“我还没说完。”
“说吧。”他的手从背后滑入衣底,每一寸移动,都温柔而专注。
你这样……让我怎么说……
佳禾哀怨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低头,咬住她的耳尖。
温热的气息,熏染在耳边脖颈,悄然瓦解,悄然深入。
她闭上眼睛,试着集中注意力:“以后你哪怕被指甲刀剪破手,也必须和我汇报。”
“应该不太会,”他顺着她脖颈的弧线,一直吻到锁骨,“这种事你比较容易做到。”
她险些被噎死:“我只是打个比方……”易文泽嗯了声:“明白了。”然后拉过深耦色的薄被,盖在了两人身上,开始有条不紊地继续手下的工作。
屏幕上闪着不知所谓的电视剧,无非是情情爱爱,婚外恋第三者,这种狗血家庭剧还真是万年不变的热题材。伴着抽抽嗒嗒的哭声,主演正泪如雨下地质问着:为什么你会受不了诱惑,难道五年婚姻还比不过认识几天的人。
还真是……应景阿。
佳禾努力抓住最后的神智,拉住他的手腕:“我可没说不生气,只不过先解决外忧,才是内患。”他把她搂在怀里:“哪里有外忧?”
她咬着下唇,几乎感觉到他的冲动,面红耳赤地闭上眼,喃喃着你对谁都那么好,根本就是有意招花引蝶,对我对别人根本没差别。易文泽笑了笑,低声问她,你觉得我会对别人这样吗?
说不定呢,她仍是嘴硬,却更软了几分。他终于有些无奈,开始试着让她放松,我从来不会为任何人打断工作电话,不会主动让人住在家里,也从不会为了别人去面对媒体,更不会无时无刻带着一个人,舍不得放她离开……肌肤紧贴着,分不清是谁先滚烫如火,到最后不过彻底相融。
会怕,会忐忑,但她仍旧没有拒绝,双手渐抱住他的背,感觉手心的潮湿灼热,耳边的呼吸明显起伏着。有点痛,却更多是燥动难耐,很温柔,却也是折磨。
每一秒,都是度日如年的煎熬。
他却忽然静下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佳禾迷惘睁开眼。
老婆,跟我回新西兰,好不好?他的声音莫名低沉,蛊惑而诱人。像是被人捏住了心尖儿,她哽着呼吸,很慢地嗯了声,刚想说什么,却猛地抓紧手下的皮肤,几乎深嵌了进去……
很深的夜,她几乎整个就扎在他怀里,越想越觉得他太险恶了,狠狠地捏着一把他的手臂。他很轻地动了下,没有躲:“这伤口看来要多养几天了。”她触电一样,忙抽回手:“捏到你哪里了?”
易文泽没答话,只低低笑了声,好听的醉人。
电视还开着,不知道转到了什么节目,没什么对白,却有很大的背景音。佳禾听着奇怪,却宁可浑身汗涔涔地窝在他怀里,也不敢冒头看他的脸,只闷着声音好奇问,电视放什么呢,声音这么奇怪?
他很淡地看了眼电视,然后收紧她腰间的手,又一次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低声说,午夜成人节目。你,你想干嘛?佳禾差点呻吟出声,整个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着,稍微找回的神智又被他彻底击碎,湮灭沉陷……
到最后的最后,她才努力探头看了眼电视,立刻怒火中烧,明明是民乐音乐会!易文泽嗯了声,把她整个抱在怀里,连手脚都贴在一起,午夜的成人观看节目。
太过分了……
眼皮重若千斤,她也只能缩在他怀里暗骂了两句,沉沉睡去。
不过睡了一小会儿,就已经周身冷嗖嗖。
佳禾从梦里挣扎着醒来,听见门轻打开的声音,迷迷糊糊地问:“几点了?”身后有声音贴过来,很近:“六点。”这么早啊……佳禾觉得头一阵阵发胀,浑身酸痛的快死过去了,偏他还在耳边问:“还疼吗?”
能……能不疼吗?佳禾紧闭着眼,嗯了声。
“要不要吃药?”他似乎从床边走开了,然后就听见倒水烧水的声响,佳禾这才明白他问得是什么,从头到脚都窘的发烫了。
易文泽是白天的戏,佳禾和他商量了下,定了晚上回去的机票。
他走得很早,佳禾迷糊着又接着睡了会儿,直到快十二点才去办了退房手续。
前台接过房卡输入信息,立刻不动声色地瞄了她一眼,佳禾只好装傻,一个劲儿地低头看手机。“小姐,可以签单了。”单子被推到眼前时,她才放下手机拿笔,却发现前者的不动声色已变为了□裸的八卦神情。
佳禾莫名拿起单子扫了一眼,立刻懂了。消费清单里有明晃晃的……那什么一盒。
盯着那单子足足郁闷了三秒,她才大笔一划,随便写了个字母当名字……
航班是晚上八点,整个下午都是空档期,她最后还是去了锦里吃东西。
走走停停,吃吃看看,自己每次来成都出差都来这里,萧余总嘲她净去那种本地人不去的商业街。可这里多好,转一圈都把大部分眼馋的成都小吃吃完了,最适合她这种懒得不行的人。
省时省力,还省交通费。
直到吃不下了,她才寻了个咖啡厅角落坐着,打开电脑无聊地看着网页。虽然晒不到,仍是到处有着阳光的味道,明明汗涔涔的,却还觉得享受。
看了会儿国际新闻,却终是定不下心,不一会儿就鬼使神差地摸上了他的围脖。人的心态总是很奇怪,自从和他在一起,自己更加不敢看他的围脖和新闻,总是怀着不安,怕自己能窥探到什么。
很少的更新量,估计是因为新戏太忙。
最新的一条,就是今天早上六点的。
很简单的一句话:
这么多年总以为,幻象与现实会有落差,没想到,却是现实更圆满。
一句话从头到尾,她默默看了十几遍。
因为暗示的太明显,留言竟然爆发性突破,不过是一个上午就破了三千的回复量。易文泽成名的太早,粉丝大多都是成年人,相对于八卦表白的心情,更多的却是暖心祝福。各种简单的话,都不过是问是否好事将近,何时公布什么的。
佳禾扫了几眼,就已经再不敢看下去,彻底缩在沙发里,咬着指甲,眼神飘忽着发呆,一会儿就忽然脸红了起来,马上捂住脸让自己冷静。
完了完了,大白天的都在想什么啊啊啊啊……
服务员正端过来咖啡,被她吓了一跳:“靓女,不舒服吗?”
佳禾反而被他吓得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大庭广众的犯花痴,立刻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喉咙:“没什么,谢谢。”
就因为这短短的一句话,报废了她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当她对着一场离别戏写了四个小时后,终于彻底放弃了工作的可能性,索性合上电脑买单。
走出店门时天已经有些黑了下来,路两侧一长串红灯笼晃荡着,不时有三两个人擦肩而过。她边走边盘算着要不要先去机场时,等了一天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收工了?”她努力压抑着兴奋,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
他嗯了声:“吃饭了吗?”
“还没正经吃,可是差不多已经饱了,”她边随意走着,边闻着四周的飘香,还是忍不住想去看一眼能不能再吃进去什么,每次来四川都是这样……不撑死不罢休,“你呢?吃饭了吗?”
“还没有,快进成都了,你在哪里?”
佳禾猛地停下来:“你不是在外边吗?怎么又回来了?”
“想见你,就回来了。”易文泽声音不轻不重,却刚好扣住她的七寸,佳禾捏着电话,有些不知道怎么说,过了会儿才很轻地说,“我在锦里。”
那边儿阿清在问去哪里,易文泽回了句锦里,阿清立刻大叫太好了,一次性吃个够。佳禾默然,她和自己还真有共同语言。
“大概十五分钟,你先找个地方等我,”他说完,又补了句,“我这里人有些多。”佳禾啊了声:“谁啊?”他笑着说:“都是剧组的人。”
佳禾想了想:“那我先去找个大些的饭店。”
等到他到的时候,果真有十几个人,佳禾看着他进来,忙站起来。直到他拉住自己的手,笑着对身边的导演说这是我女朋友,才算是放开了些。导演笑得像个弥勒佛,和她边握手边感叹,我们可是为了你,做了一回群众演员。
佳禾不好意思笑,狠狠捏了下易文泽的手。
“你怎么就回来了,”到大家各自开吃,她才小声问他,“不会耽误正事吧?”
易文泽的敬业不是一两天的传闻,以前的报道都是如何在片场搏命,如何各地跑宣传累得胃出血。像今天这样无缘无故跑这么远的路吃饭,绝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他笑:“有些特殊日子,还是要破例的。”
她咬着竹签上的肉,又想起了那条围脖,然后果断低头,装死。
四川的食物,总能让人胃口大开。
到最后众人吃得高兴,也开起了佳禾的玩笑,一个男制片煞有介事看着她,玩笑说:“进组前我老婆听说有易老师,几乎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要我给她弄签名照,还说一定要打探出大众情敌是哪个,好让她少女梦彻底破灭,”他把一根竹签扔到桌上,抚胸长叹,“今天我总算完成任务了。”
另一个人也凑热闹,笑说:“奇了,我女朋友也说过这话。”
佳禾难得被人这么开玩笑,一时有些难应付,正好看时间差不多了,索性就和易文泽说自己要先走。
众人一听,立刻起哄说让她留下算了,明天易文泽是夜戏,正好今天能留在成都。
佳禾忙解释:“就是因为夜戏,今天才要好好休息,”说完,才觉得话不对味儿,又马上追加了一句,“我明天一早也要进组,就不多陪你们了,有机会再见。”
那男制片立刻笑:“常来探班啊编剧,这才好放心。”
他说完,始终坐在角落里那个年轻女人,终于变了变脸色。佳禾却是笑了笑,终于很应景地开了个玩笑:“放在外边儿怎么都不安全,我的目标可是金屋藏娇。”
众人哈哈大笑,夸说不愧是编剧。
易文泽倒是很淡地笑了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随时恭候。”
为了陪他,佳禾几乎是踩着点儿叫的出租,到了机场,才悲催地发现飞机又惯性延误了。她坐在候机大厅,看着要登记的廊桥旁还是空着的,更是哀怨了,飞机竟然还没有到……
正摸出手机准备发条短信抱怨时,身边就坐下了一个人。
“这么巧?”
再熟不过的声音,她侧过头:“好巧,你回上海?”
尴尬总是有的,那天他在自己家楼下,竟然都没有下去打声招呼,这么一晃已经是几个月了。顾宇只点了下头:“你也回上海?”
“没有,”佳禾摇头,“回北京,还有工作要做。”
她说完,两个人都没再说话,正好易文泽的电话进来,她说了句不好意思,站起身走远了些。那边已经不太吵了,估计是在车上,碍于那边儿人实在太多,佳禾和他说了两句就说不方便的话,到北京再说吧。
挂了电话,顾宇还没走,她总不好做的太明显,只能又回到原位坐下。
扫了眼停机坪,飞机已经来了,大批的人流正从廊桥中走出来。她这才算看到了登机的希望,暗自祈祷着赶紧登机,好不再继续这么尴尬的呆着。
“你的戏收视率很好,”顾宇忽然说,“我前几天看审题,有人要采访你。”
佳禾反应了下,才笑着说:“不是吧,这么夸张?我还没有这么值钱。”
编剧行业在大陆就是弱势,除了擅于自我炒作和真的瞬间成名的,还真难像是演员一样,动不动就有什么专访提高知名度。
顾宇还没答话,就忽然响起登机提示,是去上海的航班。
太好了……佳禾马上指了指远处的登机口:“是你的吧?”
顾宇嗯了声,站起身:“不过那个采访我取消了,我猜要是以前的你,应该不大喜欢抛头露面。”佳禾尴尬地扯了下唇角:“谢谢,我还真是这样的人。”
他拉起行李,放佛才忽然想起什么,又回头看她:“我朋友好像有个戏要做,前几天向我问起你。怎么样,有兴趣吗?”
“我后半年排满了,”她果断摇头,“如果需要,我可以介绍更好的给他。”
这么明显的拒绝,是个聪明人都懂的。
顾宇很平静地看了她一眼,终是没再说什么。
佳禾继续干坐着,看着送餐车往飞机上运餐,手机又忽然响起来。屏幕上闪着易文泽的名字,她有些诧异,接起来喂了声,那边儿安静着,她一时有些紧张起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忙追着问了句:“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没有,”他的声音很平静地传过来,“刚才在关门。”
佳禾哦了声,有些酸溜溜地说:“该不是又有谁来敲你门了吧?”
“亲爱的老婆,”易文泽慢悠悠地说,“今天特地带了这么多人来吃饭,就是为了让你安心返京。”那两个字一叫,反倒是她先没了脾气:“谁让你这么叫我的……”
她低下头,盯着自己包上的蒙奇奇,开始不合时宜地苦闷自己肿着半张脸,不光是见了他,还让整个剧组人看到了。人家回去时肯定会暗暗议论,看易文泽的女朋友也就just so so嘛……
他的声音有些飘忽,似乎是信号不大好。
过了会儿才终于清楚了,空旷的像是在室外:“佳禾?”佳禾嗯了声,仍旧对自己的小肿脸耿耿于怀,他的声音却已经柔和下来:“有些事,应该我来做,下次别再和我抢了。”
“几次?”
……
“快点说嘛~你知道我的,只要你不满足我,我是绝不罢休的~”
佳禾终于从一盘子薯条中抬起头,扭捏地举了三个指头。
“厉害!”乔乔两眼放光,往她身边挤了挤,然后认真算了下,“不过……貌似也还好,一整个晚上呢。”
佳禾横了她一眼,低声道:“其实……是最后没有那个了。”偶像的地位是一定要保住的,尤其在这种关键层面,绝不能含糊……
啪地一声,乔乔义愤填膺地拍了下桌子:“太不够意思了,好歹是五星级,竟然就给最小盒。你们怎么不和前台再要啊?”佳禾险些把薯条盘子拍她头上:“你想让我明天上天涯吗?!”
“也对哦,”乔乔恍然,捏起根薯条,沾了下番茄酱,“所以说,跟这种人也不好,随时随地受限制~”她尾音小小拐了个弯儿,立刻意思就丰富了。
佳禾脸上五颜六色的,正准备还口,就看见对面萧余曲起食指,敲了敲桌子:“够了啊。”
一句话成功让两个人都低下头,无声吃薯条。佳禾为了安抚她的心灵,还特地抬头赞了句:“你这句话这个动作太有腔调了,要有这样的男人,我马上心水,绝对就不看偶像了。”萧余斜眼看她,没说话,乔乔立刻扯着她的胳膊提醒:“她这腔调像谁你还不知道吗……你敢抢她的人?不活了?”
佳禾眨了眨眼,继续低头,无声吃薯条。
其实……我只想拍个马屁……
几个人吃完东西,才各自分道扬镳。临走前佳禾才觉得蹊跷,抓着萧余的胳膊问:“你们怎么知道我……那什么了。”萧余半笑不笑地看她:“你男人的围脖可是有无数人盯着,‘圆满’两个字,你以为我们猜不到啊?”
这也能猜到,才是不正常好吧……
她哦了声,很淡定地转身要走,却被萧余叫住:“我想起来了,前几天我刚拍完天楚的广告,本人很漂亮。”佳禾嘴角有些塌,萧余拍着她的肩,话锋一转:“有信心了吧?这样的人都被你打败了,那些魑魅魍魉连浮云都算不上。”
佳禾这才明白她的意思,虚踢了她一脚,心花怒放地闪了。
新剧终于开工,她也算是暂且闲了下来,好在自己没有边拍边写飞稿的习惯,都是在开拍前搞定一切。这一段时间她都是开着易文泽的车代步,可太名贵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到制作公司,只能每次都离得远远地找个停车场,再步行过去。
每次都是满头大汗,次次被导演调侃:佳禾啊,给你的报酬不少,怎么连车都舍不得打?她总是郁闷吹着空调,不停揣度着,他是故意的呢,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
也因为有了这代步车,在中秋节那天,她终于沦为了全家的司机。
老妈对于好车的意识仅限于奔驰宝马的牌子,只觉得坐着这车舒服:“闺女啊,我看这车就不错,不比宝马差,上次去上海做你那个什么小玩具车,还要移开前座才能钻进去,太费劲了,”她很是大度地从后视镜看佳禾,“以后就买这车给我吧,我不嫌弃。”
您可真识货……
佳禾泪目地看着老妈,无声地被打击了。
直到把老妈拉到楼下,她才又转战去了政法。
大学校门口都是名车,自然识货的多,她才不过在车边站了一会儿,就有种被人当二奶参观的错觉,只能又苦闷地爬上车等……迟到了十多分钟,表妹才背着书包跑出来,一认清车牌号立刻拿出手机,一阵猛拍,最后还拍了拍车窗,佳禾摇下来看她。
“老姐,给我和你车拍个合影。”表妹闪烁着大眼睛,只差没手舞足蹈。
佳禾窘然:“快上车,拍什么拍……”
“拍一个嘛。”小孩用出了撒娇杀手锏,佳禾无奈,只能下车给她连拍了N张才算是哄上车。谁知道坐上车,表妹立刻压低声音,长叹口气:“老姐,你终于从二奶车鸟枪换炮了,是不是给人做小了?”
佳禾一个激灵,莫名看她:“说什么呢?”
表妹很痛心地继续表态:“我可不支持啊,不对,是坚决反对。这是一条不归路,咱就是嫁不出去也不能走这条路啊~你妹妹我可是学法律的,虽然我国现有体制很让人心寒,竟然取消了重婚罪,虽然现在的社会道德沦丧,竟然默认这种现象,但是,”她正义凌然,顿了顿继续道,“我,作为一个拥护一夫一妻制的未来婚姻法大家,绝不能姑息你这种行为。”
这一大套还真是,有理有据。
佳禾哭笑不得:“这车是你姐夫的,”说完竟有了些脸热,她又清了清喉咙说,“我老实交待,他虽然离过婚,现在可是干干净净的未婚男人。”
“啊?找了个二手货?”表妹仔细审查她表情,将信将疑:“你不是都五年没人要了吗?怎么忽然就有了?”
我有五年没人要吗?!是我不要好不好?
再说,易文泽也不是二手货……
佳禾愤恨看她:“是我眼光高,不是没人要。”
“你啊,”表妹想了想,“倒也是,你那么喜欢易文泽那么爱做梦,的确眼光高。”佳禾成功被噎住,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她要是知道自己姐夫是易文泽会不会昏死过去?不过,现在小朋友接受度都高,要不要先试探一下她?
表妹正在继续感叹她比自己还能做梦时,佳禾忽然认真看她:“如果,我真找了一个像易文泽那么好的呢?从外形到人品都不输他的呢?”
车内飘荡着小音乐,除了这个,再没有任何杂音。
面前人的脸色从发傻、惊讶,一路过渡为了彻骨心痛,仍是没说出话……
最后竟然探出手,摸上了佳禾的额头。
“老姐,你烧了吧?还是已经烧坏了?”她试了下温度,正常啊,“追星追到你这份儿上也够可怕的。对了,上回二姨儿还说你找了个挺像易文泽的小演员,该不是你仗着是编剧把人家怎么样了?”
佳禾沉默着转头,事实证明,这次沟通失败了。
她必须想个大家能接受的方法……想着想着,又觉得不对了,怎么已经开始做让他进门的准备了……她恍惚了下,正要开走时,易文泽的电话进来了。
她心虚地看了眼表妹,很低地喂了声。
小丫头本是不在意,一听她这么软的声音,立刻懂了,用口型问她:离婚男?
佳禾瞪了她一眼,才听见那边说:“老婆,在做什么?”她小小声说:“我来接我表妹放学,去姥爷家过中秋。”易文泽嗯了声:“机票已经订好了,今晚11点起飞,大概1点半到北京。”
还是定了夜航啊……
佳禾雀跃了下,正是小甜蜜的时候,忽然手上一空,被表妹抢走了手机。那小丫头乐滋滋地对着手机说:“姐夫是吧,我是你小姨子,穆穆。”
她想抢回来时,穆穆赶紧又补了句:“中秋节的大家都在,正好适合见家长,来吧,我替你说好话,你未来丈母娘可好说话了。”说完,立刻对佳禾说:姐夫声音真好听。
佳禾被她逼得哭笑不得,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却眼看着穆穆目光呆滞下来,盯着自己,张嘴再张嘴,然后……惊声叫了声,把手机扔到了她怀里。
坏了……
她忙拿起手机:“你和她说什么了?”
电话那边很平静地说:“没什么,我只说今天飞机会很晚到,下次请她来看《盛世》的首映。”
听起来的确没说什么。
可绝对是故意吓唬人的……《盛世》全明星阵营,打的招牌就是他领衔主演啊。
傻子也能明白了。
佳禾说了句回头再说,忙挂了电话看穆穆:“你别吓我……没这么吓人吧?”
完了,她都这样了,要是真让老妈知道岂不更麻烦了。
穆穆按着胸口,给了她一个闭嘴的手势,自我安抚了足足半分钟才幽幽地吐了口气:“告诉我,我是不是听错了?”
佳禾沉痛摇头:“你没听错……”
穆穆抓着胸口,哀怨看她:“你我本是同根生,为什么到最后,却是你走了狗屎运?”
……
她窘然开车,决定彻底缄默。
一路上,穆穆就没停止过追问,各种奇思妙想的问题,让她应不暇接。直到她问你们是怎么爆发奸情的,她才认真回忆了下,说貌似是有次被追尾,他找吴志伦给我当司机开始的……
“等等,快靠边儿停!”穆穆大吼一声,她敢忙找空地靠了边儿,险些被吓死。
“我想起来了,你的烂车技是有目共睹的,”她果断下车换了位子,“还是我来吧,我可不想大中秋的回不了家,”扣上安全带后,才炯炯有神地看她,“太神了,就这样也能勾搭上大明星。姐,你怎么不喜欢吴志伦啊?明明那个更美型些。”
佳禾嗤之以鼻,那个酒鬼,哪里比得上你姐夫……
最后进家门,她还非常严肃地给予封口的警告,穆穆一口答应,没问题,把你ipad送我。于是乎,朗朗乾坤青天白日的,她就损失了一个ipad……整个晚上,连切水果时她都是胆战心惊地盯着穆穆,唯恐她说漏了什么,直到分了月饼准备回家时,才算是有了喘息的机会。
走得时候,姥爷忽然拍脑袋说了句,忘了连续剧。说完就跑去拨了台,佳禾才扫了眼就傻了,是《永安》。“哎呀,”老妈一屁股坐下来,“您看这个呢,我也看呢,佳禾写的,让她剧透她还不肯。”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她,表弟指着易文泽就说:“老姐,你出息了啊,终于抱上偶像大腿了。”佳禾正龇牙吓唬他,穆穆却意味深长地拍了下表弟的肩:“老姐她如此风华绝代,何止是抱人家大腿这么简单。”
众人刚才挤在一起看电视,因为这句话,又都炯炯有神看佳禾。
佳禾瞪了穆穆一眼,指了指桌上刚损失的ipad,穆穆吐了下舌头认输。岂料,老妈却是煞有介事地接了口:“哎,还是原版看着顺眼,”她很沉痛地对姥爷总结陈词,“您外孙女儿找了个盗版的,和易文泽可像呢。”
佳禾已然无语……
姥爷啊了声,刚想追问,却忽然指着电视说:“哎呦,这丫头长得真像佳禾,还哭呢。”
佳禾彻底石化……
这么折腾到十一点多,她才算是顺利逃离了大众的逼问。
把穆穆送回学校时,直接就开到了宿舍楼下,穆穆刚才下车,她就听见有人叫自己。回过头,正看见自己的高中同学,佳禾努力回忆了下名字,才叫了声。
真是狗记性猪脑袋,几年前还去他婚礼凑过份子呢。
那个男人走过来,笑着招呼:“这就把我忘了?”
