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三生:如果当时不放手
情人节的相亲
“啊,是钢琴王子尹宣!”
“哇,尹宣好帅呀,真的好像王子一样耶!”
尹宣!尹宣!又是尹宣!
脚下八寸高的鞋跟“啪”的一下断了,巫方园拐了一下,扭头瞪向声音的来源,原来是几个穿着校服的女生站在公交站台上对着一张宣传海报发花痴。
深蓝的背景,纯白的衬衣,修长的双手在黑白两色的琴键上飞扬,海报上那个微笑着的男子看起来温和如天使一般。
天使?!
王子?!
提起长长的裙摆,巫方园重重地踩着断了一只跟的高跟鞋,一跛一跛地走到海报前,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地将海报撕下,狠狠揉成一团,掷在地上,一顿猛踩。
“混蛋!王八蛋!乌龟王八蛋!”一面狂踩着,她口中一面念念有辞。
倾盆大雨说来就来。
巫方园放弃继续蹂躏那张可怜的海报,提起沉重的裙摆上了公交站台避雨。
不一会儿,公交站台上便挤满了避雨的人,巫方园感觉自己成了动物园里被参观的大猩猩,也难怪,她穿着婚纱呢。
穿着婚纱不奇怪,穿着婚纱站在公交站台上,就有点怪异了。
公交车到了,“哗”地溅起一排污水,站在最前面的巫方园不幸中彩,污水溅上那身价值不菲的白色婚纱,脏兮兮的活像一只斑点狗,说不出的狼狈和滑稽。
站台上的人开始争先恐后的往车上挤,不一会儿,站台上便只剩她一个人了。
“上不上?”检票员站在车门口,扯着嗓子喊。
巫方园摇了摇头。
“下一班车还要等好久!”检票员隔着雨帘子大声道。
“不上就是不上!”
“神经病,吼什么……”检票员低骂一句。
公交车开走了,顺便又溅了她一身污水。
“啊!”巫方园气得跳脚,尖叫着睁开眼睛,看到头顶一排水晶吊灯。
水晶吊灯?
原来是噩梦啊……
巫方园吁了一口气,拍拍胸,转个身抱着被子,将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还好是梦,还好只是梦而已……
“喵……”一只肥肥的猫咪跳上床,毛茸茸的尾巴扫着她的脚心。
“COLOR,别闹……”巫方园痒痒得笑了起来,坐起身伸手将捣蛋的猫咪捞进怀里。
COLOR不满地咕唧了一声,巫方园戳了戳它的耳朵,回头一看墙上的挂钟。
啊啊啊!竟然已经十点了!怎么会这样啊啊啊,闹钟呢?!巫方园跳了起来,寻找罢工的闹钟。
床上,桌上,地上,不下十个的闹钟,有的被拆了电池,有的被摔得七零八落,真是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来不及收拾,她慌慌忙忙地跳下床,穿着睡衣赤着脚冲进卫生间洗漱,含着漱口水,望着镜子里满嘴泡沫,头发乱得像鸟窝一样的女人,她忽然停了下来。半晌,开始慢吞吞地洗脸,慢吞吞地梳头,反正已经迟到了……干脆请假吧。
这么一想,反而安心了,到厨房拿了猫粮喂COLOR,自己叼了一片面包,倒了牛奶,慢吞吞地吃早餐。
电话冷不丁地“铃铃”响起来,巫方园弯腰摸了摸正大快朵颐的COLOR,站起身去接电话。
“园子!”刚拿起电话,便是一阵河东狮吼。
“晓雅,什么事?”巫方园将话筒离耳朵远了一些,皱眉道。
“我打你手机关机,你居然真的还在家里?”张晓雅对着话筒大吼。
“是啊是啊,又睡过头了……”扒了扒乱糟糟的头发,巫方园无奈地道。
“又?!你这个月已经是第七次睡过头了!你们老板为什么不开除你呀!”
“唔……”
“算了算了,你干脆请假吧。”电话那头顿了顿,又吼道,“你不要告诉我你还没有起床!”
“我起床了……刚刚。”巫方园有点扼腕,她居然被一个宅女鄙视了。
“你这不思进取的女人,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也睡懒觉!”张晓雅恨铁不成钢。
“什么日子?”巫方园傻傻地回问。
“你自己看日历啦!”张晓雅像只喷火的狮子。
巫方园疑惑地回头,看了看日历。
一看日历,巫方园囧了,二月十四日!竟然是二月十四日!难怪会做那个倒霉的噩梦啊。
“明白没有?!今天是情人节,情人节啊!请假了也好,你快给我洗干净了出来,我和苏小小约好了,在聚香南路的海洋茶座等你,给你二十分钟!”
电话挂断了。
呃?
原来二月十四日是情人节啊……她刚刚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她的失婚记念日,三年前的二月十四日,有一个叫作尹宣的男人把她一个人丢弃在婚礼的教堂上,从此人间蒸发。
他曾经抱着她,那样温柔地跟她说,要在情人节结婚,那样的话,以后每一个情人节都是他们结婚记念日,然而命运跟她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情人节成了她的失婚记念日,因为她的新郎……逃婚了。
……而且一去不回,生死不明。
巫方园呆呆地听着话筒里“嘟嘟嘟”的声音,抚额长叹,二十分钟啊……
“喵……”COLOR吃完了猫粮,绕到她的脚边打转。
巫方园一下子回过神来,惨叫一声,回房换衣服,她谁都敢得罪,唯独不敢得罪那两尊大神,一个张晓雅,一个是苏小小。张晓雅虽然是个宅女,但这一点都不影响她的火爆脾气,若惹毛了她,以后她的耳朵根子就别想清静了,苏小小更恐怖,她是天蝎座女人,平时看着像个羞羞怯怯的小家碧玉,但其实个性极其闷骚,得罪了她,以后怎么死都不知道。
偏偏这两个恐怖的女人就是她的死党,于是……巫方园的人生彻底灰暗。
她们从小学一直同班到大学,毕业后又都留在了A城,简直是有缘到了极点,用张晓雅的话来说,她们三个如果不能成为死党的话,那简直是天理不容了,辜负了老天爷的好意,连老天爷都不会放过她们,会遭雷劈的。
将卷卷的长发随意扎起,巫方园匆匆换了衣服,拎起COLOR抱在怀里,便提了包出门。
叫了出租车,一路直奔海洋茶座。
“欢迎光临。”海洋茶座门口的风铃发出悦耳的敲击声。
巫方园刚进门,便看见左侧的藤椅上坐了两个漂亮又招摇的女人,比较张扬的那一个是张晓雅,闷骚一点是苏小小。
“迟到了五分钟。”张晓雅指了指手表,扬眉。
“大小姐,我已经很赶了。”巫方园放下包,抱着COLOR在她们对面坐下。
“小C又肥了。”张晓雅戳了戳COLOR胖嘟嘟的肚子,笑嘻嘻地道。
COLOR不满地冲她“喵呜”了一下。
“拿开你的手,这是性骚扰。”巫方园打开她的毛手毛脚,“我们家COLOR可是小帅哥一只。”
“帅哥?”张晓雅笑得不怀好意,“它不是已经被阉嘛?”
COLOR垂下脑袋,可怜兮兮地“咪咪“叫,COLOR也算是一个无法无天的主儿,可是物似主人形,偏偏就对眼前这两个女人没辄。
巫方园忙给它顺毛,一边安慰它,一边瞪张晓雅,“书上说,公母猫去势和阉割可以增长寿命,少得很多病。”
张晓雅只是嘿嘿地笑。
“情人节礼物。”一直没有开口的苏小小忽然开口,声音软软粘粘的,十分好听,她从包里掏啊掏,掏出一个礼品盒,递给巫方园。
巫方园长叹一声,并非她不知感恩,而是……她已经麻木了。从春节开始,不管是元宵节、妇女节,愚人节,还是耶稣受难节、清明节……国际劳动节,只要是个节,苏小小一定会送她礼物。
巫方园认命地打开,果然……
是一只闹钟。
苏小小很有个性,送礼只送闹钟。
……送钟,默,还真是好兆头。
“哈哈哈,又是闹钟……”张晓雅大笑,“估计她家里那几个也该被她摔坏了,还真是实用。”
“晓雅还约了她们公司的小陈一起过来,路上塞车,等下就到。”丝毫不在意张晓雅的嘲笑,苏小小镇定地道。
巫方园闻言,开始头痛,她早就该知道,张晓雅这八婆约她出来分明就是又要玩相亲的老把戏。
“园子,都三年了,还是放不下吗?”苏小小看着巫方园,缓缓开口。
巫方园没有开口,只是摸着COLOR发呆。
“靠!那混蛋三年前把你一个人丢在教堂里人间蒸发,你别告诉我你居然还想着他,我可没有这么没有骨气的姐妹!”张晓雅脸红脖子粗地大吼,引来了茶座里其他人鄙视的眼神。
“我不认识你……”巫方园缩了缩脖子,想置身事外。
“哼,我们公司那个小陈,今年二十八岁,海归派哦!从总公司过来的,青年才俊一个,相信我,没错的!”张晓雅越说越精神,双眼直冒光。
巫方园只能苦笑。
“张小姐。”有人招呼。
“啊,小陈你来了,来来来,这就是我说的好姐妹巫方园,你叫她园子就好了。”张晓雅一把拉过小陈,热心肠堪比街道王大妈。
“你好,我是陈凡。”小陈笑得有些腼腆。
巫方园也只能笑着伸手,“你好。”
客套的握手,然后坐下。
“来来来,不要这么客气嘛,小陈你喝茶。”张晓雅开始殷勤打点。
巫方园乖乖坐着,COLOR在她脚边绕来绕去,软软的皮毛在她的腿肚子上蹭啊蹭的,舒服极了。于是,困意又一点一点冒了上来。
时间是上午十一点十分,相亲对象是个……唔,男人。
虽然这么说很像是废话,可是巫方园的确没有去注意那个男人究竟长得什么模样。张晓雅坐在她左边,苏小小坐在她右边,相亲对象在她正对面,巫方园感觉自己正处在一片水深火热中不敢动弹。
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坐在左边的张晓雅,见她不注意,忙悄悄打了个哈欠,嘴巴刚张到一半,便收到张晓雅的杀人眼光,巫方园硬生生地把那个哈欠吞了回去,低头作小媳妇状。然后惹来苏小小的耻笑,当然,即使是耻笑,苏小小也可以笑得温柔又秀气。
稍稍打起了些精神,巫方园抬头看像对面的相亲对象,却见他的眼睛一直往苏小小那边瞟,于是低下头窃窃地笑。本来嘛,苏小小是她们中最漂亮的一个,人长得精致又秀气,在校期间蝉联校花排行榜第一名的永远是她。张晓雅曾经开玩笑说过苏小小不愧苏小小之名,跟古时候钱塘那位苏小小有得一拼。
只可惜,名花已经有主了。
“小陈,你别看我们园子看起来傻呼呼的,其实人可不笨呀。”张晓雅忙着活络气氛,惹来巫方园的白眼。
那位小陈却有点心不在焉,一直偷偷盯着苏小小看。
“这位是?”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
苏小小笑得端庄极了。
巫方园却是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挪了挪屁股,离苏小小远了一点,苏小小这个女人是个闷骚极品,笑得越天使,心灵越魔鬼。
“你好,我……”苏小小伸手,不小心碰到面前的茶杯。
茶杯被打翻了,一整杯滚烫的热茶浇在了小陈的重要部位,上面还有几片碧绿的茶叶点缀,滑稽极了。
“啊!”小陈惊叫一声,痛得跳了起来。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苏小小双眼蒙上了一层水雾,匆匆道歉。
小陈拂去腿上的茶叶,面色有些扭曲,好半天才调整过来,还要安慰貌似被吓坏了的苏小小,“我没事,我没事……”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打落牙齿混血吞。
苏小小于是笑得更温柔了,巫方园抱着COLOR离她更远了。
纤细的小手拎起茶壶,苏小小微红着小脸儿,“陈先生,我给你添茶。”
小陈忙不迭地点头,哪敢唐突佳人。
眼见着那茶壶向着小陈招呼过去,巫方园坐不住了,忙按住苏小小的手,讪笑,“我渴了我渴了,先给我倒吧。”
开玩笑,那一整瓶滚滚烫的茶水要真的浇在小陈的命根子上,那肯定直接烫熟了,苏小小不只闷骚,其实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力女。
苏小小幽幽地看了巫方园一眼,“园子,陈先生是客啊。”
巫方园的嘴角抽搐着,横了苏小小一眼,警告她见好就收,别真闹出什么事儿来。
苏小小意犹未尽地轻叹一声,放下茶壶。
小陈还懵懵懂懂地不知道巫方园刚刚救下他的命根子,一头雾水地看着她们。
张晓雅的面子有些挂不住,她跟苏小小不同,她是只河东狮,什么都憋不住,只见她直接端起桌上茶壶,站起身。
巫方园立刻感觉一个头两个大,忙抱着COLOR站起身,“陈先生,我们还有事,失陪。”一口气说完,忙一手一个,拉着两个恐怖的暴力分子匆匆出了海洋茶座。
“哼哼,气死我了,那个混蛋眼睛糊了鸡屎了,居然看上了苏小小!”刚到门口,张晓雅便破口大骂。
“为什么看上我……眼睛就糊了鸡屎?”苏小小幽幽地开口。
“因为你已经名花有主了啊!被你们家那个醋坛子老公知道,看不修理你。”张晓雅嘿嘿地笑。
“你在嫉妒我。”苏小小一脸无奈的耸肩。
张晓雅鼓起腮帮子。
巫方园两边陪笑,“好了好了,不气了不气了。”
“对不起啊,园子,那家伙是公司王秘书的侄子,我看着还人模人样的就给你留着了,没想到……”张晓雅垂头丧气地说着,又猛地抬头拍胸脯,“放心!我一定会给你相到一个好的!”张晓雅拍胸脯保证。
一大滴冷汗从巫方园的额头滑下。
“诶诶,听说没,钢琴王子尹宣要复出了。”海洋茶座门口,几个女生嘻笑着走过。
“是啊是啊,我看了昨天的娱乐新闻了,王子归来啊!”
“嗯,好期待啊,三年前他忽然离开,我都哭了呢。”
……
巫方园面色微变,僵住。
“园子,园子!”张晓雅推了推她。
“啊?什么……事?”巫方园回过神来,懵懵懂懂地看向张晓雅。
“还说忘记了!”张晓雅叹气,“你看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一听到他的消息就变得失魂落魄的,真没骨气。”张晓雅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戳她的额头。
“他真的回来了吗?”苏小小若有所思的皱眉。
“丫的!别让我看到那个混蛋,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张晓雅恨恨地磨牙。
巫方园垂头不语,他真的回来了吗?三年前,他就那样突然消失,从此沓无音讯。咬咬牙,她忽然回头,有些急切地拉住正边聊边走的几个女生,“请问……你们是怎么知道尹宣要复出的消息的?”
“咦?你也是尹宣的粉丝吗?”那些女生一点也不介意被拉住,只是满脸兴奋地道。
“是……啊。”巫方园挤出一点笑。
“我们是尹宣粉丝后援会的成员哦!昨天娱乐新闻有播,而且是尹宣的经纪人亲口证实的!”
“尹宣回来了!尹宣真的回来了!”
“是啊是啊,请一定要继续支持我们的尹宣哦!”
那些女生兴奋两眼冒光。
“对了,刚刚那边大厦的立体电视上好像有重播娱乐新闻哦,就在街对面,你可以去看看……”
她们的话还没有说完,巫方园已经抱着COLOR冲出了马路。
“园子,园子,你去哪里!站住!那是红灯啊!”张晓雅尖叫。
“吱……”刺耳的刹车声。
“不要命了啊!神经病!”司机探出头来骂。
巫方园看也不看的冲过了马路。
“最新娱乐新闻!经尹宣的经纪人亲口证实,消声匿迹了三年的钢琴王子尹宣最近宣布复出!请看记者现场发回的报道……”
电视画面切换,是尹宣的经纪人欧文,在摄像机的镜头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巫方园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是……尹宣!
那是尹宣,没错,是尹宣!即使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巫方园依然能够一眼认出他来。
尹宣果然回来了。
“喵……”COLOR低低地叫了一声,舔了舔巫方园的手心。
巫方园机械地摸了摸COLOR的脑袋,“COLOR,尹宣回来了。”
张晓雅和苏小小追过来时,便看到巫方园正呆呆地仰头望着大厦上的立体电视。
“园子……”张晓雅有些担心地叫她。
“晓雅,小小,他真的回来了。”巫方园没有转头,只是轻轻地开口。
“你没事吧。”苏小小皱了皱眉,上前轻拍她的肩。
“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巫方园喃喃地重复,面色苍白得可怕。
“园子,你别吓我们,你别吓我们啊……”张晓雅慌了,推她。
“他真的回来了啊……”巫方园喃喃地,嘴角竟是带了一丝笑,如释重负似的。
“园子,园子……你别吓我们,你看看我啊。”张晓雅上前抱着她,“我知道你委屈,你想哭就哭啊。”
三年前,被独自一个人丢在教堂的她,一滴眼泪也没流。
现在也是,她不肯哭。
巫方园呆呆地抱着张晓雅,忽然“哇”地一下哭了出来,哭得很凶。COLOR仿佛受了惊吓,从她怀里轻轻跳了出来,甩了甩尾巴。
她们从来没有见过巫方园哭成这样,都是那个混蛋害的,张晓雅和苏小小一边哄着巫方园,一边磨牙,恨不得啃下那个混蛋一块肉来。
“你们知道吗?我好怕,好怕……三年前,他就那样不见了,一句交待都没有,我天天找他,天天找,我到每一个他有可能去的地方找他,像疯子一样找,可是他不见了,不见了就是不见了,怎么也不找到,我怎么都找不到他……”她抽噎着,哭得像个丢了洋娃娃的孩子,“我在想,万一他出了车祸怎么办?万一他生病了没人管又怎么办?万一……”她哭得说不出话来,噎住了。
“我们知道,我们都知道……”张晓雅眼眶也红了,忙不迭地替她拍背。
“我找不到他啊……”巫方园抽噎着,“于是我想,他一定是不要我了,他抛弃我了,他不爱我了,他逃婚了……可是有多可笑,因为这样想,我才安下心来,如果是他抛弃我,那有多好,我就可以安心了,因为那代表他没事……”
张晓雅和苏小小见脸皮厚得跟城墙一样的巫方园哭成这样,连杀了那个混蛋的心都有了。
“可是现在……他真的回来了……”巫方园睁着有些空洞的眼睛,忽然止住了哭泣,“他真的回来了……那个王八蛋真的回来了,他没有出车祸,他没有生病,他什么事都没有,他活蹦乱跳地回来继续当他的钢琴王子大明星……”
张晓雅越发的担心了,推开她,紧张地看着她,拍她的脸,“园子,园子……”
天呐,这孩子该不是被逼疯了吧。
“这三年里,我每一天都在担心,担心他在什么地方,担心他有没有出事……”
“现在如我所愿,他没事,他好得不能再好……我却……”巫方园磨牙,“我却很想亲手杀了他。”
“园子,园子……杀人犯法的……别糊涂啊……”张晓雅紧张兮兮地摇她。
“别担心,我没事。”巫方园阴侧侧地瞪着大厦上的立体电视,“我一点事都没了,从他回来的那一刻起,他就死了。”
“啊?”张晓雅和苏小小目瞪口呆,果然园子才是她们中最可怕的一个……
青梅竹马
“哭过一场再吃东西的感觉真好啊。”一仰头,一杯啤酒见了底,揉了揉鼻子,巫方园笑着道。
张晓雅和苏小小看着埋头大吃的巫方园,相互对视了一眼,苦笑,这个爱死撑的女人呐。
“是啊是啊,吃多了回去小心胃疼。”
“我是谁?我可是金钢不坏的巫方园啊!”巫方园哈哈一笑,看了看自己面前空了的酒杯,抢过苏小小手里的酒,豪爽地一饮而尽。
“那个家伙没事,真的那么好吗?”苏小小淡淡地看着她发疯。
巫方园盯着空了的酒杯傻笑,“是啊,真好。”
“你真的活了过来啊。”张晓雅看着巫方园,一脸的感概。
“难道我一直都是死的?”巫方园白了她一眼。
“是啊,这三年你也就比死人多口气。”张晓雅毒舌地道。
“这三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他,就算他不在,他也一样活在我的心里,可是现在……他回来了,他将我独自一人扔在地狱中煎熬了三年,他却若无其事的回来了,从他回来的那一刻起,我所认识的那个尹宣,我所爱的那个尹宣……已经死了,在我的心里……他死了。”
“园子……”张晓雅和苏小小担心地看着她。
“我很好,真的,这三年来,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好过。”巫方园笑了起来,“快吃快吃,难得我请客。”
张晓雅翻了个白眼,“请我们吃大排档,你可真大方。”
“嘿嘿,我们家COLOR开销大嘛。”巫方园摸了摸坐一旁吃鱼的COLOR。
张晓雅和苏小小瞪向那只大肥猫,居然独享一整条的大鱼,连她们都没这待遇。
COLOR眯着眼睛“咪咪”哼了两声表示捧场。
“我们家COLOR可有范儿了,不是华都的鸡肉它不吃,猫粮只吃皇家的29号波斯猫专粮,喝水只喝矿泉水,还有……它一瓶浴液快顶我2瓶了。”
张晓雅和苏小小的嘴角开始抽搐,这只肥猫被宠得……美得都快冒泡儿了。
“先生,这里是大排档……”
“大排档……不能刷卡吗?”
“……是的。”
“我……没带钱。”
“你……想吃霸王餐?”
三个八卦的女人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向那一段神奇对话的主角。
是个长相斯文的男人,戴着眼镜,皮肤很干净,有一点象牙色的白。
大排档的老板瞪大眼睛,怎么也想不通眼前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人怎么会是个吃霸王餐的主儿。
“对不起,我没有带钱的习惯……”那个男子笑了一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
“没钱你来吃什么?!”大排档老板怒了,卷起了衣袖。
巫方园“豁”地一下站起身,“蹬蹬蹬”跑了上去,“你凶什么凶!多少钱?”
“三十二块。”大排档老板被眼前这个看起来瘦不拉叽却凶巴巴的女人吓到了,忙不迭地回答。
掏出钱包,拿出一张红票子“叭”地一下拍在桌面上,巫方园极有气势地吼道,“我来给!”
大排档老板抹了一下汗,忙陪着笑找了钱。
“哼,欺软怕硬。”巫主园不屑地瞪他一眼,“顺便把我的帐也结了。”
拿了找的零钱,巫方园回头看向那个笑得一脸好脾气的男人,“还笑,被人凶了你笑什么?”
“园园,你一点都没变。”樊元初微笑。
“你也没变啊。”巫方园揉了揉鼻子也笑了起来,掂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肩,“呃,不对,你变高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刚回来。”
“咦?你们认识?”张晓雅好奇地扬声道。
“给你们介绍,我小时候的死党”,巫方园笑着拉着樊元初走了过去,“认识他比认识你们还早哦,幼儿园就认得了,可惜小学没同校,后来又出国了。”
“那么小就分开……你确定没认错?”苏小小疑惑。
“嘿嘿,不会认错的,你们看你们看”,巫方园掂着脚指了指他的脖子,“他这里有个疤,是个牙印子,我咬的。”
张晓雅和苏小小都是一脸黑线,看这女人沾沾自喜的样子……
樊元初乖乖侧过脖子极度配合地展示了一下他颈侧的牙印。
“天呐,真的有个疤,你这女人是吸血鬼吗?!”张晓雅惊叫。
“嘿……嘿嘿……”巫方园摸了摸脑袋,“那个时候小嘛,他答应过一辈子陪我玩的,结果他说他要出国,我气他不讲义气,就咬了他一口泄愤啊……”
樊元初站在一旁好脾气的微笑。
“呐呐呐……你们两个女人可不准欺负他啊!我们元初是个老实孩子。”巫方园拍了拍樊元初的肩膀,一脸“我罩他”的嚣张模样。
老实孩子?苏小小挑了挑眉,注意到那樊元初正微笑着看着巫方园神气活现的样子,连眼神都是暖暖的。
张晓雅和苏小小对望一眼,两个女人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雄雄燃烧的八卦之火。
“来来来,元初是吧,坐下坐下。”张晓雅扭头笑咪咪地拉着樊元初坐下,“我叫张晓雅,她是苏小小,我们是园子的小学同学、初中同学、大学同学加死党。”
“你们好。”樊元初微笑着打招呼,在巫方园身边坐下。
“贵庚?”张晓雅单刀直入。
“呃?”樊元初愣了一下,随即乖乖回答,“二十七。”
“高就?”苏小小问。
樊元初微笑着推了推眼镜,“我刚回国,还没有接手工作。”
“嗯,海归。”张晓雅大力点头,“娶老婆没?”
“没有。”樊元初摇头,作乖宝宝状。
“女朋友有没有?”
“没有。”
张晓雅和苏小小对视一眼,年纪相当,家世清白,俊俏斯文,过关!