佳禾讪笑,开门下车,说了句哪儿能啊。那男人正要再说什么,宿舍楼就蹦出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冲过来抱住他的手臂:“谁啊?”说完才看了眼佳禾,又去看了眼她的车。
佳禾看那小姑娘缠绕的小胳膊,脑子一胀,懂了。
穆穆倒是抱着书包不说话,直到两个人走了,她才哼了声:“这是我同学。”佳禾淡定点头,对她也说了句:“这也是我同学。”穆穆很鄙视地看了她一眼:“你同学都什么人啊?道德沦丧。”佳禾默然看她,你同学貌似也不是好鸟啊。
这种事儿听着没大感觉,可一想到自己同学,胳膊上挂着个和穆穆一样大的小姑娘,就百爪挠心的别扭。穆穆又鄙夷说了句:“不过,你同学挺有钱,没事儿竟送双C的东西。”佳禾立刻警觉:“你可别弄这个,姥爷要知道肯定心脏病发。”穆穆点头:“我要想要,找你就行了,找这种大叔干什么?”
俺又不是大款,佳禾心头滴血,却还硬挺着教育她:“还有啊,你妈刚才让我传达下,交男朋友可以,不要随便那啥,”她觉得这话不是很有力度,又补了句经验之谈,“我所有朋友里,凡是那方面保守的,最后都嫁的很好,不骗你,你要守住。”
穆穆拍了拍她的肩:“老姐,你是在暗示我,你就靠这个套牢了易文泽吗?下次直白点儿,不用这么隐晦。”
……
果真是五年一代沟,十年一天堑。
她果断放弃说教,飞速而去。
夜航的人不多,停车场很安静。
直到易文泽上了车,她才忽然反应过来,这样的时间很尴尬。难道自己又要住他那里?想到“住”这个词,立刻联想起那天晚上……浑身都觉得怪怪的。默了半晌,她才扭头问他:“你饿吗?公司里有什么吃的吗?”如果没有的话,还真是要去便利店买些东西回去。
易文泽没说话,看着她笑了笑。
厄,这是什么意思?
然后……然后直到车开进一个陌生小区,她才有了些思绪,小心问他:“你又一个家阿?”还真是狡兔三窟。可是看他在公司的房间,应该是打算常住的,北京就是有房子也不该自己住吧?
他嗯了声,熄火下车,拿下行李上楼。
佳禾跟着他进了门,整个客厅空旷的像是大礼堂,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半件儿家具也没。灯光打在暗红色的地板上,太过干净,似乎从没有进来过人。
她打开鞋柜,没有拖鞋:“你确定今晚要住这里?”身后有箱子放下的声音,然后她觉得脚下一空,被易文泽抱了起来:“喜欢吗?”
喜欢吗……
佳禾的视线落在他的领口,心里有个小天使在扑棱着翅膀,不停问她喜欢吗喜欢吗,然后易文泽用手指碰了碰她的唇,又重复了句:“喜欢吗?”
就这么一个动作,她的所有的触感,都集中在了他的手指和自己的嘴唇上,心头一阵阵地发虚,像是在心里嗯了声,可还是发出了声音。
他依旧摩挲着她的唇,佳禾觉得这动作太暧昧了,一狠心咬了下他的手指,硬挺着玩笑道:“别告诉我,是送我的。”她说完,才觉得喉咙发涩,然后就被他抱着穿过了客厅,经过饭厅和好几个紧闭的房门,进了主卧:“是送你的,不过是我们两个一起住。”
一起住啊……
佳禾听见自己耳边嗡嗡地响着,眼前不停有粉色泡泡飘来荡去,最后还不忘维持理智:“那我上海的房子怎么办,要不卖了咱俩各付一半儿吧?”说完,才发现自己说了多傻的问题,自己就那么一小套房产,估计卖完也就能付个三分之一,就在脑子里迅速换算资产时,他才说:“中国男人自古接受的传统教育,就是买房娶老婆生孩子,老婆,你只要专心做好最后一样就可以了。”
她哦了声,彻底偃旗息鼓了。
卧室倒是有张床,只是一张床而已。
直到被他放到床上,易文泽才蹲下来问她:“要不要先洗澡?”她眼神飘忽着,看着四周:“你这儿一穷二白的,能洗澡吗?”
半夜两点多,难道真要上便利店买生活必需品?
“浴室东西应该是齐全的,”他站起来,“我箱子里有你要换的衣服,还有隐形眼镜。”佳禾有些懵,哦了声,木木然走进浴室。
果真是一应俱全啊,她看着所有未拆封的沐浴露洗发液,还有浴巾什么的,更懵了。开了水,很快就冒起了白烟,易文泽这才敲门递进来衣服,佳禾从门缝里接进来,看了一眼后就崩溃了。谁能告诉她,这些没拆标签的内外衣都是谁去买的……
小白兔上门,大锅已经煮好水,调料齐备,刀叉就位。
这就是佳禾现在的感觉。
她对着那扇门,连锁还是不锁都徘徊了半分钟,觉得自己要被折磨疯了。
然后才心一横,迅速把自己洗干净,出来时候老老实实拆了标签,连开衫最后一个扣子都系好,才磨蹭着走出去。
没有拖鞋,只能光着脚走在地板上,踩出了一排水印。
她抬头想说话,才看到易文泽在脱衣服,上半身已经是风光尽显,牛仔裤也解开了腰带,松垮地搭在跨上。灯光不亮不暗,恰到好处,他看了眼佳禾:“很冷吗?”……佳禾眨眨眼,再眨眨眼,很不自然地说了句有点儿,然后一本正经地走向屋中唯一的实体,那张大床。
绝对是故意的,故意的!
你就不能进了浴室再脱衣服吗?
咔哒一声,他已经在身后关上门。
佳禾这才泪眼婆娑地坐到床上,好大的房子好大的床,可除了这些啥也没有。她连看电视转移注意力的机会都没了。
直到易文泽洗完出来,她还是乖乖地低头坐着,脚一下下擦着地板,其实已经全身紧绷的快累死了。完全不像是第一次,那绝对是他趁自己牙疼下手的偷袭,这次可是从洗澡开始有条不紊地……厄,等待着。
她看着易文泽的脚靠近,停在自己面前:“明天去买家具?”
“买家具?”佳禾这才抬头,看他在用浴巾擦头发,然后……然后,彻底燥得要荤菜了,自己是穿的严谨的不能再严谨,他竟然是能不穿的都不穿了……
“上床说,很晚了。”
佳禾哦了声,开始低头,很慢很慢地脱衣服。
才脱了件外衣就开始冒汗,悲哀地默念着白洗澡了……易文泽看着她一副待宰羔羊的神态,耳根子都红了,才嘴角微扬了下,直接把她抱到床上,替她一件件脱下来。
“我自己来吧……”佳禾觉得他不光是在脱,还在不动声色地干些别的。
“你太慢了,老婆,”他好像在笑,“我很累了。”
这像是累了吗?
佳禾认命地抱住他,还是控制不住,从指尖到心尖儿,都有些发颤。明明是秋天了,可还是很快就热得不行,几乎有汗滴下来的感觉。
直到他的手覆在脖子后,俯身下来,佳禾才眨了眨眼:“那什么,你忘了那什么。”他有意笑:“什么?”佳禾往后躲:“你不会准备了所有东西,就忘了最重要的吧?”
“老婆,我有个很可爱的外甥,”他轻捻她的耳垂,“都快两岁了。”
佳禾嗯了声,带了些颤音,不带这样分散注意力的啊……
“你看,我都三十多岁了。”他低下头,彻底含住她的唇,她牙关发软,却还惦记着他后边的话,直到他彻底深入时,才说完了后半句:“该要孩子了。”
……
到最后,他终于抱着她去洗澡,佳禾连眼皮都黏在一起了,整个人缩在浴缸里,低声喃喃着,以后一定要多探班,不能再这么久见一次了,太可怕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她才爬起来。
因为眼睛疲累,隐形眼镜带上时不停流着眼泪,红得像兔子,易文泽很诧异问她怎么了?佳禾立刻愤恨看他,一夜没睡,眼镜都快戴不上了。
买家具时,两个人特地分开走,她看到喜欢的就打电话给他,告诉他怎么走,哪个牌子的,然后再转战其他地方。本来还想商量下,最后发现他都是照单全收,她只能越发小心回忆自己都挑了什么,千万别出现不伦不类的效果。
正买了瓶水,站在中庭休息时,萧余的电话忽然进来:“干什么呢?”
“买家具。”佳禾老实汇报。
“还真是快啊,”萧余感叹,“该不会下次给你电话,你已经在做产检了吧?”佳禾险些拿不住水瓶,暮地想起昨晚,心一跳一跳的,还真有点儿忐忑了。
“今早还刚听说一对儿明星离婚的,我们客户勃然大怒,说广告刚开播就离婚,正和人家经纪公司协商,要人家赔钱呢,”那边儿悠悠一叹,“半年前拍的时候还家庭和乐,如今就这样了,我都替你捏把汗。”
她扶着围栏边,看着中庭下三三两两的人走过。
远远能看见易文泽走进二楼的店,似乎在看自己挑的家具,为了避嫌,他身边特地带了阿清几个人。几个服务员都有些窃喜,很是热情地凑上前介绍,还留了个尽责的人守在门口,阻拦人拍照。
只这么远看着,颇有些置身事外的感觉。
佳禾晃了晃脑袋,打碎了那点儿不踏实:“和普通人恋爱结婚,也到处是分手离婚的,早上我还碰见我已婚高中同学找大学生呢。”
萧余在笑,然后挂了电话。
大厅里正播着周董很老的歌,她趴在栏杆上,咬着瓶口,最后只听进了一句话:喜欢在人潮中你只属于我的那画面。
永安的成绩有些超出想象,佳禾刚才交了改编剧的最后一集,那边儿的姜导已经来了电话,大意不过是要拍永安续集。佳禾趴在床上嗯嗯啊啊着,还有些迷糊,扔掉电话翻了个身,又扎进易文泽怀里继续睡。
过了足足一分钟,她才把那几句话连在了一起。
然后抓着易文泽的胳膊开始摇晃:“续集,我最恨续集了。”
面前人的睫毛抖了下,没有睁开,伸出手臂把她圈牢:“早安老婆。”他的呼吸扑在耳边,几乎悄无声息地,就将她的声音彻底封死。很快,电话又响起来,她从被子里伸出手,挣扎着摸了半天才接起来。
那边儿乔乔在笑:“恭喜你,续集谈起来,价钱开起来,我就靠着你成名制片了。”佳禾几乎喘不上气,努力让自己声音正常:“一会儿……打给你。”
乔乔诧异:“这么早都忙啊?作息不像你啊。”
佳禾咬紧牙关,已经说不出话,电话很快被身上的人接过去,易文泽声音温和有度,带着稍许的歉意:“我老婆在做早操健身,一会儿打给你。”
电话挂断的瞬间,佳禾的耳朵几乎被乔乔震聋……
做完早操,她直接又想睡死过去,才想起来今天还有会,只能咬牙切齿地起了床:“怎么办,续集怎么写,都到成亲生子天下大定了,难道再弄出个小三?”脑中飞快组织着国内火热剧最爱搞的形式,自己先窘了。
要是这么写,不如打死我算了。
“现在多少一集了?”他拿来干净衣服,边拧开热水边低头吻她。
“差不多八九千吧,还没正经谈,”佳禾推了他一下,脸都红得能染布了:“说正经的呢。”
哗哗的水流声,浴缸里的水位线慢慢升高,一层层涟漪拍打在白瓷上,弥漫着水雾。他弯腰看她,安静地笑着:“老婆,这是非常正经的事。”
佳禾几乎快被他逼死了,很窘地推他进浴缸:“不是刚才做完早操吗……”说完,自己先被噎住了,立刻摔门出去,免得再被牵连。
易文泽自从回来,倒是闲了一段时间,很尽责地每日客串佳禾的专职司机。只是每次都被他逼得离开很远就停下,不许露面,最后连吴志伦都嘲易文泽被金屋藏娇的非常彻底。其实最憋屈的是佳禾自己,如影随形,让她始终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
直到易文泽去做杂志采访棚拍,佳禾才抽了空,去彻底逛了次街。
晚上易文泽回到家时,她坐在沙发上忽闪着眼睛,身边放着一大堆袋子。
他站在玄关换鞋,佳禾已经迫不及待地掏出了大大小小的……短裤袜子:“我给你买了很多。”她边说着边念叨着尺码,易文泽静看着她,直到她铺陈展示完了,才微笑道:“你今天忙了一天,就是买这些去了?”
“显然,累死我了,”佳禾拿着剪刀,一个个拆标签,“虽然你总穿无菌内衣,可我怎么看都别扭,我们家也只有我叔叔,因为是外科医生才像你一样的习惯。可人家是每次动手术嫌脏,你嘛,还是正常些好了。”
忽然之间。
他低头笑了下,然后走过来坐在她身边,从身侧抱住她:“怎么这么清楚我的尺寸?”
……都一起住那么久了。
当然这话她没说出来,只把所有东西都叠好:“你呢,每天洗完澡,就把脏衣服扔到洗衣机旁边的篮子里,记得按类分开放,我会分批给你洗。”她挣开他的手臂,抱着一大堆裤裤袜袜走进了卧室。
他坐在沙发上,下意识想摸烟,想了想才放弃,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佳禾出来时,看见他在认真看着电视屏幕,光是听着对白就知道是什么。她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还是头一次认真看自己写过的东西……“你不觉得别扭吗?看自己演的东西?”她很好奇,难道易文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她是写的人,光听着这些狗血来狗血去的对白,就觉得脸红。
他是演的人,自己演这些天雷来天雷去的戏码,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咩?
“我在想,你写这些的感觉。”他若有所思,屏幕上他正抱着廖静,柔声说着大段的煽情对白。佳禾抱着靠垫,哼唧了半天才说:“我也不知道,剧情需要。”完了完了,她都能背下来,要吻戏了……
忽然,屏幕就彻底暗下来。
因为刚才关了灯,佳禾的眼睛一时没适应黑暗,就被他吻了个彻底。她还在想着接下来的吻戏,心里有些别扭,想推他时,已经被他很自然地搂在了怀里。佳禾哼唧了一声:“别想用美色贿赂我,续集没激情戏。”
气死了气死了,演的那么缠绵……
她听见他说:“我朋友要开演唱会,请我做嘉宾。”
你就转移话题吧你,佳禾继续愤恨着,续集续集,我不要写续集……想到易文泽的吻戏,就心里酸酸的,难过的要死。
“这是他在内地的首场,”易文泽低声说着,“你要不要去看?”
佳禾安静地靠在他怀里,默念着俺不稀罕,别想用一张演唱会的票就贿赂我。不过她还是有了些小荡漾,很久了,除了刚出道时他录过一两张专辑,就再没开口唱过。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熬不住的心痒难耐,主动摇尾巴道:“给我三张。”
然后,淬不及防地亲了他一下,想了想,不解气,又亲了两下。
吴家志伦说的对,他在外边亲人一次,自己就找回来一百次,总该不会别扭了。易文泽轻扬眉:“你这算是主动邀约?”
什么叫引火焚身?她绝对是自找的。
……
直到拿到票,她才明白易文泽说的是谁。
乔乔给她竖了个大拇指,你牛的,这票都炒到什么价了,竟然连着弄了三张。佳禾撅嘴,故意装十三地瞥了她一眼,也不看看我男人是谁。萧余很沉痛地拍她的肩,找个明星坏处一堆,好处也就这么一点儿了,你还真自得其乐。
因为乔乔和萧余过来的晚,三人没时间吃饭,就在门口星巴克的驻扎点买了咖啡和蛋糕,捧在手里,混在了无数大小美眉中进了场。直到坐下来,佳禾看着四周人挥着荧光棒,才发现三个老人家已经忘了看演唱会的必备武器了。
她捅了下乔乔:“出去买几根最大的进来。”
乔乔正喝了口咖啡:“怎么总指使我啊?”
“我出的票,你当然要出力,”她看了眼淡定的萧余,“你要是能请的动笑笑,随你。”乔乔抑郁:“惹不起开白牌车的,我还是差遣自己好了。”
就在乔乔出去时,佳禾才看到萧余后背的新纹身,咋舌道:“真去纹了?”萧余嗯了声,没说话。她很识相地闷头喝咖啡,身后有几个歌迷在叽喳猜着今天的嘉宾,她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咬唇看萧余:“我说,十二年了,你那个还没反应吗?”
萧余低头,拆开面包的塑料袋,咬了一口:“我爱他是自愿的,他没有义务回报。”
“要不,”佳禾闪烁着眼睛,“我给你撮合吴志伦吧?”
“你不是说他长得又女人,又是酒鬼吗?”萧余一副你强买强卖的神情。
佳禾很愤恨地扯开塑料袋:“我真想给他写封匿名信,王子再不吻下去,睡美人就直接睡眠过渡,变植物人了。”
萧余正喝了口咖啡,险些喷出来。
乔乔回来时,台上已经开始了乐队热场。她把荧光棒塞到两个人手里,立刻跟着站起来大叫着名字,佳禾窘然看她,来之前还说不喜欢,这么快就进入状态了。
不过这种气氛,所有人都站着,她们两个坐着还真是什么都看不到,最后也只能随波逐流,跟着站起来,连着听了五首歌,才算是得闲坐下来。
台上人忽然对着麦,清咳了声:“这次的嘉宾,你们一定猜了很久,要不是因为他在北京,我还真难约到。”
佳禾心尖儿一颤,胳膊已经被乔乔捅了下:“要震场了,易文泽都多少年没唱了?”佳禾心不在焉道:“很多年了,我都快记不清了。”
她们这两句话间,正有人从舞台侧面,拎着个吉他走出来。
因为是阴暗处,又特地没有追光,除了内场最前几排,后边都看不清。一时间只听见前面有人在大叫着,外场的却有些静,听不清那前排的声音,都提着心肝猜测着。
直到他走到追光处,还没拿起话筒,全场已是贯穿尖叫,彻底沸腾了。
无数荧光棒,无数人,高叫着易文泽,我爱你。
他拿起话筒,“我也爱你们,”说完,才很淡地笑了笑,“很久没站在这种舞台上,似乎有些不习惯了。”
尖叫,还是尖叫。
连佳禾都有些热血沸腾,彻底转为了亢奋的歌迷。
追光灯下,是他们两个的身影,两侧的大屏幕上,是他的近景。
主角笑着搂他的肩,调侃着热场,大意不过是北京的人土风情,来时的趣事。佳禾听得正乐呵时,台上已经话锋一转,开起了他的私人玩笑:“女朋友有没有来?”
易文泽坐下来,低头调音,温声道:“她在。”
微妙的安静后,爆发的是更大的尖叫,连乔乔都捂住耳朵,大声抗议疯了疯了。这一瞬间,像是有什么滑入心底最深处,佳禾握着荧光棒有些僵,几乎听不到了乔乔的取笑。
“这首歌不是我写的,却适合今晚,给你们,还有她。”
他低下头,单纯的吉他伴奏,没有任何杂音。
“如果明天看不见太阳,整个世界会变成怎样,在最后这一刻,让我紧紧抱你。抱着你,抱着你,抱着你。如果生命果真是无常,我愿坦然面对而不慌,有你在我身旁,有你给我力量。抱着你,抱着你,抱着你……
声音很淡,也很干净,压下了整场的气氛。
明明是演唱会,可太安静,安静的像是他就坐在自己面前,很随意地唱着这首歌。
续集的事,编审那边儿还没有正式签合约,乔乔那里就已经发了消息,无数的采访铺天盖地,真真假假炒的热闹。佳禾问他要不要接续集,易文泽倒是很认真地说应该没档期。
她听了,说不出是兴奋还是失落。
他演吧,自己会别扭,不演吧,不是他主演这部戏也就没看头了。
佳禾站在制作公司楼下,盯着书报亭里他半月前露脸的杂志,正感叹自己的矫情时,身边有人叫了她一声。
佳禾回头看,是刘导的助理,那小助理边对她笑,边对着老板说:“那本。”拿过来正是易文泽的封面,微低头笑着,似乎是刚说完一句话,在耐心听人问着什么。
佳禾眨了眨眼,自己也买了一本。
小助理立刻两眼放光:“编剧你也喜欢他啊?”
喜欢,何止是喜欢……
她点头:“喜欢很多年了。”小助理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我也是呢,”说完才恍然,“忘记了,编剧上部戏不就是他主演的?还说要拍续集?”
佳禾唔了声,很此地无银地来了句:“他很敬业,也很有礼貌。”
说完自己都牙酸。
小姑娘一路温言软语的,足足走了十分钟,除了感叹自己错过演唱会,他女朋友好幸福之类的话,并没有追问很多问题。完全不像寻常意义上的粉丝,遇到这种机会都要追问本人如何啦,跟组看到什么八卦啦。
不过细想想,他这么多年一贯低调,粉丝也都是悄无声息的。
除了离婚那次,基本没什么绯闻造势。
就连这次也是一次解决,再不回答任何问题。她记得事后去翻他的贴吧官网,粉丝也都很维护,有生人或是媒体闯进来探话时,多是回答偶像不喜欢说私事。甚至还有人礼貌提醒,过去的都过去了,请不要再无谓追问。
真是……什么人什么粉。
回到房间,大家还没在讨论状态,她拆开杂志随便翻着。
其实他的访谈,大多内容差不多,难免带到最后的感情问题。这篇笔者倒是很俏皮,一句话就带过了:他说很稳定哦,哎,一看到他笑,我就不好意思再问了。
“编剧啊,”身边忽然有人叫她,“我老婆我妈都在追你的剧,透露下,续集会写什么?好让我回家哄老婆用。”
佳禾苦闷看他:“说实话,不知道。”
虽然编审她老人家把续集交了大权……可自己憋了很多天也没什么眉目,彻底枯竭了。
那人笑嘲佳禾口严,随口又说:“廖静那小演员真不简单,第二部就和易文泽配戏,还传绯闻。昨天有人转她发的围脖,那叫一个暧昧,‘谢谢你,给我这一瞬的快乐’。网上都八卦疯了,好多人说在横店两个人一起彻夜疯玩了好几次。”
佳禾心颤了下,小助理正在发打印的修改意见,很正经地澄清:“不可能,那是她在炒作,要真是易文泽的女朋友,肯定不是这种人品。”
果真是铁杆粉,她听得骨头都酥了。
“由戏生情,分析的有模有样呢。”那人把电脑转过来,给两个人看。
大意不过是两个人重合的时间轨迹,巧的是那天演唱会,廖静刚好就在北京。最狠的是有人扒出了横店的那场KTV闹剧,扬言看到廖静在唱天楚的歌,易文泽就在现场。
她草草扫了两眼,各种爆料,翻了十几页……
小助理越看越沉默,到最后竟看了她一眼,似是想要求证。佳禾本不想搭茬,可偏那个人还添了句:“看看,连你都信了吧?”那姑娘听完这话,急得眼睛都泛红了。
佳禾实在于心不忍,只好清了清喉咙,随口道:“据我所知,应该不大会。”
一语掷地,众人皆抬头看她。
原来都在听啊……
她低下头,翻着手中三张单薄的A4纸,只能硬撑着圆谎:“有次一起吃饭,他开玩笑说过,不是很喜欢高个子的女人,”说完又赶紧补了句,“别信我啊,我随口胡说的。”
三张纸,在手中翻来覆去看着,最后还假模假样地拿笔在上边划了两下。
可众人依旧目光灼灼,不肯放过她。
好在最后小助理救了场:“编剧,咱们偶像不喜欢说私事,清者自清,不理他们。”
佳禾猛点头,没白为你爆料,好孩子……
就因为这一句话,整个下午都被人围追堵截。
直到晚上才算是逃脱。易文泽因为公司的第一部戏进入后制,连着赶了十几天的班,他这么个敬业的老板一首当其冲,底下的小青年们自然干劲十足。佳禾开车过去时,正好是晚饭时间,那些员工早和她混得熟了,一见她停车下来,就主动叫着老板娘,还不忘提点老板在饭厅呢。
佳禾边不停说说辛苦了,边往里走。
进饭厅时,正看到窗口的大师傅给易文泽递饭,连带着和他说了几句话。
因为离得远,佳禾自然听不到,可却格外享受这画面。她喜欢看他对每一个人都这么友善,也喜欢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永远没有半点繁琐装饰,干干净净一件衬衫,冷的时候添件外衣,大多时候是低调的黑色。
他从不把自己当偶像,总能让相处的人舒服随意。
可一到工作上,言情举止却又真是公众人物,对自己要求极严。
大盘子里放着个小盘子,有十几只椒盐濑尿虾。
她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看他,直到他给自己拿来饭和果汁,才忽然问他:“以前有没有人向你献过殷勤,别说没有,我可不信。”
易文泽把吸管外的塑料薄膜拆掉,插到她杯子里:“这算是政审?”
佳禾咬住吸管:“就是忽然想到了。”
“拍戏期间会有人准备很多暖包,”他若有所思道,“送些热食什么的。我有时候很迟钝,还会送些东西做回礼。”
佳禾哦了声,吸了口果汁:“不新鲜,还有没?”
他笑:“还有人,会指明要我演对手戏。”
你还真老实,佳禾咬着吸管,继续喝,继续喝。
“还要听吗?”他笑得温和无害。
“当然。”佳禾看他微笑着,似乎在认真思考,只觉得自己心在滴血。果真人都有自虐倾向,你说为什么非要问呢?为什么呢,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真是纠结的人生啊。
易文泽拿出湿纸巾擦干净手,她忙放下筷子,狗腿地给他挽起衬衫袖子。看着那漂亮的手指很灵活地剥虾,她就享受的不行。正是边看美色边等美食时,易文泽才又慢悠悠地说:“还有人,会在电脑上放我十几张照片暗示我,会在大雪天,给我在外景准备火锅。现在想起来,倒是这两次印象很深。”
她正夹了一个虾,扔到嘴里,立刻被椒盐呛得咳嗽。
那时候,明明没起什么狼心啊……
后制的时间表总是很紧,这边到了深夜,易文泽才带着她又去了离公司不远的录音棚。
这里平时就不热闹,现在又这么晚,除了留下了加班的人,休息室已经没什么人在走动了。易文泽在工作间慰问人民大众,佳禾就在外边溜达着,摆弄着各种东西。
从Wifi开始,一路玩到了台球,里边依旧是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没有半点儿休息的征兆。
她实在无聊,只能从各个袋子里摸出球摆好,拿起球杆开始像模像样地比划着,砰地一声后,各色小球们依旧抱作一团,开球顺利失败。
太菜了……
她郁闷看着球,正决定放弃时,已经被身后人环在身前,摆正她架杆的手势:“运杆不够稳,出杆要直。”他的手握住她的手,一击落袋。
佳禾更苦闷了:“都是高手啊。我家笑笑就是这样,号称自己从初一就开始玩桌球,每次都全盘单手赢我,看来我还是适合打打字看看碟。”易文泽贴在她耳边,笑着说:“前几天打网球,我就已经发现了。”
她险些吐血,讪讪放下球杆,去吧台泡了咖啡,然后愤恨地坐在了远处的沙发里。
再抬头,易文泽仍是双手撑在台球桌边沿,笑着看自己。
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
她哀叹着,摸出手机说:“易文泽同学,给我摆几个帅的惊天地泣鬼神的pose,以宽慰我被你伤害的心。”易文泽笑看她,俯□做了个击球动作。从眼神到手势,连握杆那只手臂的弯曲弧度,都标准的无懈可击。
完美的构图。最重要的是那个人,完美的,只属于自己。
她拍完,特地加了个桃心,才去拿给他看:“你不是到80岁都要这么帅吧?那我还活不活了。”
他笑着扫了眼:“开心了?”
佳禾唔了声:“开心了,既往不咎了。”
直到半夜,工作才算是该一段落,佳禾跟着他进工作间,立刻有人站起来笑着说易老师你看看,刚才重新做的。说完立刻识相地走出去,单独留了两个人。
易文泽很认真地听着,她则很乖地坐在一边儿玩手机:“今天我碰到你一个资深粉,别人稍微说了几句不好的话,就急得快要哭了。我以前也是这样,听不得别人说你半句不好,最讨厌别人议论你的绯闻,尤其说你是gay。”
他又回放了一遍,只笑着听,没说话。
想起过往追星岁月,她又唏嘘地感叹了一句:“最傻的一件事,就是我会把10086设置成你的名字。一收到欠费短信,手机都会显示易文泽三个字,每次看到都会心跳加速,花痴吧?”
回放的声音依旧很清晰,她还在感慨着,就被他安静而无声地封住了声音。
有些窒息的紧逼,几乎没有任何余地,这是他第一次在外边这样……她下意识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仰着头去迎合他,直到听到门口的声音才抖了下,却又立刻听到门被带上的响声。
直到他放开,佳禾才结结巴巴地说,有,有人看到了。
她把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拼命猜测着到底是谁进来了,要是易文泽公司的宣传助理什么的还好,要是不相干的人就麻烦了。他离得很近,却长时间沉默着,看着她慢慢静下来,疑惑盯着自己,然后才笑起来。
笑意从唇边蔓延到眼中,暖得让人心慌。
“老婆,我爱你。”
他说,老婆……我爱你。
说完这句话,他正了身子继续回放片段。屏幕上的少女正在低头递出荷包时,忽然有人轻叩了门。很规整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小心问询。佳禾紧张地看了眼易文泽,他只是安静看着画面,很平淡地说了句进来。
推门而入的,正是起先很识相跑出去的人。像是要化解尴尬,他特地端了两杯茶:“易老师看得怎么样?”易文泽接过两杯茶,随手递给佳禾一杯:“女人的声音太小了,需要换个20岁左右的重新配,”说完顿了顿,征询性看她,“你觉得呢?”
佳禾捧着杯子,答得字正腔圆:“这个小姑娘的声音是太嫩了,”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听过,还特意补了句,“感觉像未成年少女在说话,整个感情戏看起来怪怪的。”[
然后一本正经地喝了口水。
完了,他说我爱你,我竟然什么都没说……
到第二天睡醒,这件事已彻底成为了心结。
她咬着牙刷看镜子里的画面,易文泽正在拿浴巾擦干头发,自己则是半嘴泡沫,太煞风景了。最后她还是忍不住给萧余打了个电话。
“你是编剧,什么时间什么场合最好,还用问我?”萧余正在新疆拍汽车广告,呲啦啦的风声,听得她耳朵都疼:“真奇怪,为什么第一次说出来这么难?”
那边有人在沟通意见,萧余嘱咐了几句,才似乎找了个风小的地方:“其实不难,第一次接吻,第一次过夜你都有机会说,那天在录音棚,你也可以配合一句,怎么都让你错过了。”
佳禾亦是唏嘘,你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女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
对所有的第一次都记得这么清楚,也刻意想要不一样。其实谁都明白,打破了第一次,就变成了每日早安的代名词了。那天晚上易文泽不过是随心而至,换做她却变成了艰巨任务。
好在易文泽就生在秋天,11月17日。
她琢磨了很多节目,可看了看后制排期,还是决定不折腾了。7寸的Cheese蛋糕,铺着一层芒果和草莓,萧余看着直撇嘴,说这东西吃完,肯定要腻死了。佳禾嗤之以鼻:“易文泽就爱吃Cheese的。”
当然,自己也喜欢。
“还有什么余兴节目?”
她对着玻璃柜摇头:“没了,他最近很忙,我可不想再折腾了。”
“明明是第一次庆生,你怎么过得这么老夫老妻?”
佳禾接过蛋糕盒,小心拎在手里:“那我告诉你,他今晚要先和北京影迷在一起庆生,很晚才会回公司,你会怎么说?”
萧余沉痛重复:“星嫂不容易啊,不容易。”
影迷庆生会是在七点开始,她怕易文泽早回来,就在店里买了个热狗,回到制作公司泡杯热咖啡,算是解决了晚饭。
今年的秋天特别冷,这几天供暖又有些问题。等到九点多时,她已经冷得上蹿下跳,只好开了电热毯,缩在卧室的床上,继续看电视消磨时间。才刚有了些手脚温热,又忽然记起蛋糕应该放进冰箱,忙不迭从被子里钻出来放蛋糕。
客厅本就不大,又因为是他的生日,堆满了各地影迷歌迷寄来的礼物。
她总说要收拾干净,可偏就腾不出时间来归类整理,没想到却在今天有了闲工夫。大大小小的盒子,还有信,她整理得头昏脑胀时,就听见有人在敲门。
没带钥匙?应该不会啊。
走过去开门,才看到是吴志伦的小助理,一看见是她竟有些无措:“易老师不在?”
佳禾摇头:“还没回来,有事吗?”
小助理支吾了半天才说没事儿,抱着盒子又要走。她看那包装就知道是礼物,搞不懂这小孩怎么连送个生日礼物都这么扭捏,只好主动说,你是不是要送生日礼物?小男孩回头看她,继续心理斗争,到最后还是一咬牙,盒子递给她说,是帮人带给易老师的。
淡绿的盒子,扎着银色缎带,很小巧。
她才接过来,小助理就跑了。直到进屋关上门,她才明白了让这小男孩无措的原因,盒子外没有黏着卡片,可一翻过来能看见底部的字:阿泽,34岁生日快乐。落款的字迹龙飞凤舞,可还能看出是天楚两个字。
银色的笔迹,在壁灯的光线下,颇显奢华。
她想到自己准备的生日礼物,忽然有些不是滋味,怎么就不挑点实质性可保留的东西呢?这样很多年后还能是个纪念。
屋子越来越冷,本来就特意穿了短裙,这么一折腾倒有些鼻塞,佳禾苦闷了几分钟后,随手把盒子放在了桌上,继续钻进卧室的被子里取暖。从清醒到迷糊,再从迷糊到清醒,清冷的房间里只有电视机的声响,眼看着时间都快过十二点了,才有钥匙开门的声音。
回来了?
她忙从被子里钻出来,跑出卧室时,易文泽正反手关上门。
因为从天寒地冻的室外进来,他周身还透着冷气,佳禾刚靠近一点就止不住哆嗦。这么冷的天连易文泽都穿着皮衣,她竟只穿了条短裙,晃到他面前:“吃了吗?还饿吗?”
头发有些乱,一看就是睡觉压的。
易文泽伸出手替她理好:“吃完了,他们买了很多东西,还有个很大的Cheese蛋糕。”
一句话,彻底熄了火。
她本来想在黑暗的屋子里,吹灭蜡烛,来点儿稍微有感觉的画面,说一些很有纪念意义的话。可一听他已经被影迷的蛋糕喂饱了,就立刻没了计划。
总不能给他倒杯热水,说‘亲爱的生日快乐,我爱你’吧?
易文泽把外衣脱下来挂上,看她看在盯着自己,才问:“饿了?”佳禾这才反应过来,忙去给他倒热茶,说我不是早说了吗,今天回家吃的饭,我妈做了很多菜,现在还撑着呢。
他接过水,放在手心捂了会儿,才去摸她的脸:“对不起,今天他们闹得有些晚。”
手心是热了,手指还有些凉意,碰到脸上很有触感。
今天的影迷会早就告诉自己了,眼下郁闷的却是又没了一个机会。佳禾暗叹了句矫情,才努嘴:“你北京影迷一向最热情,这个时间已经算早的了。”反正已经没了浪漫的环境基础,‘生日快乐’也在早上起床时说过了,她终于吸了吸鼻子,彻底偃旗息鼓,钻回了卧室。
关掉电视,开了音乐。
正是准备做睡前催眠时,才发觉外屋一直没动静,不知道易文泽在干什么。可又那么冷,她只能抬高了声音:“很晚了,要不要先洗澡?”问完没动静,她只能第三次爬出温暖的被子,客厅没人,厨房开着灯。
她环抱着手臂走进去时,易文泽正弯腰,从橱柜里拿出了刀,桌上正放着自己买的蛋糕。
佳禾诧异:“不是吃饱了吗?”
暗银色的刀锋,很整齐地把蛋糕切成了六块,最要命的是他还切的很细心,每一小块上都完整地留了个草莓,点缀在嫩黄色的芒果上,鲜红诱人。
可问题是,对于一个刚才吃过Cheese,还已经吃饱了的人来说,或许就没这么诱人了。
“忽然有些饿。”易文泽洗干净手,捏起一块吃了口。
音乐正循环着forever,Stratovarius主唱的低沉嗓音,从卧室传过来,像是那晚在他书房。完全和计划好的一样,只是没有蜡烛,过生日的人还自己切了蛋糕……佳禾认命地走过去,陪着他吃了一个,草莓和芒果的微酸,淡化了Cheese甜腻。
她吃得很慢,然后很轻地说了句:“生日快乐。”
他低头,很轻的吻落在她唇上:“谢谢老婆。”
效果也不错,不是吗?
她自我安慰着,继续小口咬着蛋糕,可吃到一半儿就觉得有些不对了。他已经拿起第三块在吃,很安静,神情像是在细品。她盯着他看,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这样吃,会腻死的。”
真是被笑笑的乌鸦嘴说中了……
易文泽拿起第四块,直接把唯一的草莓喂到她嘴里:“为什么挑这首歌?”佳禾咬住草莓,含糊不清地喃喃着:“明知故问……”
他继续细嚼慢咽:“你第一次住在我那里,我书房就放着这首歌。”
佳禾脸红了下,怎么放到他嘴里就这么……这么奇怪?
她还在回忆那晚,自己有多紧张他会为情伤而抑郁,就忽然被他拉到怀里,吻了下去。浓郁扑鼻,整个厨房间都弥漫着这个香气,却敌不过唇齿的味觉。分不清是蛋糕太甜腻,还是他的吻太温柔,不过一小会儿,她就已经喘不上气,挣扎着躲开他:“还有一块没吃呢……”他倒是笑了:“老婆,下次别买Cheese了。”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口味吗?”
“加上这里的,我今天吃的Cheese已经超过九寸了。”他看似很平静,随手拿起架子上的玻璃杯,接了满满一杯凉水。这个无声的动作,很直白地告诉佳禾同学,他真的被腻死了……歌曲不知道循环到了第几遍,明明很喜感的事,可却让她微酸了鼻子。
看着他一口喝下半杯水,她才走过去,拉住他的胳膊。
他低头看她,那双眼中有太浓郁的温柔,几乎让她忘了说什么。顿了很久,她才很努力地直视他的眼睛:“我爱你。”
结果他只是笑了笑,继续喝完了后半杯水。
就这么简单?心底悄然有些失落,正准备再说些什么来填补时,就看到他靠近自己,伸手很轻地环住自己。佳禾不解看他,却忽觉脖间一凉,像是被戴上了什么东西。
他就站在自己面前,几乎是紧贴着,手臂绕在后边在系搭扣,很慢,似乎是因为借着月光,有些看不清,所以更慢了。
“是什么?”她伸手摸着挂坠的形状。
“小金猪。”
看不到,只摸得到凹凸有致的纹路,像是很怪异的造型:“我本命年还没到啊。”今天明明是他的生日,却先送了自己东西。客厅的灯光映进来,只能借到半间房的亮度,他又接了杯水,又喝了两口:“下午看到很适合你,就买了。”
她哦了声,立刻头重脚轻地走出了厨房,装模作样地去厕所,其实是对着镜子猛看胸前的挂坠。很卡通的一只猪举着一个棒棒糖,连棒棒糖的螺纹细节都像模像样的。
我就这形象?她终于窘了。
她本以为他没反应,可直到趴在浴缸里,被他揉了浑身泡沫时,才哼哼唧唧地说了句:“自作孽不可活。”蒸腾着的热气中,他的笑很浅,却被无限放大着,直到他用很厚的羊绒毯把她从头到脚裹严实,抱回到床上时,她已经困得太阳穴发紧。
像是被柔软的唇碰了下额头,然后听见他说睡吧。
她才忽然想起来自己忘了告诉他,生日礼物的问题:“我也有礼物要送你。”她想要爬起来,又被他一只手拉回来:“明天再说。”
她哦了声,忽然想起天楚的那个礼物:“我忘了和你说,桌上有天楚给你的生日礼物,明天你自己看吧。”刚才开电热毯却还是觉得冷,可现在贴着他却是暖意融融的,她往他怀里又挤了下,才只听着他嗯了声:“阿伦和我说过,他下午开会碰见天楚,托他带了份礼物给我。”
因为不习惯睡觉戴着项链,她觉得脖子痒痒的,轻扯了下脖子上的小猪,不过一个细微的动作,易文泽倒是发现了,低头看她的脖颈:“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她喃喃了句,“易文泽,你怎么对我的生日礼物一点儿都不好奇?”
这也太挫败了吧?
他被她逗得失笑:“最重要的生日礼物,我已经收了。”
很简单的话,却像被人轻挠了下心尖儿,说不出的感觉。
佳禾这才回想起自己说的话,心微颤了下,很不好意思地动了下,却立刻被他搂紧在怀里,然后就听见他的声音说:“老婆,我爱你。”
明明不是第一次听,也不是第一次说,却还是让她乱了心跳。
她低声道:“我真的准备了生日礼物,不过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她攥着那个小金猪,默了好一会儿:“我办好签证了,新西兰的。”
身后许久都没有声音,她等得心跳都快要停了,才听见他在耳边说:“老婆,谢谢你。”
五个字,在心里默念了七八遍。
她偷笑着往后挤了挤,很安心地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他很早就走了。佳禾跑到厨房看有什么吃的,才发现冰箱里早有三明治,看日期是昨天买的,自己怎么没注意他还买好了午饭?她正撕开薄膜,扔进微波炉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在敲门。
吴志伦一个大大的笑脸,还没摘下墨镜,吓了她一跳。
“我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了,来来,给做个午饭吃。”佳禾窘然看他:“你倒不客气。”她让开门口的位置,正听见微波炉在乱叫,忙扯了两张纸巾去垫着拿出三明治,用刀切成两半儿,把偏大一些的递给这只恶狼:“你怎么知道我这里有吃的?”
“猜的,”吴志伦接过三明治,自己倒了杯热水:“既然你习惯每天睡到中午,他肯定要给你准备吃的,没错吧?”
有些事明明很浅显,可偏就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才能被点透。
她低头笑了下,很受用地咬了口三明治,含糊不清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就是让我助理送礼物的时候,怕打扰你们就没亲自来,”他边喝水边解释,“其实是我连续三十几个小时没睡,一到就彻底不行了。”
佳禾唔了声,倒是心知肚明。
这礼物是天楚特意拜托的,他肯定不敢私藏着,送过来又怕自己做了歹人,当然就让小助理当炮灰了。昨天礼物是自己收下的,那小男孩回去绝对一五一十交待了……她又咬了口三明治,熏肉的浓郁味道,混着色拉融在嘴里,真是充饥的美食。
念及至此才有了些猜测,那礼物究竟是什么呢?
正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吴志伦忽然接了个电话,边咬着三明治边含糊地嗯嗯啊啊着,最后才诧异地回问了句:“要多久?”然后又过了几秒,才挂了电话,上上下下扫了佳禾好几圈,笑意由浅入深,看得佳禾不明所以。
“家和万事兴,”他终于把视线落在了她的小腹上,“有喜事了?”
她愣了下,险些被噎死:“说什么呢。”
“刚才阿泽的电话,”他一副我懂的神情,“这部戏后制结束他就要回新西兰,你知道后边儿还有多少宣传等着他?公司第一部片子,和益华合作的,还是他挂名做的制片,竟然都放手给我了。”佳禾一瞬间懵了,这么快就决定了?
他说完就出了厨房,佳禾也不好直接追问,扫了眼沙发上堆满的礼物,正想要腾出个地方让他坐时,就听见身后咦了声:“这小子连看都不看?”她回头,才明白吴志伦说的是什么,天楚的礼物还是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似乎真的没有打开过。
通常这些影迷歌迷的礼物,到最后都会交给阿清筛选收纳。
他没去刻意拆开,意思已经很明显。
吴志伦把盒子又放回原位,感叹了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阿泽比我看得清楚。”
佳禾笑了下,没接话。其实即便是他拆开看,自己也不会多想什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他之间就已经有了完全的信任。那种感觉,就像是对家人一样。
直到把他哄走,她才摸出手机给易文泽打了个电话。他似乎是在忙,她拿着电话从厨房走到卧室,再晃荡到洗手间,漫无目的地满屋飘荡着,那边儿忽然接起来时,倒是把自己吓了一跳:“你在忙吗?”
“刚才在接另一个电话。”
她想到新西兰三个字,从里到外的,像是要层层烧起来,明明是自己先悄悄办好签证给他个惊喜,可没想到这么快……虽然吴志伦没说具体日期,但话里话外很明显地提示她,马上就要见他家里人了。
易文泽听她没出声,叫了声佳禾。
她这才回过神:“刚才吴志伦来蹭吃,说你准备后制结束就回新西兰?”他很淡地嗯了声:“大概需要一个星期。”听这话的口气,倒像是她在催他,佳禾食指无意识地在洗手台上画着圆圈,支吾了半天:“其实不用那么急,我办的是三个月的。”
潜台词就是,其实我还没准备好,真的不急。
他倒是笑了声:“没关系,正好我的小外甥过三岁生日,他电话里提了很多次要你去看他,我父母也很想见见你。”
佳禾被他说得更紧张了,一时也想不出好的借口,只能有的没的说了几句,挂了电话。她盯着镜子足足看了一分钟,完了完了,就记得小浪漫了,这下当真是赶鸭子上架了。
直接导致的结果是,下午她索性打车去萧余公司楼下,逼她翘班出来喝下午茶。
谁知她才听自己说了不到三句,就很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有了?”佳禾险些一头撞死:“你们怎么都这么理解?”萧余撇嘴,直接拿起电话拨通乔乔:“易文泽下星期要带佳禾回新西兰。”
说完,立刻把电话放到她耳边,那边儿一惊一乍地叫了句:“中招啦?!”
这种音量,足以让拿着电话的萧余也听到,她看着佳禾哭笑不得的脸,这才把电话拿回来:“好了,一会儿再打给你,”说完也不管乔乔一连串的追问挂了电话,“你看?不是我不纯洁,这是一般人的正常思维。”
佳禾彻底被噎死,低头喝茶,再喝茶。
“一个星期时间挺紧张的,”萧余认真替她算了下,“去做个一周密集护理吧,再想想带什么礼物,大人小朋友都要有,第一次见公婆小姑什么的,礼肯定要做足的。”
她说的理所当然,佳禾也被她牵着思维,猛点头。
萧余看她一副‘我听你的’的完全信任神情就头疼,咬牙切齿地用勺子挖了口栗子糕:“我这里有张护理卡,你就用我常用的吧,免得去乱七八糟的地方被人骗钱。至于送什么要好好想想,”她想了想,“我可以送你份礼物,让我爷爷写副字给你带去。”
佳禾立刻两眼放光,别说萧老爷子的字了,就是他随便一个徒弟的字拿出去,都绝对能叫上高价……听说这几年老人家除了写字送给世交做寿礼,几乎已经是半封笔状态。
虽比不得古董,也绝对是当代墨宝。
佳禾摇着尾巴笑:“得友如此,夫复何求啊。”
萧余继续吃蛋糕,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没什么,就当换新西兰三日游了,”她咬着勺子,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含糊不清道,“对了,问问你家易文泽什么时候办酒,我好提前去办签证。”
佳禾咬着茶杯边沿,成功烧透了。
“还有,”萧余摘下腕上缠了十几圈的黑绳,边系头发好,边问,“你确认你真没中招?”
佳禾抖了下,被茶杯硌得牙疼。
萧余倒也不急,有条不紊地缠绕着头发,直到打了个活扣才继续道:“一直都没做防范措施吧?”问的这么直接,也只有萧大小姐。
佳禾嗯了声,继续拿勺子挖蛋糕,不停挖啊挖。
萧余摸出钱包,叫了句买单,然后就领着她一路从茶坊走到了药店。正是下午三点多的时间,药店里没有太多的人,只有几个老阿姨凑在一起聊天。佳禾草木皆兵地扫了眼四周:“超市也有吧?还是自主消费。”
“有是有,可就怕质量没保障,”萧余一句话说完,才对着围聚的众人问了句:“请问有验孕棒吗?”她没料到她竟能如此坦然,立刻有了夺路而逃的念想。
好在几个阿姨也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的,略静了几秒,立刻鸟散开。留了一个老阿姨,清了清嗓子,一阵正经说:“有,要什么牌子的?”