“既然你们久别重逢,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反正我和小小另外有约。”张晓雅咳了一下,“情人节嘛。”
“嗯。”苏小小点头。
“你们慢聊,我们先走了。”两个女人心怀鬼胎的走了。
巫方园看她们鬼鬼祟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两个女人,满肚子的花花肠子。
连大排档周围都是双双对对,浓情蜜意。情人节啊,这三年来,情人节对巫方园来说都是噩梦。
“怎么了?”注意到巫方园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樊元初问。
“没事”,巫方园笑着扭头看他,“出去十几年了,怎么忽然想起回国了?”
樊元初抬手按了按脖子,“因为牙印有点疼。”
“呃?”
樊元初笑了起来,“因为工作的关系。”
“哈哈,你也学会开玩笑了”,巫方园抬手捶了他一拳,“樊伯伯和樊伯母呢?这次有没有一起回来?”
“没有。”
“那你回来准备长住吗?”
“嗯。”樊元初看了看手表,“我跟朋友约了在街角的咖啡厅见面,不如去那里坐坐?”
“好啊。”巫方园站起身,回头找COLOR,“COLOR,回家了,COLOR?”
鱼盆还在,COLOR不见了。
“COLOR?”
巫方园急了,“COLOR,别玩了,我们回家了,快出来……”
“怎么了?”樊元初问。
“我的猫不见了。”巫方园急了,回头问大排档老板,“看到我的猫没有?刚刚带过来那只,很胖的。”
“没有。”
巫方园急得直跺脚。
“要不……问问刚刚那两位小姐?”樊元初提议。
巫方园忙掏出手机,急得连手都在微微发颤。
“怎么样怎么样了?进展如何?”手机刚接通,便传来张晓雅八卦的声音。
“晓雅,COLOR有没有跟你们一起走?”懒得理她,巫方园急急地问。
“那只肥猫?它不是在那儿吃鱼嘛。”张晓雅疑惑地道。
“COLOR不见了……”巫方园的声音带了一丝哽咽。
手机那头安静了一会儿。
“园子,也许……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回是苏小小的声音,她是一个信命的人。
“嗯?”巫方园红着眼睛。
“你那种毛毛躁躁的个性,会养宠物,完全是因为COLOR是尹宣送给你的吧。”
巫方园沉默。
“现在尹宣回来了,COLOR却在这个时候消失,也许是老天爷要斩断你们最后一丝联系。”
“我是真的很喜欢COLOR,我……”
“有些事情,真的要放下才好。”苏小小的声音轻轻的,“也许COLOR会找到更适合它的主人。”
合上电话,巫方园开始发呆。
“园园?”
巫方园回过神来,揉了揉鼻子,“没事了。”
“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你不是约了朋友吗,我自己回去就好。”巫方园摇了摇头。
樊元初正想开口,手机响了。
“邹石?我在聚香南路对面的大排档,我有事不去找你了,嗯,下回聊。”合上手机,樊元初回头时,巫方园已经不见了。
沿着来时的路,巫方园一路仔细的找。这并不是COLOR第一次走失,三年前尹宣逃婚,她把自己关在家里一个多月,COLOR不知道怎么自己跑了出去。
那是她一个多月来第一次走出家门。为了找COLOR,那天下着大雨,找到COLOR的时候,它正可怜兮兮地躲在一个坏掉的垃圾桶里瑟瑟发抖,全身都是湿淋淋的,看起来瘦得可怜。大概那次吃了不少苦头,之后COLOR就粘她粘得特别的紧,从来不肯离开她十步范围之内。
一路走,一路找,还翻着街旁的垃圾桶。
“小姐,你没事吧?”正翻着,忽然有人拉住了她。
“嗯,没事。”巫方园随着答了一句,见对方仍是不松手,皱眉回头。是一对小情侣,那个女孩子手里捧着一束玫瑰,正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巫方园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白色的外套上沾了一些污迹,这才发觉自己刚刚这样趴在垃圾桶上看起来有多怪异,忙解释道,“呃……我只是在找我的猫。”
的确,在这情人节的大街上,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四处翻着垃圾桶,看起来的确有些不太正常。
看着那对小情侣走远,巫方园从包里掏出纸巾擦了擦衣服,继续找。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竟然就那样不知不觉一路走了回来,小区门口亮着路灯,她呆呆地站在小区门口,期望着COLOR突然从哪里窜出来扑到她怀里。
就这样站了一会儿,她忽然感觉身后好像有人在看她,忙转过身。在看到对面绿化树下站着的人影时,她怔了一下。
虽然因为背着光看不清楚,但是……
“巫小姐,怎么不上楼呀?”小区的保安忽然走了出来打招呼。
巫方园应了一声,再回头的时候,那个人影已经不见了,仿佛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是你吗?……尹宣。
终究还是没有找到COLOR。
巫方园开门脱了鞋,忍不住痛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才发现脚底已经走起了泡。
没有开灯,房间里很暗,她一个人盘腿坐在沙发上,捧着泡面吃得“吱吱溜溜”。电视机开着,调到静音状态,只有屏幕的光在一闪一闪的,仿佛一出默剧。
泡面很辣,巫方园一边吃一边“嘶嘶”地吸着气,辣得连眼泪都出来了,没有COLOR在脚边绕来绕去,房间里显得分外的安静。
手机忽然开始唱歌,巫方园放下面碗,吸了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妈妈。”
“园园,吃饭了没有?”手机里,一个暖暖的声音。
“嘿嘿,正在吃。”
“吃什么了?”
“粥,我煮了粥。”巫方园眼睛眨也不眨地回答,要是让老妈知道她又吃泡面肯定立刻杀过来。
挂了手机,她抱着靠枕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呆,起身洗脸睡觉。
原以为会失眠,结果居然一觉到天亮。睁开眼睛的时候,是早上七点,难得起这么早,巫方园神清气爽地洗脸刷牙,拎包出门。
在街角的早餐店里吃了一笼汤包半碗小馄饨,然后坐公交车上班。
“哎哟,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刚进公司,便听到一个夸张的声音,“居然没有迟到呀。”
巫方园笑嘻嘻地凑上前,“美佳,昨天有没有跟我请假?”
“哼哼,当然有。”
“这回是什么理由?”巫方园好奇的问。
“感冒。”
“这个月已经是第五次感冒了……这个借口会不会烂了点。”
“小姐!你还抱怨,我隔三岔五就得帮你跟老虎请假,你不知道那只老虎的眼神是可以杀人的吗!你还这样没良心……”王美佳翻了个白眼,恨恨地道。
老虎是他们部门主管的绰号,四十刚出头,长得人高马大,十分严肃。
“啊啊,我错了我错了,中午我请客!”巫方园忙止住她的涛涛不绝。
“这还差不多。” 美佳得意地挑了挑眉毛,忽然注意到她走路一跛一跛的,“你的脚怎么了?”
“起泡了。”
“起泡?你干什么去了?”美佳的大嗓门引得众人侧目。
巫方园忙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声音小一点。王美佳白了她一眼,忽然发现员工电梯门口堆了很多人。
“怎么了?”
“电梯故障,走楼梯吧。”
巫方园傻眼,不是吧。财务部在十五楼耶!爬上十五楼,她的脚铁定废了。
“脚怎么了?”一个声音冷不丁响起。
虽然声音不大,可是大堂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因为说话的人份量比较重。
“薛总早。”王美佳说着,一边流口水,一边扯了扯巫方园的袖子。
巫方园看了一眼王美佳,又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我没事。”
眼前这个男人,正是风图集团最炙手可热的黄金单身汉,要财有财,要貌有貌,简直完美无缺。
“坐电梯吧。”薛子凯皱了皱眉,转身走向专用电梯。
巫方园衡量了一下,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自己的脚,最后决定还是不要跟自己的脚过不去,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王美佳一起上了专梯。
薛子凯按了十五楼,又按了二十一楼。
“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一直神游天外的王美佳忙道,“谢谢薛总。”
“没事。”薛子凯点点头,又看了巫方园一眼。
电梯门一合上,王美佳立刻八卦兮兮地盯着巫方园,“你认识薛总?”
巫方园“嘿嘿”两声,蒙混过关。
结果刚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没多久,楼上张秘书便送来了一只软膏一双软底鞋,“巫小姐,薛总说你的脚涂这个比较容易好,还有,暂时不要穿高跟鞋了。”
“好的,谢谢。”巫方园有些头痛地注意到了周围闪烁的目光。
张秘书刚走,王美佳便凑恶狠狠地逼向巫方园,压低了声音道,“园子你死定了,居然连我都瞒着,说吧,你跟薛总认识多久了,进展到哪一步了?”
巫方园有些哭笑不得。
“我说呢,三天两天迟到,不见人影的,原来是找到了靠山。”一个有些讥诮的声音。
“李晓丽,你什么意思!”美佳站起身,忿忿地道。
“哼,大家心知肚明。”李晓丽挑了挑下巴。
“你是嫉妒呢吧。”王美佳嗤笑,“你把领口开得再低,薛总也瞧不上呀!”
“你!”李晓丽涨红了脸。
“吵什么。”门开了,老虎正冷着脸站在门口。
王美佳缩了缩脖子,悄悄对着巫方园比了一个鬼脸,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李晓丽也气呼呼地坐下了。
巫方园低头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软膏和拖鞋,有些无力地叹了口气。
在一片低气压里,巫方园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几乎是逃出了公司。结果刚跑到公司门口,便被堵住了,堵住她的不是别人,正是绯闻男主角,薛子凯。
“上车。”薛子凯拉开车门。
巫方园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有多少目光在盯着,叹了口气,认命地钻进了车子。
“你的脚怎么回事?”薛子凯一边开车,一边开始了他的盘问。
“穿高跟鞋逛街弄的。”这也不算是在撒谎。
“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这样不注意自己的身体,要是妈妈知道了,又该心疼了。”薛子凯一改在公司里冷面寡言的形象,开始唠叨。
“哥……”巫方园叹气。
没错,不用惊讶。这位黄金单身汉薛子凯先生正是巫方园的亲生哥哥。也请不要往豪门秘闻上思考,因为他们是同父同母,只是巫方园随母亲姓,薛子凯随父亲姓。
“你在公司里躲着我也就罢了,你自己算算多少天没有回家了?”
巫方园低头认错。
“今天晚上回家住吧。”薛子凯道。
“可是……”
“尹宣回来了,你知道吧。”
巫方园怔了怔,咬唇不语。
“爸爸和妈妈都很担心你,你放心,我已经让人去找他了,一定要他给个说法,我薛子凯的妹妹不是这样任人欺侮的。”
“哥,算了。”巫方园轻声道。
“算了?那个混蛋那样对你,就这样算了?”车子猛地停下,薛子凯侧头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妹妹。
他从小宠到大的妹妹,连一点委屈都不肯让她受的妹妹,那个混蛋居然敢这样欺负!怎么可能就这样算了。
“是我的错,与他无关的。”巫方园垂着头,声音很低。
是的,都是她的错。原本就是她先去招惹他的,也许……一切都只是她的自作多情而已。
认识尹宣,是大一那年刚入校,天生方向感奇差的她在校园里迷了路,误闯进音乐教室。
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她和苏小小张晓雅走散了,一身汗渍地校园里乱转,忽然听到悠扬的钢琴声,不知不觉被吸引了过去。
音乐教室里很安静,只有一个穿着白衬衣的男生坐在钢琴前,那悠扬的琴声正是从他的指尖倾泄而出。
大概是听得入了迷,她手一松,怀里捧着的书都掉在地上。
钢琴声停了下来,那个男生微微皱眉,回过头来看向她。巫方园没有忙着去捡书,却是呆呆地看着那个被她惊动了的男生。
半长的黑发碎碎地覆在肩上,额前的刘海用橡皮筋绑着,露出光洁漂亮的额头,微微上挑的眼角,黑色的瞳仁澄澈如水。
教室里并没有开冷气,可是他一点汗都没有,再看看自己汗流浃背的样子,实在狼狈的很,巫方园感觉自己的脸在微微发烫。
“很好听。”见他看着自己,巫方园忙道。
“你听得懂?”他的声音也很好听,像他的钢琴声一样好听。也许是他的声音太好听,以至于巫方园没有注意到他眼睛里淡淡的不耐和讥讽。
“呃?”巫方园抬手摸了摸后脑勺,傻笑,“我不知道是什么曲子啦,只是单纯觉得很好听而已。”
那个男生收回目光,转身盖上钢琴盖,走出了音乐教室。留下巫方园一个人呆呆地原地站了许久,才想来没有问他叫什么名字。
后来再一次见到他,是在迎新会上,他是新生代表,据说他是以全省最高分考进A大的。
那个时候,她才知道,他叫尹宣。
邂逅
说服哥哥不要去找尹宣的代价是,巫方园同意搬回家住。为了欢迎巫方园回家,吴阿姨特别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回来好,一个人在外面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妈妈一边夹菜一边唠叨。
巫方园眼见着碗里的菜已经堆得跟小山一样,妈妈还在不停地往里夹,只得认命地往肚子里塞。
“陪爸爸喝点酒吧。”薛爸爸眨了眨眼睛,来救场。
乖乖吃了一口妈妈夹的菜,巫方园笑嘻嘻站起身,从吴阿姨手里拿过酒瓶,“好啊,不醉不归!”
薛子凯笑着摇头,看着她耍宝,他这个妹妹,号称千杯不倒,其实一杯就醉。只是醉了还能看不出来就是了,她是天生白皮肤,怎么喝都不上脸。正想着,那边巫方园已经三杯白酒下肚了,真是少盯一会儿都不行。
“呵呵,小姐的酒量越来越好了。”一旁,吴阿姨笑着道。
“那是!”巫方园骄傲地甩了甩脑袋,再满一杯。
薛子凯抬手按了按额头,站起身拿下她手里的酒杯,伸出两跟手指头,“园园,这是几?”
“呃?”打了个酒嗝,巫方园呆呆地看了看,忽然一把抱住了他的手,“你别晃!你一晃我就数不清了……”
看薛子凯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吴阿姨“噗嗤”一下笑了起来。
“喝!爸爸!喝呀……”巫方园嚷嚷着,企图爬上桌子。
“还喝,看你明天起来头疼怎么办。”薛子凯抓住开始手舞足蹈的巫方园,有些头疼地看了看笑趴在桌子上的薛爸爸,到底谁才是家长啊!
好不容易吃完了晚饭,薛子凯一把扛起上窜下跳的巫方园,送她回房睡觉。
“喝!喝呀……”明明眼睛都睁不开了,某个醉鬼还在嘟囔。
“老实点。”薛子凯按住她乱动的手脚,替她盖上被子。
“哥……”床上的人忽然睁开眼睛。
“干嘛?”
“别去找他麻烦……”
薛子凯皱了皱眉,再想说什么,却见床上的人已经沉沉地睡着了。
巫方园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抬手按住隐隐发痛的脑袋,她皱着眉头找到了手机,“喂?”
一开口,才发觉喉咙火烧似的痛,声音也哑哑的。
“园子你好大的面子,居然劳动薛总亲自帮你请假!”手机里传来美佳八卦兮兮的声音。
“请假?”巫方园一时没有转过神来。
“都下午一点了,你不会还在睡吧。”
“唔……”
“你跟薛总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昨天有人看到薛总专程等你下班耶!”美佳的声音永远是活力十足,尤其是涉及八卦的时候,更是无敌。
巫方园只觉得太阳穴在“突突”地跳,头疼得难受。
“园园,醒了啊?”妈妈的声音成功解救了她。
匆匆收了线,巫方园坐起身,“嗯。”
“饿不饿,给你留了饭。”
“不说不觉得,好像真的饿了。”巫方园动作利索地爬起来,凑到妈妈跟前撒娇。
“你这孩子。”妈妈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仿佛她真的还是个孩子。
刚吃过饭,巫方园便接到哥哥的电话,让她回去收拾东西搬回家住。叹了口气,她认命地出门。
她怎么不知道哥哥在想什么,那房子本来是她和尹宣结婚用的新房,尹宣失踪的前半年,她一直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执意要搬到新房里等他。后来等到心都冷了,却也一直没有离开,便带着COLOR一直住了下去。
现在尹宣回来了,哥哥是怕她傻呼呼地再吃亏吧。
在屋子里转了半天,住了三年的地方,说没有感情是假的。就像人一样……说断就断,真的很难。
清理了冰箱里的食物,把冰箱关了,又收拾了一下洗漱用品和衣服。在把屋子又打扫了一遍之后,巫方园开始蹲在COLOR的窝旁边发呆。
那只又懒又肥又谗嘴的家伙……也不知道在外面会不会挨饿,会不会被别的野猫欺负。
“喵~喵喵~”一阵抓狂的猫叫把巫方园吓了一跳,她猛地站起身,下意识有些惊喜地回头,以为COLOR就在她身后。
结果,身后什么都没有,她才想起来,那是她的手机铃声。
“园子!”手机里,毫无悬念地是张晓雅的大嗓门。
“什么事?”
“我跟小小在觅升酒店,快过来!”
“你们没事去那里干什么?”巫方园有些头痛,那两个女人又在玩什么。
“废话真多,快过来,给你十五分钟,再敢迟到试试看!”张晓雅极度嚣张地说完,干净利落地把电话给挂了。
有些无力地合上手机,巫方园垂着脑袋沉默半晌,忽然站起来狂奔出门。好吧,她就是这样的没志气。
下楼挡了一辆出租车,赶到觅升酒店,一路张晓雅苏小小电话轮流轰炸。等她气喘如牛地出现在觅升酒店的自助餐厅里时,那两个女人正悠闲地喝着下午茶。
“你……你们……最……最好有什么……重要的事!”巫方园拍桌子大吼。
“不要这样粗鲁。”苏小小优雅地皱了皱鼻子。
张晓雅起身,神秘兮兮地拉着巫方园坐下,“低调一点。”
“你们又想玩什么……”认命地在张晓雅身边坐下,巫方园无力地道。
苏小小看了看旋转门,然后勾起唇,“来了,时间刚刚好。”
“什么?”巫方园一头雾水,顺着苏小小的目光看向餐厅的旋转门,然后脑袋里轰地一响,便僵在原地不会动了。
半长的黑发碎碎的覆在肩上,微微上挑的眼角让他看起来有些高不可攀,略显高挑的身形在人群中永远最是耀眼,虽然二月的天气还透着寒意,他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外套。
“呀,那不是尹宣么……”餐厅里有人轻声惊呼。
巫方园微微震了一下。
是的,没错,是他。
在保安人员的护送下,他径直进了右侧的VIP专区,仿佛没有看到坐在角落里的巫方园。
“嗬,他还真敢视而不见。”张晓雅怒极反笑。
巫方园这才发现,在右侧的VIP专区里,一早有十几名记者在等待。因为尹宣的出现,那里立刻热闹起来。
尹宣的神情一直都是淡漠疏离的,嘴角的微笑依然掩饰不了眼中的清冷。坐在人群里,他永远是最出色,也是最格格不入的。
巫方园忽然有点愤怒,他是没有看到她吗?于情于理,他是不是欠她一个解释?
三年前,为什么不告而别?这三年他究竟去了哪里?
就算是要分手也好,出于礼貌也该通知一声吧!
那她这三年等得像个傻子一样,到底是为了什么!牙齿咬得“咯嘣”响,巫方园捏紧了拳头,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揍他一顿。
苏小小淡定地按住了她的肩,“你想上明天的娱乐版头条么?”
被气昏了头的巫方园哪里听得进去,怒气冲冲地站起身。
“钢琴王子逃婚三载,风图千金大闹酒店。”苏小小幽幽地开口,“这个头条真不错。”
苏小小的话成功地制止了巫方园的冲动行为,她有些窝囊地坐回原位,翻了个白眼,“既然如此,你们找我来干什么?”
“看戏。”苏小小微笑着站起身,优雅地踩着高跟鞋,风情万种地走向VIP专区。
张晓雅托着腮帮子冷笑。
巫方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想干什么?”
“销声匿迹了三年的尹先生突然出现,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内情呢?”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插入了记者们的询问。
苏小小微笑着站在一众记者间,问出了大家想问却又不敢问的问题。
“对不起小姐,我们只接受有预约的记者。”站在一旁的欧文忙上前。
“我是月上周刊的苏小小。”苏小小笑得温柔无比,随即有些紧张地道,“啊,莫非我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了吗?”
尹宣看到苏小小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略显失态地四下张望,然后对上了巫方园的视线。
“尹先生,听说您三年前突然离开是为了逃婚,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苏小小继续温柔地发问。
这个问题尖锐得让其他记者们吓了一跳,然后都用狂热的眼神注意着尹宣,希望得到回答。
尹宣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只是略有些失神地看着巫方园。
巫方园咬了咬牙,正准备上前的时候,他却忽然收回了视线,站起身背对着巫方园,像是准备离开的样子。
巫方园深吸了一口气,差点没有气爆了。正在努力调整自己心情的巫方园没有注意到有人比她疯得厉害,已经端着一杯咖啡冲了上去。
等她注意到的时候,张晓雅已经顺利接近了目标人物。
“尹宣!”巫方园吓得大叫,以张晓雅的暴力程度,可别直接把那咖啡杯砸上他的脑袋。
尹宣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背着她站在那里,于是巫方园眼睁睁看着那一整杯咖啡便淋在了他的头上。
餐厅里静默半晌。
“跑!”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张晓雅拉着苏小小转身就跑。
巫方园没头没脑地跟着一起跑,三个女人冲出觅升酒店,跑了一阵,见后面没有人追出来,忍不住捂着肚子大笑。
“哈哈……我还以为你会整个杯子砸下去呢……”巫方园喘着气道。
“哼……为……为了那种男人犯罪,不……不值得!”张晓雅也喘。
“我的计划和形象都被你们毁了。”苏小小抱着手臂,哼了哼。
巫方园和张晓雅对视一眼,继续大笑。
笑着笑着,巫方园的眼泪便掉了下来。
苏小小看了她一眼,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满脸不屑地道,“哭得鼻涕都出来了,真难看。”
扁扁嘴巴,巫方园捏着纸巾,翘起兰花指抹了抹眼泪,“呜,我好悲情。”
张晓雅翻了个白眼。
“我要搬回家住了。”顿了顿,巫方园忽然道。
“你家凯子的最后通牒?”苏小小扬了扬眉毛,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
苏小小口中的凯子,正是黄金单身汉薛子凯先生。
“嗯。”
“对于那个恋妹成狂的家伙来说,忍了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苏小小道。
将行李搬出房间的时候,薛子凯的车子已经在楼下等了。
“巫小姐,您这是要搬走呀?”经过大门的时候,小区保安有些惊讶地打招呼。
“嗯。”巫方园笑着点头,“大概短时间不会回来了。”
薛子凯开了车门,迎上来帮她拿行李。
巫方园想了想,从包里拿了一张COLOR的照片给保安,“如果见到这只猫的话,麻烦你跟我联系一下好不好?”
“好的好的。”那保安忙应承了下来。
巫方园道了谢,跟着哥哥走出了小区大楼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夕阳还在天边挂着。
她没有再回头,直接钻进了车子,是时候该断了。
早上搭了哥哥的车子去公司,巫方园神奇地成为了第一个到办公室的人。
忙碌的一天开始了,因为接近月底,财务部的工作十分紧张,巫方园牢牢地盯着电脑屏幕,唯恐弄错了一个数据。其实巫方园是个地地道道的数字白痴,当初也不知道哪跟筋错乱,跑去读会计学。
嗯,她的确是精神错乱,才特特地从行政管理转到会计学的。说出来也不怕丢人,因为她看上了迎新会上那个新生代表,于是巴巴地转了系去粘着他,从此开始了艰苦卓绝的倒追生涯。说什么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那都是骗人的。巫方园就是那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她用惨痛的经验教训告诉大家,强扭的瓜是不甜的。
于是,新郎逃婚了。
看吧,这就是她的下场。
“园子,你的那份报表弄好没?”
“好了好了。”甩了甩脑袋,巫方园起身把做好的报表打印出来,夹在文件夹里,总算搞定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巫方园总感觉有很多人一直在盯着她看,等她回头的时候,大家都是一副专心用餐的样子,实在太诡异了。
巫方园有些不自在地站起身,盛了一碗汤,回座位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脚下一个趔趄,滚烫的汤立刻洒在了手背上,红了一片。
“哎呀,园子你怎么了!”王美佳匆匆站起身,走到园子身边。
巫方园看了一眼正在低头吃饭的李晓丽,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李晓丽,你故意的!”王美佳已经嚷嚷开了。
巫方园忙拉住她,大庭广众之下,她可不想再嚷什么是非。
“园园,怎么了?”一个声音成功地吸引了原本留在巫方园身上的视线。
满餐厅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几乎从来不在员工餐厅出现的薛总载,后者仿佛毫无所觉,侧头向服务生要了纸巾,轻轻替巫方园擦去手上的汤。
“怎么这样不小心。”薛子凯先生皱了皱眉。
点了一份饭菜,薛子凯坐在巫方园对面,在众人的瞩目中开始进餐。
吃过午饭,跟薛总载亲切道别之后,巫方园便被王美佳拉住了,“园子,你老实讲……”
“什么?”巫方园难得看到大咧咧的王美佳这样吞吞吐吐的样子,有点好奇。
“你是不是被薛总包了?”
“啊?!”