萧余微笑:“我没经验,阿姨您推荐一个吧。”
老阿姨气定神闲,说了句你等等,就走到另一侧的柜台里拿出了三个盒子。走过来放在她面前说,其实价钱都差不多,但是买这个的多一些。说完,重点推出了一个盒子。萧余唔了声,拿起来看了两眼,直接说就这个吧,给我五盒。
老阿姨眼神抖了下,扯来本子开票。
结果两人出药店时,手里就多了个袋子。佳禾偏还就背了很小的一个包,将将好能塞下钱包和手机钥匙,想要藏起来都不能。艳阳高照下,她就这么看着萧余扬长而去,拎着个半透明的袋子,无处可去了。
最后还是去买了个不透明的布袋,好好地放好,扎好袋口,才算是安抚了心虚。
回家有老妈在监督,要是发现自己拿了这么一堆东西,估计能下最后通牒要见所谓的盗版易文泽。去萧余家?她刚才说自己今晚不在家。回家?她很苦闷的发现,自己在北京真正的家,就是和易文泽的家。
最后一个去处是制作公司,还是他的地盘。
就在路口辗转反侧不知道如何是好时,她忽然想到一个主意,去看电影,然后在洗手间……然后的然后,电话就响了。
“不在公司?”他问。
她嗯了声,随口编谎话:“新剧有些东西要改,我去和他开个小会。”
那边难得沉默了下,才问:“在哪里?我去接你。”
她仰头看萧余公司的大厦,继续往下编:“开完会来找萧余了,就在东方广场楼下。”
话音刚落,就听见电话那边儿有熟悉的声音在说话,一个男人的声音。她愣了下,立刻泪目了,果真是举头三尺有神明……是刘导。她怎么就忘了呢,他们两个是有合作的,在天津还特地见过面。
易文泽笑着应对了几句,才对着她说:“很快就到,我订个位子,你直接进去等我。”
佳禾的视线从橱窗模特的脸,滑到艳丽的妮子大衣,再到过膝长靴,终于还是理亏地认了:“好,一会儿订好了,把名字发短信给我。”
曝光了,彻底曝光了。
他绝对是故意的……
这家餐厅她曾在庆功宴时来过,所以在易文泽来之前就算了下时间,点了一桌子的菜,咬牙切齿地给他浪费银子。放下菜单时,他的短信正好进来:马上就到。
一句马上,三分钟后门就被推了开,引路的小姐明显热情的过了头,正主还没露面,就不停说易先生如何如何的。佳禾猛低头看菜单,直到感觉有两个人坐下来,才忽然被一只手抽走了菜单:“都点好了?”
佳禾尴尬抬头,透过镂空的灯影,嗯了声,才对着刘导扯唇笑:“刘导。”
“啊,是佳禾啊?”刘导很刻意地笑着,然后才叹了句,“早知道了,你就别紧张了。”佳禾倒是真傻了,侧头去看易文泽,他正慢条斯理地翻着菜单,很淡地笑了下:“在天津时,不小心说漏了。”
所以,一直都是她在自欺欺人?掩耳盗铃?一叶遮目?!
所以,他还是故意的……
芥末拌菠菜,真是吃的她泪流满面,正要伸手拿橙汁,碰到杯子才发现是冰凉的。她犹豫着,想起身边那个不透明黑色袋子里的东西,才心虚地出声,叫小姐添了杯加热的椰奶。说完就被易文泽看了一眼。
好吧,她承认她一直喜欢喝冰橙汁下饭的。
最后到了车上,自己很小心地把那个袋子扔到后座,他才问了句:“今天去哪儿了?”佳禾想起自己还欠他一个解释,可怎么都找不到更稀罕的借口,只能很淡定地说:“萧余失恋了,我去陪她。”
笑笑,我对不起你。
她默念了一句,易文泽倒真是无奈笑了:“你朋友那么容易失恋?”
她十分笃定地嗯了声,还很沉痛地说:“她也觉得这样太丢人了,所以千叮万嘱不要让我说出去。”
他终于放过她:“今天不舒服?”
真是细心,她很苦闷地暗叹了句,嗯了声。
黑色的袋子,拎在手里就觉得心虚。
她就这么跟着他下了车,上了楼,进了房。看着他换衣服,洗澡,最后坐到办公桌后开始看堆了一叠的文件,才算是找到了最好的时机,钻进了洗手间。
刚才拿出一盒,认真看说明书,就听见他走进卧室,然后是接电话的声音,不轻不重环绕在耳边,弄得她几行字看了好久。明明是很直白的说明,还配了图,可她就是看不下去,好长的电话,也不知道是谁这么能说。
她怕他察觉自己太久,只能拧开洗澡的开关,在哗哗的水声中才算是放松下来。
忽然的叩门声,吓得她险些掉了手中的纸。
“你没拿衣服?”
“啊,是啊,忘记了。”
过了一会儿,他有敲门,她只好很心虚地探头出去,看到他拿着自己的内衣和睡衣:“这几天一直在降温,不要裹着浴巾出来。”
她接过来,笑了笑,迅速关了门。
在巨大的压力下,她终于把衣服丢在架子上,伸手撕开了包装。一秒两秒,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只觉得喉头发紧,干得想喝水。
结果,很清晰的一道红线,只有一道。
一道是什么来着?拿起说明书又小心看了一眼,嗯,是没有。
还是不确信地用完了五盒,她才彻底落了心。
火速收好所有东西,洗干净穿好衣服出去,这种时候倒是气定神闲,心里有谱了。
就看见易文泽靠在椅子上,轻揉着眉心看文件,她走过去也扫了眼。是贺岁电影的宣传通告,密密麻麻的列了十几个城市,她默默看了眼最后的日期,两星期后的吉隆坡。两星期……她的心飘忽了一下,揪了一整天的情绪终于落下来,彻底轻松了。
他回头看她,正好撞上她灿烂的笑脸,不禁也是一笑:“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
不知怎地,被他这么一问反倒内疚了。怎么说好呢?
她犹豫着,拉起他的手,很郑重地走到沙发上坐下。每走一步她都能想出一句台词,可真坐下来又沉默了,仍旧不知道怎么说。
他似乎有些累,只靠在沙发上,伸手把她拉到腿上躺着,低头看着她:“还没想好怎么说?”听起来倒像是什么都猜到一样,佳禾眨了眨眼:“我说了,你别生气。”他温和地笑着,伸手把她睡衣上边的纽扣系好:“为什么要生气?”
也对啊。
他反问回来,佳禾才觉得又不是自己的错,你说哈,要真那么什么也是一人一半的责任。她乱七八糟地想着想着,就脸红了。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怎么才被他看了两眼,就有种求子多年,肚子不争气的内疚感……
她翻了个身,脸对着外侧,喃喃道:“今天笑笑提醒我要不要查下,有没有那么什么,”她停顿了下,听见他没说话,应该听懂了吧?“然后呢……我就查了下,发现还没有那什么。”叹,自己这编剧算是白当了,所有重要对白都用“那什么”取代了。
还是没声音啊,不会真生气了吧?又不怪我。
也不对啊,还没结婚呢,当然不能那什么……
她百般纠结着转过去,仰头看着他的脸。然后就感觉刚才被他系上的扣子,又被他堂而皇之地解开了。一颗一颗,不急不缓,还有很低的带笑的声音问她:“所以你就洗的干干净净,准备继续努力了?”
厄,我有吗?
这是在客厅,房间又是在二楼接近楼梯口的位置。
房间里虽然很安静,可外边尽是有人说话走动的声音,她直到搂住他的脖子还是在挣扎着,低声说进房吧。他的声音就贴着耳根,就这里。眩晕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强烈,她抱着他的胳膊都开始发软,皮肤被他的吻灼的滚烫,呼出的气也是热的。
沙发很软,两个人的重量压上去,几乎已尽极限。
忽然的敲门声,吓得她险些叫出声。
死命咬着唇,就听见吴志伦的声音在叫我饿了,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然后就被他的呼吸声彻底模糊掉,热烫迷乱。她觉得自己的脸都要滴血了,那锲而不舍的敲门声才停了下来,然后就有人大叫了声:“易文泽你重色轻友!”
屋子里的暖气已经很热了,他又开了空调,明明是十月中了,最后两个人还是汗流浃背的。她热的只拿了件吊带裙冲去洗澡,出来时正拿着浴巾擦干头发,就被他一把拉到床上坐下,翻出了冬天穿的圆领运动衫往头上套,然后是运动裤。
他穿的很快,佳禾几乎是目瞪口呆地任他摆布,超五星级服务啊。
到最后,他看到运动衫袖子有些长,还替她挽了一圈,她抽了下鼻子,低声道:“好了。”然后就看着他站起身,走到书桌旁拨了个内线电话:“阿伦,过来吧。”
啊?佳禾险些从沙发上摔下去。
这不是不打自招,刚才两个人就在屋内不开门?!
因为刚洗完澡,就穿的这么多,她又开始冒汗。听见敲门声立刻跳起来说,我去给你们倒水喝,说完就冲进了茶水间。眼睛从架子上扫来扫去,花茶红茶普洱茶,那种好呢?最后决定煮咖啡,这样时间会长些……
外边他们在笑着说话,直到咖啡煮好,她端着两杯咖啡和一杯茶出去,吴志伦才停下来,拎着个纸袋说:“我本来是送东西的,顺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你就这么对我?”
佳禾本是心虚的可以,被他一说反倒有些奇怪:“和我有什么关系?”
吴志伦笑着看易文泽,后者倒是接过佳禾递来的玻璃杯,但笑不语。佳禾把咖啡也递给吴志伦,拿过他手里的纸袋,很简单地写了个易文泽“有你”。她不大确定地又看了眼易文泽,偏他还是不说话。
倒是吴志伦咳了两声:“你们两个还没腻够?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眉来眼去的。”认识这么久,佳禾早知道他国语其实很好,每次一说这种话就肯定是嘲笑她……佳禾把纸袋放在桌上,有意漠视他,揪着易文泽的袖子,眼冒光地问:“你要出单曲?”
天大的新闻啊,那么多年都没有出声了。
易文泽微笑着点头:“高兴吗?”
她忙不迭点头:“当然。”
吴志伦笑道:“我可是百忙之中填的词,”他又拎起纸袋,在佳禾面前晃,“家和万事兴,我告诉你易文泽真的有很大的缺点,比如说重色轻友,比如很懒,什么都喜欢扔给我做。”
“重色轻友”四个字音调颇为用力,佳禾又被他说得低头,猛喝了口咖啡,险些被烫掉舌头。就听见易文泽终于开了口,却是对吴志伦:“感觉如何?”
吴志伦笑眯眯道:“十分好,非常好。有你的曲我的词,还有你肯开口唱,我相信不用公关,也绝对会大红。”
他们接下来说的都是单曲的宣传,佳禾听得云里雾里的,竟然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录好做好,马上就要开始这么大的宣传。
直到吴志伦走了,她才边洗杯子,边随口问他:“单曲过后,是不是要出新碟了?”他接过她递的杯子,放在架子上:“还没有计划。”
佳禾啊了声,叹了句可惜了,她不用听也知道这歌一定会红,借势出新碟才是王道。虽然她不大懂唱片市场,可易文泽那天在演唱会一开口唱,她就知道他天生就是明星啊,连随口唱别人的歌都能那么……
想起这件事儿,又想起他那句话,后知后觉地觉得幸福的冒泡,一个杯子翻来覆去洗了半天,直到缓过神才看他靠在台子边,很好笑地看着自己,才关上水,把杯子塞到他手里:“睡觉。”
接下来的三天,易文泽连着飞了四五个城市,佳禾就捧着个手机,不时看着短信。因为把去新西兰当作了头等大事,她几乎将所有工作都推到了下个月。萧余给她拿来装裱好的字时,她铺开看了很久,虽然不善此道,最后还是竖起大拇指连赞了十几句好。
萧余坐在客厅里,看了眼四周的家具,很是心痛地问她:“都是你挑的?”
佳禾很是警惕地看着他:“不许说不好。”
萧余靠在沙发上,长叹口气:“我记得曾有人评价明星里,易文泽的品味算是很好的,可惜了可惜了。”
佳禾正在擦阳台的玻璃门,遇到高处只能跳啊跳的,到最后还是萧余接过布,替她抹了两下:“你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了,上海那小破房子还是用钟点工,回北京立刻贤良淑德了?”佳禾看着她不过弯着手臂,就把每个角落都擦了个干净,很是嫉妒:“现在不能请啊,怕人乱说话。”
萧余看了她一眼:“结婚就好了。”
佳禾嗯了声,接过布扔到阳台的水池里洗,正是拧干时,就听见素来淡定的萧余鬼叫了声,吓得她立刻跑回客厅:“怎么了?怎么了?”
萧余抱着她的笔记本电脑,幽幽抬眼看她:“爆炸新闻。”
佳禾心里咯噔一声,被她吓得心虚:“别吓唬我。”
“和你没关系,”萧余很慢地把电脑转向她,“你看这个钻戒有多大?”
佳禾坐在她身边,是一段视频的镜子画面。因为萧余的问题,她直接将视线落到了画面中那个钻戒上,努力照着盒子和手的尺寸,猜着说:“有两克拉以上吧?够闪的。”
“这人你认识吗?”萧余指了指视频里的男人。
佳禾这才去看那男人,好熟啊……“我想起来了,是程皓,是之前拍永安的时候,剧组的一个副导演。”自从3月从剧组离开,也有大半年没见了。
“他认识乔乔吗?”萧余继续诱导。
“认识啊,那时候唱歌吃饭什么的,经常在一起,”佳禾继续道,“不过应该不是很熟吧?没怎么听乔乔说起过。”
萧余唔了声,恢复了平静:“被求婚了。这孩子还真实诚,竟然发在围脖上……看看转载率吧……”
“啊?不是吧?”佳禾抖着手指去按播放。
画面中的程皓举着个盒子,盯着视频说:“乔乔,生日快乐。10.25的钻戒我暂时还买不起,这个钻戒只有2.25克拉,我找了很久,”他把钻戒从盒子里拿出来,清了清喉咙才说,“我现在在东京电影节,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成功,不管成败与否,嫁给我。”
像是在海边的景色,还有风声的杂音。
程皓握着盒子的那只手,紧张的用力。
很短的视频,她不知怎地,看得鼻子发酸,真感人啊。
可是……她看了一眼萧余,看了眼视频,又看了眼萧余:“她从来都是恋爱告知狂,不可能和程皓在一起不告诉我啊?”
萧余险些喷出一口水:“也就是还没恋爱,就求婚了?!”
两人阴森森对视了一眼,同时摸出手机,同时拨乔乔的电话。最后是佳禾抢了先机,那边儿乔乔接起来,吸着鼻子喂了声,佳禾立刻两眼放光:“你感动的哭了?”
佳禾果断按了免提,把电话放在了桌子上。
“什么啊?”乔乔的声音有浓重的鼻音,“冻死我了,拍外景呢。”
“你还不知道?!”佳禾扫了眼转载,很好,20分钟突破9000了,然当事人还不知道。
那边很是无奈:“有什么事快说,我有电话进来。”
“那个……”佳禾决定循序渐进一下,“你最近有新男朋友吗?自从那个贝斯渣男之后?”乔乔默了下:“你是恋爱太幸福了,来抚慰失恋人士吗?”
佳禾窘然,和我有啥关系:“真的没有?或者有什么小萌芽小暧昧,就差捅破窗户纸的那种?”怎么样也有点儿苗头吧?要不然这兄弟不是找死咩?
“当然没有,你给我介绍?”乔乔已经快抓狂了。
“有件事,告诉你你要冷静。”佳禾看了萧余一眼,意思很明显:你来刺激她吧。
萧余清了清嗓子:“恋爱狂,告诉你件不幸的事情,你离人群远一些,找个僻静的地方。”乔乔啊了声:“你们两个在一起啊?”那边儿静了下,才又叫起来,“我知道了,你们两个终于内疚了,今天我生日竟然没发短信祝贺。你知道从昨天十二点开始,有多少艺人给我短信吗?人家那么忙都记得,你们两个天天混吃等死的,竟然都忘了给我短信。”
佳禾窘看萧余,萧余出声打断她:“程皓你认识吗?”
“认识啊,”乔乔立刻说,“佳禾也认识,一起做过永安的。后来他就不在我们公司了,怎么了?你看上他了?”
……
萧余也窘了,看了眼佳禾,才很平静地对着手机说:“他向你求婚了。”
安静,很安静。
佳禾心肝儿都揪起来了,那边儿才切了声:“今天是我生日,又不是愚人节,我都半年没见他了,连手机号都掉了。”
“你去上你自己的围脖,早有人给你转过去了,2.25克拉很闪眼,尤其是在自然光下。”萧余迅速总结完,那边立刻挂了电话。
一分钟后,手机又在桌子上震起来,佳禾深吸口气,比自己被求婚还要激动,按下接听就听见抽抽嗒嗒,抽抽嗒嗒地,女主角已经说不出话了:“你说……这是不是在整人啊……”萧余很淡定地说:“看现在破万的转载量,应该没人这么整自己。”
两个人就听着她稀里哗啦了很久,佳禾才按耐不住问她:“喂,你打算怎么办,”她认真想了下,“你说这程皓也真是的,还没恋爱呢,就先求婚了,这不是让你难办吗?”虽然挺浪漫的,但是也要看当事人愿意不愿意啊?
“我觉得,”那边犹豫着,说了句更震惊的话,“我爱上他了。”
……
佳禾觉得大脑不负重荷了,萧余只嗯了声:“现在去办签证,下来的话应该赶得上电影节的闭幕式。”两个行动派迅速交流了数句,电话挂断了,佳禾才明白乔乔要干什么,立刻目瞪口呆地盯着萧余:“不是吧,她头脑发热,你也支持她?去东京?”
“如果一个男人在没有任何把握情况下,堵上自己的面子这么做,嫁给他也挺好啊,”萧余不置可否,“不是每个女人都能遇上这种事,反正和谁一起都有可能分开,为什么不选个这么傻又有才的人?你要知道他得奖了,这可就不止是一万多人的见证了。”
佳禾茫然点头,再点头,为啥笑笑说啥都这么有道理?
等笑笑走了,她想起来还是禁不住亢奋,索性给易文泽拨了个电话,很激动地说了那个傻男人没恋爱就求婚,乔乔被求婚立刻爱上的精彩片段,那边只笑着听,到最后若有所思道:“这次的确有两个中国影片入围,希望他能成功。”
很温和很冷静,佳禾立刻偃旗息鼓,哦了声。
到他从哈尔滨回来时,北京又降了一次温。
本来是早了一小时出门,却是晚了两小时到,事情归根结底只有一个原因,佳禾同学又一次出现了驾车刮蹭事件。快到停车库时,易文泽竟然正在接受采访。阿清看见车开过来,才帮着她把车倒进了车位,拉住她的手臂说:“等会儿吧,有媒体在车上。”
佳禾理亏点头:“怎么在停车场采访啊?”
“本来是约了一小时后在国贸附近的,”阿清挤眉弄眼,“因为马上要去电视台做卫视的访谈节目,所以来不及了,那个记者就开车来了机场。”
佳禾更理亏了,看表问:“那现在还来得及吗?”
阿清也看了眼:“要走了,我去催催他们。”说完立刻上了车,不一会儿就有两个人下来,佳禾正准备上车,就有人不确定地叫了她一声,回过头看正是刚才车上下来的记者,竟然是自己的高中同学。
那女人边收着录音笔,边走过来招呼:“来接人啊?”佳禾想摇头,可一想自己不接人没事儿来机场停车库干嘛?便点头说:“是啊,你呢?”
那女人快走两步,拉住她胳膊:“采访易文泽啊。”
佳禾哦了声,那女人才又指着身后人说:“这是我同事,对了你现在在哪儿混呢?”
“做编剧。”佳禾眼睛瞄着车头被自己蹭到的地方,又去瞄那辆车,阿清刚才下来,看到这里的状况又回头对里边说了句话。
“编剧啊?”面前人笑,“最好片子大红,有天能采访你。”
佳禾打着哈哈:“好啊好啊,记得把我写的犹如文曲星降世。”面前人笑着拍她肩:“得了,现在不流行这个了,最好写你十几岁就是小太妹,天天混在外边,然后出国一圈回来天降奇缘,得名导点拨。”
佳禾窘看她,想起易文泽接下来的节目,忙伸手揽住她肩打断:“不说了,有机会我去找你吃饭,我急着接人呢。”说完就锁上车,转身就往电梯那里走。
直到看到他们开车走了,才长出口气,又原路折了回来。
阿清站在车尾不停给她使眼色,可脸都拧到一块儿了她也没看到,直到从车尾转过来,看到易文泽正弯腰看车……
完了。
她冲阿清比了个回避的手势,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的腰,很谄媚地用脸蹭了蹭他的后背:“欢迎回家,亲爱的。”好酸啊,不过此时不用美人计,更待何时?
看不见他的脸,就被他要过车钥匙,成功拎到了车上。
把钥匙插进去后,他才静看了她一眼:“学开车几年了?”
“大学就学了,”佳禾算了算,“好多年了。”
“以后别开车了,”他看着表,很平淡地说了句,“如果要出门我开车送你,我不在北京就打车,实在觉得不方便就请个司机。”
佳禾的嘴角慢慢地拉下来,什么叫一句定生死?这就是了。
岂料正是百转千回,琢磨怎么扳回一城时,易文泽已经探过身,用手掌覆在她脖子后,很轻易地拉近了距离,给了一个非常缠绵的吻。因为刚在室外呆了会儿,两个人的唇都是冰凉的,可是吻却是热的。
空调的声响有些吵,她被他搞得有些措手不及,只一味迎合着,直到他松开手才嘟囔了句你也不怕被人看到。还没说完就觉得他彻底凑近,从前面俯身又堵住了她的嘴,正好遮住了车前晃过的灯光。到最后,他终于替她系好安全带:“驾驶证给我。”
……什么是美人计?!这才是!
佳禾成功地交出了自己好不容易考下来的驾照,看到易文泽随手放到口袋里,心里还不免哀悼了一下,易文泽与开车不可兼得也,罢了罢了。
直到车开出了车库,他才缓缓扬起嘴角,微笑了起来。
因为自己的过错,实在是来不及回家,她只能跟着易文泽到了电视台楼下。本来说是要等在车上,可阿清说这访谈节目要很久,还是把她扯到了楼上。化妆间里正有女主持在,看到易文泽立刻上前握住他的手:“易老师,有两三年没见了。”
易文泽轻握住她的手,笑了笑:“抱歉,路上有些堵车。”
女主持笑着把他让进化妆间:“这次的单曲太棒了。只有几天,我们这里的小姑娘都换了当彩铃,粤语的国语的,我都快疯了,不论打谁的手机都是这歌。”
不愧是名嘴,碰上易文泽这样不爱寒暄的,都不免附和着说了两句,到最后易文泽坐下时,佳禾才站在他身边,看着化妆师在示意性地给他整理发型。当初她只看过易文泽化妆出来的成品,从没见过过程,还以为有多有趣,最后发现实在没什么可看的。
女主持还在对着镜子调整,他已经在喝水等着了。
什么叫天生丽质难自弃,这就是了。
晚上回到家时,佳禾亲自煮了面给他吃。
她撑着下巴看着他吃面,努力用最温柔的声音问他:“好吃吗?”易文泽慢条斯理地拉过她,让她坐在身边,挑着递到她嘴边。
很浓的酱料,她凑着吃了一口,再抬头想说话时,易文泽已经随口问了句:“好吃吗?”
佳禾嗯了声,成功把要开车的事儿扔到脑后了。
等到他去洗澡的时候,佳禾才打开电脑,戴上耳机开始处理工作邮件。深更半夜的竟然收了十几封邮件,她一个个看过来,到最后都有些抓狂。很多两三年前已经交了差的本子,一直没有开拍,到现在永安的收视走高,都开始折回来修改,准备开拍。
都是自己写的,只能负责到底,可是好多好多的本子啊。
佳禾正看的眼红的时候,就听见手机响起来,大半夜的竟然是老妈的电话。她吓了一跳,忙接起来听,边儿老妈大惊小怪地叫唤着:“完了闺女,你老爸头脑不清楚了,满嘴只叫着你的名字。”
“啊?”佳禾按住胸口,“别急别急,还能走不?能动不?打120没有?”
“打了啊,”老妈在那边儿不停说,“老头子别急啊,有啥事儿咱说,别急。”
佳禾光是听着就心惊胆战:“急救车到了你先上,然后把医院的名字发给我啊,我马上开车回去。”挂了电话,易文泽也刚洗澡出来,看见她火急火燎就往身上套衣服,兵荒马乱地摸了手机就往出跑,立刻给她又拎了回来:“等我穿衣服一起去。”
佳禾脑子乱哄哄地,被他这一说更吓了一跳:“你干嘛去?”
易文泽很快拿出衬衫,边系扣子边让她去拿自己的钱包车钥匙,佳禾被他指挥的团团转,直到上了车,才给老妈又打了个电话,竟然还不是老妈接的,是穆穆:“老姐,手机在我这儿啊,120来了我给你短信告诉你地方哈。”说完立刻挂了电话。
佳禾心跳的头疼了,茫然看易文泽,易文泽正在点火发动汽车,感觉到她看着自己,立刻把她拉过来抱了抱:“没事的。”
说完,亲了下她的额头。
空调才刚开,车里冻得有些吓人,可就是他这么一个动作,就让她觉得暖融融的。刚才那一瞬冰冷的手,都有了些知觉。
手机忽然震了下,是穆穆的短信。
她下意识报出医院名,却忽然犹豫了:“我自己开车去吧?”
这种公众地方,总觉得不适合他出现。
易文泽只笑了下:“虽然见面的时间不太好,但你也不能剥夺我作为男朋友的权利,对不对?”佳禾嗯了声,仿佛就因为这句话,心才有了些着落。
到医院的时,已经是半夜,依旧是人满为患的大厅,还有浓重的消毒水味。
佳禾也顾不上别的,边打着电话问楼层,边顺着穆穆的指示往急诊室跑。易文泽就跟着她一路大步走了进去,身边不停有人停下来,回头张望着,几乎全是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直到急诊室外,她才忽然停下来,回头看了眼易文泽。
易文泽没说话,轻握住她的手,替她推开了门。
病房里明明是人满为患,却因为两人进来,立刻安静下来。
佳禾环视四周,立刻看到一个病床旁围了里外三层,全是叔叔舅舅姑姑姨姨们。她正要走过去,就听到一声尖叫,吓得她险些坐地上。
穆穆狂奔过来揪着佳禾的胳膊:“我姐夫怎么来了啊?!”佳禾喘着气问他:“我爸怎么样了。”话音未落,所有床边的都回了头,全一副被粽子噎住,还偏找不到水的表情。
就连穆穆都被看得胆颤,结巴着说:“没,没事儿……就,就是低血糖……”
“低血糖?!”佳禾有种血冲上脑袋的感觉,“我爸不是三高吗?!”
老妈不知道是从哪儿回来,竟然站在他和易文泽身后补充解释:“吓死我了闺女,没事哈,别急,CT也照过了,脑子一点儿事儿都没,医生说了,你爸就是吃降血糖的药吃多了。”
佳禾这才是昏昏糊糊放了心,回头看了一眼易文泽,还不知道说什么,就看见老妈走进来,估计是猜到背对着自己的男人就是被女儿雪藏的盗版易文泽,很端了个架子,认真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成功地安静了。
易文泽很郑重地点头说:“伯母,你好,我是易文泽。”
佳禾的老妈愣了足足五秒,才清了清喉咙,拍了拍他的胳膊:“小易啊,让你受惊了,真是的,这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尴尬。”说完还笑了两声。
无比之雍容大方。
叔叔舅舅姑姑姨姨们立刻配合着笑,这才把床边让出来:“快过来看看你爸吧,吊完盐水可精神了。”床是让出来,老爸显然是刚被人拍醒,正被二姨从床上扶起来,靠着床头迷糊呢。
佳禾忽然有了种被捉奸的错觉,不敢挪动脚步。
到最后竟然是易文泽先一步走上去,她才屁颠跟着,易文泽到床边略弯了腰:“伯父,你好,现在感觉怎么样?”他说完,还很自然地伸手替老爸把枕头垫在背后。
老爸迷糊抬眼看他,没吱声,倒是老妈几步上来,拧了下他的胳膊:“和你说话呢!”
“啊,”老爸这才被拧醒,“还不错,真不错,”说完还活动了下胳膊,“别担心,结实着呢。”说完还是忍不住,回头对老妈低声问了句:“这也长的太像了吧?”
一句话,险些让她泪流满面,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真要像,也不能像成这样吧……
“这就是本人!”老妈眼睛都冒火了,抬头的一瞬,又立刻换了最妥帖的微笑,“真是麻烦了,你看你这么个大忙人,真是,哎——”她越想越气,狠狠又拧了一把佳禾老爸。
易文泽只笑着说:“这是应该的,我母亲也特地叮嘱过,按习俗,一定要在佳禾去新西兰前先拜访二位。”
一句话,又成功让所有人把注意力转向了两人。
佳禾握着他的手掌,扭捏了半天,才哼哼唧唧地说:“最近正好有空……”
“我靠,这大半夜的也有明星慈善节目?!”
门口的惊呼成功打断了她,众人森森回头,只看到佳禾的大表弟弯着腰,似乎是跑的急了,边喘边对身后的小表弟挥手:“快,快给姐电话,是易文泽,在医院。”
真是……她沉痛看易文泽,真是个永生难忘的见面会啊……
好在有老妈撑场,很快就从医院回了家。易文泽开车带着一家人进小区时,老妈还很配合地抢先一步下车,生怕保安看到开车的人,连上楼亦是胆战心惊的。
到进了家门,佳禾趁着老妈泡水,跟着她进了厨房,仔细打量她:“妈,你没事儿吧?”
“怎么样,”老妈挑眉,笑的得意,“你老妈没给你丢人吧?”
佳禾嗯嗯啊啊的:“无比之雍容华贵,大方得体。”
“端进去,”老妈把整个果盘塞给她,“显示你贤良淑德的时候到了,回头再审你。”
佳禾吐了下舌头,乖乖把果盘端进了自己房间。
刚才进门,就看到易文泽身边堆着五大本相册,正看得怡然自得。
逢人来就展示自己培育闺女的成果,真是老妈万年不变的习俗啊。佳禾生怕他看到什么傻得要死的照片,忙把果盘放在一边儿,揪了几个葡萄伸手喂了他一个。
老妈最喜欢的冻葡萄,大冬天在暖气房里含一颗,酸甜又降火。
她偷扫了一眼他翻到的那夜,竟然是自己在少年宫跳新疆舞的照片。那时候自己的个子小,衣服又都是统一买的,别人明明穿的很合身,落到自己身上就成了水袖戏服。看着自己额心那个醒目的口红点,佳禾彻底窘了:“别看了,看电视吧。”
他咬住葡萄,笑看她:“你学过跳舞?”
佳禾嗯了声,趁势抽走了相册:“小时候学过,不止是舞蹈,那时候我家到景山少年宫要两个小时,我妈想着反正也去了,索性就报了三四个班。无的放矢,最后弄得一无所成。”
她仰头长叹,才发觉自己墙上林林总总的海报,顿时僵住。
完了,怎么事先没拿下来?!
她偷瞄易文泽,看他又随手拿起别的相册,翻看着。只能蹭到他身边,低声问:“要不你去书房看?”
易文泽看了她一眼,她心虚地说:“我要换衣服。”顺便趁着换衣服把海报都拿下来……易文泽好像在笑,又似乎没大当回事儿:“换吧。”
好吧,这借口太菜了。
佳禾梗着脖子,继续硬撑:“我好久没回来,你好歹让我先收拾下房间吧?”
他终于随手合上相册,抬头看了眼靠近阳台门的那张最大的:“这张也算绝版了,拿回家吧。”一句话彻底敲散了她的侥幸,佳禾嗯嗯啊啊着说了句随便,就拿着才喝了一口茶的杯子,跑出去继续给他倒茶。
最后的结局是,他不光要走了那张海报,还要走了四十几张照片。
老妈倒是对着他很大方,大手一挥说,都拿走吧,反正搁在家里也占地方。佳禾泪眼婆娑看着老妈,没敢反驳,天知道她是多想老妈有点儿恋女情怀……
到了半夜,佳禾才抱着新的被子和枕头,拿到了自己房间,对他小声说:“今晚你睡这里哈,我睡在客房。”老妈死活要留下他,大半夜的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偏易文泽还很自然地应承下来。
她替他铺好床,刚想转身,就被他一把抱到了床上。
自己的房间,熟悉的灯光和床,还有写字台,阳台外的植物都是高中就开始养的。她曾睡在这张床上背书看电视,被老妈清晨掀开被子催促起床,而现在整个人都陷在被子里,躺在他的手臂上,被他悄无声息地吻住。
门是虚掩着的,能听见老妈在低声催着老爸睡觉。依稀还有老爸低声问要不要煮个宵夜吃,被老妈一句话封死念想,关上了主卧的门,整个房子都忽然安静下来。
佳禾刚洗完澡,头发还湿着,很快就把被子晕得发潮。他的吻从未有过的温和,从嘴唇上移开,滑到耳根,轻咬着她的耳垂低声说:“老婆?”佳禾忍不住躲了下,却被他成功箍住,只能抓住最后那一丝丝理智,轻嗯了声。
他倒不急着说话,又开始顺着她极细的脖颈,一路吻到锁骨,用牙齿解开了一粒纽扣。
不是有话要说吗?佳禾脑子里还在拼命想着他要说什么,直到他不动声色地解开第三粒,她才反应过来,立刻从他怀里滚到床另一侧:“……回家再说。”
身子又往后蹭了下,却一个颤悠,险些掉下床。
好在他手快,把她一把拉了回来:“说什么?”
佳禾被问得哑口无言,不好意思再说下去,感觉着体温在迅速升高着,靠着他同样发烫的身子,挣扎了半天才低声说:“不是刚才出门前才……”
她努力摆出一个认真严肃的表情,却做贼心虚地竖着耳朵,凝神听客厅的动静。
他忽然低笑了声:“什么?”
这么安静的空间,却偏是自己的房间,这种违和的暧昧,让她心跳的有些急。
混乱的呼吸,是因为太过熟悉的身体。似乎有个小天平在心里不停晃着,她摇摆不定地挣扎着,直到他用最挑逗的方式压住自己的唇,才闭上眼,认命地哀叹了声晚节不保。
很绵长的吻,很深。
“老婆,”她耳边的声音极低,又带了些哄溺的味道:“快去睡觉。”
厄?
佳禾睁开眼看他,从那漆黑的眼睛中看着自己的影子。在这样的安静中,她迷糊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倏地涨的通红,蹿下床,火速逃离了现场。
一路从安静的客厅跑进客房,她的脸也没褪色,反倒是更红了。
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直到睡得口干舌燥了,她才睁开眼,太阳已经升起老高,竟又是一觉中午。她迷糊着爬起来,想要去敲醒易文泽时,老妈已经在厨房边烧饭边说:“早走了,看看人家多勤奋,五点多就起床走了,再看看你,哎,果真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难怪他可以成名那么早。”
佳禾愣了下,才想起来他今天似乎是要去上海宣传的,这才放了一颗心:“职业不同嘛,你闺女我也很勤奋啊。”
老妈若有所思看着她,直到把她看得发毛了,才悠悠然叹了句:“你说你们作息差这么多,以后生孩子怎么办?”
佳禾正咬着牙刷,准备发短信,听见这句话立刻森森回头,看着那十二分忧心的老妈,彻底被打败了。
在老妈逼问了一个小时后,她终于假装接了个电话,才算是摆脱。
上了出租车,她才解开围巾,深吸口气。司机问了地址,很是夸赞地看了她一眼:“好楼盘啊。”佳禾笑了笑,正要说话,就听见电台的娱乐新闻在说着天楚。火速订婚,从未出现在公众面前的某富家子,这几年都是这样的新闻,偏因为是易文泽的前妻,总会扯上他的名字。
DJ说的绘声绘色,她听得有一搭没一搭的,随手给易文泽发了个短信:到了吗?很快就回了过来:到了,在开会。到家了吗?
佳禾回了短信,收起手机时司机才随口说:“这两年娱乐圈结婚年啊,大龄的嫁不出去的,还有这二婚的,都赶在2012前把自己嫁出去了。”佳禾随口附和着,司机又道:“这两天这个天楚新闻真是多啊,那天我载一个客人,据说是知道内幕。”
佳禾很配合地哦了声。这年头,还真人人都自称内幕帝啊?
“你可不知道,这明星效应有多好,很多内地的企业家都是直接开价,让经纪公司提供女明星做女朋友,不是包养哦,就是纯炒作女朋友的新闻。这可比广告管用,曝光率不是一般二般的高。这天楚啊,离婚的时候炒得多红,现在可是最高价的恋爱标价。”
佳禾默然。这算是新时代新代言?
司机由此神展开,越说越乐呵。
佳禾快到家时,忽然接了个陌生号码的电话,竟然是易文泽公司的人,似乎就在自己家楼下等着,却也不说是什么事。直到她下了车,才见楼梯外的小男生冻得上蹿下跳的,看见她才笑嘻嘻跑过来:“老板娘,你再不来,我就冻死了。”
佳禾内疚地摸出门卡:“上去说吧。”
“不用不用,我就是送个东西来,”小男生把个包装盒塞到她手里,“老板的任务我可算是提前完成了。”说完就飞也似地跑了。
佳禾抱着盒子上了楼,边进门边拆,盒子里放着十几个相框,一看就是用来贴相片墙的。她反手关上门,一个个拿出来看,很快就铺满了整个沙发,大大小小的竟全是自己自小到大的照片……
她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慢慢看着。
照片都特地做了处理,在暖光下有一种岁月的痕迹,却很温暖。
正是看得出神时,茶几上的电话忽然震了起来,竟然是穆穆。那边儿用一种打了鸡血的状态在念叨着冷静冷静,佳禾听得哭笑不得:“喂,你拨错电话了?怎么自言自语的?”
“姐,我需要冷静,”穆穆十二分认真地告诉她,“电视你是看不到了,快上网,甭管土豆优酷,还是什么,只要是视频网站肯定都有下载的,我姐夫的节目访谈。”
“话说清楚些。”佳禾握着手机,莫名就有些心跳加速。
电话那头只是叹气,再叹气,忽然变了语气:“你自己去看吧,记得去冰箱里拿些冰块,冰冻冷静。”说完,就立刻挂了电话。
她想了又想,才去卧室抱来电脑,搜索‘易文泽最新访谈’,竟然一下子跳出了几十页,老师那天她陪着他去上的节目。名字起的各种各校,她扫了眼,点开‘惊天隐秘,易文泽自爆恋爱史’,盯着屏幕的缓冲条,深吸口气。
千万不要太浪漫,我真会吃醋的。
很正常的开场,主持人比那天在化妆间还要健谈,总笑着自称是他多年影迷,易文泽只在沙发上很舒适地坐着,不停微笑着点头,偶尔说上两个字就已经引得台下影迷的尖叫。那些历史回顾的Video,穿插着成名以来的所有画面,连她都看得激动。
直到主持人笑着问:“不知道,今天我能不能打破你的习惯。”
易文泽笑了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主持人笑颜如花,连吧了三四口气,倒是先对着台下说:“你们想知道吗?”
台下笑成了一片,几个女生齐声道:“不想!”
佳禾噗地笑出来,这主持人真可怜,估计还没见过如此守护偶像的粉丝。
主持人倒是笑得自如,随口说着自己早就做了心理准备,今天面对的不仅是一个人的缄默,还会有几十个粉丝的掩护。粉丝附和着大叫着不问隐私,不说隐私。场面一时搞笑得要死。易文泽只是笑,到最后才说:“你和我是十几年的老朋友了。”
“是啊,”主持人成分感激他能说句话,过渡了这场的尴尬,“所以,我决定顶住编导压力放你一次。”
他笑,调整了舒服的坐姿。
佳禾从茶几下摸出饼干盒,打开开始翻着自己爱吃的口味。
“第一次见到我未婚妻,也是在北京,十几年前。”
视频中一片寂静,转瞬是尖叫汹涌。
饼干刚撕到一半,手指已经僵得不知如何弯曲了。
在北京,十几年前?怎么可能?
等等…...什么时候成“未婚妻”了?
主持人也是夸张地捂住嘴,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对着镜头说:“编导我要加工资,易文泽第一次武器,第一次开口说感情哦。”她说完,又去捂住胸口,看易文泽:“阿泽,你让我先适应一下,我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问什么。”
底下粉丝更是叫的厉害。
他笑:“不用问,我老实交待。”
然后很自然地拿起来矿泉水,喝了小半口。
佳禾一瞬不瞬地盯着电脑,发现饼干都被自己捏碎了。
“我算是比较幸运的,入行很顺利,似乎没经过什么波折,”他顿了顿,继续道,“其实我在入行之前,是个很SHY的人,突然每天都要面对媒体和公众,总有些难适应。还好麦姐是个很宽容的人,没有任何要求,就放了我两个月的大假。”
他的话,像是有一种很温和的力量,让每个人都安静下来。
“那时候我在北京,大概住了一个月。我记得是你们西单图书大厦刚营业的时候,我和一个朋友约在附近喝茶,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坐了很久,然后指着玻璃外对我说‘一起没觉得你是偶像,今天算是深有体会了。那个小姑娘,为买你的海报,把回家的车费都用了。’”
镜头是拉近的,他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那么不真实。
佳禾几乎忘了呼吸,隐约想起,似乎很多年前自己做过这么一件事。但是很遥远了,连自己都记不清了,竟然和他有关?只隔着一层玻璃的距离,自己十几年前就见过他?
或者说,应该是他见过自己。
节目很审时度势。
很慢地放出他的新单曲《有你》。
很舒缓的旋律,让他的声音更显温柔。
“当时我隔着玻璃,看到个小姑娘,背着很大的书包,应该是塞满了书,书包的一角露出很长的一截纸筒,象是被卷起来的海报。我问我朋友‘你怎么知道她没钱回家了?’,他说,去挑书的时候,看到这个小姑娘,自言自语在计算着车费能买多少东西,然后很高兴的发现,居然可以买三张海报。”
“后来呢?”
“后来,”他笑了笑,“你是指那天,还是指再后来?”
佳禾站起来,又坐下,过了三秒又立刻站了起来。那天自己就在休息室,竟然、竟然他就说了这些,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呢?后来呢?场外无数粉丝追问着。
他笑道摇头:“那天没有后来,我欠她一次回家的车费,很多年后再见到她,算上利息和物价,似乎赊欠太多,只好用中国人最常用的方式还账了。”
明显的玩笑,很淡的玩笑。
她反应了许久,才在粉丝的“以身相许”中回过神来。
从里到外,一层层地溢出的幸福感,几乎迷糊了视线。
主持人先是被感动得说不出话,最后憋了很久,才长叹一句都是命啊,这里的粉丝估计都宁肯走着回家,去换易文泽几张海报,可茫茫人海中,他只看到了她,在她还是小姑娘的时候。最是让人咬牙切齿羡慕的是,还能在多年后再遇见。
视频噶然而止,看来是易文泽的铁杆粉,专门为了这段而剪辑的。
佳禾连窗口都忘记关,就转悠着,进了厨房。大冬天的,竟然摸出了一瓶矿泉水,猛灌了几大口,可是心头的火苗依旧蹿啊蹿的,全身像是烧着了一样,烫得吓人。
直到喝完了一整瓶,她才把空瓶扔到垃圾桶,继续靠着墙壁出神。
她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巧合。
他见过自己,还是在北京。
脑中断断续续地记起曾有过提示的片段,画面停止在他和顾宇第二次的碰面。他曾很清楚说过,十五岁那年见过自己。实在太丢人了,自己竟然还以为他在背什么电影的台词......
她捂着脸,唉声叹气时,忽然听见大门响了声。
完了,易文泽回来了。
她刚才迈出一步,竟然很不好意思地扭捏着,听见脚步声近了,才揉了揉脸,走出了厨房。他走到饮水机着,倒了杯热水,看到她走出来,随口问:“相框拿到了吗?”
佳禾红着脸,支吾着说拿到了。
不行,想起他竟然见过自己青葱年代,丑兮兮的模样,就觉得别扭。
她佯装淡定,从他身边走过时,却被易文泽一把抱在怀里:“怎么了?”
“没怎么啊。”她笑得甘甜。
他微微笑着,低头含住她的嘴角,两个人很自然地吻在了一起。因为喝了整瓶的冰水,佳禾舌尖很凉,而他的却是温热舒服,就这样不断不断地吻着,到她有些喘不过所时,已被他一把横抱起来,走到了客厅。
沙发上都是相框,他扫了眼,索性抱着她坐到了桌侧的地毯上。
佳禾蹭在他怀里,刚想问要不要烧点东西给他吃,就扫见了桌上还开着的电脑,立刻抱住他的脖子,挡住了他的视线:“累吗?“
完了完了,视频是关了,一整屏的搜索结果,看到岂不是糗大了。
易文泽靠着身后的沙发:“还好,上飞机前吃了晚饭。“
她又坐直了些,拼命想找借口让他远离这台电脑,易文泽看着她努力思考的脸,忽然笑,刚想说什么就被她主动亲了上来,小舌头犹犹豫豫的滑进他嘴里,就是有些闪躲,却还偏要身体力行的做法,彻底的点了火。
可他却偏不做反应,享受她难得的主动。
“喂,”佳禾终于绷不住了,眼神飘忽地看他,“你怎么没反应?”
他反问:“什么反应?”
“我都这样了......”佳禾想哭,“你不是外边有女人吧?”这个念头一起,她倒是忘了自己的主要目的,趴在他身上上下闻了闻。就在头低下去的时候,易文泽刚好扫见电脑屏幕,马上明白了她想做什么。
佳禾抬起头,狐疑看他:“难道你最近太累了?不想那个了?”
一定是。
要不然也太挫败了,自己难得主动献身,竟然、竟然没反应!
他把她抱起来,翻身压在了向下,手撑着头,很近看她。
佳禾倒是喜笑颜开:“有反应了?”
问完,才发现自己何其露骨,立刻哑巴了。
他被逗得笑起来:“报告老婆大人,很有反应。”
说完,才低下头一下下亲吻着她的脸,慢慢地移到耳边,很轻地说了句:“这件事我早就告诉你了,怎么现在才想起来?”
......
佳禾啊了声,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我那天......以为你在开玩笑。”
他噢了声,声音几不可闻:“我什么时候用你开过玩笑?”
好像,貌似,大概从来没有过。
她始终有条不紊地继续,直到手伸入她背后,解开搭扣才又问了句:“这里?还是卧室?”
简单的一句话,让她刚才献身的勇气彻底消失,犹豫了很久才说:“卧室吧......”易文泽说了声好,刚要把她抱起来,她才想起一个严重问题,立刻瞪大眼睛看他:“要不,你还是睡觉吧,北京上海折腾一天了,多累啊?我给你去铺床。”
他哭笑不得:“老婆,又怎么了?”
哼哼唧唧半天,她才很内疚地亲了他一下:“我忘了,今天不方便......”
电脑里日历只剩一个星期。
之前,她用了一个星期不停求证他爸妈妹妹都喜欢什么,连挑个玩具都逛了三天。到这个星期,一切妥当后,反倒开始坐立不安了。
如此紧张的情绪,直接影响到了睡眠质量。
才七点过,她就迎着清晨的日头,挣扎着爬起来,迷迷糊糊摸到厨房给他煎蛋。到最后闻到焦味了,锅铲才被身后人接了过去:“重新煎吧?”
于是……又一次谄媚的机会,成功变为了对资深偶像的摧残。
香喷喷的蛋端上桌,还配了很清淡的白粥。
他递给她筷子:“今天有工作?”她集中精力想了想:“没有,这一个月什么工作都没有。”易文泽把勺子放到她碗里:“怎么这么早起来了?”她又努力想了想:“睡不着,总是一个个的做梦。”
他笑,没说话。
佳禾喝了口粥,很是忐忑看他:“你妈会问我什么问题吗?我英语不是很好,仅限于听,粤语好像也是……”好吧,她承认,刚才就是梦到见到他妈妈,很是温文尔雅的一个女子。可是只对着自己说听不懂得语言,明知道是梦,却越是着急越是醒不过来。
这种东西,可不是恶补能出来的。
他挑了个张古典音乐的CD。
然后就在乐声中走回来,坐到她对面:“我的中文就是父母教的,你和他们沟通起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障碍。” 她暗松口气,很快吃完粥和煎蛋,又心满意足地回去补觉了。
睡到中午时,进来了电话。她一夜没睡好,懒得去接,就任由铃声一遍遍地唱着,直到易文泽接起来,说了句话后,手撑在她身侧,轻声说:“老婆,你朋友电话。”
佳禾哼哼了两声,翻了个身:“告诉她,等我睡醒再说。”
易文泽无奈地一手抱起她,把手机贴在她耳边:“她说要请你做伴娘。”
伴娘……伴娘?!