“你知不知道,公司里传得很难听,说你被薛总包养了,不过……”王美佳话题一转,又满眼星星了,“被包也无所谓吧,薛总那么疼你……好温柔呀……”美佳同学托着腮帮子开始花痴。
巫方园的嘴巴不停的抽搐,“不是……”
王美佳的八卦之魂已经彻底燃烧起来,哪里听得进她在讲什么,“园子你老实招了,薛总是不是在追你,资本家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你是不是给他吃了?难怪我给你介绍的男人你都看不上眼,原来你私藏好东西!”
巫方园同学彻底石化了。
好不容易从王美佳的八卦热情中脱了身,巫方园灰溜溜地逃回办公室,刚到门口,便看到同办公室的邱玉正拿着几张纸往碎纸机里塞。
尚且没有从公司里那些恐怖的流言中回过神的巫方园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忽然感觉有点不对,猛一回头,发现邱玉手里那张正是她辛苦了好几天的报表呀呀呀!
巫方园抓狂地扑上前时,那张薄薄的纸已经被塞入了碎纸机的嘴巴里,任她怎么敲打都吐不出来了。
“……怎么了?”邱玉似乎被吓了一跳。
巫方园打开碎纸机的肚子,扒拉出一堆碎碎的纸条,欲哭无泪,“我的报表……”
“呃,这是早就要被处理的资料呀,我没看到你的报表在上面。”邱玉也慌了神。
巫方园捧着一堆碎纸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又跳了起来,打开电脑文档。不出意料之外,文档被删除了。
再看不出来是有人故意跟她过不去,她就真的是傻子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巫方园想她要离哥哥远一点才行。
杀伤力太大了。
“园园,在发什么呆?”一只温暖的大手覆上她的额头。
巫方园机械地抬头,看入一双满溢着关心的眸中,于是她快哭了……真的与感动无关。
“手还痛不痛?”薛子凯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烫伤软膏,拧开盖子。
“我自己来!”巫方园扭头看了一眼石化中的邱玉,决定在其他同事午餐回来之前,将总裁大人请回自己的办公室去。
“你的手洗过了?小心感染。”拍开巫方园的爪子,薛子凯挤出药膏,细心地替她抹上。
门外一阵嘻笑声,同事们回来了。
“怎么了?”见自家妹妹一脸的悲壮,作慷慨赴死状,薛子凯笑了起来。
门开了,嘻笑声却是戛然而止,巫方园已经失去了回头的勇气。
此后的状况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除了王美佳偶尔关怀一下之外,巫方园在公司里被彻底孤立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总裁大人的特别“青睐”!
电脑被爆,U盘被毁是小意思,上厕所会被神秘人反锁在厕所里出不来,然后紧急呼叫王美佳来救人。事件还在一天天升级中,巫方园发现自己忽然化身为言情女主角,还是最悲情的那一种。
如果这一切都是为了她的男主角,巫方园也就打落牙齿和血吞,认了!可是……可是那是她家亲生哥哥呀!
真是天可怜见。
然后,某一日下午,巫方园在她的咖啡杯里发现一只蟑螂之后,终于彻底暴走了。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当时巫方园一边看数据一边喝着半温的咖啡,喝了一口之后,忽然感觉嘴巴里有什么异物,令她毛骨悚然的是那是一只活物,因为她能够感觉那东西在她的舌头上爬动。
巫方园僵了一会儿,淡定地从嘴巴里吐出了一只小强。
小强不愧是小强,在经过了咖啡的洗礼和巫方园嘴巴的摧残之后,依然生龙活虎地在桌子上爬动。
巫方园和小强默默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忽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声,操起桌上的文件夹便狠狠地拍了上去。
小强当场变成了死蟑螂。
当天晚上,巫方园决定找哥哥谈谈。
“有话要跟我讲?”见妹妹一脸凝重的样子,薛子凯有些疑惑。
“哥,商量下……”巫方园决定开门见山,“以后在公司能不能……”
“嗯?”
“离我远点。”
薛子凯愣了一下,忽然皱眉,“有人找你麻烦了?”
“啊?”巫方园忙摇头又摆手,“没!没有!”
薛子凯锁眉不语。
叹了口气,巫方园拍了拍哥哥的肩,“我困了,晚安。”
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已经照屁股了,巫方园下意识看向闹钟,八点五十分!她明明定到八点的,为什么没响!匆匆跳下床,洗脸刷牙十分钟搞定。
“小姐,早餐!吃了早餐再走!”吴阿姨拉住要出门的巫方园。
看了看一脸执着的吴阿姨,巫方园乖乖坐下,三口两口吞了煎蛋,又灌了一口橙汁,然后撒腿就跑,边跑还边埋怨哥哥不喊她一起上班。
气喘吁吁跑到办公室,老虎还没来。拍了拍胸口,巫方园冲到自己的位置,遥遥对着王美佳比了个“OK”的姿势。
王美佳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然后笑了笑,低下头工作。
感觉到办公室的低气压,巫方园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这个天天被恶整的人都这样精力充沛,为什么她们看起来如此的无精打采?
准备两个U盘,资料拷贝两份,喝咖啡的时候习惯性看一眼再喝,连上厕所都随时注意情况,可是一切安全得诡异。巫方园也悄悄问过王美佳,可是她居然也什么都不讲。
“哼,那个女人的手段还真是了得……”
巫方园端着水杯,站在茶水间外,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她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平时还真的看不出来呢。”
“薛总那样公私分明的人居然会为了那个女人发火。”
原来如此,真相大白了,巫方园不由得苦笑。
“其实……你们有没有觉得巫方园长得跟薛总有点像?”有人忽然曝出惊人之语。
“什么?!”众八卦女纷纷围了上去。
“就眼睛啊,眼睛很像!”
“诶,你们这样一讲,我忽然想起来了,薛总有个妹妹!”
“怎么可能,一个姓巫,一个姓薛……薛总的妈妈是不是姓巫呀?”
心里莫名的慌乱,巫方园握着水杯的手微微收紧,手机却是突然响了起来,她忙转身离开了茶水间。
来电人是张晓雅,说约她晚上出去聚一下。
聚香南路的海洋茶座里,巫方园趴在桌子上,一动也不想动。
“喂,别装死。”张晓雅推了推她。
巫方园低低地嘟囔了一句。
“你在说什么?”苏小小凑近了她。
“我说我要辞职。”巫方园握拳低吼。
“原因呢?”苏小小凉凉地道。
巫方园讷讷不语。
“因为你哥公司里那些八卦女终于发现你非但不是她们的头号情敌,还是她们必须讨好的未来小姑子?”苏小小弯了弯唇。
“小小,你好神。”巫方园目瞪口呆,“简直就是铁口直断苏半仙。”
“你在怕什么呢?”苏小小扬眉,“怕大家知道你就是风图集团的千金?三年前那个钢琴王子的弃婚对象?觉得很丢脸?”
巫方园低头喝茶,杯子里的雾气熏得眼睛热热的。
“这三年你还没有折腾够?换了发型不说,连衣着打扮都恶俗得这么彻底,躲躲闪闪就这么见不得人?”
见巫方园可怜兮兮的样子,张晓雅拉了拉苏小小。
“哼。”苏小小瞥了她一眼,“实话告诉你,今天是凯子求我来帮忙劝劝你的,你真的要为了一个根本不值得的人搞得家人朋友替你担心吗?”
巫方园耷拉着脑袋,默默挨骂。
“你说你一点事都没了,你说从尹宣回来的那一刻起,他在你心里就死了。这些都是你的大话吗?”
“不是!”巫方园急急否认。
“那好,证明给我们看呀。”苏小小嗤之以鼻。
明知道是激将法,巫方园还是傻傻地跳了进去。
第二天一大早,巫方园早早起了床,在薛子凯惊讶的目光下淡定无比地坐在他对面吃早餐。
“哥,载我一起去上班吧。”
薛子凯愣了一下,才笑了起来,“好。”
桃花朵朵开
“园子,这个我来做就好了。”
“园子,我买多一杯咖啡,你要么?”
“园子,周末一起去血拼吧……”
自从某一个八卦神秘人发表了兄妹论的猜想,并得到当事人巫方园的亲自证实之后,我们的女主角就尝到了冰火两重天的滋味。现在如果要票选风图公司最受欢迎人物,那绝对是非巫方园莫属。非但财务室的同事们频频示好,连其他部门都闻风而动。
巫方园从当初的受宠若惊,到如今的处之泰然,感慨颇多。
原因无他,只因为她是黄金单身汉薛子凯的妹妹,而且向来油盐不进,走冷酷路线的BOSS大人对这个妹妹是绝对的疼爱有加。
一大早刚进公司,便收到无数友爱的目光,巫方园有些吃不消地加快了脚步,走到办公室门口,便见一堆人正围着她的办公桌,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
“呀,园子你来了!”王美佳回头一见着巫方园,笑眯眯地招呼。
“怎么了?”巫方园好奇地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然后有些惊讶。
她的桌子上居然摆着花,而且是三束!
要不要这样夸张,平时连一小朵也见不着,忽然冒出来三大束也怪吓人的,她的人气已经旺到这个地步了吗?
“嘿嘿嘿,园子你老实讲,谁在追你?”王美佳一脸八卦地用手肘捅了捅她的腰。
“三束哦!是三束,肯定不止一个!”邱玉表情略显夸张地道。
“是啊是啊,园子你招了吧……”众同事附和。
招?她招什么呀。巫方园嘴角抽了抽,她也想知道这是什么状况来着。
正说着,老虎推门进来,无意中解救了被众人逼供的巫方园。各归各位后,巫方园坐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盯着桌上的三束花,一大束百合,一大束粉玫瑰,还有一大束的黄色郁金香……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来着,情人节她都没收到一束,怎么今天一下子冒出三束了?摸了半天,连张附赠的卡片都没有,这年头,都流行玩匿名么?
正想着,手机响了,是哥哥。
巫方园刚接通,便听到薛子凯说,“园园生日快乐。”
真相大白!
原来今天是二月二十六号,是她的生日呀。不过连她自己都差点忘记,毕竟已经二十七岁了,奔三的人了,谁还年年特地记着自己的生日。
“花还喜欢么?”薛子凯笑着问。
“哪束是你送的?”巫方园忽然问。
“百合呀,怎么了?”薛子凯有点意外。
“哦,没,谢谢哥哥。”巫方园笑嘻嘻地道。很好,百合有主了,那么其他两束呢?
一直等到中午快下班,两束神秘的花还在神秘中,依然没有主人来认领。
快下班的时候,张晓雅打电话来,说是要和苏小小赶在她家里人之前,先帮着园子先把生日过了,不敢违抗两位女王旨意的巫方园,屁颠屁颠地赶到了约定的地点。
“园子,你红鸾星动,要走桃花运了。”这是苏小小见到巫方园的第一句话。
“你又改行算命了?”巫方园坐下,嗤笑道。
“我最近在研究面相,而且颇有成效。”咬了一口小蛋糕,苏小小淡定地道。
可千万不要被苏小小唬住,别人不知道,巫方园和张晓雅是知道她的水平的,她的爱好经常换,今天喜欢研究面相,明天可能就会开始跟着食谱学做菜,说风就是雨,不过都是三天热度而已。
“呀,不止一朵。”苏小小端详了半天,又抛出一句惊人之语。
“什么东西不止一朵?”张晓雅好奇地问。
“园子的桃花呀,不止一朵。”苏小小笑弯了唇,唇边还沾着一点白色的奶油,怎么看都像是一只狐狸。
巫方园却是愣了一下,心里有点打鼓,因为她忽然想起办公室里那两束还不知道是谁送的花。
莫非她的桃花沉寂了三年之后,又要发芽开花了?
“嘿嘿嘿……”张晓雅忽然摸着下巴,贼贼地笑,“园子,你在想什么?”
巫方园回过神,第一个反应就是摇头否认,“没,什么都没想。”
“骗人!”张晓雅欺近了巫方园,双手捏上她的脖子,“说,小丫头想谁呐?”
巫方园有些困难地摇头。
“莫不是竹马哥哥?”苏小小忽然开口,丢出一个诡异的称呼。
“诶?”张晓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啊!牙印君!”
巫方园嘴巴抽了抽,竹马哥哥,牙印君?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老实招了吧。”张晓雅扬了扬眉毛,“来来来,说说你们的往事嘛,青梅竹马的故事多有爱呀!”
“故事,是这样的……”苏小小幽幽地道,“园子小时候常被其他的孩子欺负,邻居家的小哥哥便挺身而出,充当了园子的保护神。于是,青梅竹马的故事……就发生了。”
“竹马哥哥答应会一辈子陪着她玩,可是他食言了,出国那天,园子忿忿地在他的脖子留下一个牙印,当作日后相认的记号……”张晓雅松开了巫方园的脖子,开始加入编故事的行列。
巫方园看着她们兴致勃勃的样子,哑口无言,半晌,失笑。
青梅竹马么?是啊,是青梅竹马吧。
只是,故事是倒过来讲的。
那时候,巫方园还是个小霸王,在家里有爸妈宠着,有哥哥疼着,大家都依着她顺着她。在幼儿园里,巫方园那也是一个混世小魔王,曾经有个小朋友为了表示友好,试图捏捏她粉嫩嫩的小脸蛋,结果被她摁在地上弄了一脸的灰,然后在巫方园鄙视的目光中哇哇大哭着找妈妈去了。
自此以后,幼儿园的小朋友看到巫方园都是绕道走的,惹不起你我还躲不起么。
俗话说,高处不胜寒呀不胜寒,站到一个无人敢惹的高度虽然威风,可是巫方园小朋友闹脾气了。好好的一堆小朋友玩得正开心,巫方园往那儿一站,小朋友们立刻跑得比谁都快,眨眼间只留下巫小朋友在原地发呆。
冷风吹过,那叫一凄凉。
巫方园小朋友郁闷了,无聊了,寂寞了。
某一天,她正坐在小板凳上发呆,忽然看到小胖在欺负人。注:小胖就是上文试图捏园子小脸,结果蹭了一脸灰的娃。
巫方园小朋友忽然想起来了爸爸讲的故事,故事里的人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要以身相许。那时候园子很天真地问爸爸,以身相许是什么意思。爸爸一脸慈祥地告诉她,以身相许就是一辈子陪着园子玩。
于是,天真的巫方园小朋友被误导了。
“住手!”她两眼发亮地冲上前,两只小手叉着腰,往小胖那么面前一站。
小胖回头一看是园子,立刻见了鬼似的,迈着两条小短腿,拔腿就跑。
巫方园小朋友揉了揉鼻子,颇有些无趣,原想再加句台词的,结果小胖居然跑得比兔子还快,害她连一点表演的空间都没有。
“你叫什么名字?”小手叉着腰,巫方园小朋友居高临下,看着那个还坐在地上的小男孩。
小男孩看了她一眼,不答。
“喂,我问你叫什么名字啊!”巫方园小朋友不满了,这是什么态度啊,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咧!
小男孩依旧坐在地上,不理她。
巫方园小朋友沉默了一下,忽然又想起来爸爸的故事,故事里讲,要恩威并施,才能收拢人心!
怎么样才叫恩威并施呢?园子犯了难。威嘛,她已经够威了,那恩呢?
小小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巫方园小朋友蹲下身,和坐在地上的小男孩平视。小男孩白白净净的,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
“我叫巫方园,你呢?”她决定换个方式来问他。
小男孩依旧不愿搭理她。
“呐,我对你有救命之恩,你是不是该以身相许才对?”她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可惜小男孩压根不甩她。
“如果你以身相许,我以后一定保护你,没人敢欺负你!”园子拍着小胸脯保证。
小男孩还是不为所动。
巫方园小朋友皱紧了眉头,正准备发飙,忽然眼睛一亮,笑咪咪地凑到小男孩面前,“如果你以身相许的话,我的脸给你捏一下。”
其实巫方园小朋友这么想也不是没有根据的,那些大人见了她都喜欢捏捏她的脸,还有小胖也是,既然那么多人想捏她的脸,那她的脸一定很好捏!
这就是园子的结论。
“小胖想捏我的脸,被我打了耶,我只给你一个人捏哦!”眨了眨眼睛,巫方园小朋友慎重地强调。
为了有人陪她玩,她真的豁出去了……汗。
小男孩怔怔地看着她,然后真的伸出小手,捏了捏她的脸。嗯,粉嘟嘟的,很好捏。
“嘿嘿嘿。”巫方园小朋友傻笑,这回终于有人陪她玩了。
然后,因为捏了她的小脸,小男孩很有信用地告诉她,他叫樊元初。
晚上下了班,搭哥哥的顺风车回家,吴阿姨早就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桌子中央还摆了好大一个生日蛋糕。
“小姐,生日快乐。”巫方园刚进家门,吴阿姨便笑眯眯地拉着她,往她的手腕上套了一个微凉的手链。
巫方园低头看了看手腕,是一串粉水晶。
“我特地去月老庙求来的。”吴阿姨神秘兮兮地笑着道。
“谢谢阿姨。”巫方园笑嘻嘻地抱了抱吴阿姨,“爸爸妈妈呢?”
“在陪客人呢。”
“有客人?”巫方园有点好奇,爸爸是个不喜应酬的人,很少会带客人回家。
“进去看看。”停好车子随后跟进来的薛子凯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拉着她走进客厅。
一进客厅,巫方园稍稍囧了一下,她的念力没有那么强吧,中午才提起的人,这会儿竟然神奇地坐在自家客厅的沙发里,抱着她最爱的小猪靠枕和她爸妈聊天。
……而且看起来还相谈甚欢的样子。
“园园,子凯哥。”看见他们进来,樊元初放下小猪靠枕站起身打招呼。
“元初!”薛子凯高兴地走上前,习惯性地抬起拳头,便要朝着樊元初的肩膀招呼。
子凯哥?
虽然有点惊讶哥哥居然和他这么熟悉,可是此时巫方园却更担心樊元初那稍显瘦削的身板,是否禁得起自家哥哥这一拳。巫方园是行动派,行动永远快于思考,于是她想都没想,直接上前拉开樊元初,让自家哥哥那一拳捶在空气里。
樊元初只感觉手臂微微一沉,低头看时,自己的手臂已经被抱在另一双手里。那样的角度和姿势,看起来十分的契合。
“园园?”薛子凯呆呆地收回拳头。
镜片微微一闪,挡住了他眼底的柔和,樊元初抬头,恢复了茫然无辜的样子。
在爸爸妈妈哥哥,以及吴阿姨的莫名诡异以及暧昧的眼神下,巫方园“嘿嘿”干笑两声,抬手摸了摸手脑勺,“那个……区区他小时候身体不好啦。”
区区?
……没错,区区。
区区是樊元初的小名。
她还记得……薄薄的唇不着痕迹的微微勾起。
“呵呵呵……”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妈妈,她笑着掩了嘴,“子凯,你也真是没个轻重。”
薛子凯一脸怪异地看了满脸无辜的樊元初一眼,撇过头轻咳一声,没有说什么。
吃过晚饭,爸爸妈妈迅速回房,爸爸临走还提醒哥哥风图和君亚的合作计划书在他房间的桌上,要他尽快看一下。
吴阿姨收拾了桌子后消失得不见人影,于是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巫方园和樊元初。
干笑两声,巫方园侧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某人,“你要喝什么?”
“都好。”樊元初微笑,很好糊弄的样子。
巫方园倒了杯水给他,自己也在沙发上坐下,缩着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
气氛有些尴尬。
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只是爸爸妈妈做得太明显了,这分明是□裸的相亲啊!巫方园心里也明白,虽然爸爸妈妈一直没有说她什么,可是二十七岁的女儿还没有男朋友,他们心里肯定是着急的,而且她又有被弃婚的不良记录。
就算是青梅竹马,可是十几年没有见了,一见就是相亲,想不尴尬还真的有点困难的呀。
“生日快乐。”坐在对面的樊元初忽然开口,打破了有些凝窒的气氛。
“嗯。”巫方园有点心不在焉。
“花还喜欢么?”
“嗯……嗯?”巫方园愣了一下,抬头看他,“花是你的送的?”
“嗯。”
“你送的是什么花?”巫方园坐直了身子有点激动,终于可以搞清楚那两束花的未解之谜了。
樊元初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抬手托了托眼睛,“玫瑰。”
“哦哦。”巫方园煞有介事地点头,玫瑰也找到主人了,那么就剩下黄郁金香了,是谁送的呢?
更琢磨着,转念一想,巫方园蹭蹭蹭爬到樊元初身边坐下,“你怎么知道我公司地址的?”
“我在一个商业酒会上碰到子凯哥,他告诉我你在他公司。”
“哦……”巫方园点点头,又感觉怪怪的,“你为什么管我哥叫哥?”
“子凯哥比我年长呀。”樊元初犹豫了一下,“这样叫不对么?”
见他微微皱着眉头的样子,巫方园忙甩了甩手,“没关系没关系。”
“嗯。”他又微笑起来。
看着他微笑的样子,巫方园有种羊入虎口的错觉……唔,那一定只是错觉而已。
送走了樊元初,巫方园打着哈欠回房,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是一串数字。
“喂?”
“园园,是我。”樊元初温和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巫方园几乎可以想象他浅浅微笑的模样。
“嗯,有什么事吗?”没有问他是怎么知道她手机号的,因为可以想象,家里那群比她还恨嫁心切的人肯定很乐意出卖她。
手机那头沉默了一下。
“你有什么东西忘记在我家了吗?”巫方园好心提醒,毕竟对于才见过面,而且刚走出她家门的人来说,这个时候打电话回来,也只有这种可能了。
“以身相许,我记得的。”
“诶?”巫方园眨眨眼睛,半晌才反应过来,脸“轰”地一下红了。那是童言无忌呀童言无忌!
“呵呵,生日快乐,晚安。”依然温和的声音,带了丝丝笑意。
“樊元初!”巫方园红着脸大吼。
手机已经挂断了,什么嘛……巫方园咕哝着死死瞪着手机。瞪了半天,手机又响了,还是一串数字。
巫方园立刻接了起来,“喂!樊元初你敢挂我电话!”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
“喂?喂?”
“生日……快乐。”
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一个她曾经做梦都会梦到的声音。巫方园猛地呆住,脸上血色褪尽。
是他,尹宣。
“你……”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什么,电话已经挂断了。
巫方园气得差点没把手机摔了。
磨着牙,巫方园回拨他的号码,听到彩铃的时候,她有一刹那的恍惚,是《月光曲》,一直到一曲结束,依然没有人接听。
握拳,咬牙,再打!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手机那头,是一个机械冰冷的女声。
“我不生气,我不生气,我不生气……我一点都不生气……”重复着喃喃,自我催眠无数遍,巫方园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关机睡觉。
夜里,巫方园做了一个梦,梦见她把尹宣给掐死了……
她果然没有生气……
第二天起床,她的眼睛上挂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果然做梦杀人也是很伤元气的呀。
因为财务部人员变动,巫方园连着加了两天班,忙得两眼发晕四肢无力。枯燥的数据,繁琐的报表,对于巫方园这个天生的数字白痴来说,无疑是一项极恐怖的酷刑。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是苏小小对她的评价,巫方园也只有苦笑以对。是啊是啊,谁让她当初年幼无知,不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结果被男色所惑,头脑发热,导致现在这样的后果。
天可怜见,现在她看到阿拉伯数字就想吐。
果然是自作自受。
加班到晚上九点,同事们吃了宵夜各自散去,巫方园站在街边,摸了摸有点吃撑着的肚子,打算散散步,消一下食。
夜晚的霓虹闪烁,这是一个不知道寂寞的城市,对面一群男男女女嘻笑着从酒吧里走出来,和她擦身而过的瞬间,有人认出了她。
“巫方园!”
巫方园下意识侧头,看向那群人中那个化着彩妆的漂亮女人,“叶甜?”
“真的是你!”叶甜笑了起来,“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
“呵呵呵……”巫方园干笑,她倒宁可这位大小姐没有认出她来。
叶甜是她的大学同学,那时她和苏小小是死对头,那惨烈的校花之争啊,往事不堪回首。其实说到底,叶甜和她也算是有过节的,情敌嘛。那个时候整个A大都知道,巫方园和校花叶甜抢男人……
那时候她被宠得霸道任性,不知天高地厚,从来没有栽过跟头,习惯了横着走。自从迎新会再遇尹宣之后,巫方园就坐不住了,她扯住苏小小张晓雅的手,指了指台上那个正在发言的新生代表,“我喜欢他。”
再后来,尹宣系里的同学都知道,有个女生为了尹宣转了系。
于是尹宣多了个跟屁虫,走到哪里都甩不掉,良好的修养让他无法向女生恶言相向,偏偏这个女生又是个极看不懂脸色的人,不管尹宣如何的冷若冰霜横眉冷对,她依然可以自得其乐……
“你跟尹宣结婚了吧。”叶甜的声音拉回了巫方园又跑远的思绪。
巫方园愣了一下,有点摸不准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毕竟当年尹宣逃婚闹得那么大。
“我从高中就喜欢他,为了他才进的A大,结果还是被你追走了。”叶甜说得有些酸。
“嘿嘿……那个……”巫方园摸了摸鼻子,“我们分手了。”
说分手,其实已经很给自己留面子了。事实上,他到今天连个交代都没有给她,就那样从她的生活中消失得如此之彻底。
“啊?”叶甜一脸的惊诧。
“你的朋友在等你呢。”巫方园指了指她身后的男男女女,不打算跟她分享自己被逃婚的经历。
叶甜回头看了一眼,“我刚从英国回来,他们帮我接风的,等有空再联系你。”
“好。”巫方园笑了笑,心里暗暗吐舌头,才不要再跟你联系呢。
跟叶甜道别后,看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巫方园的心情忽然莫名的低落起来,一回头,对方的路灯下,一张大大的广告牌,居然是尹宣。
看着画面上那双淡漠的眼睛,巫方园捏了捏拳头,控制住想冲上前把那广告牌砸烂的冲动,转身大步离开。
走到一家咖啡馆门口的时候,天忽然开始下雨。
又是下雨天!她讨厌下雨天!