她睁大眼睛,心脏都被吓得抽痛,然后就如此被棉被裹着,坐在易文泽腿上,颤悠悠地对电话说:“谁……谁要找我做伴娘?”
“我!你闺蜜我!”乔乔的声音带着亢奋。
她深呼吸着,小心问她:“是你那个围脖男吗?”
自从笑笑这么叫以来,她也跟着如此叫了很久,倒是把乔乔问的一默。
然后就听见电话那边,她对身侧人说了句喂,你被改名了,围脖男。说完,乔乔才继续对她说:“围脖男拿了奖,为了表示庆祝,我们准备结婚了。”
她沉默了半天,仰头去看易文泽,想说什么,却是大脑一片空白。
闪婚闪成这样,真是够吓人的。
“够格做我伴娘的,只有你和笑笑,可是笑笑比我高又比我好看,绝对是被剔除对象,”乔乔喜滋滋地继续说,“所以恭喜你,荣升为我的伴娘了。”
她下意识嗯了声,又很快反应过来:“什么时候?”
“这周末。”
周末?她彻底清醒了:“来得及定酒店婚纱什么的吗?”
乔乔笑:“他来日本之前准备好一切了,只等着我回去做新娘。”
每个字都是那么理所当然,可连起来,绝不是正常人干的事情啊?程皓去日本之前,那可是还没恋爱就求婚,原来不光买了钻戒,连酒店礼服都一应俱全了。她脑中简直混乱一片,偏当事人还觉得再正常不过。
“今天回国,和你细说。”
八个字,就这么挂了电话。
易文泽把手机放在一侧:“还睡吗?”
哪里还睡得着。
她在他胸口蹭了两下,努力找些真实感,然后才喃喃说:“乔乔要结婚,要我做伴娘,就在这周末。”他的声音带着笑:“要我陪你买礼服吗?还是直接找公司的裁缝做?”
礼服?
根本不是问题的关键啊。
“我们不是要去新西兰吗?”她憋了很久,才说了句重点。
“周末过了再去,不急。”
她算了算日程:“周末你不是在吉隆坡吗?”
他倒不大在意,边扯开被子,给她穿睡衣,边说:“我尽量赶回来。”
她笑,乔乔和程皓本就是圈内人,能让他出席婚礼,肯定会把那丫头乐开了花。这么想着,已经被他套上了运动衣,很是欢喜地凑在他嘴角,亲了下:“谢谢。”
他倒没料到,她能这么开心:“看来,我真要赶回来了。”
乔乔的一句话,彻底将她整个一星期都调到了上海。
回到家,她才发现自己和易文泽在一起后,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所有家具都蒙了尘。她用了整天时间打扫干净房间,才给他打了个电话:“你说,上海的房子是留着呢,还是卖了呢?要是留着的话,是租着呢,还是空着呢?如果租很麻烦,如果空着会很脏,还要请阿姨定期来打扫。”
她说了一大串话,也不过是给了ABCD的选项。
易文泽笑着听完,才说:“我在上海有房子,平时回去住没问题,你这里的话,看自己喜欢吧。”
她就知道,问他肯定是这句话。
沉默了很久,才故意叹了口气:“还是留着吧,以后离婚的话,我还有点儿家当。”
“签个婚前协议吧?”
婚前协议?其实这点她自己也想过,这样的话,对他公平一些。
“好吧,”她答得认真,“找律师吗?还是让你们公司法务帮着拟下协议?”
更长的沉默后,他才喝了口水,温声说:“不用,我就可以,只要一句话就够了,”他声音柔下来,“如果离婚,易文泽净身出户。”
佳禾听得有些楞,坐在沙发上,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下的越来越明显。
到最后才笑了声:“打死我也不签,你要是沦落街头了,万千粉丝会把我砍死的。”
他笑了声,低声说老婆,我要上飞机了。
房子姑且可以放一放,倒是车要卖了。
买这辆mini cooper的时候,还是托萧余订的限量款。当时自己舍不得,被她劝说了很久,现在托人卖车才发现好处,本以为要从新西兰回来才能出手,却没想到两天后就有人要试车。
她开的少,买了两年,跑的公里数还不如人家买两个月的。
小姑娘试车的时候,很是开心了一把,连感叹这车买的值了,随口问她:“这么难订到的车,怎么就想要卖了呢?看你也没开多少公里?”
她还在想好的说法,乔乔已经舀了勺冰激凌,边喂给她,边对那个小姑娘笑:“她找了个绝版,这个限量的就不稀罕了。”
那小姑娘很是艳羡:“绝版啊?下次转手记得先找我。”
佳禾沉默着,看了眼乔乔,后者却已彻底笑到了内伤。
到最后检车时,乔乔才轻叹口气:“今年初春还说过,如果能碰上又帅又忠贞又油菜的男人,我就对贝斯男死心。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可真是死心了,老天却把这样的男人给了你。”
佳禾被她逗得笑起来:“要不,我们换换?”
乔乔想了想,一副你饶了我的神情:“算了吧,和全民偶像kiss,再做些少儿不宜的事……恕小女子接受不能。”
其实她也这么想过,可是偏偏就是易文泽。
他太聪明,几乎扫除了所有障碍,打碎了所有的不安。
晚上打电话的时候,她闲聊起乔乔的感叹,忽然问他,你不会真有恋童癖吧?我上初中时候可真得不好看的,短短的头发,还不喜欢穿裙子。易文泽正在等着转机,声音有些淡淡的倦意:“你是想说,loli养成吗?”
易文泽似乎叹了口气:“我妹妹一定很喜欢你。”
佳禾问:“为什么?”
“这个词,她和我解释了很久,让我一定要告诉你。”
佳禾忍不住笑起来:“你告诉她,我明白了,也领会了精神。”
两个人又随口说了两句,她才想起他还没说真正的原因。其实她只是想问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不是别人?这么多年,和他合作过的人,单是编剧这一类恐怕都不计其数了。若是说起来,他粉丝里,自己绝对是最内敛的,谈不上多么感动人心。
她在窗台上躺着,把两只脚搭在了玻璃上,因为室内外温差,不一会儿就印出了两个水印。易文泽一直在和旁边的人交待工作,她等了很久,他才问:“还不睡?”
她难得不满了一次:“我还没问完呢?”
他笑:“问吧 。”
“为什么选了我?”
那边沉默了片刻,像在思考。
她心底有个小声音,不满地埋怨着:需要考虑这么久吗?
“这个问题,你问过,”他笑,“如果是同样的问题,我问你,你会怎么回答?”
佳禾没想到他把问题又丢了回来,脑子里想了很多原因,到最后都摒除了,只含糊着说:“其实真不是因为你是我偶像,为什么……我也说不出来。”
他似是猜到了她的答案:“这个问题需要当面说,不过见了面,也就不用说了。”
乔乔是让公司裁缝做的礼服,从网上下载了十几种样子,哪卿歪歪和裁缝扯了很久。佳禾撑着下巴,等着她,两个人累了,乔乔才忽然想起她:“要不要连你的一起做?”
她对着暖风,烤着手:“不用,某入说,己经给我买好了。”
适应了北京的暖气,回来上海反倒是受不住了。
她很是嫉妒的看了眼佳禾:“我怎么觉得你现在己经从上进女青年,变成了蛀虫?你那个某人,还有什么是不给你准备周到的吗?估计除了孩子要你生,其它的都包办了。”
佳禾缩在沙发一笑的得意:“嫉妒吧?”
“得瑟了,看看,这就得瑟了,”她抬高手臂,拽着布料的边沿,任由裁缝在身侧弯腰丈量着,“我都结婚了,你呢?难道长期隐着?”
佳禾眨眨眼,看她:“己婚妇女,你怎么这么骄傲啊?
四个字,成功让乔乔扑身过来,和她扭打成了一团。
其实……她总觉得他在做着准备,也仅是感觉而已。
快递公司送来礼服时,她正在把小件的摆设装箱,免得下次回来还要重新再擦一遍。很宽大的盒子,她很小心地拿剪刀拆了外边的塑胶带和塑料纸,白色的盒子打开,是一层层的磨砂纸,每揭开一层,都有着悉悉素索的响声。
淡淡的紫色礼服裙,松垮地系着白色的缎带,缎带上写着设计师的签名。
拿出来,瘫在床上,她看了半天,觉得自己穿这个肯定会被乔乔直接灭口……
于是为了提前和准新娘报备下,晚上去吃日本料理时,直接把礼服也带了去。
乔乔目瞪口呆,倍受打击:“我说,你家易文泽是故意的吗?把我婚礼当成你们婚礼彩排了?”佳禾小口喝着茶壶杨,一副我很无辜的神情:“我真的不知道,他定的是这家的,所以拿给你来看看……”
很淡的灯光,很新鲜的鱼生。
她边说着,边夹了一块三文鱼,心虚地占了下酱油,岂料因为盯着乔乔,字占了太多的芥末,反倒是吃的刺鼻流泪。
于是服务员拉开门,给两个人换盘的时候,看到的是佳禾眼泪汪汪,面前人横眉冷对的场面,很是同情地看了眼佳禾,快速退了出去。
“你说,她的潜台词是什么?”佳禾试图转移话题,来掩盖自己礼服太招摇的罪过,“会不会觉得我们在谈判,比如我们其中一个是小三?”
乔乔险些咬到舌头:“编剧大人,你觉得咱俩更像是三儿?”
她抽了抽鼻子,很识相地沉默了。
晚上易文泽赶回上海时,正下着暴雨。
她拿着电话,听着外边的雷声,和他商量是不是来接自己过去。这里毕竟小,又没有他换洗的衣服,住起来多少有些不方便。
他倒是不以为意:“不用这么麻烦了,我住在你那里。
佳禾哦了声:“那你一会儿上来的时候,让阿姨替你去便利店买些吃的回来吧,我这里什么都没有,这两天也是在外边吃的。明早都没有东西给你做早饭。”
她只是想着做早饭的材料,可易文泽却足足提了两大袋东西上来,这样的量,三天也吃不完……她打开冰箱门,分类放了进去,顺便盯着一堆食材,想着明天给他做什么吃。因为在用心,手一会儿就被冷气弄得冰凉。
怎么对着冰箱发呆,易文泽从身后关上门,一只手从身后环住她,“要洗澡吗?
他身上有很淡的浴液味道,是自己最喜欢的西瓜味
闻到鼻子里有种奇妙的违和感,这还是他第一次住在自己这里。这个房子自己买了有五年,认真算起来还没有男人来过……她往后靠过去,成功被他两只手搂在了身前。因为刚洗完澡,这个拥抱格外的温暖,还带着微微的潮湿。
“我被你害惨了,”她回头看他,“我又不是新娘,你给我做这么好看的礼服,乔乔会把我大卸八块的。”他笑着,用脸贴着她的脸,不答反问:“喜欢吗?”
佳禾嗅着他的味道,有意曲解了他的意思:“很喜欢,闻起来甜甜的。
他哑然失笑,关上冰箱门,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很小的房子,厨房也是空问狭小。
这么个浪漫的动作,倒是成功让她踢倒了桌台上的酱油瓶,当地一声吓了她一跳。易文泽一手抱着她,一手扶起瓶子,低声说:“看来这房子认生。
“是哦,”她搂着他的脖子,也笑着接话,“这可算是真真正正的闺房,从没有男人进来过。”他笑着,没说话,一路很是小心地抱着她进了卧室。
因为喜欢在地毯上看书,她当初只买了宽版的单人床。
此时看着,倒真是有些尴尬了……
结果她是一夜不敢乱动,连翻身都i受有过,到了早上睡醒时,腰酸背疼的几乎昏过去。早晨醒来时,她才勉强动了下:“下次还是直接睡地上吧,这样太受罪了。”易文泽搂住她,直接抱到了身上,伸手给她揉着腰。
很慢的力道,温热的手心,真是舒服极了。
她很满意地趴在他胸口,立刻改了口:“我改主意了,还是睡床吧。”
“怎么了:”他的手滑入她睡衣里,继续不动声色地替她揉着。
她享受的眯起眼睛,喃喃着有这种五星级服务,值了。他笑着役说话,直到她轻喘着气,想要从身上逃走时,才直接把她剥干净,彻底服务了一次。
最直接的结果是,她连床都懒得下了, 趴在被子里哼哼哪哪地,看着轻松地站起身,嫉妒的咬牙切齿:“你一晚上这么睡不难过吗?真有体力……”
他笑着弯腰,正要说什么;忽然有人敲了门。
是隔壁赵阿姨的声音,在大声问:“佳禾,在不在?”
她正要指挥易文泽去开门,才猛地反应过来,立刻穿好衣服跑去开了门。
因为刚从被窝爬出来,又很卖力地做了一次早操,她身上还有汗。这么一拉开门反倒是被冷风冻得哆嗦。赵阿姨站在门外,举这个扫把,一副要战斗的姿势,一看是她才放下手里的东西,长叹口气:“吓死我了,佳禾,我以为你家里进贼了。
佳禾迷茫看她:“怎么了、”
赵阿姨很是尽责地解释:“你一声不响地就消失了,好几个月不在,忽然昨天回来也不和我打个招呼。我半夜听见巨响,吓得不行。
巨响?
貌似就是个酱油瓶倒了而己……
不过赵阿姨素来如此,她至今还记得那句‘吴志伦打酱油’的经典理论,若论无厘头,绝对堪比大师级的周星星。她揉了下眼睛,大概能猜到她来的意图:“阿姨,是不是小区又收了什么费了,你告诉我,我给你钱。”
赵阿姨忙摆手:“不是,小区每户发了十块钱,我先帮你收了,现在给你,”她边说着,边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我家i受零钱,你找的开吗?”
“算了吧,”佳禾开玩笑说,“就当是给您的压惊费了。”
“那可不行,”赵阿姨一本正经,“放在我这儿都快两个月了,我天天惦记着,都睡不好觉。”佳禾看她坚持,只好说稍等哦,刚想转身就觉得身上一暖,被罩上了外衣。
“我去拿。”易文泽在身后说完,进了房。”
又一阵冷风吹过。
赵阿姨的表情始终凝固在半笑不笑,两指捏着那二十块钱惊得说不出话。直到易文泽又走出来,把十块钱递给她,才扯了扯嘴角:“幸会幸会。”
易文泽礼貌一笑,声音颇是温和:“谢谢你,一直照顾佳禾。”
“应该的应该的……”赵阿姨接过十块钱,把二十块钱颤悠悠地递出来,然后就飘荡着回了自家.
佳禾哭笑不得看了眼易文泽:“我觉得吧,这房子一定要卖掉……”
否则下次再回来,他住过这里,肯定会人尽皆知了。
婚礼一步步逼近时,她简直忙的焦头烂额。下午把易文泽送走后,她就果断在房产中介登记,然后去了办婚礼的酒店。她很奇怪那个围脖男是如何摸清乔乔对婚礼的梦想,竟然严丝合缝的,不差分毫。
整个酒店的草坪都预定了出来,不像是婚礼,倒像是彻夜狂欢的part会场。
她光是想着一场婚礼要持续十二个小时,就绝望的想要杀人……
婚礼的司仪在滔滔不绝地讲解着,乔乔听得极认真,每个程序每个步骤·都要深入探讨,一场准备会议,到了三个小时后才说完整个仪式的流程。佳禾拿着小本本玉不停记录着自己每一步要做什么,到最后看着密密麻麻的十几页,终于哀叹一声:“你杀了我吧,我从大学毕业就没记过笔记……”
乔乔还敷着面膜,真是不顾及在公共场合,俨然是在片场休息的明星
不过每个女人最期盼的,都不过是结婚这天拥有自己的舞台,和唯一的关往。她忽然在想,自己那天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正是乱七八糟地畅想时,乔乔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说:“一般伴娘都是要撮合给伴郎的,我可不敢请你家男人做伴郎,怕出门被人砍死。可要是找别人,我又旧被你家易文泽砍死。要不你帮我问问吴志伦?虽然比不上易文泽,可也绝对是最让人嫉妒的伴郎了。
佳禾合上本子:“你不怕他盖过新郎的风头?”
乔乔接下面膜,很是自得地说:“你不觉得程浩很有气质吗?比吴志伦耐看多了。”
佳禾抽了抽嘴角,“气质”真是个万能词……
婚礼前奏曲3
结果一通电话,吴志伦就爽快答应了,还很是兴奋了一把,说从来没人找他做过伴郎,估计是太帅了,新郎会有压力。
佳禾很是无言了一把,附和着说:“没错,估计找你做伴郎,新娘也会很有压力的……”那边儿很以为然:“也对哦,我要和阿泽商量下,你们的婚礼我还是回避的好,免得你有压力。”
她心跳了下,想问他易文泽是不是说过什么。
可是想了想,还是成功吞了回去。
好在天化作美,婚礼当天是艳阳高照,只可惜深冬季节,冷的吓人。
佳禾坐在化妆间,看着她惊艳到不行的妆容,很是感叹了一句:“如果你肯去削成锥子脸,一定可以演戏了。”乔乔怒视她:“你能不在我最亢奋的日子,说我最不爱听的话吗?”她笑:“那天我看围脖,有句话很想转给你,‘通常你身边说话最刻薄不留情的,都是最关心你的人’。”
乔乔龇牙:“那你只能排第二,论刻薄,谁都比不上萧余。”
佳禾很以为然,走过去,替她理好婚纱:“一会儿有六个花童呢, 你慢点走,小心被绊倒就麻烦了。”
她只是随口一说,乔乔立刻草木皆兵,开始和她讨论自己被绊倒要如何处理,连倒下和爬起来的优雅姿势都练了一遍,最后把化妆师笑的不行,估计没见过这么无厘头的新娘。
只是她没有想的是,意外无处不在。
当神父宣布二人可以互换戒指时,一侧衣冠楚楚的伴郎,忽然很轻地叫了声:“乔乔。”
乔乔愣了下,新郎彻底傻了。
吴志伦在众目睽睽下,说的深情款款:“其实我一直喜欢你,答应做伴郎的时候,本想着能真心祝福你,但我做不到,”他很慢地伸出手,“你还有选择的机会。”
一时场中静下来,连神父都瞪大了眼睛,估计只从电影里见过,没想到自己撞大运了。
一个是新晋获奖导演,一个是红了十几年的偶像明星。
乔乔的人生,终于在结婚时彻底翻盘了……
她默了很久,似乎是在考虑。
坐在主桌上的萧余很不厚道地看佳禾:“是不是你导演的?”佳禾啊了声:“你怎么知道?”萧余哭笑不得:“易文泽那位好兄弟,也真敢演,不过这对白丰烂了,你一定没有用心写。”佳禾很挫败地看她,正要说什么,乔乔已经说了话。
她先是亲了亲新郎:“亲爱的,对不起。”
然后,很深地看着吴志伦,那感觉,到真像是要跟着他走。
岂料接下来,她像是绷不住,笑了声:“说吧,佳禾给了你多少出场费?我本来想陪你演的,可惜这天下最好的男人就在我身边,压倒性胜过了你。”
吴志伦下意识摸了摸鼻子:“说起来,她还没和我谈出场费,算了,罢演了。”
两个人这么一说,众人才恍然,纷纷笑起来。
乔乔这才对脸色几变的新郎温柔笑,说完了后半句:“亲爱的,对不起,我交了一帮损友,吓坏你了。”程皓扯了下领带,脸色还是白的……
于是一场盛大的婚礼,就如此开了场。
在冬日的暖阳里,当乔乔的手搭上新郎的,开始跳她梦了二十几年的开场舞时,她几乎是一瞬哭了下来。佳禾感同身受地鼻酸了一把,看着程皓搂着她,不停在耳边低语着,乔乔却是越劝越哭,最后俨然成了泪人,忘了舞步。
程皓为了她这个开场舞的梦,几乎练了整整一个星期,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紧张到出错,却没料到他只娴熟地抱着乔乔,完美地将所有人都带入了开场舞中。
佳禾撑着桌,看着这样的画面,忽然羡慕的不行。
“想跳舞吗?”耳边忽然有声音擦过。
她吓了一跳,回头对上的是易文泽的笑,心更是跳的不行:“你不是说赶不及了吗?”易文泽只是笑:“不想跳舞吗?”
佳禾哀怨看他:“我跳的不好。”
结果还是毫无疑问地,被他拉进了场内。她有些紧张地看着他,这里人很多,虽然有很多都是熟人,却还有很多外人在,这是他第一次和自己公开如此。
看了太久,他终于低头回看她:“今天可是你朋友婚礼,你想做主角?”
佳禾没反应过来,仍旧疑惑看着他,他离得更近了些:“我很多天没见你了,如果你有这个想法,我也不会太介意。”这个眼神,这个角度……她彻底泪目了:“我是伴娘,要敬业,千万别砸场……乔乔会砍死我的。”
整场婚礼整整持续了十二个小时,到最后大家都喝High了,佳禾才扯着乔乔说:“我先走了啊,撑不住了。”乔乔很是了然:“去吧,你是怕你家易文泽被人眼神消灭吧?”佳禾哼唧了声,没敢说其实易文泽今天连着飞了两次才赶回来,她是怕他太累。
晚上回去时,她立刻开始马不停蹄地收拾东西。
从楼上到楼下,不停小心拆开包问他好不好,又再仔仔细细地封上装箱。易文泽坐在吧台边喝水,看她紧张的盯着自己,便对她招了招手:“不用这么着急,我们明天下午飞机走,上午再收拾。”
她被他这么一说,才发现已经是半夜了。
难为他累了一天,还陪自己在乔乔那里呆了十几个小时……她走过去,顺着他的杯子,喝了口水,放柔了声音:“累了吧?睡觉好不好?”他拉开她,往杯子里添了些热水:“冬天不要喝太多冷水。”
她唔了声,接过杯子捂在手里,亦步亦趋跟着他上了楼。
进了卧室,忽然有种特别的感觉。两个人结缘在上海,却是住在北京,这里她每间房都熟悉,偏就是他的卧室从没进来过。不过闭着眼睛也能猜到,他习惯的布局和内饰的颜色,她光着脚,捧着玻璃杯很是惬意地审核了卧室,有意抽了抽鼻子:“好像,有女人的味道嘛?”
易文泽很不以为然:“刚进来一个。”
她抿着杯口,很满意地把杯子放在桌上,主动走过去,捧着他的脸,笑着说:“这位帅哥,刚才在婚宴上,我盯了你很久哦。”
易文泽难得见她这么兴奋,猜到她是被好朋友的喜事影响,很是配合地单手搂住了她的腰,压低了身子,只是看着她。过了会儿,才轻声道:“搭讪,应该让男人来。”
说完,微微一个笑,就成功让她心跳超速。
演技派,不是能轻易挑衅的……
到了第二天,就下起了大雨。
佳禾边在整理最后的东西,边给乔乔打了个电话:“你太幸运了,昨天天气那么好。”乔乔嗯嗯啊啊地,过了会儿才问:“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佳禾合上箱子:“星期天啊。”乔乔那边儿很是沉默了一下,才哀怨地说:“是我结婚第二天!洞房第二天!俗称蜜月期,懂不懂?懂不懂!”
完了……
佳禾知道那边彻底炸毛了,刚想说什么赶紧挂电话时,她忽然又接着说:“算了,念在你下午飞机太兴奋,就原谅你了。伴娘大人,我送了你个很好的旅行礼物,记得去机场要戴墨镜、口罩、帽子,”她压低声音,继续道,“最好是那种海滩的遮阳帽,要足够大。”
“……不用这么严重吧?”易文泽的行程又不是全透明的。
“谁让你们昨天公开跳舞,现在是围脖社会,懂吗?”
彻底完了……
她挂了电话,很是忐忑地看易文泽从楼上下来,一步一挪地走过去:“完了。”他啼笑皆非:“什么完了?”佳禾紧张地攥着他的胳膊:“一会儿,我们一定要分开去机场,从这里走就分两辆车。”
“为什么?”
“怕记者……”她老实交待,“昨天参加婚礼的人,肯定有拿手机拍照,上传围脖了。我怕跟着你会被围追堵截,你麻烦。”
他笑了笑:“你要习惯。”
习惯?
佳禾看他不大在意的表情,更忐忑了。她一直都是习惯躲在聚光灯之后的人,最好所有人都不要注意她,轻轻松松,随随便便。可……她本来就紧张的新西兰之旅,如今光是想如何出门都要胆战心惊了。
易文泽看着她盯着自己,欲言又止的,用手捋顺她的头发:“只是这第一次,都比较想知道你的样子,大大方方的任他们拍了,下次就会自然了。”
道理都懂,可是哪儿有那么简单……接下来就是紧密关注,什么易文泽女友的邋遢外出照,什么两个很久未见,分手疑云等等等等……她光是想着就一个头两个大。难怪很多人都选择隐形,各有各的好处,自己这种性格说不定更适合隐着……
正是乱七八糟想的时候,易文泽已经做了决定:“老婆,你嫁给个大众偶像,总要有所交代,我的影迷歌迷都很理智的,应该会护着你。”
又开始美人记了……佳禾认命地暗叹口气。
罢了罢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她咬着牙根,喃喃着:“谁嫁了……”
他很淡地笑着,答得意味深长:“你的目标不是‘金屋藏娇’吗?我已经恭候几个月了。”佳禾张了张嘴,彻底蔫了。
他不会……让我求婚吧?
这个疑团,在她脑袋上方盘旋着,到了机场还是在揣摩着他的意思。可是想到他说的话,有些事,应该他来做……算了算了,不多想了。都是看乔乔结婚太兴奋了,其实在一起还不到一年,哪儿有这么快的。
她下车前,还很认真地问阿清讨口罩。
阿清瞪大眼睛看她:“老板娘,你要那东西干嘛,你要是往老板身边一站,那就是青春派女主角。”佳禾险些噎死,低声说:“饶了我吧,快,有什么遮面的都交出来。”
易文泽在身边看了她一眼,很是好笑的说:“你不怕别人写,易文泽未婚妻整容未恢复,戴口罩挡镜头?”
新西兰之旅1
佳禾张了张嘴,哑巴了。
最后还是阿清先下了车,很快地说:“应该没什么太多的人,我们快点走,最多有乘客拍照的时候,你不好意思就低下头,盯着地面就混过去了。”
佳禾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一咬牙下了车。
开始还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两个人从贵宾室check in出来,就已经被记者围了上来。她默念着阿清的嘱咐,紧拉着易文泽的胳膊,脸上的表情彻底僵到不行,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笑,还是不会笑了……
不停有人尖叫着易文泽,还有记者不停地追问,她光是扫着长枪短炮就彻底荤菜了。
阿清和公司的人礼貌挡着记者,各样的问题却挡也挡不住:“请问,你闪这次是出国结婚吗?还是已经秘密注册了?”“易老师,可以说句话吗?这就是你在节目里说的未婚妻吗?”“请问易老师!你们见过双方父母?”……
她真想找个壳,把自己罩住算了……
易文泽始终搂着她的肩膀,几乎是半抱着护在怀里,没有说话。不知道谁扯了下她的手,指甲划到了她的手背,吓得她抽回了胳膊。
易文泽低头看她,轻握了下她的手,忽然顿了脚步。
短短几秒的停顿,已经让场面都静了下来。
就在众人都有些尴尬时,他才很温和地开了句玩笑:“各位,你们再问下去,她很可能就逃婚不嫁了,这样我会很无辜。”他难得当众开玩笑,所有记者听到都有些愣,随后很礼貌地退后了两步,继续重复着刚才的问题,音量却也都降了不少。
佳禾紧跟着他的脚步,不敢再耽搁,一路进了安检口。
直到上了飞机,她依旧有些脑袋发懵。
饶是平时看的多了,真放在自己身上还是难以适应。空姐拉上帘,挡开了过多的关注视线,她这才松了口气,侧过头,脸贴着椅背看他:“我有点明白,你当初为什么会有了抑郁症,如果是我估计直接精神崩溃了。”
他笑看她:“多谢老婆的理解。”
声音很轻,可这里还是有两个别的乘客,加上空姐,简直都是不买票的观众。
她抑郁看他:“我决定睡觉,不要和我说话,千万不要和我再说什么话……”
“你准备睡十一个小时?”他好笑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到新西兰就好了,那里我不是演员,也不是歌手,不会有人太注意我们。”
易文泽早就给她点好了餐,都是她最爱吃的东西。
佳禾吃饱喝足了,想着下了飞机的场景,忽然有了些期待。
这可是和他在一起后,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下坦然的出游。在国内他这张脸就是个定时炸弹,两个人除了在公司家里就没有什么太多的外出,偶尔陪他出差吃吃饭就是最大娱乐。她想了想,还是非常感叹的,低声耳语说:“其实呢我真的很亏,和你在一起很多事情没做过。”
他笑着看她,刚想说什么,佳禾又补了一句:“不过呢,我很不喜欢运动和外出,这样算起来,真是最适合你的。”
他很以为然:“那这次就委屈你一次,陪我在新西兰多走走?”
她顺着他的话,故意叹了口气:“好吧,我就委屈一下,陪你追忆下年轻岁月。”
易文泽侧过头,轻吻了下她的脸,示意她可以睡觉了。
漫长的飞行,她迷糊着渴醒时,易文泽还在睡着。
很安静的表情,真是……好看。她很是感叹了下上帝对他的偏爱,回头轻声和空姐要了杯冰水,空姐端过来时,对她很友善地笑了笑。
佳禾立刻心领神会,她一定是易文泽的粉丝。
她也笑了下,低声说:“谢谢。”
空姐弯起眼睛,无声说了句加油,接回了杯子。
佳禾侧头看易文泽,他胸前还放着本半开的书,封面是很干净的设计,只是深蓝色的素色底。他的手搭在上面,手指弯成个弧度,连这样都能让她看上很久,她就这么侧躺着看着他,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同样是在着雨,可这里却带着夏天的味道,从天寒地冻的上海落到此地,倒真像是为度假而来。当然,如果没有那个笑吟吟看着自己,几乎是易文泽翻版的美女,她更会自然些。
“佳禾,”易文润走过来,狠狠地给她一个大拥抱,“你长得好可爱,好小。”
……好吧,就当是表扬。
她笑着回抱易文润:“他说我一定会喜欢你,现在我相信了。”
易文润松开她,低声说:“其实呢,他很怕我欺负你。”
她的普通话还是很生疏,但是咬字的声音也很可爱,尤其是这张脸,实在和易文泽有七分相像,这么对视着就莫名让她有些脸热。“脸红了?”易文润直接去看易文泽,“我真的把你的太太吓坏了?”
那么自然地说着“太太”两个字,又弄得她在些心跳超速。
易文泽只是微笑着看她:“她是看你这张脸,想起了我。”
不动声色的打击,让面前人垮了脸,不甘心地继续问佳禾:“你不觉得这张脸,如果是女人的话更好看吗?你不觉得我哥哥没我漂亮吗?”佳禾煞有介事地点头,说:“开始不觉得,见到你了,我才发现这样的五官【wWw.wRsHu.cOm】,果真更适合女人。”
两个女人对视了一眼,立刻都笑了起来。
易文润是自己开车来的,到进了奥克兰,她才似乎想起来他父母家是在首都惠灵顿,而不是在这里。“我们不去先看你父母吗?”她凑在他耳边,低声问。
“他们还在旅游,”易文泽笑了笑,“而且怕你太紧张,让我们先在文润家住几天,再过去看他们。”好体贴……佳禾忽然放松了些,轻吁口气:“你也不早告诉我,害我紧张了半天。”
从为人着想这点看,他们一家人都是如此。
她忽然想到自己写的那些婚恋剧,婆媳之间为了洗澡的时间,都会有芥蒂。估计真的是编的多了,根深蒂固地怕‘婆媳关系’这种东西。
“在想什么?”他递给她一瓶牛奶。
她接过来喝了口:“在想婆媳关系。”
他半笑不笑地,又递给她湿纸巾,佳禾正接过来擦着嘴时,就听见开车的易文润笑了声:“我妈妈要是听到你这么说,肯定开心的不行。她这辈子还没真正体会过什么是‘婆媳关系’,一直和我说人生有缺憾,”佳禾看了易文泽一眼,就听见文润忽然反应过来:“完了,我说错话了。”
“没关系,”佳禾笑了声,本来只是想到了,倒是被她这么一说弄得有些尴尬,“我也没体会过,其实会很怕。”说完,往易文泽身上靠过去,耳语说:“这位有婚史的同学,我可是身家清白的,你要珍惜。”
易文泽好笑看她:“你想我怎么珍惜?”
她盯着他看啊看,忽然脑子里出现了限制画面,才收回视线,猛看窗外。
文润的老公是高中老师,明明是每天讲课的人,却极不善言辞,整个晚餐除了用英文说你多吃一些,就没了别的话。到最后两个人坐在庭院的秋千上,挤在一起聊天时,她才很是感叹了一句:“文润那么爱说话,碰上这么不善言辞的,岂不是很寂寞。”
“亲爱的老婆,”易文泽慢悠悠地看了她一眼,“他和我是校友,是法律系的。”佳禾很是诧异,盯着他说:“那还这么不爱说话?”
“是文润不让他多说话,”他点破了奥秘,“他不会说中文,怕说话太多你会尴尬。”
佳禾噢了声,很是不好意思地喃喃了句:“其实我英文没那么差……”
脚边的两只大狗蹭来蹭去,竟然不让生,有一只还伸出舌头,轻舔着她的腿,痒得她把脚抬起来,直接放到了他腿上。易文泽用英语对着狗说了句话,狗狗便很听话地趴了下来,佳禾很是崇拜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狗一眼:“我忽然很崇拜这两只狗,他们什么英文都听得懂,估计有四级水平了……”
易文泽被她逗得不行,正要说话,就听见远处有人奶声奶气地叫Aunt,2岁的小外甥光着脚从草地上走过不,晃晃悠悠地,佳禾看着就抖,想要下去抱他,却被易文泽拉住:“没关系,他早就会走了。”
真狠心……
佳禾眼巴巴地盯着他很慢地走过来,才伸出手,把他抱到了怀里。
她本来就是被易文泽抱着的,此时怀里又抱了个孩子,三个叠在一起,这种感觉忽然让她心里很软。小孩子还不怎么会说话,只是一声声叫着Aunt,然后就摸摸她的脸,鼻子和嘴巴。她一边任由他摸着自己,一边不经意地看了眼易文泽,没想到他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同一时间低下头,看着她。
两个人的脸凑得很近,几乎能闻到彼此的呼吸。
“喂,注意影响。”
佳禾眨眨眼,努力往后挪了下,刚想说什么话时,忽然啊了声。
“怎么了?”
她尴尬地看着他,又看了看怀里的小外甥,哀怨地说:“他刚才摸我的……”她伸手指了指胸前,这孩子太坏了,竟然还是手伸进去摸的……易文泽笑了声,握住小孩子的手,很认真地说:“那里是舅舅的,你不能随便乱摸,明白吗?”
佳禾哭笑不得:“有你这么教小孩子的吗?”
他低看她:“我在教他,男人要懂得保护自己的东西。”
新西兰之旅2
两个人还在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小外甥竟就趴在她怀里睡着了,一只手还是自然地摸在她胸前。易文泽终于不动声色,接过来,把熟睡的小孩子抱进了屋里,佳禾看着他走出来,刚想说要不要出去走走,就看到他走过来,半蹲下身:“我带你出去走走。”
佳禾看着他,彻底傻了:“干什么?”
他做了个手势,声音温和的让人心醉:“很多事情,我没有办法在国内做,可是在这里,总要给你些回忆。”
夜空下,庭院里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
她静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被他勾住了腿,很轻松地背了起来。很热的天气,两个人贴在一起,不一会儿就出了汗,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我们去哪儿?”
“去海边。”他言简意赅,竟然连气都不喘。
“偶像大人,你是在想练习负重远足吗?”她觉得热,却舍不得下来,就把下巴搭在他的肩上,“如果是我以前,看到你这么背着女人走,估计会心疼的咬电脑屏幕的。”
这个比喻……也就她这个天天对着电脑的人,能说出来。
路很长,人却很少,两个人身侧有一对年轻的男女骑着车行过,很快女人回了头,像是说了句话。佳禾被看了这么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埋头在他肩膀上,低声说:“我怎么感觉,像是在的你演青春偶像剧?”
易文泽嗯了声:“‘真爱’公益短片。”
她笑了声。
忽然觉得他和在国内有很大不同,估计是回到了从小生长的地方,忽然星光尽去,成了一个普通人。当然,要是个好看到让人嫉妒的普通人……
她本以为他是说着玩,可很快就看到了海。
“文润的房子就在海边,每次走过来都很方便,”他终于把她放下来,解释说,“她是个很享受生活的人,当初麦姐很想拉她做模特,可惜她根本没兴趣。”
佳禾笑,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胳膊:“很羡慕吧?你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耳边是海浪的声音,不远处还有一堆年轻人在聚会,惬意非常。
他笑着看她,没说话。只是用手托住她的后脖颈,刚才凑近,就被她直接避开,轻声说:“就是没有记者,我也会不好意思的。”
好说完,很快退后了半步,却被碎石隔了脚。
因为他的突发奇想,竟然没有穿鞋,就这样光着脚出来了。她很踌躇地看着不算细的沙子,还有很多细碎的贝壳,光是这样站着就觉得脚心有些难受。
易文泽看她纠结的表情,很自然抱住她的腰,提高了几分:“踩着我的脚背。”
佳禾噢了声,顺着他的话,踩上他的脚背,用手搂住了他的腰。
“易文泽。”
她忽然低声叫他,他嗯了声。
要不,我自己求婚吧……她努力给自己打气。这也算是惊天地泣鬼神了,谁说只有男人能求婚的,不就是注册过日子吗?其实从心底里,他们两个像是早就已经结婚了,很平静的生活,点点滴滴都那么真实。
可是要怎么说呢?该怎么说呢?
我是真没经验啊……
刚才鼓起的勇气,被他短短一句话,打的烟消云散。她脸贴在他胸口上,听着他平缓的心跳声,很骄傲地认定,自己老公连心跳的频率都是最完美的……“跟我来,”他把她放到沙滩上,牵着她走到那堆年轻人面前,很礼貌的用英文说:“我可以借用下你的吉他吗?”
抱着吉他的那个立刻站起来,很热情地递给他。围坐着的几个人似乎认出了他是谁,低声交谈了几句,其中一个女孩子才脸红着问他:“你是易文泽吗?”易文泽笑了笑,点头说:“是,”他拉着佳禾坐下来,“这是我未婚妻。”
佳禾没想到他这么大方,有些傻,只能对所有人笑了笑。
一时间,围 坐着的年轻人都兴奋起来,不停问着是不是回来结婚?还是已经秘密结婚了?虽然问的是和记者一样的问题,可这样的环境,和热情的态度,倒让她放松下来,只是不好意思地坐在他身侧,看着他手指轻拨了几下。
这个旋律太熟悉了。
众人都静了下来,他看着她,随意哼唱着那首《有你》。蝉联排行榜两个月的单曲,她是初次听他在面前唱,安静的目光,只昌看着她。开始是用中文唱着,身侧有人低声问着,有没有英文版本的?他笑了笑,竟然很快就转成了英文。
这首歌,在发行时只有中文和粤语两个版本,她没想到还有英文版。
易文泽微侧过头,在最后一句时忽然息了声,很温柔地堵住了她的唇,彻底深入,又迅速离开。佳禾措手不及,直到他松开自己,才哑然看着他,心跳的几乎要停止……
两人回去时,那些年轻人颇是依依不舍,纷纷说着祝福的话,却没有任何人拿出手机偷拍,或是提留影的要求。到了家,她跟在他身后,随手关上了灯。
他转过身,看她。
“你说,他们为什么不要求合影呢?看起来,有两个人像是你的粉丝。”她走过去,伸手轻解他衬衫的第一颗纽扣,手指很软。
他了然笑着,轻声说:“她们很喜欢你,会怕你尴尬。”
她解开第二颗纽扣,莫名有些手抖。
真是的,明明住在一起很久了,可是难得这么主动。她暗叹着,果真度假容易让人冲动,他又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整整几个小时,像要把能做到的都做完。一举一动,细微之处,都像是提着自己的心尖尖,却又偏偏不说任何话。
他绝对是故意的。
佳禾暗叹了口气,伸手捧着他的脸:“易文泽。”
好吧,我做好准备了,我就不信你会不要……
他低头看着她,像是在笑。
忽然,一阵敲门声:“你们回来了?”
是文润。
佳禾无辜的地看着易文泽,他也很无奈,对门外说:“回来了,要睡了。”
门外沉默了一下,文润的声音很是委屈:“我儿子不睡,一定要和他Aunt睡,折腾我几个小时了,哥你做回善事,帮我哄他睡觉吧……”说完,开始嘀嘀咕咕地轻声说着话,像在在哄着小孩子。
易文泽轻拧了下佳禾的鼻尖,轻声说:“有些事,让我来做。”
佳禾脸烫了下,看着他去开了门。文润抱着小外甥,困顿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很是抱歉地看佳禾说:“易太太,你对小孩子很有魔力,他连妈咪都不要了。”
佳禾伸手接过半睡半醒的小外甥,低声说:“没关系,我很喜欢他的。”
文润又说了些话,晃悠着脚步,回了房。
佳禾抱着小孩子,感觉他摩挲着,又摸到了自己的前胸……很是想哭地看向易文泽,轻声说:“他以后绝对是个花花公子。”易文泽也颇是无奈,用食指挑开他的手,成功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开,只是更可悲的是,那小手紧攥着他的食指,彻底不放了。
两个人这么站着,倒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过了会儿,两个才用唇语交流着,很是费劲地氢他弄到床上。轮流抱着他,换另一个人去洗澡,到彻底梳洗干净了,小孩子才彻底扎到佳禾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佳禾搂着怀里的人,侧躺着看着他,轻声说:“你怎么还不睡?”
在窗处的月光中,这么看着他的侧脸和眼睛,真是享受,只可惜来新西兰的第一晚,中间就躺了个‘第三者’。
他的笑意蔓延到眼底:“你放了火,却没灭火,让我怎么睡?”
佳禾嘘了声:“你外甥已经很会泡女人了,不要再教坏他。”
安静了一小会儿,小孩子忽然动了下。
易文泽察觉到,轻伸出手抱起他,去了洗手间。再回来的时候小外甥竟然又被他哄睡着了,放回了佳禾的怀里。
她在黑暗中看他做着一切,忽然心生感慨:“你一定会是个好爸爸。”
他笑了声,低声说:“快睡觉。”
小孩子的作息都很健康,佳禾还在沉睡中,就感觉怀里的人开始动起来。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他无辜地盯着自己:“Aunt。”
她继续迷糊着,盯着他,一秒,两秒……
终于明白过来怀里的人是谁,立刻清醒过来,抱着他坐起来,检查是不是有他尿床的痕迹。摸了半天,四处都是干干的,才长出口气。
“醒了?”易文泽端着牛奶和水果进来。
她嗯了声:“太神奇了,这孩子才两岁就不尿床了。”
易文泽把牛奶递到她嘴边,很淡地说了句:“晚上我带他出去三次,你没感觉?”佳禾正喝下半口,险些喷出来:“不是吧?”
他把水果递到她嘴边:“还睡吗?”
这个时间,正是她睡得最香的时候,她闭着眼,吃下水果,很不好意思地说:“在你妹妹家,怎么好意思睡懒觉。”怀中一凉,小处甥已经被他抱了起来:“没关系,她还在睡,我把他抱给他爸爸,回来陪你。”
她嗯了声,立刻睡了下去。
以前抱着易文泽睡,因为他的怀抱很宽,睡得很舒服。可这一夜抱着小孩子,却是要整个护着他,几乎是蜷缩的姿势,现在这么一放松才觉得腰酸背痛,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她正是半梦半醒的时候,就感觉嘴唇上软软,被轻含住。
她哼哼了两声,他的舌头已经直接滑到了嘴里,很温柔地给了她一个缠绵的早安吻。只不过吻太长,她都快喘不上气,口干舌燥地咽了口口水。这么个细微的动作,却让他静了下来,佳禾迷惑地睁开眼:“怎么了?”
他笑了笑,把她抱在怀里:“快睡觉。”
新西兰之旅3
下午文润带着小外甥去超市,易文泽就带着她去了母校。
佳禾念书的时候,总觉得交大老校区很有感觉,可是进了奥克兰大学,却觉得不像学校。所有的建筑都隐藏在绿茵花丛中,因为没有所谓大门和围墙,远近走着的很多都不是学生,倒更像是植物园。
她走在易文泽身边,听他讲一些大学的事情,很享受地感叹着:“算起来,我母校的世界排名,比你差了百位数,太挫败了。”
他笑着看她:“你怎么知道?”
她挑眉说:“我当初看你明星资料嘛,看你在哪里毕业后,特地查了下这个学校,”她很自满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我还知道你们学校附近,就是奥克兰最大的国家公园,老实交待,你当初有没有在那里和别人约会过?”
本来是开玩笑着问,他却笑而不语。
哼,我就知道有……
佳禾装作大方的说:“青春年少,总会春心萌动,放心,我既往不咎。”
易文泽依旧保持沉默,笑着看她。
佳禾终于绷不住,盯着他说:“你不会触景生情,开始回忆了吗?”
“很遗憾,”他终于笑了,“当时我除了图书馆和各个阶梯教室,基本就没有去过别的地方。”佳禾哦了声:“真遗憾。”心里早已美滋滋地乐开了花。
两个人走走停停,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纵然是再开放的学校,可还是让她找回了学生时代的感觉,跟着他的脚步,很轻地拉住了他的手指,五指交叉握着:“饿了。”
“好,回家。”他很简单地说完,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让我开始后悔,当初在大学没有恋爱。”佳禾把这话在脑子里绕了两圈,才很满意地点头:“同学,晚了,你已经是有妇之夫了。”
树很低,能透过缝隙,看到远处的白色钟楼,很漂亮。
她挽着他的胳膊,一步一步地走着,然后忽然有感而发地说:“有时候我会想,大学时候要是好好读书,不谈恋爱,就会完完整整地爱上你,只爱你,那多好。可是有时候又会想,如果没有之前,我就不会转行做编剧,也就不会认识你……”
生活真是处处是辩证啊,不知怎么了,竟然很是感慨了一把。
他的笑很浅,听着她说完,才说:“同学,我可以认识你吗?”
她怔了下,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马上松开他的手臂,退后了两步,装作抱着书的样子,很是腼腆地看着他:“为什么?”
易文泽目光渐柔和了下来:“我想,你的未来应该和我有关。”
盛夏的热浪,还有他的眼神,都灼着她的心。
不知道是他演技太好,还是这个环境本就能让人产生幻想。她竟觉得易文泽真的就是这个学校的建筑系大帅哥,而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每天只想着如何不挂科的女生。她眼神秋收万颗子飘着,努力想说出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对白,可是想了很久,也没有什么好的台词。
而易文泽也就只是这么看着她,单手插兜,很是随意地站着。
“编剧,接下来怎么演?”他微微笑着,终于又开了口“要不要cut?”
“不要,”她努力挽回面子,“你不知道此时无声胜有声吗?”
她忽然想起和他唯一那两场对戏,还是饰演泪眼婆娑的弃妇,本想找点儿感觉,彻底被回忆打败了。她看着他,最后终于叹了口气:“对不起,我大学不想……”
好吧,咱也演一次拒绝人的人。
“是吗?”他笑着看她,走上来两步,就这么低下头嘴唇碰了下她的嘴唇。
很轻,也很纯的一个吻。四周还有人走过,佳禾心怦怦地乱跳着,根本就没猜到他这一步的运作,只下意识退后一步,头重脚轻地看着他:“你跳集了?怎么刚搭讪就吻戏呢?况且我还拒绝你了。”
易文泽很是正经地看她:“还没演过登徒子,想试试感觉。”
她哦了声,把玩着脖子里的小金猪,明明被调戏了,竟还笑的像中了大奖。
到晚上时,易文泽接了个电话。
佳禾看着他站在窗口,很温柔地说着话,立刻心跳的有些不稳。这个半音这个电话,老佛爷要见儿媳妇了……她见过易文泽一家的照片,不得不说他们兄妹两个长得很像妈妈,尤其是那双眼睛,都很温和,视线专注的让人很有安全感。
可是,毕竟是见未来婆婆。
她有些小紧张的想起老妈的叮嘱。一定要说话温柔,不要穿着太随便,要帮着做一些事情显示自己不是个懒人……她脑子里过着这些话的时候,易文泽已经挂了电话,看她开始翻着箱子里的衣服,拿出了一件七分袖的外衣,又去挑很长的裙子。
他看着她对着镜子比对,才笑着说:“你这么穿,不热吗?”