老天爷为什么总在她心情低落的时候如此给面子,如此的应景……
事实上,腹诽老天爷是不对的,巫方园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于是她脚下一滑,跌了个四脚朝天。
很好,高跟鞋断了,衣服也被污水弄脏了,臀部也很痛……
好狼狈。
雨还在下,巫方园成了道道地地的落汤鸡。
抬头看了看咖啡馆的名字,巫方园很悲情地发现,这个地方是她和尹宣第一次约会的地方,是她的倒追生涯,初尝胜利果实的地方……
她记得这家咖啡馆里有一架钢琴,那天尹宣弹了贝多芬的《月光曲》,连咖啡馆里专业的钢琴师都自愧不如,然后她笑得像个傻瓜。
坐在地上,她揉了揉眼睛,眼睛很涩,有点想哭。
扁了扁嘴,有热热的液体从眼眶里满出来,所以说她讨厌雨天嘛,总会让人莫名其妙的心情低落起来。
仿佛感应到她心里的埋怨,雨忽然停了。
巫方园愣愣地抬头,看到头顶上撑着一把伞。
撑着伞的那个男人,正是某天夜里,那个在她梦里被她掐死的男人。
再相见
雨,一直在下。
巫方园呆呆地坐在地上,仰头望着那个把她抛弃在婚礼上的男人。她幻想过无数遍,再见到他会怎么样。狠狠抽他一巴掌,把他打得满地找牙?揪着他的耳朵,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还是以一种最优雅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然后高姿态地告诉他,她也不要他了?
如今看来,最后一种已经成了奢望,她似乎总在他面前丢脸,现在也是,如此狼狈地出现在他面前。
“坐在地上很舒服吗?”尹宣看着那个呆头鹅一样的女人,开口提醒。
巫方园猛地回过神,“腾”地一下站起身,然后脚下一阵剧痛,又狼狈地跌在地上。
脚好痛呀,居然扭到了!谁能惨过她呀惨过她!居然在这个男人面前再一次无比的丢脸!
“脚怎么了?”尹宣蹲下身,伸手想去看看她的脚。
巫方园死死咬着唇,缩了缩脚,“走开!”
尹宣的手僵在雨中,那是一双修长的,极漂亮的手,仿佛天生就是一双钢琴家的手。
“不要你多管闲事!滚开!”巫方园低头大吼。
“大小姐,说话要看着对方的眼睛,基本的礼貌你不懂吗?”尹宣的声音低低地她耳边响起。
大小姐?去她的大小姐!当初她追他时,他总是这样不阴不阳冷嘲热讽,现在又来!现在到底是谁对不起谁呀!他怎么能够在抛弃了她之后,还这样大摇大晃理直气壮地出现!巫方园气得脸都扭曲了,这个男人天生是她的克星呀呀呀!她眼睛糊了鸡屎才要嫁给他!
“我说,请你滚!”狠狠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巫方园咬着牙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告诉他。
尹宣的脸色有些难看,“那你打算一直这样坐在雨里?”
“不要你管!不要你管!不要你管啊!”巫方园快要被他气疯了。
“不要任性。”抿了抿唇,尹宣伸手,强行捉住她的脚踝,看了看,“我的车在附近,我送你去医院。”
巫方园的脸都要气歪了,死死瞪着他,瞪了半天,忽然撇了撇唇,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尹宣皱眉。
“我笑什么?”巫方园看着他的眼睛,“你觉得我现在这样很惨吗?是不是很惨?”
“别这样。”
“告诉你,我现在好得很!比起三年前,我现在好得很!请你滚!不要这样假惺惺地看着我,真是令人作呕!”
“去医院。”尹宣的声音淡淡的,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巫方园有些悲哀地看着他,他总是这样冷淡的样子,她当初居然可笑地认为他也对她动心了。
“怎么了?”看到她眼睛里的悲哀,他的眉头锁紧。
“你知道吗,我一直在帮你找理由,为什么会离开呢,为什么会在婚礼前离开呢,你一定有不得已的理由,一定是万不得已的……”巫方园看着他,声音也平缓下来,“到底是什么理由呢……我一直在想,可是我怎么想,也想象不出来到底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你把我一个人丢在婚礼上,连一声招呼都没有打……”握了握拳头,巫方园笑了一下,又垂下头,“唯一的理由,就是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不要说了,先去医院。”尹宣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收起伞,伸手来抱她。
巫方园狠狠推开他,“不要让我揍你,滚!”
“你到底想怎么样!”尹宣的声音带了些薄怒。
“关你屁事。”巫方园嗤一声,忽然荒谬地觉得自己有点像个无赖。可是自己老这么坐着也不是个办法,叫哥哥来接她?巫方园抬头看了面色冷凝的尹宣一眼,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哥哥真的会揍人的。
叫苏小小或者张晓雅来?巫方园抖了一下,她们两个也会揍人……
果然这个男人是谁见到他都会想揍的那种……
巫方园忽然觉得自己身上开始散发着圣母的光芒,她居然到现在还在考虑这个。
“不要耍赖了,起来吧。”完全不能体谅巫方园的苦心,那个欠揍的男人又讲了一句欠揍的话。
啊啊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没有等她反抗,身子忽然一轻,她已经被抱了起来。
巫方园不敢置信地一巴掌挥过去,只听“啪”地一声脆响。唔,很好,正中目标。
她有些心虚地看了看他的脸,白皙的脸颊上多了一个五指印,果然她心里想揍他很久了,这一巴掌散发了她潜意识里所有的怨念,下手着实不轻呀……
尹宣淡淡瞥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就在巫方园快要呕死的时候,手机响了,巫方园忙接起电话,这个时候不管是谁,都是她的救世主,是她的恩人!
“园园,你在哪里?”救世主的声音响了起来。
巫方园在心里高声唱了一句哈利路亚,“区区,快来接我!”
“呵呵,我在你公司楼下,子凯哥讲你加班。”救世主的声音温和无比。
“我在铭典咖啡门口,快来救我!”巫方园已经把“接她”上升为“救她”了。
话音未落,那边的手机已经迅速挂了。
一辆黑色的世爵C8狂飙而来,停在铭典咖啡门口。
“能把园园还给我吗?”救世主的声音温和有礼。
尹宣似乎充耳不闻,直到那只手拍了拍他的肩,他才回过头。看着眼前这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尹宣微微皱眉。
“园园看起来不太愿意跟你走。”救世主习惯性地托了托眼镜,温和地打着商量。
“跟他废话什么啦!”巫方园暴走了,挣扎着跳下地,然后“嘶嘶”地喊痛。
尹宣收回空荡荡的手臂,漆黑的眼睛里一片漠然。
救世主扶着巫方园站稳,回头有礼递出一张名片,然后道谢,“谢谢你照顾园园。”
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温和的男人,尹宣生平第一次有了揍人的冲动。
见人家不理他,涵养极佳的救世主也不恼,收回手低头看向苦着脸的巫方园,“园园,还能走吗?”
“能。”
“好像很痛,不介意我抱你吧。”救世主好心地商量。
“你?”巫方园抬头看了看稍显瘦弱的救世主,有点怀疑他的力量。
救世主微微挑眉,考虑是不是直接下手比较快。
“不要啦,你扶我过去,几步路而已。”巫方园摇头谢绝他的好意,她记得他的身体从小就不太好。
樊元初侧头想了想,微笑着点头,“好。”
一手从后面横过她的肩,一手从前面扶着她的腰,樊元初扶着巫方园转身离开。
那样的姿势,看在尹宣眼里,扎得他的眼睛生生地疼。站在原地,直到那辆嚣张的黑色世爵C8离开他的视线,他才转身离开,连伞都忘了撑。
“我不回家。”坐在车里,巫方园低头看了看自己明显红肿的脚踝,如果被哥哥看到自己这副德性,铁定天下大乱。
“好。”樊元初微微一笑,“去我家如何?”
“嗯。”巫方园点点头,侧头看着车外一晃而过的夜景,一路沉默。
停下车,樊元初侧头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巫方园,她侧靠着车窗,像是睡着了。
“园园。”他伸手轻拍她的肩。
巫方园没动,樊元初略一皱眉,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有些发烫。他拿起手机按下快捷键,“阿品,麻烦你过来一下。”
“怎么了?”手机那头,传来一个略显轻佻的男声。
“发烧了。”樊元初说完,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
额头微微一冰,巫方园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樊元初正坐在床边,拿冰袋敷着她的额头。
“我怎么了?”巫方园张了张口,发现声音沙哑得有点可怕。
“好像淋雨感冒了。”樊元初安慰地笑了笑,“难受吗?”
“嗯,头晕,嗓子疼。”巫方园皱了皱眉头,诚实地道。
樊元初伸手将她额前的发丝拨开,轻声道,“我已经叫了医生来,他一会儿就到。”
“嗯。”巫方园想了想,又道,“我家里……”
“我已经打了电话给子凯哥,告诉她你今晚住在我这里。”
“我哥答应了?”巫方园有点怀疑自家哥哥是不是这样好说话。
“嗯。”
正说着,门“咣”地一声开了,有人闯了进来。
“你没死呀。”来人看清了室内的情况后,似乎松了一口气,双手环胸,半倚在门边。
巫方园下意识地侧头,看着闯进来的男子,唔……那是男的吗?
一件粉嫩嫩的花外套,同样花花的长裤,长发勾在耳后,依稀可见左耳上亮晶晶的钻石耳钉。虽然是无比怪异的装扮,搭在他身上却是异常的协调。
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他的脸。那是一张极为祸水的脸,让他即使穿得像个乞丐,也可以是最优雅漂亮的乞丐。
“别看他这样,其实他是医生。”仿佛看穿了巫方园心里的疑虑,樊元初轻笑着介绍。
“小姑娘怎么了?”那男子扬了扬眉,走上前。
“脚扭了,还有点发烧。”樊元初站起身,让开位子。
“哦?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鉴于对方有医生这个名头,巫方园乖乖张嘴。
“唔,来……看看舌苔……”那男子嘟囔着看了看,然后忽然瞪大原本眯缝着的眼睛,冷不丁伸手捏住巫方园的下巴,看了又看。
再看看,继续看。
巫方园被他捏着下巴,合不拢嘴巴,只能张大嘴巴任君观赏,估计连她有几颗蛀牙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了,可是那个混蛋庸医还是没有松手。
“松……松……唔……”巫方园有些恼火地甩头。
“阿品,你干什么。”樊元初看不下去了,伸手制止他继续摧残巫方园的下巴。
“呀!小牙印!”被称作阿品的男人回头看了一眼樊元初,然后猛地一击掌,作茅塞顿开状。
感觉下巴微微发疼,巫方园用一种仇恨的眼神瞪着眼前那个花枝招展的男人。
阿品仿佛完全没有接收到巫方园的怨气,一径起身,拉了拉樊元初的衣领,“以一个专业牙科医生的经验来看,虽然牙印大小不一,但形状完全吻合!”
“牙医!”巫方园发飙了,“你一个牙医来看什么感冒!”
“请不要怀疑我的专业素养。”阿品松开樊元初,正色道,“基本上,我是全能的内外兼修型人才。”
“咳,他是我的家庭医生。”樊元初轻咳了一下,解释。
巫方园撇了撇嘴巴。
“他叫姬品,你叫他阿品就好。”顿了顿,樊元初又补充了一句。
“极品?”巫方园愣了愣。
“嗯,姬品。”樊元初点头,加以肯定。
“噗……”巫方园喷了一下,“哈哈哈哈哈哈……”
“慢点笑,不要呛着了。”樊元初走到床边座下,微笑着轻拍她的背。
姬品的嘴角抽了抽,“重色轻色到这个境界,樊元初同志,下次你再生病,我就把你往死里整!”
“我若死了,你到哪里赚钱。”樊元初慢悠悠地道。
巫方园笑到飙泪。
“咦……”姬品忽然凑近了巫方园,勾起唇,坏坏地笑,“男式睡衣哦……”
巫方园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刚因为笑得太夸张,被子卷起了一角,可以看到她身上穿着一件极宽大的男式睡衣,她之前竟然一直没有注意到!
“衣服被雨淋湿了,一直穿着会感冒。”樊元初伸手替她拉了拉被子,顿了顿又道,“睡衣是新的,我没有穿过,钟点工何阿姨帮忙换的衣服。”
“哦。”巫方园深信不疑地点点头,“谢谢。”
“我们之间,不必这样客气。”樊元初微笑。
姬品看着樊元初窃窃地笑,樊元初回过头,淡淡瞥了他一眼。姬品抿了抿嘴巴,表示自己闭嘴了。
在处理好扭伤的脚,又服了阿品带来的药之后,巫方园沉沉地睡去。
安静地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樊元初替她拉好被子,然后站起身轻轻走出房间。
“唔,真难得你会这样体贴。”见樊元初小心地关上房门,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姬品饮了一口酒,吃吃地笑。
樊元初转身,走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她没事吧。”
“感冒而已,能有什么事。”姬品翘着两条修长的腿,晃啊晃的,“我可不记得你什么时候请了个钟点工,何阿姨?”
樊元初淡淡瞥他一眼。
“嗯?”姬品笑得不怀好意。
“今天,刚请的。”樊元初淡定地道。
姬品“嗬嗬”地笑,也不反驳。
巫方园感觉自己忽冷忽热,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镁光灯下,无数的相机对着她猛拍,无数空白的面孔向她挤来。
好可怕。
“园园,园园……”恍惚间,有人轻拍她的脸颊。
她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双极温和的眸子。
“做噩梦了吗?”
巫方园愣了一下,点点头。
“好点没有?”温暖的大手探了探她的额,“烧好像退了,头还晕不晕?”
巫方园摇了摇头,“几点了?”
“才七点多,我看你在做噩梦,就把你叫醒了。肚子饿不饿?”
这么一问,她还真有些饿了,于是点了点头。
“你烧刚退,要吃些清淡的。”樊元初端了一碗粥来。
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巫方园眯了眯眼睛,“好吃。”
“我做的。”樊元初笑。
“咦?何阿姨不做吗?”巫方园疑惑。
“唔,她请假了。”
巫方园点点头,不疑有他,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你怎么跟我哥讲的?”
“我家比较偏僻,雨天很难走,而且我的车也坏了,不能送你回去。”樊元初答。
“车坏了?”
“假的。”樊元初托了托眼镜,微笑。
巫方园大汗,这个人为什么能够把谎话讲得那么真呀。
粥刚吃完,樊元初的手机就响了,他放下粥碗,按下接听键,“子凯哥?嗯,园园醒了。”他顿了一下,微微皱眉,“是的,园园的脚扭伤了,嗯,还有点低烧。”说着,他看了巫方园一眼,忽然把手机忽然递给她,“子凯哥让你听电话。”
巫方园接过手机,有点紧张,“哥?”
“园园,你脚伤得怎么样?”薛子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善。
“呃,小伤而已。”
“嗯,脚伤不宜走动,你先住在元初家吧。”
“诶?!”巫方园瞪大眼睛。一直到挂了电话,她还回不了神,哥哥什么时候那么好说话了?还有,哥哥怎么知道她脚扭伤和发烧的事?
下午的时候,樊元初接了一个电话出去办事,姬品来帮巫方园换药。
“杀鸡用牛刀。”一边换,姬品一边嘀咕。
“你是鸡还是牛?”巫方园喝着果汁,闲闲的问,还在记恨昨天夜里他捏她下巴的事。
姬品侧头看了她一眼,点头下结论,“好男不跟女斗。”
拆了绷带,巫方园动了动脚,“咦,一点都不痛了。”
姬品得意洋洋,“那是,多少人请我都请不到呢。”
“你开了车来?”没有理会他的臭美,巫方园站起身试着走动了一下。
“难不成你以为我从市区走来的?”
“那好,顺便载我回去吧。”
“你不等元初了?”
“公司还有事,再请假我会被同事掐死的。”巫方园做了一个掐脖子的动作,逗笑了姬品。
“好吧,任意为你效劳。”
搭了姬品的便车回市区,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短期内不要穿高跟鞋,药也要按时吃,不要以为退烧了就没事。”姬品吩咐。
“知道了,极品。”笑着下了车,巫方园挥了挥手。
物似主人形,姬品的车和他的人一样骚包,看着那辆骚包车驶远,巫方园转身打算踏进公司的大门。
忽然有几个记者模样的人冲上来,举起相机就拍,巫方园下意识地拿包挡住脸。
“巫小姐,请问你对尹宣复出的事有什么看法呢?”
巫方园怔了怔,直觉地转身想逃。
“外面传言是因为尹宣拒婚,才会被风图集团封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昨天晚上有人在铭典咖啡门口看到你和尹宣在一起,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记者们举着相机将她围住,七嘴八舌的问。
闪光灯刺得眼睛直发疼,巫方园有点懵了,只觉耳边一片“嗡嗡”作响,有一种重临噩梦的感觉。
“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定了定神,她试图挤出包围圈。
“三年前尹宣弃婚出走……”
“巫小姐,说说嘛……”
“巫小姐……”
巫方园只觉得头大如斗,“我不知道,不知道,走开……”
头开始痛,脚也开始痛,人一旦脆弱的时候,什么心理生理因素都涌了上来,巫方园面色苍白的蹲下身。那些记者却还是没有放过她的打算,依然七嘴八舌试图从她嘴巴里挖出一条头条新闻来。
一辆蓝色宾利停在路口,尹宣坐在车里,看着巫方园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可怜兮兮的模样,双手紧紧握成拳。
坐在驾驶室的欧文回头,按住了尹宣拭图去拉车门的手。
尹宣回头看他,漆黑的眼睛里满是痛。
欧文摇头,“你不能去,你去了事情只会闹得更大。”
“欧文,我很难受。”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尹宣的声音很淡,却在微微颤抖。
欧文怔了一下,叹了一口气,松开手。
尹宣戴上墨镜,拉开车门,径直走向巫方园。
巫方园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三年前的噩梦再一次发生,她恨不能挖一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
手上微微一凉,有人握住了她的手,那双手比她的还凉。巫方园呆了呆,抬起头。
站在她面前的,便是那个罪魁祸首,尹宣。
“放开我。”巫方园很想大声吼他,可是她已经连吼的力气都没有了。
原本以为拿不到什么新闻的记者们一见到尹宣出现,立刻兴奋起来,举起相机一片猛拍,各种问题也接踵而来。
“尹宣,三年前你为什么逃婚?”
“尹宣,有人传你是为了钱才跟风图集团的巫小姐在一起,是不是……”
“尹宣……”
尹宣冷凝着面色,推开挡在面前的记者,完全无视巫方园的抗议,拉着她径直走向停在路口的蓝色宾利,将她推上车。
“欧文,开车。”
蓝色宾利绝尘而去,将一众记者远远抛在后面。
娱乐头条
巫方园怔怔地坐在车里,尹宣就坐在她的旁边,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还好吗?”尹宣弯腰看她,声音竟是意外的温和。
巫方园死死抿着唇,不理他,无视他,当他隐形人!
感觉到微凉的手探上她的额头,巫方园甩开头,“我要下车。”
尹宣没有动。
“我要下车。”皱眉,她又重复了一遍。
尹宣还是没有动。
“你是聋子吗!我要下车!让我下车!”巫方园有些恼怒地扭头,瞪向尹宣,拔高了声音大吼。
尹宣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仿佛整个人都呆住了一般,那双总是清澈淡漠的眸子忽然便黯淡了下来。
“你在发烧。”许久,他低低地开口。
巫方园也微微愣了一下,是错觉吗?是错觉吧。她竟然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悲伤,那些悲伤一点一点涌上他的眼睛,仿佛要将她吞噬一般。
哼,一定是错觉。
“关你屁事,让我下车。”她瞪着他的眼睛,语气极度恶劣。
“后面都是记者,你确定你可以面对?”看着她,尹宣淡淡地道。
巫方园皱了皱眉,想起刚刚被围攻的惨状,有点胆怯起来。好吧好吧,她是胆小鬼,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
“哼。”巫方园甩头,鼓着腮帮子忿忿地坐正身体,再不看他,完全当身边那个人不存在。大概是刚刚叫得太大声,一安静下来,本来就在隐隐作痛的脑袋愈发的疼痛起来。
“去医院。”身边,尹宣又发话了。
“不去。”巫方园瞪圆了眼睛。
坐在驾驶室的欧文看了一眼后视镜,摇头叹气。
车子最后停在了虹丰花苑门口,巫方园目不斜视地下了车。
“这是我家,公司和尹宣家里都有记者蹲点。”欧文笑着将巫方园和尹宣领进门。
“嗯,谢谢。”巫方园道谢,还是不看身后的尹宣。
在沙发上坐下,巫方园抬头揉了揉太阳穴。
“真的不需要去医院吗?”欧文看她脸色不太好,倒了杯水给她。
“没关系,我看过医生了。”巫方园从包里拿出姬品留给她的药,就着水吃了。
欧文看了看一个人站在阳台那边的尹宣,又看了看坐在沙发上发呆的巫方园,再度叹气,“有些话也许由他跟你讲比较好,但是……”
“没有什么好讲的了。”巫方园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淡淡地道。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
“没有必要。”巫方园截断了欧文的话,她抬头看向欧文,“没有必要了。”
“可是……”
“我等了他三年。”巫方园笑了笑,又低下头,“也许听起来也不是很久,可是那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过起来也并不容易,他回来了,却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我面前,没有第一时间跟我解释,在他心里,我究竟算是什么呢?”
欧文皱眉,没有开口。
“我实在想象不出来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他在婚礼前夕弃我而去,就算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不跟我讲,为什么不跟我一起面对呢?我们是夫妻啊,既然是夫妻……”她的声音有点哽咽,然后笑了起来,“我就像个傻瓜一样,傻瓜。”她低低地重复着,感觉有点困,大概是吃了药的缘故。
欧文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到阳台边,抬头拍了拍尹宣的肩膀。尹宣回头看他,又看一眼屋子里面。
“吃了药,睡着了。”欧文拍了拍他的肩,道。
尹宣点点头,走进屋子,巫方园蜷在沙发上睡着,面色仍然很苍白。他轻轻走到她身边,然后小心翼翼地抬手抚了抚她的额头。睡着的她很乖的样子,没有张牙舞爪,也不会哭着叫他滚开。
沙发边巫方园的包里忽然传出一阵抓狂的猫叫,尹宣仍蹲在沙发边,微凉的手在她的脸上留连不去,置若罔闻的样子。站在门边的欧文走到沙发边,从包里找出手机,来电显示“区区”。
“园园,你在哪里?”手机刚接通,那一头便传来一个稍显急切的男声。
欧文看了一眼尹宣,尹宣仍然低着头。
“园园,你怎么了?怎么不讲话?”那个声音似乎是更急了。
“巫小姐没事,刚刚吃了药睡着。”欧文犹豫了一下,道。
手机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又道,“请问你是?”
“唔,你知道尹宣吗?我是他的经济人欧文。”
“谢谢你们照顾园园,但是现在她的家人很着急。”那个声音温和了下来,“你们在哪里?我来接她。”
“虹丰花苑9栋605。”
“好的。”
合上手机,欧文转身便见尹宣抱了巫方园往房间走,忙抬手按住他的肩。
“睡在沙发上会着凉。”尹宣回头看了他一眼,道。
“她的家人马上就来接她。”欧文想了想,“你要不要避避?”
避?
尹宣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了她那个颇为强势的大哥,当初要娶园子的时候,他可没有少为难他。如今他做了这么过分的事,再被他看到,估计会被他狠狠揍一顿。
“难道避一辈子么。”尹宣浅浅笑了一下,“我送她去房间睡。”
尹宣转身去房间,留下欧文一个坐在沙发上懊恼地揉脑袋,他这是做了什么孽,干什么让他见证如此苦情的戏。
结果不到二十分钟,门铃便响了起来。欧文拨了拨乱七八糟的头发,起身去开门,站在门外的是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的斯文男子。
“欧文先生?”樊元初扶了扶眼镜,微笑道。
欧文点了点头,偏过身子让他进来,“你是巫小姐的……哥哥?”欧文决定替那个苦情的男主打探一下军情,看眼前这个男子斯斯文文的样子,也不像有多可怕呀。
“他在气头上,我来接比较好。”樊元初好脾气地笑。
欧文了解地点点头,帮他带路,“巫小姐在房间里。”
一进房间,樊元初便看到侧身睡在床边的巫方园,她身上盖着一条薄毯,睡得很沉。
尹宣坐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好,又见面了。”樊元初笑着打招呼。
尹宣没有理会他。
樊元初也没有在意,直接走上前。正打算抱起巫方园,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樊元初侧头,看向一直一声不吭的尹宣。
“子凯哥让我来接她的。”樊元初看着他,缓缓道,“她的家人很担心。”
尹宣抿了抿唇,松了手。
樊元初弯腰抱起床上的巫方园,她抱怨似的咕哝了一下,转了转脸,窝在樊元初怀里继续睡。
“把你卖了也不知道。”樊元初低头看了看她,忍不住失笑。
盯着樊元初,尹宣的脸黑了一半。站在旁边一直觉得气氛诡异的欧文,到这时候才总算看出了一点门道来,他这个笨蛋,居然把情敌放进来了!