她很认真地看他:“保守一些,总好过穿的暴露。”
易文泽也很认真地看她:“老婆,说实话,你平时已经很保守了。”
她张了张嘴巴,哑巴了。
这算是夸奖?还是抱怨?
最后为了第二天的见面,她一夜翻来覆去没睡着。易文泽看她实在紧张,就陪着她说话,她怀里是小孩子,两个人也不敢很大声,就这样贴在耳边耳语着,到天蒙蒙亮了才算是睡了会儿。直接的结果就是,她脸色真的有些差。
车开进惠灵顿时,她就开始看他,一眼又一眼的,终于他把逼得笑起来:“老婆,你让我也开始紧张了。你知道你现在感觉像什么?”
“什么?”佳禾紧张看他,“是不是脸色很难看?”
“像白雪公主去见恶毒后母,”他尽量用童话来形容,企图让她放松,“你可以试着这么想,你要见的不是后母,而是吻醒你的王子的母亲。”
易文泽难得话这么酸,彻底让她笑出了声,也轻松了些:“我应该把你这段话录下来,卖给国内媒体的话,绝对是爆炸性的效果。”
他只是笑了笑:“我不介意。”
佳禾看了他一眼,你不介意,我介意……
结果两个人刚才进门,易文泽母亲的三句话,就让她彻底不会说话了。
第一句:你们准备在新西兰办婚礼吗?
第二句:定好日子了吗?
第三句:需要我开始准备了吗?
她看着面前笑吟吟的完美婆婆,森森然回头看易文泽。怎么感觉是买了堆昂贵装备,胆战心惊准备打大boss,到关卡时却直接被告知:您已顺利通关。
“怎么?”易文泽母亲也去看他,“这次回来不是结婚吗?”
易文泽笑着把热茶递给佳禾,示意她镇定,才对母亲说:“您再说下去,就把我想要说的话,都说完了。”
易文泽母亲惊异看他,再看佳禾,又去看他。
最后终于长叹口气:“太过分了,”她继续回头看佳禾,“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他竟然还没有求过婚?佳禾,你该好好思考下,不能这么放任男人。”
佳禾窘然点头。
这哪儿是婆婆,亲妈啊这是……
两个女人很投机,她妈妈竟像是只有个普通的儿子,从来对演艺圈没有了解一样。只是笑着不停问佳禾编剧的各种趣事,听得兴起,还会把远处陪父亲说话的易文泽叫过来,让他再说些有趣的事情。
这样的气氛,佳禾很快就放松下来。
到了半夜,易文泽母亲终于很神秘地拉着她站起来:“我昨天一回来,就特地给你们布置了房间,你来看看喜欢不喜欢?”佳禾很是喜感地看易文泽,然后就听见他母亲又耳语了一句:“今晚试试,让他求婚。”
佳禾哑然,盛情难却下只好点点头,彻底不知道说什么了。
两个人的房间在二楼,走廊最尽头的那一间。
易文泽母亲推开门时,她彻底就被震撼了。
她总被萧余乔乔嘲笑有粉红少女心,可现在才发现,真正有少女心的是身边这位漂亮的婆婆大人。易文泽和她进了房,门就被他母亲主动关了上。
房间里有数百只蜡烛,没有灯光。
星星点点中,床上都是玫瑰花瓣,地上也都是,大片大片的让人瞠目。
这样俗的场景,却是所有女人的最爱。
可是她现在站在他身边,却只想笑,最后实在忍得不行,两只手抱着他的胳膊,蹭来蹭去终于笑了出来。声音是刻意压低的,忍得胃都疼了。最后才抬起头,看他也是一副很震惊很忍俊不禁的表情:“如果我不知道你是易文泽,我肯定会认定你是娶不到老婆的大龄剩男……你妈实在太可爱了。”
他走过去,用开瓶器打开红酒,倒在杯子里,轻抿了一口:“这应该还有文润的功劳。”
佳禾更是笑个不停,走过去,凑着他的杯子也喝了品:“好吧,我认输了,我投降了。”
他笑着捏了下她的脸:“你不是昨天一夜没睡吗,快睡吧。”
她笑着指了下床:“老公,你真想睡在一堆花瓣上?”
于是两个人费尽力气,才把被子上和被子里所有的花瓣清理干净。佳禾看着满地的各色花瓣,很是叹了口气:“这些明天整理起来更麻烦,果真浪漫是要付出代价的。”
飞机上十几个小时的折磨,再加上这两天都在伺候小孩子,两个人早就累得不行。
此时难得有个舒服安静的睡觉环境,也顾不上有多浪漫,很快就睡着了。
易氏双胞胎
接下来的十几天,她很快就融入了这个家庭。
易文泽母亲是个很喜欢烧饭的人,尤其喜欢中国菜。佳禾也乐得陪她闲聊,接下来的几天倒是和他母亲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两个人每天睡醒了就在研究,这一天两顿饭要吃什么。说到两个人都不会做的菜,就上网查菜谱,详细研究。
最后易文泽和他父亲都受不了了,才说服两个人晚上就在院子里烧烤,不要再为了一顿饭筹备两三个小时,将两个大男人晾在一边。
“佳禾,你胃口很好,”他母亲很是满意,用白色的刷子,给新鲜的蔬菜刷着橄榄油,“我就喜欢小姑娘能吃能喝,健健康康的。”
早不是小姑娘了……
她笑着说:“我一般冬天吃的多,夏天会没有什么胃口,可有现在还是在中国的状态,还有冬天的好胃口。”面前人很有深意看着她,忽然压低了声音:“你们有没有做过防御措施?”佳禾啊了声,被 问得半天没说上话。
太直接了,连自己老妈都没这么直接问过……
她低着头,拼命往鸡翅上刷着油,憋了半天才轻声说:“没有。”
应该不会啊,这几个月都是正常的月事。也没有什么过分的反应,除了……她想了想,貌似除了胸围有些变化,其余的都和平时一样,应该不会吧?
她越想越有些不好意思,偏身边人还看着自己。
火苗在不停蹿动着,鸡翅放在上边,很快就发出了香气。手边忽然有人递来调料刷,她这才回过神,忙去扫了峡谷下,就听见他的声音在问:“想什么呢?”
佳禾脸更烫了,酝酿了半天也没说出话。
上次就是误会了怀孕,满怀期待地测了半天却没有。这次要是再来这么一次,笑也被人笑死了……在越来越浓的香气里,她终于满怀忐忑地,偷偷看了眼易文泽:“你觉得……我是不是该测一测?”
完了,还是说了。
她眼神乱飘着,差点烫到手。
易文泽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很在意料之内:“我已经预约好了,明天早上你可能要早起一些。”啊?佳禾不敢置信看他:“你什么时候约的?”
“来之前,在上海的时候,”他把所有烤好的东西,放在了盘子上,“怕你太紧张,没有提前告诉你。”佳禾目瞪口呆看着他端过去,又走回来,继续烤新的东西,过了很久才幽幽地盯着他说:“我都没感觉,你怎么会有感觉……”
“我是孩子的爸爸,怎么会没感觉?”他神色平淡,理所当然。
她想了想,觉得好像也有点儿道理,虽然没什么科学依据,权当心有灵犀好了……
第二天还没睡醒,就被他抱着起来,开始穿衣服。
她迷迷糊糊了半天,才想起来今天要做什么,看着他想说什么,发现他穿的格外的妥贴。自从跟他在一起,佳禾还以为自己慢慢地就免疫了,这么个早上猛一睁眼,还是觉得被惊艳到了,真想拿手机拍下来,永久留念。
他看她一直盯着自己,很是无奈:“睡醒了?”
她嗯了声,放弃了这个很花痴的想法,乖乖跟着他下楼。
两个人到了医院就开始有条不紊地检查,她只管被易文泽带着,不停进各个房间,做各种测试,所有的医生只是对她客客气气地,却多一句有用的信息也不说。
最后等报告的时候,他和医生私下说了几句话。
佳禾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没有半分波澜的表情,猜想可能他怕自己失望,才事先和医生说好的。不得不说他在这一点上,还是非常心细的。
最后她很忐忑地出了医院,也没有追问他。
如果有的话,医生都会有很详细的解释和医嘱的……看看易文泽的脸,像是没有什么话要说,估计是怕自己又一次失望,在考虑如何告诉自己。就这么乱七八糟的想着,她又开始有了强烈的内疚感,不停在心中想着各种说辞。
直到车开到一片开阔的绿地,才慢慢停下来。
绿地尽头就是沙滩,太过清澈的海,在日光下泛着白色的光,光是这么看着就让人心境大好。她跟着他下了车,沿着沙滩走着,远近都没有人,只有他们 两个。
安安静静的,只有一阵阵的海浪声。
有?还是没有?
他是想给自己惊喜?还是在想着怎么安慰自己?
佳禾暗叹了口气,真是纠结的人生,为什么不直接问呢?
“以后, 你想小孩子叫什么?”他很淡地问了句。
她跟在他身后,整张脸都藏在了遮阳帽的阴影中,踩着他印在沙滩上的脚印,亦步亦趋。叫什么啊?还真没认真想过。她看着易文泽衣冠楚楚的背影,又狠狠内疚了一把,等回去一定再接再厉……“你想了吗?”
“艾佳,艾禾。”他倒是答的很自然。
她顿了下脚步,就看到他回过头:“不喜欢吗?”
她眼眶微微酸起来。怎么了?是他越来越会言情了,还是自己越来越少女心了。不就是两个名字吗?还是中国最俗的最让人一眼就看透的示爱方式。她多少次写过这样的对白,可一想到孩子姓易,再叫这样的名字……
心跳的越来越慢,像是要停下来一样。
她看着他走回来,低头看着自己,才抽了抽鼻子说:“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双胞胎?”
他的声音带着笑,很平静地看着她:“医生告诉我的,报告也这么说。”
……
她盯着他,紧盯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问:“真,真的?”她的手下意识按在小腹上,不敢相信他的话,莫名有种求子多年喜极而泣的快感,真实的吓人。
他伸手,捋顺她被风吹得有些乱的头发,低头贴在她耳边说:“佳禾,嫁给我。”
浅显的一句话,温柔的无以复加。
像是每天早上,轻声对她说‘老婆早安’,也像是随口问她‘饿了?’,可是却彻底烫到了她的心。她呆呆地抬头看他, 眼睛像是再不负重荷,一瞬间滚出了大片的泪。
该死的,竟然这么简单的求婚,也能哭成这样……
身为编剧,她太明白所有的浪漫放到现实中,简直就是天雷滚滚。她甚至想过如果易文泽当众说出什么,做出什么,自己一定会彻底窘死,窘到还没体会到幸福就已心脏病发了。所以她才总想关,自己来求婚算了,免得太脆弱被吓到。
幸福不需要惊喜,只要每天醒来都能看到你。这才是她想要的结局。
而现在,完全如她所想。他始终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只是人无人的海滩,没有人围观。
只有他和自己,平平淡淡,可是只有甜,纯纯粹粹只有甜。
”不愿意?“他压低声音,又追问了句。
佳禾咬牙切齿看他,你就故意吧,我肚子里带着你的孩子,难道还想做单亲妈妈?可是她努力了很久,竟然 什么都说不出,身上一阵阵滚烫着,比海边的烈日还要灼人。她清了清喉咙,想说什么,眼眶又湿了。
易文泽笑着掀起她的遮阳帽,很轻地吻了下她的鼻尖,单膝跪了下来。白色的衣裤,在日光下泛白的细沙,完美融合在一起。
佳禾傻傻看着他,灵魂像已飞出了身体,站在远处看着自己……
他的眼中都是认真,只这么专注地看着她,就已让她抵不住心跳,手早已软的不行。
”我曾有过抑郁症,但幸运的是在那年夏天,遇到了一个人,让我能顺利走到今天。我也曾有过失败的婚姻,也幸好在2011年的春天,遇到了一个人,让我不止想和她在一起,还想让她一辈子只看着我,”他从身上摸出了个盒子,很轻地打开,婚戒在目光 下闪着让人心醉的碎光,安静地躺在盒子里,“最幸运的是,她们都是同一个人,你觉得我不把她娶回家,是不是全世界都会不答应?”
陌生的国度,陌生的海滩上,只有眼前人是熟悉的。
她看着他,连求婚的姿势,对白都是那么无懈可击。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过了很久,她才伸手,哑着声音说:“我觉得,我不能和全世界为敌。”
很小的戒指,尺寸毫无偏差,套上她的无名指时,他也同时交叉着握住了她的手。
像是剧本里的特效,慢镜头拉近了他的目光和脸。两个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他回过头时,也是这样看着她。视线只落在她一个人的身上,深邃漆黑的眼中尽是笑。
她脑中闪过一帧帧一画面,而他已经低下头,却在要碰上时,她忽然笑了:“我觉得,我说错了,我好像做了件与全世界为敌的事。”
说完,伸手捧住他的脸,主动吻了上去。
在唇齿相抵的一瞬,她忽然觉得这辈子就这么交待了,五年,十年,二十年,四十年,她的下半生都交给了他。
因为是易文泽,所以只会是幸福。
番外
胎教篇
佳禾早晨起来,就在房间晨走来走去。
对于常年靠电脑自娱自乐的人,被严令限制了使用自由,每天只能盼星星盼月亮地等到晚上他回来,从上锁的柜子里拿出电脑……
“老公……”今年难得他在家,她只谄媚地蹭过去,摸着肚子说,“你儿子的妈,要得产前抑郁症了。”
他手前开着两台电脑,她只这么扫了眼熟悉的自由微软办公软件---word文档,就有种见到亲人的感觉,随便敲几个键盘,就能打出很多字,多高级啊……她成功的发现,自己真的抑郁了。
易文泽随手合上电脑:“想做什么,我陪你。”
她想了很久,出门?随时有可能被人拍到自己大腹便便的窘相,必然是头版头条,还要加个大标题,诸如什么易文泽新婚妻子肿面出行,身材走形……可是不出门,家里这一亩三分地早就被自己踩烂了。
到最后,她只是轻叹口气,认命地坐在阳台的秋千上:“给我读书吧,那时候我看《生死朗读》,哭的稀里哗啦的,演的实在太好了,尤其是男主角给女人读书的时候。”
她总容易被爱情故事打动,《生死朗读》里一对忘年恋人,少年不停地给中年女人读着各种各样的书籍,私会在很破旧的房间里,两人悄然生出的情愫感染了所有人。可是少年的怯懦,却终究害女人抱憾惨死……
她坐在摇椅上,很是满足地看着易文泽。
如果不是他,自己肯定还有胆战心惊,驻足不前。
他走过来,拿了几本书过来,抽出英文版的狮子王剧本,在她身边坐下。很淡的声音,伴着盛夏的阳光,她趴在他胳膊上,晒着日光吹着空调,真是奢侈的不行……他的声音很轻,醇而温柔的伦敦腔,让她迷迷糊糊地,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醒来时,他还坐在身边,自己枕着的那只手臂一动不动,另一只手在翻着书。
这个画面,让她想起了最初的最初,和他喝第一杯咖啡的时候,窗外的晨光,还有合适的角度,面前的人依旧是海报一样的质感。此时不止是沉沦,还是幸福。
“醒了?”易文泽感觉到她挪动了头。
佳禾嗯了声,两只手挽着他的胳膊:“我在想,好幸福啊,好幸福。”
他无奈笑着,亲了亲她的鼻尖:“性福?”
她又嗯了声,刚想说自己刚才想到的东西,忽然觉得他笑的很有深意,怔了下才反应过来,立刻皱着鼻子,制止他吻自己“啊喂,要注意胎教。”
他顺着她的鼻尖,吻住她的唇:“我给他们念了一下午的狮子王,他们也该睡着了。”
她嗅着他的味道,从衣服到身体,到最后终于深吸了口气,捉住他的领子,很认真地说:“我不想他们像你外甥那么早熟,所以老公,胎教很重要。”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各自拿了一本书,一个占据了书房一个占据了卧室,足足三四个小时都没有接触。到了晚上,易文泽终于把电脑给她拿出来,佳禾立刻开始了植物大战僵尸,一堆僵尸七扭八歪的,被她揍得不行。
她正是在诡异的音乐中自得其乐时,易文泽忽然很淡地说了句:“易太太,你晚上玩这么恐怖的东西,会不会对小孩子不好?”
佳禾正是弄了个玉米炮,扔向如潮涌来的僵尸:“多卡通,最适合他们。”
易文泽但笑不语,暂且放了她一马,也坐在她身侧打开电脑,开始看制作公司发来的剧本。不时会和她说几句话,半是工作半是闲聊,她很快就分了神,一只僵尸摇曳着走进了后院,传来了几声诡笑,血红的英文在说着:你脑子被吃了。
佳禾长叹口气,正要抱怨时,易文泽已经看了眼屏幕:“你确定这是卡通游戏?”
淡淡的灯光下,他的目光幽深,温柔的让她冒汗。
怕什么,孕妇最大……
佳禾不停给自己脑补着,摇着尾巴说:“我从小就怕鬼,也恐高,很多游戏都玩不了,难得受得了这个,正好也能培养他们的胆量,多好?”
易文泽只是笑着点头:“我只是说说,你继续,我出去打个电话。”
佳禾唔了声,按下new start,继续开始她的僵尸奋斗生涯。不知道过了多久,打到了艰难一局,无数次被吃脑后终是长叹一声,才发现易文泽还没回来。
空荡荡的书房,屏幕绿油油地,还带着血红的大字。
她终于开始怕了,迅速合上电脑,走到客厅去看了眼,易文泽在看碟,竟然还戴着耳机……难怪没有声音。看见有了个喘气的她才算是缓过来,心惊胆战地走过去,爬到沙发上摘下他的耳机:“老公,我还以为你被人了脑子了……”
近在咫尺的脸,尽是无奈的笑。
“怕了?”
她嗯了声:“刚才一回头没你,真是怕了。”
“不玩了?”他给她腰后垫了个软垫子,站起身去换碟,很快就换上了宫崎骏的动画片。佳禾左右摇摆着,终于哀怨地下了承诺:“不玩儿了。”
就知道他是故意的,非要让自己放弃最痴迷的娱乐活动。
他走回来,也脱了鞋斜靠在沙发上,佳禾立刻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被他搂着开始看动画片。四五个月的肚子,因为养着一对儿大宝贝,比寻常人这时候的要大很多,也就是每次被他这么搂着才最舒服,腰背都是软软的,温温热热。
画面上一只小猪飞过时,她终于想起了什么,低声问他:“那天我看网上八卦,说你是先上车后补票。”易文泽嗯了声:“然后呢?”
“你不怕影响不好?”她在他胸口蹭了下,真舒服。
“我只怕你总看八卦新闻,影响心情。”他随口说着,手轻放关她隆起的腹部,“我听说,我好像最近有绯闻。”
佳禾怔了下,立刻两眼放光看着他:“说说,说说,我怎么不知道?”问完,又很哀怨地看着他,“说实话你每天只让我上网一个小时,是不是就是怕我看你在外的花花草草。”
“我又不是园丁,”他直接敲碎她的八卦心,很正经地说,“注意胎教。”
她抑郁看他:“我在很严肃的问你,快老实交待,如若不然,我立刻带球跑。”
易文泽啼笑皆非看她:“‘带球跑’?”
佳禾眯眯笑:“这说法可爱吧,最近我看网络小说,女人怀了宝宝主家出走的,都叫‘带球跑’。”他颇有深意地看着她:“这几天阿伦被他女朋友管着,据说有直接限制网站的软件,我觉得我有必要也给你装一个。”
佳禾彻底悄无声息了,继续去看屏幕上飞来飞去的植物。
过了会儿,依旧心痒难耐,稍许挪动了下:“继续说,你的绯闻。”
“真想知道。”他好笑看她。
“孕妇很容易胡思乱想的,”佳禾幽幽看他,“你现在不说,我就会胡思乱想,你想想,以后你一在家,我就乱七八糟的想你的花花草草……”
易文泽沉吟了片刻,接着道:“然后就‘带球跑’了?”
她笑着点头,孺子可教也。
“前几天媒体见面会,导演接受采访时开玩笑说了句话,”易文泽回忆了下,“好像是说我自从结婚以后,就避免激情戏,估计是长期不和老婆同床,怕出问题。”
佳禾很满意看他:“然后呢?”
“有些媒体曲解了意思,说我和你婚姻有问题,因长期不同床,以至于禁止我拍激情戏。”他伸手,端着温热的牛奶,递到她嘴边。
佳禾满头黑线,差不多的话,颠三倒四一说还满像真的。
她喝了口牛奶:“然后,最近你和哪个女人一起被拍到,就成了绯闻了?”
他笑:“你没听乔乔说吗?”
她疑惑看他,慢慢反应过来,立刻笑出了声:“不是吧?你和她传绯闻?”
倒是真有可能,最近他们一直在谈片子,貌似易文泽就接了程皓的新戏……她越想想可乐,实在忍不住,拍着他的胳膊说:“快,快,快把手机给我。”
易文泽很隐晦地笑着,把蓝牙耳机递给她,还很体贴地主动拨了乔乔的电话。
等了很久,那边儿才接通,听起来像是带着鼻音,乔乔很温柔地说:“孕妇大人,有何吩咐?”佳禾忍住笑,压低声音,带着些不敢置信的情绪:“你和我老公干什么了?”
“没什么啊?”乔乔装轻松。
“说吧……”佳禾更是哀怨了,“那么多年朋友了,你要还有一点儿良心,就直接告诉我,”她正说着,易文泽已经站起身去厨房,似乎是燕窝炖好了,“他刚才和我大吵一架,已经离家出走了。”
那边很长时间的安静,忽然就抽抽嗒嗒起来:“真,真没什么。这都什么事儿啊,你还不信我吗?”
佳禾本来是开玩笑,没想到她真哭了,立刻慌了:“喂,你哭什么啊,这时候该哭的应该是我啊?”
这话说完,电话那头彻底失声痛哭,语无伦次了。
佳禾窘然,抬头看易文泽用毛巾垫着瓷碗,把燕窝放到桌上:“我错了,逗你玩的……我家十全好男人刚才和我说完,我就想和你开个玩笑。”易文泽扬眉看她,轻声问:“玩够了?”电话那头哭的更厉害了,佳禾悔得肠子都青了,苦着脸用口型说:哭了……
易文泽笑了笑,往燕窝里倒了些牛奶。
她很是无奈地张嘴,被他喂了口燕窝,开始弥补自己闯的祸,对电话那头的乔乔不停劝说着,过了会儿才算是平息来,乔乔不停抽着鼻子:“靠,我家醋缸刚才闹过,你竟然还敢吓我。”佳禾倒是没想到:“你家醋缸不信你?”
“信,可他连送快递的都会吃醋,就别说你家易文泽了。就是信,也还是吃飞醋……”
乔乔的哭中还带着骄傲,听得她哭笑不得。
两个人没说两句就挂断了,这种无事生非的事情早就见怪不怪了,本来想开玩笑,顺便嘲笑她两句,没想到倒成了催泪弹。佳禾很抑郁地吃完了燕窝,继续趴在易文泽怀里,蹭来蹭去的不安生。
难怪人家都说孕妇心情起伏大,刚才还挺满足的,现在怎么又觉得无聊了呢?
她只是搂着他,正是暗叹的时候,易文泽终于压低声音,告诫她:“别动。”
佳禾疑惑看他,过了会儿才感觉到他眼中似乎有了些欲望,立刻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连话都不敢乱说。直到他终于轻叹口气,把自己一把抱起来,才更是忐忑地搂住他脖子问:“这么早就睡了?”
他嗯了声:“你先上床,我去洗个澡。”
佳禾眨眨眼,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笑的不行,很是意味深长地咬着他的耳朵:“我怎么觉得十月怀胎,你比我还辛苦?”
他的声音很软,抵在她耳边,宠溺而又无奈:“注意胎教,老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