“谢谢你们照顾她。”樊元初有礼貌地道谢。
不止尹宣一脸想要揍人的样子,连欧文也要揍他了,这人说话怎么这样欠抽呢。
“不必客气,不是外人。”欧文撇了撇唇。
樊元初笑了笑,没有反驳。
一条薄薄的毯子丢了过来,盖住巫方园,“别让她着凉,她在感冒。”尹宣淡淡地道。
“谢谢。”樊元初微笑道谢,然后抱着巫方园转身出门。
欧文回头看向尹宣,后者正垂着头,碎碎的长发遮住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
“靠!笑面虎!这只笑面虎!”欧文忍不住破口大骂,然后大步走到尹宣面前,拍了拍他的肩。
尹宣抬头看他,眼中茫茫然一片。
“你出去!把真相告诉她!”欧文气得大吼,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告诉了……又能怎么样。”尹宣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
抱着巫方园上了车,樊元初打电话给薛子凯报了个平安,然后稳稳地驾着车送她回家。
巫方园歪着脑袋靠在他的肩上,车子里没有放音乐,很安静。
手机忽然又响了起来,樊元初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姬品。
“元初元初,你在哪里?”电话刚接通,便传来姬品难得不顾形象的大嗓门。
“车里。”樊元初淡淡丢出两个字。
“诶?你在说冷笑话吗?一点也不好笑呀。哎呀,这不是重点,重点……重点是……”姬品忽然磨蹭起来。
“重点是什么。”
“我给小牙印拿错药了……”
一个急刹车,樊元初匆忙回头看向巫方园,她真的睡得很沉,这样都没有折腾醒她。
“元初……”
他捧着她的脸仔细看了看,除了睡得沉些之外,似乎没有其他的异样。
“你给她吃了什么药?”
“安眠药。”姬品的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一样,随即又连忙补救,“我只给了她一顿的药量,不会有事的!”
“嗯。”樊元初轻应,挂断了电话。
巫方园醒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了,这一觉睡得黑沉沉的,什么梦也没有做,脑袋似乎也不疼了。
刚套上鞋子起床,吴阿姨便推了门进来。
“哎呀,小姐你醒了。”
“嗯,我睡了很久吗?”巫方园笑着站起身。
“下午两点了,公司那边少爷帮你请了假。对了,有一个姓姬的医生在客厅等你,看起来怪怪的。”
“怪怪的?”
“对啊对啊,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吴阿姨神秘兮兮地靠近巫方园,“小姐,他是不是在追你,这个男人看起来不靠谱,穿得花花绿绿的,还是上回来的那个樊先生好,人有礼貌,长得又俊……”
巫方园笑了起来,“好好,我知道了。”
见到姬品的时候,巫方园吓了一跳。那个一脸呆滞,圈着两个黑眼圈的家伙,真的是姬品吗?
“嗨~”看到巫方园出来,姬品有气无力地打了个招呼。
“怎么弄成这副德性?你是医生啊,纵欲过度不好。”巫方园忍着笑在他对面坐下。
姬品把牙齿咬得“咯嘣”直响,“元初让我来帮你复诊。”
“我没事了呀。”巫方园伸伸胳膊,表示自己很好。
姬品沉默,忽然有一种潸然泪下的冲动。
“你怎么了?”巫方园凑近了他。
姬品继续沉默,往事不堪回首啊。昨天晚上,樊元初大驾光临他府上,拿了两粒感冒药来,温和地请他吞下去。
他理亏嘛,于是二话不说,一口吞了,反正感冒药也吃不死人。
结果……结果……结果……
“小姐,晓雅小姐来看你了。”吴阿姨的话还没有说完,张晓雅便蹦了进来。
“晓雅,你不用上班吗?”
“没良心,我是……”张晓雅顿了顿,“哼,我请假不行啊。”
巫方园立刻明白了,大概那些记者不知道又乱写了什么,忙笑了摸了摸她的脑袋,“我没事。”
张晓雅有些不自在地侧过头,然后看向坐在沙发上扮忧郁的姬品。她眨了眨眼睛,然后忽然指着他大叫,“啊!种猪!”
“你认识他?”巫方园疑惑。
“切,我才不认识他。”张晓雅甩头,贼兮兮地笑,“昨天晚上我们公司在金亚聚餐,结果我喝多了不小心闯进一个房间,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看到什么了?”巫方园从善如流地问。
“他啊他啊,这头种猪,他猴急地抱着个女人……那个啥!”
“诶?!”巫方园扭头看向萎靡不振的姬品,原来如此哈!
姬品欲哭无泪。
他被陷害的……他是被陷害的……
他今天一早起来,怒气腾腾地打电话给樊元初,结果那厮说……他拿错药了。
他居然给他吃了万艾可!
什么?不知道什么是万艾可?那伟哥,你明白不……
面对哑巴吞黄莲,有苦说不出的姬品,张晓雅予以了十二万分的鄙视,继续对着巫方园陈述昨晚看到的事实。
“哼,长舌妇。”见张晓雅一直叽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直扮忧郁的姬品终于忍不住皱眉,侧头看了她一眼。
“孔雀男。”张晓雅反唇相讥。
“你说什么?”姬品微微扬高了声音。
“我说你是变态自恋的超级孔雀男。”张晓雅一点也不介意重复给他听。
“你!”姬品眯了眯眼睛,忽尔轻笑,“你爱上我了吧。”
“诶?”张晓雅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这个花枝招展的孔雀男被她刺激傻了吗?他到底是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
姬品优雅地起身,身子微微前倾,伸手捏着她的下巴,然后……
诶诶诶?!
巫方园看着姬品当场对着她的好朋友上演少儿不宜的场面,目瞪口呆。
张晓雅一脸呆滞地看着那张迅速放大的脸,然后唇上一软,她她她……她居然被那个孔雀男强吻了!
下一秒,“轰”地一下,她的脸红透了,从额头红到耳根,红得冒烟。
“孔!雀!男!你死定了!”张晓雅气炸了,磨着牙跳脚大吼。
看着姬品被张晓雅追得团团转,巫方园坐壁上观,不亦乐乎。
“既然你没事,我告辞了啊,记得跟元初讲我来过了!拜拜~”姬品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嘿嘿,他一肚子的窝囊气啊,到现在才算爽了。
“园子,回头再来看你!”张晓雅嚷嚷着追了上去。
送走了两个活宝,巫方园伸伸懒腰,回头便看到吴阿姨正偷偷摸摸地把什么东西丢进垃圾箱。
趁着吴阿姨去买菜的功夫,巫方园蹲到垃圾箱旁边,取出一叠报纸。
报纸娱乐版头条,是两张放大的照片,照片拍得很清晰。一张是茫茫雨夜,她坐在地上,仰头看着撑伞的清俊男子。另一张,撑着伞的男子弯下腰握住她的脚踝,很暧昧不明的氛围,标题也很耸动,“雨夜邂逅!炒作?复合?!”
翻了一页,巫方园愣了一下,樊元初居然也上了报。还是那个雨夜,樊元初扶着她,尹宣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原地。当时她没觉得什么,可从照片上看,那半扶半抱的姿势拍出来的效果竟然是极其的暧昧,标题更夸张,“逃婚三载归来,钢琴王子是否旧情难忘?神秘公子现身,豪门淑女究竟情归何处?”
嘴角抽搐了一下,巫方园抬手抚额,很好很好,把她写成香饽饽了。再往后翻,便是大段大段当年她被弃婚的报道,还配了她穿着婚纱的照片。
“园园,你在干什么?”身后,传来妈妈的声音。
巫方园忙将报纸都塞进垃圾箱,顺手从橱柜里拿了一包奶茶,回头笑嘻嘻地扬了扬。
妈妈拉她起来,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还好还好,退烧了。”
“嗯。”巫方园乖乖地点头,“妈,你不是约了人喝茶么?怎么这时候就回来了。”
“喝茶哪有我女儿要紧,晚上妈妈大显身手,给你做顿好吃的。”
“好。”巫方园腻在妈妈身上撒娇。
“真是的,一天到晚吃饱了没事,就算计着挖人家的痛处来赚钱……”门口传来吴阿姨气呼呼的声音。
“吴阿姨买菜回来了。”巫方园笑呵呵地道,回头慢悠悠地泡了一杯奶茶。
端了奶茶回房,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看,果然门口围了几个人。
于是一夕之间,巫方园成了红人,满大街的报摊杂志随处可见她的新闻。张晓雅苏小小轮流着给她打电话,唯恐她一个想不开自我了断。
“园园,多吃点。”
“多吃点……”
“多吃点……”
巫方园在爸爸妈妈以及哥哥万分慈爱的眼神里,低头拼命地消灭着碗里堆得跟小山似的菜肴。
“再吃我要撑死了。”巫方园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
“园园,我打算送你去英国读书,爸爸妈妈都同意了。”薛子凯搁下筷子,忽然正色道。
“什么?”巫方园呆了一下。
“你不是一直不喜欢现在的专业吗?你可以学你感兴趣的东西。”妈妈温柔地摸摸她的脑袋,道。
巫方园沉默了一下,“我想想。”
躺在床上,巫方园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哥哥的建议诱惑很大,可以去学自己喜欢的东西,还可以暂时逃开她不想面对的一切。
正想得头疼,手机响了,很熟悉的猫叫,她一直没有换。
来电显示“区区”。
“有没有吵醒你?”樊元初温和的声音从手里那头传来。
“没有。”巫方园瞥了一眼闹钟,已经十一点多了,“有事吗?”
“你还好吗?”沉默了一下,他忽然道。
巫方园抿了抿唇,笑了起来,“嘿嘿,你看到报纸啦,你的脸虽然拍得不清楚,不过还蛮帅的。”
手机那头继续沉默。
巫方园继续笑,“你别担心啦,我一点事都没。”
还是沉默。
握着手机,她忽然笑不下去了,“很丢脸对不对……我很丢脸吧……”
“园园……”
“哥哥说要送我出国读书。”巫方园忽然低低地道。
“你自己呢?”樊元初温和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你自己怎么想?”
“我……不知道。”
“是想逃跑吗?”他一语中的。
巫方园下意识想要反驳,“我才不是……”
“园园是小霸王呐,怎么就这样胆小了,还说会保护我一辈子的呢。”他忽然道,“如果要出国,记得给我咬一口。”
“诶?”巫方园惊叫,“你好记仇!”
“唔,牙印现在还疼呢。”
“是啊是啊,疼你一辈子!”巫方园咬牙发狠道。
“好啊,疼我一辈子。”那个温和的声音低低地笑起来。
巫方园捏着手机,怔了半晌,莫名的红了脸。
“不要怕,有我。”止了笑,他忽然道,声音温和得仿佛能够掐得出水来,“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晚安。”
“晚安。”巫方园顺着他的话乖乖道了晚安,然后拿着手机发呆。
守护的方式
点心时间到,幼儿园的阿姨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来分发点心。可是那和蔼可亲的笑容在巫方园小朋友看来,无异于巫婆的诡计!
死死瞪着眼前小桌子上的牛奶和饼干,巫方园小朋友忧郁了,那忧郁的眼神仿佛是白雪公主看着皇后的毒苹果一般。
她恨牛奶!讨厌喝牛奶!不甘心地回头看了看樊元初的小桌子,那上面居然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阿姨果然太偏心了!
眼珠子转了转,巫方园小朋友拉了拉樊元初的小手。
“怎么了?”樊元初小朋友转头看她。
“给你喝。”巫方园小朋友带着跟幼儿园阿姨一样和蔼可亲的笑容,把牛奶杯放到樊元初面前。
“可是妈妈说,我不能喝这个。”樊元初小朋友有些为难。
“不要紧不要紧,我爸爸说喝牛奶可以长得好高好高!”巫方园小朋友比了比自己的身高,搬出她爸爸哄她喝牛奶的词儿。
“可是……”樊元初小朋友看了看巫方园,还是有点犹豫。
“你是男生耶!可是你都没有我高!”巫方园小朋友无耻地掂起脚尖。
樊元初小朋友果然动心了,伸手端起牛奶杯,“咕噜咕噜”喝了个底朝天。
巫方园小朋友一把抢过空牛奶杯,蹦蹦跳跳地跑到幼儿园阿姨的身边,仰起小小的脸儿,扮乖巧状,“阿姨阿姨,我喝完了喏!”
“好乖。”幼儿园阿姨摸了摸巫方园脑袋,“巫方园小朋友是第一个喝完的哦,大家要向她学习!”
巫方园小朋友得了夸奖,乐颠颠地跑回自己的座位,拍了拍樊元初小朋友的肩膀,嘉许道,“不愧是我的人!”
樊元初小脸红了红,忽然低头咳嗽起来,这一咳便是一发不可收拾,仿佛要把心肝脾肺肾都咳出来一般。
“你……你怎么了?”巫方园小朋友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被吓到了。
樊元初有些困难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低头没命地咳,一副快要休克的样子。
“喂!喂!”巫方园伸手推他,他却一下子倒在地上,面色青白得可怕。
天不怕地不怕的巫方园这下子可慌了神,坐在地上“哇”地一下哭了起来,“呜呜,不要死……不要死……你死了谁陪我玩……”
直接救护车赶来,巫方园小朋友还是坐在地上,死死地拽着樊元初的手不肯放开,咧着嘴巴直哭到涕泪满面。
猛地睁开眼睛,巫方园愣了一下才缓过神来,竟然做了那个梦,扭头看了看闹钟,才六点半。躺下再睡,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只能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发呆。
过了那么久的事情,她居然记得这样的清楚。那时候,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她多了一个小跟班,有了小跟班的巫方园从此走路生风,到哪里都是威风凛凛,那一次牛奶事件,她害得樊元初进了医院,而且住了好久。
形单影只,失去了小跟班的巫方园从此恨上了幼儿园阿姨,之后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她都固执地认为是恶毒的幼儿园阿姨在牛奶里下了毒,汗。
那个时候,她怎么知道还会有人对牛奶过敏呢。只是经过那次事件之后,她更加不碰原本就深恶痛绝的牛奶了。
放在枕头旁边的闹钟猛地响起来,吓了巫方园一跳,她伸手关了闹钟,换衣服起床。刷牙洗脸梳头发,一切准备就绪,巫方园安安静静地走到正在吃早餐的薛子凯对面坐下。
吴阿姨端了早餐给她,“小姐,怎么起得这样早?”
“再晚可就迟到了。”巫方园咬了一口煎蛋,看向薛子凯,“哥,你载我去公司吧。”
正在喝牛奶的薛子凯一下子呛到了,“你,还要去公司?”
“当然啊。”巫方园揉了揉鼻子,傻笑,“我可是很负责任的。”
“去英国的事你想得怎么样了?”薛子凯拿面纸擦了擦嘴巴,皱眉。
“我想好了,暂时不去。”
薛子凯有点惊讶,岂止是薛子凯,全家人都以为巫方园会如三年前那样躲起来不见人,更别说上班了。
如今巫方园的决定着实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我不会再逃避了,该面对的事情总要面对的。”巫方园慢吞吞地喝了一口果汁,又咬了一口煎蛋,“而且又不是我的错,为什么我要逃。”
“说得好!”薛爸爸穿着睡袍赤脚跑了出来,“这才是我女儿嘛!”
巫方园看着他激动的样子,有点哭笑不得。
“我就说我一手带大的小霸王不可能一下子就变成小绵羊了,果然不出我所料!”薛爸爸作洋洋自得状。
巫方园“噗嗤”一下,也喷了。
吃过早餐,坐哥哥的车去公司上班,一路没发现有记者盯梢。
虽然放下了豪言壮语,但是巫方园走进公司的那一刹那,心里还是有点忐忑不安的。
“啊,园子!”眼尖的王美佳一路小跑过来,高跟鞋踩得“嗒嗒”响,看到站在巫方园旁边的薛子凯时,忙收回疯癫的形象,规规矩矩地道了一声,“薛总早。”
“早。”薛子凯点点头。
“我跟美佳一起走。”巫方园拉着王美佳,道。
“有事打我手机。”薛子凯看她一眼,转身进了专用电梯。
王美佳反手拉着巫方园一起挤进了员工电梯。
“喂,你们看了今天的报纸头条了吗?”电梯里,忽然有人小声讨论。
巫方园咬了咬唇,垂下眼帘,下意识地往后挤,想挤进角落里,挤到谁也看不到的地方去。可是电梯里就那么小一块地方,又正是上班高峰,她又能挤到哪里去呢。
“是啊是啊,那个珠宝鉴定师好厉害啊!”另一人作星星眼状。
“……而且也很帅呀。”有人接口。
“哈哈,你看今天的标题,千年古玉,竟为赝品!真是够轰动一阵了。”
巫方园听着有点迷糊。珠宝鉴定师?古玉?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了,大家关注的焦点不在她身上了……真是谢天谢地。
“叮”地一声,电梯到了十五楼,王美佳拉着还在神游太空的巫方园出了电梯。
一进办公室,便见一堆人围在李晓丽桌前八卦。
“晓丽晓丽,你昨晚真的去了那个拍卖会?”
“是啊。”李晓丽笑得有点得意,“昨天晚上的拍卖会可精彩了,你们没看到,那个买家的脸都绿了……诶诶,你们知道那个买家是谁么?”
这话立刻引来的大家的好奇,“是谁?是谁啊?”
“许家公子呀!在他花大价线拍下那块千年古玉的时候,有个神秘人忽然站起来,说那玉是假的!”
“切,人家那是帮了他,难道让他买个赝品回家么!”
“你当那是谁啊,那是以爱面子出名的花花公子……人家是宁可烧钱买一块假玉回家,也不愿意当众被人拂了面子的。”
王美佳悄悄对着巫方园吐了吐舌头,“爱现。”
巫方园低笑了一下,回到自己位置上坐好。刚坐好,老虎便黑着脸推门进来了。
因为是月底,巫方园一回公司便赶上了忙碌的好时候。忙忙碌碌间,巫方园原本有些烦躁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连那些原来看到就头痛的阿拉伯数字仿佛也变得可爱起来。
忙碌一阵回过神,不知不觉居然已经到了中午下班的时候。
“园子,一起去吃饭吧。”坐在前面的王美佳收了东西,回头道。
巫方园有点小犹豫,虽然古玉事件转移了大家的视线,但是……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员工餐厅,还是有点怕怕的。
正在犹豫的时候,手机响了,巫方园忙接了起来。
“园园,下班了吗?”电话一接通,便是樊元初标志性的温和声音。
“嗯。”巫方园应了一声,顺便对王美佳摆了摆手,示意她先去。
王美佳做了鬼脸,跑了出去。
“一起吃午饭吧。”樊元初道。
“咦,为什么?”巫方园下意识地问。
“一定要理由吗?”那个温和的声音顿了顿,很为难的样子。
“呃……”想象他为难的样子,巫方园也觉得自己有点莫明其妙,吃饭而已,要什么理由,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龟毛了。这么一想,她立刻爽快起来,“好,你在哪里?”
“你公司楼下。”那个声音接得很快,还带了点笑意。
巫方园收线下楼,一边按电梯一边想,自己是不是又被他耍了。
到了一楼,电梯门一开,她便看到樊元初正站在大厅里等她。不时有人经过,对着他指指点点一番。
“诶,你看他像不像报纸上那个……”
“神秘的珠宝鉴定师?”
“是啊是啊,好像!”
被人讨论观摩的樊元初乖乖站在原地,斯斯文文的样子,不时对着那些人微笑一下,惹得人家红了脸。
巫方园远远看了一阵,啧啧有声,没看出来,这家伙也是个蓝颜小祸水呀。
仿佛是感觉到了巫方园的目光,樊元初忽然侧过头看向她,然后微微笑了一下。被逮了个正着的巫方园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揉了揉鼻子走了过去。
樊元初站在原地没有动,微笑着看她大步走向他。
“感冒好了吗?”
“嗯。”巫方园仰着脑袋看他,不知是不是昨晚那个梦在作祟,她总觉得他的个子忽然变得好高。
“看什么?”樊元初有些疑惑。
“嘿嘿,你好高。”巫方园掂着脚尖比了比他的身高。
“嗯。”他微笑,“因为喝了牛奶。”
噗……巫方园抽了。他他他……他这是在记仇吗!
樊元初轻笑了一下,拉起她的手,“走吧。”
心虚不已的巫方园一点也没有发现这样被他牵着手有什么不妥,乖乖跟着他出了公司大门,连一路回头率超过百分之八十都没有发现。
被他拉着上了车,一路巫方园都在思考一个极其严肃的问题,这个家伙该不是回来报仇的吧!
……请原谅巫方园异于常人的思维方式。
唔,越想越有这个可能,巫方园偷偷扭头看了他一眼,又乖乖坐好。
战战兢兢地跟着他下了车,战战兢兢地看着他点了菜,樊元初一直很绅士,很优雅,可是看在巫方园眼里,这压根就是一场鸿门宴!鸿门宴啊!
“还记得小胖吗?”樊元初忽然道。
“诶?”正魂游天外,食不知味的巫方园愣了一下。
“小胖,许盘,还记得吗?”樊元初笑了一下,又道,“昨天遇到他了,他还跟我说起你。”
看吧!来了来了,果然来了,来算总帐了!
“唔,他说我什么了。”巫方园不自在地瞅了一眼放在她手边的牛奶,再瞅了一眼他手边的牛奶,小心肝砰砰地跳,终于体会到了传说中如坐针毡的味道。
“他说你是第一个能够把他按在地上打的女孩子。”樊元初微笑着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嘿嘿……”巫方园只能傻笑以对,这算是夸奖吗!
正傻笑着,忽然见樊元初伸手拿起牛奶杯往唇边送,巫方园忍不住瞪大眼睛,想起他喝了牛奶之后的样子。
“等……等一下!”巫方园终于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伸手扣住他的手腕。
“怎么了?”樊元初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你……你有什么就直说!不要吓我!”巫方园咬牙从他手中抢下牛奶杯,“明明不能喝这个的!”
樊元初怔怔地看着她,然后开始低低地笑,那笑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大声,笑得眼睛亮亮的,很得意很开心的样子。
注意到这一桌的动静引得餐厅里的其他人频频张望,巫方园有些不自在地想坐下,却发现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反手扣住了。
“你……你想干什么!”巫方园瞪圆了眼睛,颇有些色厉内荏的味道。
“你的手脏了。”樊元初忍着笑,拿纸巾替她擦了擦溅到她手背上的牛奶。
巫方园“呼”地一下抢过纸巾,忿忿地坐下。
一顿饭,樊元初吃得甚是开心,反观我们的女主角巫方园,就显得极其的憋屈。吃过饭走出餐厅,巫方园大步走在前面,心里琢磨着以后再也不要跟他一起吃饭了,简直是遭罪,直接导致消化不良呀!
“我要回公司了。”打定主意,巫方园停下脚步,转身看他。
“好,我送你。”
“不……不用了!”巫方园后退一步,避之如蛇蝎。
樊元初站在原地,垂下眼帘,微微皱眉。
见他一副仿佛受了天下委屈的样子,巫方园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人家之前好歹还从尹宣的手里救过自己一回,现在又好心请她吃饭,她疑神疑鬼不说,还这样没有礼貌。
“那……那就麻烦你了。”于是,巫方园一点原则也没有地妥协了。
樊元初微笑,“一点也不麻烦。”
沉默,诡异的沉默,樊元初安安静静地坐在车里,又不发动车子。坐在副驾驶位的巫方园那个悔啊,悔得肠子都青了。
“对不起,吓到你了。”樊元初忽然侧头看她,终于打破了沉默。
“诶?”巫方园吓了一跳。
“那个时候,吓到你了吧。”樊元初笑道。
巫方园知道他在说小时候的事情,一阵心虚。
“我有哮喘,而且对牛奶过敏,所以……那个时候,才会那样。”樊元初看着她,“不过,现在已经克服了。”
巫方园一阵恍神,他带她出来吃饭,就是想证明他可以喝牛奶给她看吗?果然还是好诡异……
“你果然是回来报仇的吧。”巫方园想,然后终于说了出来。
人家武侠小说里都是那样写的,克服自身的弱点,然后回来找仇人报仇,一雪前耻……
樊元初愣了一下,显然有点不能理解巫方园同学如此诡异的思维方式。
不过樊元初不愧是樊元初,只愣了一下,他就明白了,然后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下,“唔,大概就是那样。”
“诶?!”巫方园瞪圆眼睛,好嚣张,他居然承认了!
樊元初忍着笑,忽然凑近她,巫方园吓得僵直了身子拼命后退,然后她悲哀地发现,她这是在车上啊!根本就是退无可退!
这是有预谋的!她上了贼车了!
“你……你想怎么样……”感觉到他的气息越来越近,巫方园壮着胆子问。
“唔,我想……”樊元初一本正经地看着她,然后愈发地凑近了她。
感觉到他的气息扫在她的脖子上,巫方园抖了一下,悲愤地闭上眼睛,“你想咬就咬吧!”
“扑哧”一声,樊元初终于忍不住笑场了,“你还是这样有趣。”
然后,软软的唇落在她的颈边。
再然后,巫方园傻了,“你……你你你……”
樊元初抬头看她,眼睛亮亮的,“嗯?”
“我……我我我……”
樊元初轻咳了一下,正色道,“我回来,是来实践我的誓言的。”
“什么誓言?”巫方园呆呆地问,可怜的巫方园,已经完全傻了。
“以身相许呀。”樊元初侧头微笑。
于是,巫方园彻底傻了。
坐在办公桌前,巫方园看着电脑屏幕发呆,然后那些表格和数据慢慢变成樊元初的脸。
他看着她,说,“以身相许~”
“噗……”巫方园一口奶茶全喷了出来,忙不迭地擦屏幕,擦键盘,擦桌子。
正在忙着收拾,王美佳挤了过来,“嘿嘿,今天中午那个帅哥是谁啊。”
“你又看到了?”巫方园扁了扁嘴。
“是啊是啊,帅哥总是逃不出我的眼睛!说!是谁?!”
巫方园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讨债的。”
“嘿嘿嘿,当时,他看着你走向他,从我的角度看过去,那眼神……真是深情款款呐~”王美佳作陶醉状。
巫方园抖了一下,忽然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脖子,仿佛那软软的触感还在。
“对了,那个帅哥看起来好眼熟的样子。”王美佳忽然道。
巫方园忽然想起来什么,“美佳,今天的报纸你还有吗?”
“啊!对对对!是他!”王美佳跳了起来,从自己位置的抽屉里找出一张因为传阅过多而显得有点皱巴巴的报纸。
报纸头条上配有一张照片,照片里的男子穿着黑色的西装,面色沉静。
……正是樊元初。
标题是:千年古玉,竟为赝品!
巫方园忽然想起昨晚的那通电话,他说,“不要怕,有我。”
声音温和得仿佛能够掐得出水来。
以身相许
睁开眼睛,闭上眼睛,再睁开,再闭上,翻个身继续,睡不着,睡不着……还是睡不着……
巫方园失眠了,这一回,她是真的失眠了。数了一夜的小绵羊都没有得到周公的召唤,直到床头的小闹钟开始响,她才发现自己居然折腾了一晚上都没有睡着。
抓了抓乱得跟鸟窝一样的卷发,巫方园痛苦地起床,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以行尸走肉的姿态走出房间。
“小姐,你怎么了?!”正在准备早餐的吴阿姨被她的黑眼圈吓着了。
“失眠~”有气无力地哼了哼,巫方园脚步虚浮地晃进了卫生间。
乱糟糟的头发纠结成一团,怎么梳都梳不开,巫方园有些烦躁地使劲一拉,疼得脸都扭曲了,然后低头看看梳子,上面裹了一团头发,看着都觉得肉疼。
再抬头看看镜子里的女人,面色干枯憔悴,双目黯淡无神,嘴巴左上方居然还爆出一颗痘痘,神似媒婆痣。
“还说不是回来报仇的!”巫方园一边打理满头的杂草,一边忿恨地嘟囔,瞧瞧她这没出息的样子,他还没开始报仇,她就已经溃不成军了,若他真的下手,那还得了。
“报什么仇?”吴阿姨的声音冷不丁在身后响起,吓了巫方园一跳。
“呃,是梦……做了噩梦……”巫方园干巴巴地道,回头看到吴阿姨手里拿着无绳电话,“怎么了?有我电话?”
“啊,对。”吴阿姨忙把电话给她。
巫方园想起来自己手机还没开,这么早会是谁打给她?
“喂?”有些疑惑地接过电话,她将听筒放到耳边。
“园园。”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仿佛热热的气息就在耳边。
巫方园的脸不受控制地红了一片,然后下意识抬手捂住脖子,仿佛那软软的触感还留在那儿,随即又有些羞恼。这才是功力呀,她不过是留了个牙印在他脖子上,他倒好啊,给她留下阴影了!
“唔,有什么事吗?”在吴阿姨暧昧的眼神中,巫方园硬着头皮道。
“没什么事。”他说。
巫方园要暴走了,正想甩他一句“没什么事浪费电话费是不道德的”!他忽然又轻轻地说了一句……
“就是想你了。”
轰地一下,巫方园的脸上充血了,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根。他他他……他怎么能把那么肉麻的话讲得这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那个……没什么事就挂了!”飞快地挂了电话,巫方园将电话塞进吴阿姨手里,赶紧回头洗脸。
“呵呵,小姐,樊先生说什么了?”吴阿姨却没打算要放过她,笑呵呵地道。
巫方园差点被洗脸水给呛死,说什么了?说他想她了?那种羞死人的话她才不要说!
“早餐我要喝牛奶!”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巫方园磨着牙道。
“呵呵,好的好的。”
吴阿姨笑呵呵地出去了,留巫方园一个人在卫生间里咬牙切齿。
瞪着镜子里那个脸蛋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女人,巫方园决定以后要小心处理敌我关系。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那小子显然非常明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现在出息了啊,回来找她算帐了呀!
缓了好一会儿,那颗“砰砰”直跳的小心脏才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巫方园再瞅了镜子一眼,决定周末去把头上的杂草修理一下。
坐在餐桌上,巫方园吃得正欢,吴阿姨忽然端了一杯牛奶来搁在她手边,“小姐,你要的牛奶。”
很好,巫方园噎住了。
果然如苏小小所说,她最擅长的就是自作孽……
“园园,你不是从来不喝这个的吗?”刚从房间出来的薛子凯惊讶不已,小时候要哄她喝牛奶,她就会摆出一副要逼死她的模样。
噎得满脸通红的巫方园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发了狠似的将一杯牛奶喝了个底朝天,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呀!
薛子凯摇头笑了笑,坐下吃早餐。
“园园,你怎么了?”见巫方园面目狰狞地咬着捏在手里的土司,薛子凯失笑。
“爸爸呢?”巫方园磨着牙道。
“出去晨练了吧。”
说曹操,曹操到,这正说着,门就开了,薛爸爸和巫妈妈推门进来。
巫方园扭头,磨牙豁豁,“爸。”
薛爸爸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园园,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怎么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嘿嘿嘿……”巫方园阴森森地笑了笑,“爸爸,以身相许是什么意思?”
“唔……”某父作沉思状。
“嗯?”巫方园扬了扬眉毛。
“大概就是那样啊……”薛爸爸笑得万分慈祥,回答得却是语焉不详。
养不教,父之过啊!
“园园,你怎么了?”巫妈妈一脸担忧地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呀。”
吴阿姨抿着嘴直乐,“早上樊先生来电话了。”
“哦~”众人齐齐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这样的话,某人不正常的举动就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以身相许,嗯,值得沉思。
一整个上午,巫方园都是萎靡不振,哈欠连连,好不容易捱到下班,连午饭都没有吃,直接趴在桌上睡着了。下午的时候,又灌下一杯浓浓的咖啡,才总算将睡意压下去些许。
手机一响,巫方园几乎是跳了起来。
“园子,你怎么了?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王美佳回头笑嘻嘻地道,随即又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响个不停的手机,“佳人有约?在等电话?快接呀!”
等电话?拜托!她是怕他来电话好不好!她的心脏已经老到禁不起折腾了。
巫方园有些懊恼地瞥了手机一眼,看到来电显示不是他,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忙按下接听键,“你好,哪位?”
“是巫小姐吗?”
“对,你是?”
“小扬,丽江的小扬。”
“啊,你好。”巫方园有些欣喜,“是有COLOR的消息了吗?”
“不是,巫小姐,我是想问一下您的房子有转手给其他人吗?”
“呃,没有呀,什么意思?”
“没有对吧。”小扬的声音有些得意,随即又无不忧虑,“有个可疑的男人好像住在您家里,但是我不方便出面,您最好回来一趟。”
“可疑的……男人?”巫方园皱眉,“好的,我回来一趟,谢谢。”
挂了电话,巫方园想了想,直接请假赶了过去。刚到大门口,保安小扬就迎了上来,正是上次她托他帮忙注意COLOR消息的那个保安。
“巫小姐,那天你前脚刚搬走,那个男人就来了,我绝对有理由怀疑他跟踪您!”小扬义愤填膺,双手握拳,十分热血的样子,“我陪您一起去!如果不对就报警!”
“好,谢谢……”巫方园被他热血的样子吓到,讪讪地笑,“你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吗?”
“唔……”热血的保安小扬低头,一手支着下巴,皱眉作思索状,“那个可疑的男人进出都戴着墨镜,虽然看不清楚,但是神态极其猥琐……”
在保安小扬的描述下,一个可疑的猥琐男跃然纸上。
“因为是生面孔,从他踏进这栋大楼开始,我就一直都很注意他。然后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他一直住在您的家里!这实在太可疑了!”
一路听保安小扬描述着猥琐男的行踪,得知他每次都很晚才来,不是戴着墨镜,就是戴着棒球帽,总是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今天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大白天就来了,所以才被小扬发现是进了巫方园的家里,立刻联系了巫方园来捉贼。
站在门口,巫方园说不上来为什么,忽然感觉有些紧张。
“巫小姐,别怕,要是有什么你就大声叫我。”小杨握紧了手里的对讲机,一脸戒备地看着门口。
巫方点点点头,吸了一口气,猛地打开门。门边的架子上挂着一个棒球帽,桌上放着墨镜。这两样是屋子里原来没有的,巫方园一下子就感觉出来了,只是那墨镜依稀有些眼熟的样子。
“喵~”熟悉的猫叫。
“COLOR?”巫方园愣愣地看着蜷在沙发上的那只肥猫,它身上还穿着她买的那件无敌可爱的小蜜蜂装。
COLOR歪了歪脑袋,似乎是认出了它的女主人,从沙发上跳了下来,窜到她脚边,弓起背,使劲地蹭她。
巫方园怎么也没想到它居然会在这里,忙弯腰抱起它。
浴室里忽然传出来的水声让巫方园吓了一跳,她回头看了一眼保安小扬,定了定心神,缓缓走向浴室的方向。
浴室的门居然开着,巫方园小心翼翼地握紧了门把,想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小偷居然敢长期住她家里。
门被打开,水雾缭绕的浴室里,有个男人背对着门,正拿着莲蓬头在冲澡,修长的身体在充满水雾的浴室里若隐若现。
巫方园傻眼,愣了半秒,然后放声尖叫。
那个男人充耳未闻,依然气定神闲地冲澡,直到COLOR从巫方园的怀里跳了下去,冲到他脚边蹭了蹭,他才回过头来,看到涨红了脸的巫方园,他愣了一下,随即不慌不忙地伸手拿了浴巾系上。
“巫小姐!”热血保安小扬听到巫方园的叫声,忙冲了进来。然后便看到他口中那个可疑的猥琐男正裹着浴巾光明正大地站在浴室门口。
湿漉漉的半长黑发还在滴水,幽黑的眼睛似是带了点点笑意,因为只系着一块浴巾,那高挑修长的完美身材显露无疑……
再回头看看巫小姐,正捏着拳头涨红了脸。
这气氛……还真是暧昧。
小扬虽然热血了一点,但还是分得清场合的,忙摸了摸鼻子,悄悄退出门去,临了还故作聪明地帮他们关上了门。
房间里陡然安静了下来,门被关上的声音分外的清晰。
巫方园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抓紧了手里的包便要逃,至于为什么要逃,她已经无暇去想,也许只是潜意识在作祟,要离开眼前这个看起来很危险的男人。
COLOR回头睨了自己的男主人一眼,弓起被水淋湿的身子抖了抖,悠哉悠哉地跑到女主人身边献媚,蹭啊蹭,嗲嗲地叫唤,“喵~”
巫方园低头看了看湿漉漉的COLOR,弯腰抱了起来,替它把身上那件已经湿透了的小蜜蜂装脱下,然后转身便走。
“那是我的猫。”身后,有个声音提醒她。
巫方园差点被气炸了,完全无视他的混帐话,头也未回地往门口走。一只修长漂亮的手紧紧扣住了她的手臂,巫方园甩不开,只得忿忿地回头瞪他。
“你已经送给我了!”巫方园磨着牙瞪他,忍住要揍他的冲动。
“我只是请你帮忙照顾而已。”他低头看她,微微上挑的眼中隐约带了一些打趣的意味。
巫方园像是炸了毛的猫一样,气昏了头,打算放下COLOR就走。结果低头一看,COLOR两只前爪紧紧地扒在她手臂上,水汪汪的眼睛极无辜的望着她,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怎么也撒不开手。
只稍稍犹豫了一下,他便已经伸手将她拉入了怀中。在男主人行动的一刹那,COLOR极其识时务地跃下地,甩了甩尾巴,将女主人温暖的怀抱让给了男主人。
感觉到手臂上的拉力,她一头撞进他怀里,只愣了一下,便挣扎起来,“放开我!”
他抱着她,一动也不动,用一种似乎要将她揉进身体里的力道。
“就一会儿。”他说,很疲惫的声音。
那样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是一个长途跋涉的旅人,在历经了千山万水之后的疲惫不堪,还有……彻骨的寂寞和哀伤。
巫方园蓦然安静下来,呆呆地趴在他怀里,他光裸的胸膛上还有水珠滑下,明明是如此暧昧的气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有点想哭。
“不要走。”他说,带着些微恳求的味道。
巫方园拭着推开他,只轻轻一动,他便抱得更紧。
“不要松开手,不要松开我。”他垂着头,脸颊紧紧贴着她的脖子,“请你……不要放弃我。”
那样骄傲的人,何以用这样卑微的口气。
湿漉漉的头发贴着她的脸,微凉的水珠从发梢滴下,滑入她的衣领里。
“我再也不跑了,再也不用你追了,你只要紧紧拉着我,不要松开手,好不好……”他说。
巫方园有点想哭,然后便真的哭了。
记得那天……是她的生日,她在他宿舍门口等了他一天,等到太阳公公都下山了,才远远地见他回来。最要命的是,他旁边那个笑得花枝乱颤的女生竟然是校花榜上和苏小小排名相差无几的叶甜!
于是,巫方园气得脸都歪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一手插在裤袋里的男生抬头,看到了正在守大门的巫方园同学。
“我在这里干什么?”巫方园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极其精彩,“嗯,我在这里干什么!”狠狠瞪了他一眼,她掉头就走。
“喂,你发什么脾气。”那个男生皱眉,伸手拉住了她。
“哼!哼!哼!”极有气势地连哼三声,巫方园狠狠甩开他,大步走开。
那天她是避着张晓雅和苏小小来找他的,结果那天晚上,她被那两个恐怖的女人按上了“重色轻友”的罪名。为了赎罪,她的荷包大出血,请两个吸血鬼去校外最贵的餐厅狠狠搓了一顿,一直闹到晚上十点多才算放过她,还悄悄喝了一点酒。
那天晚上月亮很不错,回去的时候,她远远便看到一个穿着白色外套的男生站在女生宿舍大门口。他一手插在裤袋里,背靠着墙,那个男生似乎从来都知道怎么抓住花痴女的目光。
似乎是听到了她们的嘻笑声,他抬起头来,目光如水。
“你在这里干什么?”巫方园有些意外。
听到她的话,他微微勾了勾唇,竟然笑了起来。
巫方园不争气的红了脸,忽然想起来傍晚的时候他的话,一模一样的问题,听起来好像她在撒娇使性子一般。
苏小小捏了捏她的手臂,笑得优雅又不怀好意,“拿下他,气死叶甜。”说着,便拉着还要看热闹的张晓雅先进了宿舍,留下一个二人世界给他们。
巫方园难得地有点扭捏,垂了头不吱声。
他直起身子,走到她身边停下,说,“生日快乐。”
她哼了哼,还是没吱声,前一天就告诉他了,还约好一起吃饭的,结果他还是忘了个一干二净,居然还跟叶甜一起!巫方园同学显然忘了,一起吃饭是她单方面的邀约。
“下午和叶甜一起去图书馆查资料了。”他说。
她“咦”了一声,抬头看他,他在解释吗?
“我原本以为,你的耐心会更好一点。”他笑。
她眨眨眼睛,有点困惑的样子。
“你不是在追我吗?”
巫方园愣了愣,然后大喇喇地点头,一点也不知道害羞,“是啊,全校都知道了。”
“嗯,巫方园看上了尹宣,全校都知道了。”他说。
唔,听起来怎么好像山大王?那么霸道的样子。巫方园有点想笑,可是这跟她的耐心有什么关系?
“既然是追我,我原本以为你会更有耐心。”他略略凑近了她,“想不到这样沉不住气。”
热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脸上,她感觉晚上喝的那点酒全都上了头。
“那……那你给我追吗?”她傻乎乎地问。
他愣了愣,忽尔轻笑,“好啊,给你追。”
那时,他说,好啊,给你追。
现在,他说,我再也不跑了,再也不用你追了,你只要紧紧拉着我,不要松开手……
他问她,好不好?
喉头蓦然哽住,巫方园咬了咬牙,把一个“好”字咽了下去。
“为什么?”她问。
他没有回答。
“为什么要逃婚,为什么让我一个人面对?原因呢?原因是什么?是什么让你在婚礼前夕离开,连一句交代都没有?”
他仍然沉默。
她终于还是咬牙推开他,“我想知道原因。”
“什么?”他愣了一下。
“你说呀!告诉我原因!”巫方园瞪着他,“讲一个可以让我接受的原因!”
他却只是怔怔地看着她,仿佛一个字都答不上来。
“没有原因么?根本没有原因对不对……”她垂下头,真是傻瓜,她还在期待什么呢。
伸手一把扯下他的浴巾,巫方园掉头就跑。
尹宣愣了一下,低头拿起浴巾重新系上,再抬头看时,巫方园已经跑了出去。
巫方园还是巫方园,还是那么霸道冲动,可是尹宣……却已经不像尹宣了。他看着那扇开着的门,脚却像生了根似的动不了。
半晌,他抬手抚额,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的世界……只剩下静寂了。
死一般的……静寂。
花花公子
保安小扬自觉摆了个大乌龙,正在暗自懊悔不已的时候,电梯门忽然开了,巫方园红着眼睛走了出来。
“巫小姐?”
“他才是户主,刚从国外回来,这房子我一直帮他照看着,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了。”看到小扬疑惑的神情,巫方园笑着解释,随即将捏在手心里的钥匙递给小扬,“麻烦你帮我把这钥匙还给他,以后可能也没什么机会见面了,谢谢。”
小扬愣愣地接过钥匙,只感觉钥匙上还带着一抹温热。
巫方园前脚刚走,电梯门又开了,一个穿着白色长外套的男人冲了出来,追出门去。
“啊,先生!先生!”一眼认出他便是那个在巫小姐房间里洗澡的男人,小扬忙拿起桌上的钥匙,大喊,却见他充耳不闻地追出门去,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
尹宣跑出大楼的时候,巫方园早已经坐上出租车。他追了几步,停了下来,静静地站在路口,凝视着渐行渐远的车子。
保安小扬好奇地探头探脑地从玻璃门里看去,只见那个男人站在绿化树旁,夕阳的余晖将他原就修长的身影拉得更长,很有些寂寥的感觉。
许久,他才转身走进大门。
“先生,先生请等一下!”小扬再度出声,结果连着喊了几声,那个家伙都当没听见似的,径直走向电梯。
虽然觉得这个家伙很没礼貌,可是碍于受人所托,小扬只得拿了钥匙跑到他面前,拦住他。
尹宣停下脚步,抬眼看他,“有事?”
“哼。”小扬气不过地哼一声,将手里的钥匙递给他,“巫小姐给你的。”
尹宣看着小扬手里的钥匙,愣住。
难得他没戴墨镜,小扬又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他,趁着他发呆,他便悄悄打量了个过瘾。虽然是个没礼貌的家伙,但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很好看。
而且看巫小姐红着眼睛离开的样子,分明是关系不同寻常。
小扬越想越有谱,再看看,忽然觉得这个男人眼熟极了。
“她说什么了吗?”尹宣看着小扬,问。
“没,没说什么。”小扬回过神,想了想又道,“只说你是这里的户主,哦……还说以后可能也没什么机会见面了。”
“谢谢。”尹宣抬手接过钥匙,走到密码门前,按下一串数字,上楼。
小扬挠了挠脑袋,坐回自己的岗位,还在思索那个男人到底是谁,怎么会那么面熟。随手拿了桌边的报纸来看,还是几天前的新闻,看到报纸上刊的照片,小扬猛地一击掌,“啊!原来是他!”
原来巫小姐和他就是前两天闹得满城风雨的人呐。
尹宣上楼开了门,低头发现自己脚上还穿着拖鞋,拖鞋上已经沾了泥,大概是在楼下绿化带那里沾到的。他弯腰脱了拖鞋,赤脚拎着拖鞋走进卫生间,低头将拖鞋上的泥洗去,COLOR走到他脚边绕来绕去,有些烦躁的样子。
将洗干净的脱鞋晾在阳台上,他弯腰抱起COLOR,抚了抚它的脑袋,“想她了?”
COLOR看着他,歪了歪脑袋,不吱声。
“嗯,我也想她了。”他笑。
COLOR乖乖地趴在他怀里,舔了舔他的手。
尹宣回头,看向放在桌上的钥匙,幽黑的眼睛里仿佛什么都没剩下,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空旷。
这里,原来应该是他们的家。可是,她把钥匙还给他了。
她不需要他的钥匙了。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贪恋着这最后一抹温暖,不要让她发现他住在这里。那样……至少她偶尔还会回来看看吧。
他回来之后,第一次走进这里,是她离开的那天。他像今天这样,站在那里,看着她坐上薛子凯的车子渐行渐远。
密码没有换,门锁也没有换,他一路畅通无阻走进了房间,其实他不是不惊讶的,他以为她一定气得抓狂,然后换了密码,换了门锁,让他永远也进不来。
……鞋柜里甚至有他的拖鞋。
那天,他是以怎样的心情换了鞋走进客厅,房间打扫得很干净,墙上挂着他们的结婚照。
那一瞬,他以为……他和她还能回得去的。
他真的……那样以为过。
坐在出租车里,巫方园哭得涕泪满面,连司机先生都被吓到了。
热情善良的司机先生一路都在讲有关人生美好的话题,仿佛就怕她一个想不开从哪里跳下去似的。一路听着司机先生的谆谆教诲,巫方园哭笑不得,只得随便说了一个地址下了车。
坐在街边的露天咖啡厅里,巫方园正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机,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倒把她吓了好大一跳,一看来电显示,正是她怨念了许久,害她失眠的罪魁祸首樊元初。
“喂?”吸了吸鼻子,她接起电话。
“园园,你在哪里?”手机那头,他的声音是一贯的温和。
那样的温和,仿佛泰山崩于前都能够不动于色,莫名的,带着一种能够令人安心的力量。
“干什么。”巫方园揉了揉鼻子,对于害她失眠的事情还有点耿耿于怀。
“来接你。”
“我在家里。”巫方园翻了个白眼,说谎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这样啊……”他顿了一下,又道,“那好好休息吧。”
“嗯。”巫方园挂了手机,侧头看着对面马路的人流发呆。
咖啡厅里面靠窗的位置,樊元初收了手机,看着窗外坐在露天咖啡厅里那个红着一双兔子眼睛,明显哭过的家伙,无奈的摇头。
“她就是那个女孩?”坐在樊元初对面的邹石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坐在外面的巫方园,忍不住出声。
“嗯。”
“也没什么特别嘛,怎么就让你牵挂了这么多年。”
“你不懂。”樊元初淡淡地道。
“嗬嗬,是,我不懂。”邹石笑了起来,“可是你不去看看她?”
“她说她在家里。”樊元初说得有些无奈,以园园的个性,他现在出现在她面前,只能给她添堵。
邹石愣了愣,忽尔大笑,“哈哈,真是少见,你居然也会有这一天。”
樊元初不理他,自顾自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诶,有人盯上了你的小公主。”邹石忽然道,语气里带着莫名的兴奋。
樊元初淡淡瞥了一眼明显在看好戏的邹石,看向窗外,然后微微拢起眉头。
她一直认为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非但不能解决问题,还会让自己看起来显得弱势。所以在巫方园眼里,掉眼泪这样的事情只有矫情的小女人才会做得出来,而她巫方园自然是极为不屑的。
可是人说话果然不能说得太满,凡事总要给自己留下几分余地,此刻巫方园脸上湿漉漉的泪痕和那双红得像兔子一样的眼睛就是最好的证明。
巫方园搅了搅手边的咖啡,扯扯嘴角,想挤出一个传说中的自嘲式的笑容。
是有多大的伤心事,那些眼泪才会止也止不住地外冒,其实说白了,也不过是些小儿女的情事,至于么……
可是眼睛却酸涩得很,嘴角微微一动,泪珠儿便滚落了下来,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单手撑着额,巫方园侧头望着对面的大街,一对牵着手的情侣甜甜蜜蜜的从她面前走过,她便望着人家那双十指紧扣的手发呆。
十指相扣,一生相守,听起来有多美好。
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听起来有多美好。
“不要松开手,不要松开我。请你……不要放弃我。”
“我再也不跑了,再也不用你追了,你只要紧紧拉着我,不要松开手,好不好……”
尹宣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巫方园狠狠捏紧了手里的咖啡匙,仿佛那是尹宣的脖子似的。既然已经消失了三年,既然不打算给她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他到底为什么还要出现在她面前。明明是他先不要她的,明明是他先松开手的,还以那样残忍决绝的方式,他为什么还能以那样的表情,说着那样的话。
明明……她才是被抛下的那一个。
她咬住唇,垂下眼帘。
冷不丁一只戴着铂金尾戒的手伸到她眼前,轻轻抚去了她脸颊上的眼泪,巫方园吓了一跳,忙抬头去看,只见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人正对她微笑,微卷的短发被夕阳渡了一层淡淡的暖色。
燕尾服?巫方园左顾右盼了一番,发现周围几个手执托盘的服务生都穿着燕尾服。哦,原来如此,是咖啡店的制服!
“不要哭了。”他说。
低低的,暖暖的声音。
巫方园下意识再次看向他,有些疑惑地在记忆里搜索这个人,我认识他吗?再细细打量了一下,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挺直的鼻梁,丰润的唇。
嗯,是个美男。
……可是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一个不认识的人为什么要帮他擦眼泪,还这样温柔地跟她讲话?
“别让你的眼泪弄脏了我调的咖啡,谢谢。”他再次开口,用一种极温柔的语调。
巫方园被自己的口水呛一下。
“续杯。”哼了一声,敲了敲桌子,巫方园板了脸道,美男又怎么样,她现在最不爽的就是美男。
“小姐,您的生日是什么时候?”燕尾服美男没有替她续杯,只是勾了勾唇,问。
“干什么?”巫方园皱眉。
“有惊喜哦。”燕尾服美男露出一个蛊惑人心的笑。
是咖啡厅的活动吧,巫方园侧了侧头,将有些散乱的头发勾到耳后,没什么心情跟他玩惊喜。
燕尾服美男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巫方园的不耐烦,杵在巫方园面前就是不走。
“二月二十六。”感觉到周围已经有人在频频侧目,巫方园终于败下阵来,只想快点打发他走人。
“双鱼座。”燕尾服美男笑道。
巫方园疑惑地看他一眼,却发现他手里端了一杯香醇的法式牛奶咖啡。
“性格温和,浪漫而富于幻想的星座,只是应变能力缺乏了一点,总是习惯被人保护着。”燕尾服美男用一种极温柔的语调,讲着一种极欠扁的话。
性格温和?浪漫?富于幻想?习惯被人保护?开玩笑!这些怎么也轮不到她头上!巫方园有种想暴走的冲动,果然美男没一个好东西,都是很欠扁的物种。
“对喜欢的东西容易上瘾,推荐你试试温和的法式牛奶咖啡,加入牛奶的咖啡,很适合保护你的胃。”他说着,俯下身将咖啡放在她面前。
巫方园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唇,咖啡厅的新招术吗?哼。
“还有,双鱼座,是最多情的星座哦~”俯下身的一瞬间,他的唇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
一边说着,他微微侧了侧头,看向咖啡厅里面靠窗的位置,眨了眨眼睛。
“哎呀,那小子!”看着燕尾服美男风骚的样子,邹石轻呼一声,看向樊元初。
从他们这个位置看,好像他在亲吻巫方园一般。
樊元初挑了挑眉,抿了一口咖啡,然后放下咖啡杯,淡淡说了一句,“他皮在痒。”
邹石抖了一下,好可怕的气场……
被耳边的话吓了一跳,巫方园抬眼瞪他。
燕尾服美男已经欠了欠身,拿着托盘转身,踩着极优雅步调离开。
看着燕尾服美男拿腔作调地走进门来,邹石咧了咧嘴,忙唯恐天下不乱地招手,“盘子,过来!”
许盘见邹石挤眉弄眼的样子,轻笑一声,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不好意思啊,招待不周,工作时间,不方便聊天。”
“切,那你倒有时间调戏佳人呐?”邹石看了樊元初一眼,坏心眼地笑。
樊元初抬手拿起放在桌上的眼镜,慢悠悠地架在鼻梁上,这才回过头来,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
“不久不久,我们不是拍卖会上刚见过嘛,区区。”许盘笑眯眯地道。
“嗯,说来也是,如果不是我,你可真当了冤大头了,小胖。”樊元初点头表示赞同。
看到这里,大家明白了吧。没错,这位燕尾服美男正是李晓丽口中那个花大价钱拍下千年古玉的许家公子,那个以爱面子出名的花花公子,那个宁可烧钱买一块假玉回家,也不愿意当众被人拂了面子的家伙!
同时……也是那个幼时捏巫方园小脸未遂的……小胖!
许盘告诉我们,不但女大可以十八变,男大也是可以十八变的,当年的小胖如今已经成长为新一代的花样美男。
许盘嘴角抽搐了一下,“那还真是谢谢了。”
“不客气,朋友嘛。”樊元初点点头,一脸谦虚地道。
看着许盘俊俏的脸蛋由红转绿,再由绿变黑,五颜六色十分好看的样子,邹石差点笑断了气。
当然,坐在外面的巫方园是不知道这咖啡厅里头的硝烟弥漫的,她又坐了一阵,喝完了那杯不要钱的法式牛奶咖啡,然后从从容容地走出了露天咖啡厅。
想起那杯不要钱的法式牛奶咖啡味道还不错,巫方园回头望了一眼咖啡厅的名字,装潢得挺高档的样子,原来有一个极其恶俗的名字,佳人有约……
走出佳人有约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街边有新开业的美发店在发广告传单,巫方园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摸了摸脑袋,转了个方向回家。
小霸王巫方园是什么时候开始留头发的?
无非因为那个人的一句话罢了。
那个时候,她听人家讲,他喜欢长头发的温柔的女孩子。
要倒追人总要拿点诚意出来嘛,巫方园的诚意十足,短短的碎发一直留到过肩,留到及腰,硬是留出了一头女人味,连家里人都讲女大十八变,可是谁又知道,她是为谁而变。
即使是那个人抛下她逃婚之后,她无数次在理发店门口徘徊,无数次下定决心,搞得连理发店的发型师都认识她了。最后,她把一头清汤挂面烫成卷卷的泡面,到底……还是没有舍得剪掉。
洗了澡回到房间,发现手机上有未接来电,是区区。犹豫了一下,巫方园回拨给他。
彩铃只响了一下,就被接了起来,“园园?”
“嗯。”巫方园没料到他接那么快,“有事吗?”这话一问出口,巫方园便莫名的红了脸,随即低吼道,“你再讲没什么事试试看!”
其实她不是怕那句“没什么事”,而是怕那句“就是想你了”,所以吼完她就后悔了,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果然,樊元初笑了起来,低低的笑声贴着手机传入巫方园的耳朵,让她的脸烧得更厉害。
“你到底有什么事!”巫方园恼羞成怒,气得直咬被子。
“爸爸妈妈明天回国,你能陪我去接机吗?”樊元初止了笑,温和地道。
“啊?樊伯伯和樊伯母要回国了?”巫方园忘了害羞,有些惊喜地道。
显然,兴奋过头的巫方园同学又忘记了捉樊元初的语病。
记忆里樊伯伯和樊伯母都是很不错的人,那次幼儿园牛奶事件之后,巫方园形单影只,很是凄凉了一阵。直到一个多月之后的某一天,巫方园正坐在幼儿园的滑滑梯上作忧郁状的时候,有一个漂亮的阿姨忽然走到她面前。
“你是园园吗?”漂亮的阿姨很温柔地跟她讲话。
“嗯!”巫方园小朋友仰着脑袋,有些疑惑,“你是谁?”
“果然好可爱呀!”漂亮的阿姨摸了摸她粉扑扑的小脸,随即转身招了招手,“区区。”
区区?巫方园小朋友扭过脑袋,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那个略显苍白的小男孩。
“樊元初!”巫方园小朋友眼睛猛地一亮,小跟班回来了,代表她终于可以摆脱形单影只的日子,重新回归走路生风,威风凛凛的时代了!兴奋不已的巫方园小朋友直接飞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小男孩,“呜呜,你可回来啦!”
遭受如此热情对待的小男孩略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偏了偏脑袋,半晌,低低地“嗯”了一声,苍白的小脸染了一层淡淡的红。
“我们区区身体不太好,以后就交给园园照顾了。”漂亮的阿姨看了别扭的小男孩一眼,笑着说。
巫方园小朋友闻言,极有责任感的拍了拍小小有胸脯,“放心!他是我的人,我会保护他的!”
漂亮的阿姨便笑了起来。
从此以后,巫方园成了樊家的常客,经常去蹭吃蹭喝,常常哄得樊家上上下下眉开眼笑,都把她疼得跟个宝似的。
“园园,明天我来接你,好不好?”樊元初的声音拉回了巫方园的神智。
“好啊好啊。”巫方园乐滋滋地答应着。
“嗯,早点晚,晚安。”
“晚安。”巫方园挂了电话,翻身睡觉。
区区的亲友团
樊伯父和樊伯母是下午三点的飞机到A城。
一直到坐上樊元初的车,巫方园才隐约觉得自己这样冒冒然去接机是不是有点不妥,但这样的念头也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等见到和蔼可亲的樊伯父和美丽依然的樊伯母时,巫方园早把那一点小想法抛到九霄云外了。
“爸,妈。”樊元初迎了上去,替他们把行李拎到车上。
见两个长辈好奇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巫方园忙笑眯眯地打招呼,“伯父伯母好。”
明明是十分正常的称呼,这一刻巫方园却忽然觉得有些别扭,这这这……怎么那么像传说中的见家长啊!
这么一想,巫方园有点抽了。
樊元初将行李都放在车上,然后托了托眼镜,转过身来,见巫方园和两位老人家大眼瞪小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呀,是园园!”仔细端详了一阵,樊伯母忽然有些惊喜的低呼出声,然后抬手亲昵地揉了揉巫方园的脸,不住地说,“瘦了瘦了。”
巫方园干笑着,一头冷汗,要是她现在这脸还圆得跟小时候一样,那会很吓人好不好。只是不出一会儿功夫,她就已经跟樊伯母打成一片,两个女人坐在车上开始聊关于护肤的话题,还约了一起去做脸。
坐在副驾驶位的樊伯父看了后视镜一眼,然后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膀,“小子,干得不错。”
樊元初开车,淡笑不语。
“园园呐,我们家区区就交给你了呀。”聊了一阵,樊伯母一手拉着巫方园的手,一手摸了摸她的脸,笑着说。
“咦?”见樊伯母如此温柔地看着自己,巫方园愣了一下,他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咦什么呀。”樊伯母笑了起来,“还记得小时候,你可是拍着胸脯说区区是你的人呢。”
看着樊伯母眼角深深的笑纹,巫方园一下子红了脸,呜呜,为什么都来跟她算旧帐,那是童言无忌呀童言无忌。
“女孩子长大了,总是怕羞的。”前座的樊伯父笑着道。
“呵呵,是了是了。”樊伯母不住地点头。
巫方园哀怨无限地看了老神在在的樊元初一眼,欲哭无泪。
“晚上到区区那里吃饭,伯母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瞥了自家儿子一眼,樊伯母拉着巫方园的手,笑得慈祥极了。
“好呀好呀。”巫方园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跟小狗儿似的。
樊伯母的家常菜可是一绝啊,想想都会流口水的,光看巫方园这么些年都忘不掉就知道有多美味了。
蹭吃蹭喝的美好日子啊,再度来临了。
樊元初和樊伯父在客厅里下棋聊天,巫方园屁癫屁癫地跟着樊伯母进了厨房。
“园园,你会切洋葱吗?”
“会!”为了有得吃,从不下厨的巫方园豁出去了,拿着一把菜刀,切切切!
“园园,你在干什么?”下棋下到一半的樊元初见巫方园久久不出来,有点好奇地走到厨房边。
“切……切洋葱。”巫方园泪流满面的回头。
樊元初愣了一下,然后抬手轻咳一声,掩住唇边的笑意,挽起袖子走进厨房,随手抽了一张面纸,替她擦了擦被洋葱熏出来的眼泪。
“在切的时候,把刀放在冷水里浸一下,就不会流眼泪了。”他将被切得有些惨不忍睹的洋葱放在碗里,然后把还没有接受摧残的洋葱对半切开,放在冷水里,“或者这样泡一下凉水也可以。”
“嗯。”巫方园吸了吸鼻子,乖乖站在一边接受教育。
“妈,你坐飞机也累了,去歇一下,我来吧。”樊元初微笑着回头,道。
“呀,你会做菜!”巫方园惊讶地看着樊元初,眼睛亮闪闪的。
在那样亮闪闪的视线下,樊元初有点不自然地点点头,然后微笑,“嗯。”
看着自家儿子挽着袖子洗手做羹汤的样子,樊伯母笑呵呵地点点头,“那就交给你们了。”
正坐在客厅里一个人研究棋局的樊伯父见老婆被赶出了厨房,笑了起来,“来来来,正好陪我下棋。”
“哇,你真的会做菜!”厨房里,传出某个粗神经女人崇拜的声音。
一对老人家乐呵呵相视一眼,等着吃饭。
麻婆豆腐、糖醋排骨、红烧鲫鱼,巫方园吞了吞水,再看看身边那个挥舞着锅铲的男人,忽然觉得他好伟大!
“开饭了!”精神百倍地大喊一声,巫方园将菜都端上桌。
“去洗手。”轻轻拍开巫方园想偷食的爪子,樊元初摇头。
巫方园仰着脑袋“嘿嘿”地笑了一下,窜进厨房洗爪子去,完全没感觉到这举动有多亲蜜,简直是老夫老妻了。
苏小小讲过,巫方园馋虫冲脑的时候,就只剩下吃的本能了。
“区区,你浴室里怎么有这个?”樊伯母忽然拿了一瓶薇姿的爽肤水从浴室里跑出来,进行严肃的审问。
“咦,那不是我的么。”刚洗了爪子出来的巫方园指着那瓶可疑的爽肤水,“我还以为弄丢了呢,原来是落在你这里了。”
“同居?!你们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吗?”樊伯母有点吃惊的样子。
“唔?哪一步?”巫方园猛然惊觉自己的话有多暧昧,“啊,不是的不是的,是上次晚上我住在这里的时候……”
“晚上?住在这里?”樊伯母更吃惊了。
“不是……那个,区区跟我哥讲过,我哥他知道的!”
“哦,你哥也同意了啊。”樊伯母点点头,若有所思,“那就把事该办了吧。”
“诶?!”巫方园瞪大眼睛,发觉自己越解释越糟糕,急得脑袋都快冒烟了,忙拉住站在一旁的樊元初,“你讲你讲。”
看着巫方园越描越黑的样子,樊元初忍不住笑了起来,“妈,不急。”
樊伯母挑眉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你要敢不负责看我怎么修理你。”
“嗯,我不敢的。”樊元初一本正经地点头,“先吃饭吧。”
一边啃着香喷喷的糖醋排骨,巫方园一边在回想刚刚诡异的对话,他真的都解释清楚了吗?
饭桌上,巫方园时不时讲个笑话逗樊家二老开心,樊元初尽心尽力地替讲笑话的人夹菜,一顿晚饭吃得和乐融融。
“对了,何阿姨呢?”巫方园忽然想起来这屋子里应该还少了一个人。
正喝汤的樊元初呛了一下,咳了起来。
“哎呀,慢点喝呀。”巫方园忙不迭地放下筷子,去拍他的背。
“咳咳,我没事。”
“何阿姨是谁?”樊伯母好奇地问。
刚刚才好了一点的樊元初闻言,又咳了起来。
“哦,是钟点工阿姨,那天晚上我感冒睡着,衣服又被雨淋湿了,还是她帮忙换的呢,都没来得及谢谢她。”巫方园笑着道。
“哦,这样啊。”樊伯父意味深长的看了憋红脸的儿子一眼,笑眯眯地点头。
巫方园左看看右看看,唔,是错觉吗?为什么她总感觉气氛忽然变得怪怪的?
“多吃点。”好不容易止了咳的樊元初替她夹了好大一块排骨。
“哦哦。”巫方园低头继续奋战。
吃过晚饭,帮着收拾了碗筷,樊伯母又拉着巫方园聊了好一会儿的贴心话,这才放她走。
临走时,还约了明天再来吃饭,樊元初则奉了两位老人家的命令送巫方园回家。
“那个丫头还是憨憨的啊。”樊伯母目送他们上了车,转身笑道。
“我看未必。”坐在沙发上喝茶的樊伯父摇了摇头,“咱们儿子想娶那丫头回家,怕是还要费一番功夫的。”
“对儿子没信心?”樊伯母笑着在他对面坐下。
“与信心没关系,爱情这条路嘛,先爱上的那一个,注定是要吃些亏的。”樊伯父放下茶杯,“现在看来,那丫头傻乎乎地被儿子吃得死死,可是……谁又知道呢。”
樊伯母愣了一下,笑着叹气,“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之后的几天,巫方园都乖乖的准时上下班,偶尔去樊家蹭个饭,小日子过得也蛮滋润。
除了偶尔会失一下眠之外,基本都很美好。
嗯,都很美好。
闹钟适时的响起,好不容易培养起一点睡意的巫方园有些烦躁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慢吞吞地起床换衣服。
恍惚间,仿佛COLOR还在她脚边打转。
打开电视,正在播新闻。
“……新闻发布会上,钢琴王子尹宣的经纪人欧文先生宣布,尹宣复出后的首次个人演奏会将于十月八日在雅服舞台举行,目前,VIP票已经预售一空……”
“啪”地一声,电视被关掉了。
“再不走又要迟到了。”薛子凯站在电视机前,淡淡地道。
“哦。”揉了揉鼻子,巫方园拎了包乖乖跟着哥哥出门。
一整个上午,巫方园都没什么精神,不知道是因为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呢,还是因为大姨妈来了,到了午饭时间也怏怏地不想动弹,非但一点胃口都没有,肚子还开始隐隐作痛。
“喂喂,园子,有帅哥找。”王美佳忽然拿手肘顶了顶趴在桌子上查帐的巫方园,八卦兮兮地道。
巫方园茫茫然抬头,便看到樊元初正推门进来。
“我去吃饭,园子交给你照顾了。”王美佳大咧咧地拍了拍樊元初的肩膀。
“好。”推了推眼镜,樊元初点头微笑。
王美佳立刻被煞到了,红着脸轻飘飘地出了门。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樊元初走到巫方园桌边,皱眉摸了摸她的额头,摸到一手的冷汗。
“没事。”巫方园摇了摇头,“你怎么上来了?”
“妈妈让我来接你去吃饭,然后在楼下碰到子凯哥,他说你在上面,我就直接上来了。”他解释了一下,“你哪里不舒服吗?”
巫方园嘴角抽搐了一下,难道她要告诉他,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她的肚子是要痛的?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姨妈啊!
“茶水间在哪里?我去帮你倒杯水。”樊元初拿了她的茶杯,道。
巫方园有气无力地指了指右边的门。
走到茶水间关了门,樊元初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阿品,你在哪里?”
“哟哟,想我了?”姬品痞痞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
“园园不舒服。”
“唔,什么症状?”
“一直冒冷汗,手捂着肚子,估计是肚子疼,我问她,她又不肯讲。”樊元初想了想,道。
手机那头沉默了一下。
“很严重吗?”樊元初的眉头微微拢起,很有些担心地道。
“是啊,好严重。”姬品的声音很沉重。
“那你快过来一下吧。”樊元初有点沉不住气了。
“过来你个头啦!”姬品嚣张又欠揍的大笑声传进樊元初的耳朵,“真是关心则乱,平时不是精明得很么,用你那颗聪明的脑袋想想,八成是例假啦例假啦……”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樊元初抿着唇挂了机,把那嚣张的声音掐掉,然后白皙的脸上微微透了一层红。
巫方园趴在桌子上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樊元初出来,不由得有些奇怪。
“区区!你掉水坑里啦!”听到外头中气十足的喊声,樊元初笑了起来,倒了一杯热水走出茶水间。
“先喝点热水吧”,他把水杯放在她面前,又问,“有热水袋吗?”
巫方园想他八成是猜到了,便红着脸指指王美佳的抽屉。
按着她指的地方,他找出一个小热水袋,装了热水递给她,“捂一下会好点,不要喝咖啡了。”
“哦。”巫方园乖乖地答应。
“要不要请假回家休息?”樊元初拉了一张椅子来在她旁边坐下,问她。
“不要了,经常迟到早退,还动不动要请假,不好啦。”巫方园摇摇脑袋,喝了一口热水,“你不用上班吗?”
“嗯,本来打算接你回家吃饭的。”
“我今天不太舒服,下次去吧。”
“好。”樊元初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不要摸我头啦!”巫方园不满地皱眉,“我又不是小孩子!”
“好。”樊元初轻笑了一下,手却没有挪开。
正说笑着,门忽然开了,吃了午饭回来的同事们一进办公室便见着了这一幕,都尴尬地忤在门口,考虑是装作没看见呢,还是……
“嗨,我是园园的朋友。”樊元初从从容容地收回搁在巫方园脑袋上的手,微笑着站起身打招呼,坦荡得很。
尴尬解除,开始寒喧。
巫方园看着瞬间和同事们打成一片的樊元初,哭笑不得,这个人亲和力怎么可以强到这样的地步。
经此一役,樊元初几乎奠定了巫方园正牌男友的地位。
“园园,今天让区区一起来吃饭吧。”早上出门前,巫妈妈吩咐。
“咦?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呀,你这孩子一点礼貌都没有,天天往人家家里跑,偶尔也带回来瞧瞧嘛。”
“那是因为……樊伯母做菜好吃。”巫方园直觉需要解释一下。
“嗯?那妈妈做的菜不好吃吗?”巫妈妈扬了扬眉毛。
“呃,不是的不是的。”巫方园忙不迭地补救。
“那就好,记得跟区区讲啊。”巫妈妈满意地转身回房。
……留下一头冷汗的巫方园。
赶到办公室,巫方园想了想,还是不敢违抗母亲大人的命令,打了个电话给樊元初。
“园园。”
电话里那个温和的声音一响,巫方园就开始有点紧张,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瞎紧张什么东西。
“唔,我妈让你晚上到我家吃饭。”巫方园不知道为什么她要极力强调“我妈”和“我家”。
继续冷汗……
“呵呵,好的。”樊元初的声音听起来甚是愉快。
“那个……是因为我一直在你们家吃饭,我妈妈说这样不好。”巫方园想了想,忙又补了一句。
手机那头微微沉默了一下。
巫方园莫名的开始不安,“区区?”
“嗯,我知道了。”他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温和。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巫方园的心忽然揪了一下。
刚挂上电话,王美佳的脑袋就八卦兮兮地凑了过来,“男朋友见家长呀?”
巫方园长叹一声,抚额不语。
这是什么混乱的场景啊。
好混乱啊啊啊……
巫方园感觉有点晕船,她前前后后都想不通,樊元初怎么忽然就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了。
“园子园子,我有尹宣演奏会的票耶!整整排了三个小时的队呀!总算让我买到了!”新来的现金会计罗敏笑嘻嘻地凑到巫方园跟前,“哗啦啦”地抖了抖手里的票。
罗敏是应庙毕业生,社会新鲜人,正是青春活力的时候。每次看到罗敏,巫方园都会萌生一种已经老了的感叹,只是此时她来不及感叹,因为她的注意力全在那张票,以及她的话上。
她说,那是尹宣演奏会的票。
办公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看巫方园的反应,虽然谁也没有点破,但自从她的身份之迷被破解之后,这个办公室里又有谁不知道她跟尹宣的那点破事,更何况是上了报纸,曾闹得满城风雨的。
可是罗敏就不知道,所以她无意中点了巫方园的死穴。
“呵呵,那真是不容易啊。”巫方园干笑两声,连她自己都觉得这笑可真是够难看的。
“是啊是啊,你不知道,那排队的人可海了去了……”罗敏还想说,被王美佳拖走了。
巫方园的脑袋又开始疼了。
心情本来就乱七八糟的,再对上乱七八糟的帐目,巫方园再一次感觉自己是十足的数字白痴,她为什么会选择学会计啊啊啊!
这个问题再一次牵涉到了某一个她不想记起的人,于是打住不敢再想。
办公室的电话“叮铃铃”响了起来,罗敏跳过去接,“你好,财务部,嗯嗯……好的,有说名字吗?……男的女的?……帅吗?”
办公室里的人都抹了一把冷汗,她这是接了一个什么电话呀。
挂上电话,罗敏回过头来,笑嘻嘻地对着巫方园道,“园子姐,楼下保安打电话上来,说有人找你,是个帅哥哦!”
“啊?帅哥?是樊先生吧!他怎么不上来呀!”王美佳眨了眨眼睛,露出一脸神往的表情,“得不到帅哥,欣赏一下也是好的呀!”
“好的。”巫方园嘴角抽搐了一下,站起身走出门去。不是说了晚上去她家吃饭嘛,这个时候他来干什么呀,添乱么……
“叮”地一声,电梯到了一楼,巫方园走出电梯左右看看,没见着樊元初。
“巫小姐。”保安走了过来,“那位先生说在外面等你。”
“好的,谢谢。”巫方园点点,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暗自嘀咕,他这是在玩什么神秘呀。
跑出风图公司大门,还是没有找到樊元初,倒是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戴着棒球帽和大墨镜,怀里抱着一只有点眼熟的猫,正低头靠在墙上。
是他找她?
犹豫了一下,巫方园决定看在COLOR的面子上过去看看。
“你找我?”大步走到他面前,巫方园咬咬唇,道。
他仍然低着头没动。
巫方园挑眉,是他来找她的耶,现在又在摆什么谱。正在她打算走的时候,他忽然抬起头来,然后愣了一下,站直了身子,“你来了。”
“有事?”巫方园决定不跟他计较。
“COLOR想你了。”他摘下墨镜,看着她,说。
巫方园皱眉,左右看看,忙又把墨镜按回他的鼻梁上,“你疯了,被人家发现你在这里,你又要被追着跑了,不要总忘记自己是个公众人物好不好!”
尹宣怔了怔,忽然笑了一下,“你在关心我。”
“谁有空关心你,我只是不想再被卷进那些莫明其妙的事情里去。”巫方园撇开头,淡淡地道,在看到他有些黯然的样子之后,皱起眉按下心底的难受,“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COLOR想你了。”他说。
巫方园看了趴在尹宣怀里的那只没良心的猫一眼,那只没良心的猫跟那他那个没良心的主人一个德性,她养了它三年,结果尹宣一回来,它就闹失踪。
“喵~”COLOR冲着她低低地叫唤了一声,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不过……它看起来竟然瘦了一圈。
巫方园撇撇唇,有点不爽,现在是怎么样,这些先抛弃她的家伙都跑到她面前来装可怜吗?!
“它怎么瘦成这样了。”虽然不爽,但她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巫方园嘴角开始抽留,现在是怎么样,玩绝食?
“走吧。”挣扎了一会儿,她终于开口。
“嗯?”
“找东西给它吃啦,难道真的看它饿死吗?”巫方园瞪了他一眼,脸上写着“不爽”两个字,她是最不喜欢妥协的,居然为了这只没良心的猫破例。
巫方园抱着猫黑着一张脸跟着尹宣走进丽江花苑大楼的时候,保安小扬着实愣了好一会儿,但是他很快就释然了。在他看来,这些小情侣动不动就说什么要分手,再也不见面什么的,其实也不过床头打架床尾和啦,没什么大问题的。
所以保安小扬很开心地跟巫方园打了招呼,毕竟以后还是要常见面的嘛,而且巫小姐为人还真是不错。
上了楼,巫方园没理尹宣,直奔厨房,从冰箱里拿了华都的鸡肉,白水煮了,切碎拌猫粮。在巫方园煮东西的时候,COLOR一直在脚边绕来绕去,弓着背使劲地蹭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瞪着巫方园手里的猫粮,还春波荡漾的。
刚把盘子放在桌子上,它便纵身跳了上去,迫不及待地开始大快朵颐,巫方园嘴角抽搐了一下,它真的有绝食吗?
厨房的空间并不大,巫方园能够感觉到尹宣就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只是她不愿意回头,不愿意面对他。
“喵~”COLOR舔了舔嘴巴,嗲嗲地叫唤了一声。
巫方园翻了个白眼,然后感觉自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放开我。”巫方园皱眉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只得低头看向那双在自己身前交握的手,那是一双弹钢琴的手,修长而漂亮。
COLOR吃了东西,蜷在一边睡着了,房间里忽然变得很安静,安静得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和略略有些急促的心跳。可是巫方园却没有心跳加速的感觉,只仿佛有种莫名的悲伤从那双环着她的手臂间蔓延开来,一丝一丝,一缕一缕的,缓缓将她捆住,让她动弹不得,无力挣扎。
她忍不住张了张口,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什么都讲不出来,只仿佛就要溺死在这无边的寂静和哀伤里,再也爬不出来。
他低下头,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仿佛要汲取她身上的温暖一般。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巫方园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刺耳的猫叫打破了一室寂静的魔咒,连带着睡着COLOR也被那设定为猫叫的来电铃声吵醒,扭过脑袋看向他们,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巫方园猛地惊醒,慌忙从尹宣的怀里挣脱开来,从衣袋里掏出手机。尹宣被她突如其来的挣扎惊了一下,一时不防撞在身后的椅子上,吃痛地皱眉。
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巫方园竟然有点心虚的感觉,犹豫了一下,她按下接听键放在耳边,“喂?”
“园园,对不起,今天晚上不能去你家了。”
“怎……怎么了?”巫方园愣了一下,莫非她的话得罪他了?
“公司忽然有点事,你别担心,我已经跟伯母道歉了。”他的声音依然温和,听不出有什么不妥。
“哦。”巫方园应了一声,心里忽然有点不舒服。
挂了电话,巫方园发了一会呆,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处境,匆匆抬头看了尹宣一眼,后者正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巫方园咬了咬唇,落荒而逃。
晚上吃饭的时候,樊元初果然没有来,可是巫妈妈一点也没有不高兴的样子,还连连夸区区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
“干什么这样看妈妈?”巫妈妈嗔怪地看了巫方园一眼,“区区那个孩子啊,说他临时有点急事来不了,又怕我怪你,来特地打电话来道了歉,说是下回一定来请罪呢。”
巫方园愣了一下,他……是怕她被妈妈责怪?
……是因为她说了那句话吧。
巫方园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混帐。
当桃花不止一朵
一连两天,樊元初都没有再打电话过来。
巫方园的耳根子仿佛一下子就清净了,可是她果然有受虐倾向,第N次瞥向那只特意放在手边的手机,手机依然沉默。
叹了一口气,她有些心不在焉地翻着手上的旧帐本。
“园子姐,你在等电话吗?”罗敏凑了过来,哪壶不开提哪壶。
巫方园咳了一下,有些欲盖弥彰地将手机塞回抽屉,“没……没有,我看时间呢。”
“有挂钟啊。”罗敏指了指墙上那个无比醒目的大挂钟,疑惑道。
“我喜欢看手机。”刚这么一说,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巫方园忙第一时间接了起来,“喂?哦……你打错了……”
“喂”的时候精神百倍,说“哦……你打错了……”的时候,就显得有点萎靡不振了。
看着罗敏偷笑的样子,巫方园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樊元初到底在忙什么呀,是生她的气了吗?不会那样小鸡肚肠吧,还是……真的有什么事耽搁了,也不说一声,怪让人担心的。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巫方园终于忍不住了,她想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打个电话给他吧,问候一下也是很应该的,而且她还有点想念樊伯母的厨艺了。
说服了自己,找到了自以为足够强大的理由,巫方园理直气壮地拨通了樊元初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那个总是温和的声音没有如预期般响起。
什么嘛!巫方园瞪着手机,居然关机?自我说服了半天,鼓了半天的劲才拿起手机,结果……她就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了,这感觉真是不大爽快。
支着下巴,某人开始发呆。
一个小时之后,巫方园作了一个决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直接去他家看看不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嘛!
结果兴冲冲跑到樊家一看,居然一个人都没有,连樊伯父和樊伯母都不在。
巫方园这才有点懵了。
他手机关机,家里也没人……她只知道他的工作可能是珠宝鉴定师,其他关于他的事,她都是一无所知。
所以现在,她竟然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巫方园的情绪,忽然就变得有点低落了。
时间是晚上六点十二分,巫方园一个人闷闷地坐在公园的秋千上,摸出手机打电话给张晓雅,想找个知心姐姐聊聊天,结果那厮居然也玩关机!
以看仇人的眼光看着自己的的手机,巫方园忽然觉得关机是天底下最罪大恶极、罪无可恕的事情。
正在她愤恨不已的时候,手机仿佛不堪蹂躏般地忽然响了起来。巫方园几乎是跳了过来,忙看来电显示,是苏小小。
“呜,小小,果然还是你比较有良心……”巫方园对着电话发嗲。
“你发什么神经。”苏小小用软软甜甜的声音说出冷酷无情的话来。
“……”巫方园翻了个白眼。
“你猜我看到谁了。”苏小小忽然说了一句极有悬念的话。
沉默半晌,巫方园再度翻了个白眼,“小姐,我怎么知道你看到谁了。”
“牙印君。”苏小小神秘兮兮地丢出一个名词。
牙印君?巫方园痴呆半晌,然后抬手摸了摸脖子,忽然明白过来,牙印君正是失踪了三天的樊元初同学。
“你在哪里?”巫方园极为镇定地问。
“姬品的私家诊所。”
姬品?巫方园愣了一下,苏小小什么时候认识那个家伙的?还有……苏小小一个公立医院的医生去私人诊所干什么?砸场子?
对,不要怀疑,苏小小那个腹黑女的本职工作是个医生,虽然那个家伙没有一点白衣天使的样子,虽然她古怪的兴趣爱好一大堆……可是,她的确是一个医生。
……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樊元初在诊所干什么?
“园子,园子?”苏小小见巫方园久久不吱声,有点奇怪地喊她。
“他怎么了?”巫方园定了定神,想想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也许只是小感冒,也许只是去串串门……
“听说是哮喘病发,已经住了几天院了。”
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有些泛白,巫方园声音有点抖,“那个诊所……在哪儿?”
“北山路七号。”
巫方园挂了电话,开始拔腿狂奔,冲到大路上,惊险万分地拦下一辆出租车,“到北山路七号!”
司机大叔被她不要命的样子吓到,忙心有余悸地点点头,踩油门。
姬品的私家诊所规模不小,巫方园没时间发表感慨,直接冲了进去,两个漂亮的小护士拦住了她。
“请问你是病人家属吗?”
这种时候,谁还管那么多,巫方园忙点头。
“有探视证吗?”
巫方园傻眼,这是什么地方啊,还要探视证?!
“真没用。”
听到那熟悉的嘲讽,巫方园忙扭头,便见穿着白色长外套的苏小小站在拐角处,两手插在衣袋里,甚是悠哉的样子。
“他在哪?”越过那两个漂亮的小护士,巫方园急吼吼地冲上前,问。
“十九分三十二秒。”苏小小看了看手表,点点头,“可以再快一点。”
巫方园一头黑线。
“喂喂,你这样我会很为难的。”穿着白大褂的姬品笑嘻嘻地走出来,脸上却是一点为难的样子都没有。
难得见姬品穿得这样正常,巫方园差点没认出来。
“你们两个……”巫方园怎么也想不通他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他把晓雅吃了,我来算帐的。”苏小小简单明了地说明了自己在这里的原因。
噗……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消息太惊悚了,巫方园瞠目结舌。
姬品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个进展……是不是快了点?”巫方园记得他跟张晓雅在她家才算是见了第二回面呀。
“如果我说我是受害者……你们信不信?”姬品看起来有点沮丧的样子。
“你是说……晓雅把你给……强了?”巫方园好奇地问。
听到巫方园的话,姬品的脸绿了。
“推卸责任的男人。”苏小小用鄙视的眼神看姬品。
“晓雅呢?”巫方园想起来张晓雅的手机也关机了,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我也想问这个问题。”姬品的眼睛眯了起来,有点危险的样子。
苏小小视线游移了一下。
“樊元初怎么样了?”见苏小小明显不想多说的样子,巫方园忙移开话题。
姬品阴恻恻地看了巫方园一眼,“一直在昏迷。”
巫方园惊了一下,“那樊伯父和樊伯母都在这里吗?”
“刚走,两个老人家身体支持不住,被秘书劝回去了。”姬品的神色恢复了正常。
“他……在哪里?”
“跟我来。”看了巫方园一眼,姬品转身带路。
巫方园看了苏小小一眼,动了动嘴巴,终是没说什么,乖乖跟着姬品走。
把巫方园领到一间病房门口,姬品转过身,高深莫测地看着她。巫方园被他看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却轻飘飘丢下一句,“我去跟苏小小谈谈”,便大步走开了。
留下巫方园一个人站在病房门口进退两难。
咬咬牙,正打算推门进去的时候,门却忽然开了。
巫方园的手定格在空气里,一瞬间窜入她眼帘的,是一排绷得紧紧的蕾丝纽扣,巫方园忍不住有点担心那呼之欲出的胸围会把纽扣绷掉了。
“好看么?”一个娇滴滴的声音。
巫方园眨了眨眼睛,抬起头,傻乎乎地看向那个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女人,她左眼下有一颗滴泪痣,并不出色的五官融合在一起,产生了一种奇妙的美感。
唔,是个妩媚到了骨子里的女人。
“你是谁?”挑了挑眉毛,她问。
巫方园语塞,其实这个问题本来是她想问的,这个女人是谁?可是被她先声夺人了,她感觉自己的气场立刻就弱了下来。
身高不如她……连胸围也……
巫方园探了探脑袋,想看看樊元初是不是真的在里面,奈何那个女人挡着门,她什么也看不到。
“咳咳……”病房里传来轻轻的咳嗽声,“谁在外面?”
果真是樊元初的声音。
“一个小姑娘,大概走错门了。”笑了笑,她放软了声音道。
小姑娘?!巫方园要暴走了,都活到这把年纪了,还被叫小姑娘?!磨着牙挺了挺并不雄伟的胸脯,巫方园瞪她,她哪里看起来像小姑娘了!
那个女人竟然笑了起来,她抬手拨了一下大波浪的卷发,回头看了一眼,“咦,你起来了啊,这样的话……”
看着她转身回房,巫方园呆立在门口,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进去。
“你要干什么?”房间里传来樊元初困惑的声音,然后是有点抓狂的声音,“喂……”
巫方园好奇的探了探脑袋,这一看差点没喷鼻血,那个女人竟然在剥他的衣服!
“别动。”那个女人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一把将他拉在怀里,掀开被子,左手继续剥裤子。
“唔,放开……”樊元初的脸埋在那可观的胸围里,有点无力地挣扎。
“喂!你干什么!”巫方园看不下去了,冲进房一把将那个女人推开。
那个女人愣了一下,靠在桌边,双手环胸,挑着眉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巫方园,“不错嘛,挺有胆。”
“园园?”樊元初略略有点惊讶的声音。
巫方园回头看了他一眼,樊元初同学正无辜地坐在床上,黑色的头发有点凌乱的样子,眼镜也没戴,白色的衬衣大敞着,左边的衣袖已经被剥了下来,露出白皙的肩头和胸膛,整个一副刚被蹂躏过的可怜表情。
憋红了脸,巫方园走到他身边,帮他把剥了一半的衣服重新拉上。
樊元初低头看着那颗在自己胸前动啊动的脑袋,最初的错愕过后,笑意一点一点爬上他的眼睛。
“哼。”靠在桌边的女人冷哼一声,“区区,这妞是谁?”
巫方园回头,有些恼火地瞪向那个女人,“你没见他正病着嘛!想憋死他吗?!”
“他?放心,死不了。”那个女人撇了撇唇,“不是说祸害遗千年么。”
“喂,你怎么这样讲他!不喜欢他你赖在这里干什么!”一鼓正义之气直冲脑门,巫方园直着嗓门道。
“哦?莫非你喜欢他?”那个女人忽然诡异地笑了笑,直起身子走到巫方园身边,逼近了她。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嘟囔着,巫方园有点胆怯地后退一步。
“姐,不要玩了。”樊元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那个女人侧了侧头,透过巫方园的肩头看向自家弟弟,他正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虽然仍有点气弱,但幽黑的眼睛里那淡淡的警告却一点也不弱。
耶?姐?巫方园傻眼。
“切。”她嗤了一声,眼珠子转了转,拉起还在梦游状态的巫方园,一改之前的嚣张,和蔼可亲地问,“你好,我是他姐姐樊樱,你叫什么呀?”
“巫……巫……巫方园。”巫方园结结巴巴,还在梦游中。
“哦~”樊樱一脸的恍然大悟状,“原来你就是巫方园。”
巫方园眨巴着眼睛,不太明白她话里头的深意。
“我小时候在国外念书,你应该不知道我”,樊樱拍拍巫方园的脑袋,然后指了指坐在床上的男人,“我弟弟他脾气太坏了,都三天没洗澡了,又不肯让护士帮忙。”
脾气坏?她在讲樊元初吗?巫方园愣头愣脑地看向仍然坐在床上一脸无辜茫然的男人,觉得樊樱的话可信度实在不高。
呃,那刚刚她剥他衣服……是想帮他洗澡?
“啊,我还有个约会,时间快到了,我弟弟就交给你了。”樊樱看看手表,拍了拍巫方园的肩膀,然后匆匆地拎了包,踩着高跟鞋走了出去。
巫方园一脸的黑线,他们家的人怎么都喜欢这样随随便便地把区区丢给别人?
“啊,对了,他暂时不能自己洗澡,你帮他擦擦身子就好了。”走到门口,樊樱忽然转过身来交待了一句,然后挥了挥手,“拜拜~”
巫方园继续忤在原地黑线。
“咳咳……”身后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巫方园立刻回过神来,忙冲到床边,轻抚他的背,“你没事吧。”
“没事。”樊元初看了她一眼,微笑着道。
“还讲没事!”巫方园瞪他,“住院也不跟我讲,害我一直担心你!”
“对不起。”他愣了一下,然后眯着眼睛笑,好像得了什么好处似的。
“还有啊,手机为什么要关机?害我一直找不到你!”巫方园继续吐嘈,誓把这两天的憋屈都倒出来。
“对不起。”他仍然好脾气地微笑。
“呃,其实也没什么啦。”鉴于樊元初同学认错态度过于良好,导致巫方园良心发现,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干笑两声。
“以后不会关机了。”他忽然开口。
“诶?”巫方园抬眼看他。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关机了。”他看着她,微笑着重复。
巫方园怔怔地看着他,暧昧的气氛一下子涌了出来,好像房间里多了许多粉色小泡泡一样。
“咳,我帮你洗澡吧。”巫方园轻咳一声,打碎了满屋子的粉色小泡泡。
樊元初有点别扭地看着她,然后轻轻扭头看向窗外,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
算了,没反对就是默许。巫方园同学直接得出结论,她站起身四下打量了一下,不愧是VIP病房,设施真是一流,简直堪比五星大酒店。
找准了浴室,巫方园端了温水出来。
樊元初同学仍然看着窗外,连姿势也没动过,仿佛窗外有什么漂亮的景色在吸引着他一般。
将端水放在一旁桌上,巫方园伸手去解刚刚她扣上的扣子,唉,早知道刚刚就不扣了,多麻烦。
素白的小手一粒一粒解开他胸前的衣扣,樊元初同学仍然在看着窗外的美景,只是一抹淡淡的红悄悄爬上了他的耳根。
沾了温水的毛巾擦上他的胸膛,巫方园卖力地擦着,“水冷不冷?”
“还好。”抿了抿唇,蹦出两个字。
“哪里痒?”巫方园前后擦了一遍,尽责的问。
“不痒。”绷得紧紧的下巴动了动,仍然是两个字。
巫方园满意地点点头,伸手去解他的裤子,樊元初倒抽了一口凉气,忙按住她的手。
“怎么了?”眨巴着眼睛,巫方园一脸不解。
“我自己来。”尽量放缓了声音,樊元初难得地保持着微笑。
“樊樱姐姐讲你不能自己洗呀,我帮你擦一下就好。”巫方园责任心颇重地坚持道。
“园园,你帮我去拿一套衣服来好不好?”樊元初稳住呼吸,建议道。
“哦,好,在哪里?”巫方园忙站起身。
樊元初指了指对面的房间,看着巫方园跑了过去,他忙把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自己清理了一下。
“是这个吗?”巫方园拿了一套睡衣,伸出头来。
“嗯。”已经自我清理结束的樊元初坐在床上,好整以暇地点头。
“咦,你自己洗好啦。”巫方园诧异了一下,然后忙抖开折叠好的睡衣,“快换上,别再感冒了。”
“我……我自己来。”樊元初忙接过睡衣道。
“噗哈哈哈哈哈……”一阵嚣张至极的笑声从门口传来。
巫方园扭头看向门口,那个半靠在门上笑得快要抽筋的男人不是姬品又是谁。
“哈哈哈,失态了失态了……”姬品笑得直打颤,“因为难得看到区区如此纯情的模样……”
“难为你还笑得出来。”已经恢复了常色的樊元初看着他,忽然微笑道。
闻言,姬品一个不留神,笑呛着了,趴在门口死命的咳嗽。
“小小呢?”巫方园走皱眉问他。
“不知道,我出去的时候,她就走了。”姬品真的笑不出来了。
看着姬品灿烂的笑脸瞬间转化为苦瓜脸,樊元初心情甚好。
当晚回家,巫方园便上网查了资料,抄了几张食疗的方子下来。临睡前,巫方园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苏小小,结果那家伙也关机了。
第二天起床,把食疗的方子交给吴阿姨,巫方园便火急火燎地上班去了。
上午工作比较清闲,老虎又不在办公室,当真应了那句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古话。几个人三三两两各自干着自己的事情,罗敏和王美佳研究着最新的八卦杂志,讨论哪个明星最近又传出了绯闻,哪个偶像比较帅,李晓丽拿着化妆镜左照照右照照,邱玉比较老实,安安份份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和男朋友发短信。
“啊……果然还是尹宣比较帅啊……”罗敏干嚎一声,表达了自己坚定不移的观点。
王美佳的脸都绿了,忙伸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大嘴巴,一边还紧张兮兮地看了巫方园一眼。
巫方园怎么可能听不到,只是她假装听不到而已,粉饰太平嘛,她很擅长的。
看了看时间,才九点多,不知道樊元初有没有起床。想起他昨天跟她讲的话,巫方园摸了摸手机,考虑要不要打个电话给他。
摸了摸手机,她拨通了他的号码。
“园园。”只响了一下,他便接了起来。
巫方园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今天还好吗?”
“嗯。”他的声音听起来暖洋洋的。
“昨天都没有问你,怎么会忽然发病的?”
“唔,同事换了香水。”
“香水会引发哮喘吗?”巫方园愣了一下,开始庆幸自己已经很久没用香水了。
“还好,只对几种特别的味道过敏。”他说得很轻松。
巫方园却是皱起了眉,心里有点不舒服,这样会很辛苦吧,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会突然发病,那样的无力感一定很难忍受。
要是抢救不及时……她简直不敢想象。
“园园,园园?”听到手机那头的沉默,樊元初连着唤了几声。
巫方园回过神来,“你先休息吧,我中午下班去看你。”
“嗯。”樊元初应了一声,临挂机前忽然低低说了一句,“别担心,我没事。”
合上手机,巫方园发了好一会儿呆。
过了十一点,樊元初开始心不在焉地频频向门口张望。
“区区,你看什么呢?”姬品坐在床边,翘着二郎腿,笑嘻嘻地道。
“这么闲?张晓雅的事情搞定了?”淡淡瞥了姬品一眼,樊元初毫不留情地直接刺他的伤口。
姬品愣住,狠狠地磨了磨牙,忽然逼近了他,“你还敢说!如果不是因为你……”
樊元初懒得理他,躺下身作闭目养神状。
姬品见他装死,只得嘟嘟囔囔着站起身走了出去,刚到拐角的地方,便向巫方园拎着保温瓶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姬品,你刚从区区那里出来吗?”巫方园停下脚步,“他情况怎么样了?”
姬品垂着脑袋不吱声。
“你说话呀,他怎么样了?”巫方园见他这样,急了。
姬品沉重地摇了摇头,“你自己去看吧。”
“怎么可能,我上午才说要来看他的……”巫方园脸都白了,忙冲进了樊元初的房间。
门“咣”地一声被推开,巫方园拎着保温瓶闯了进来。樊元初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感觉她扑到他身上,双手紧紧揪着他的床单不放。
“怎么可以这样……”巫方园哽咽起来,“你这个大骗子……小时候这样,长大了也是这样,明明说好以身相许的……”她死死揪着床单,感觉连呼吸都不顺畅了,“不可以……不可以……”
樊元初皱眉看向门口,姬品正趴在门边无声地大笑,一边笑一边比着口形,“不用谢我了~”
惊觉她似乎有点喘不过气,他垂下眼帘,忙伸手轻拍她的背。
巫方园愣了一下,抬起哭得红红的眼睛,便看到樊元初正低头看着自己。
“你……”
“阿品恶作剧了?”樊元初轻问。
巫方园怔怔地看着樊元初,眼泪成串的落了下来,“你没事……”
“嗯,我没事。”樊元初轻拍她的背,“我没事,别怕。”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最初的恐惧感褪去,巫方园这才感觉到腿软,一屁股坐在地上爬不起来。
樊元初伸手去拉她,巫方园借着他的力坐在床边,抹了抹眼泪,开始磨牙,“太过分了!怎么可以开这样的玩笑!”
姬品看到巫方园的反应如此之大,也觉得自己过分了,摸了摸后脑勺走进门来道歉。
巫方园恨恨地瞪他,转身捡起被她扔在地上的保温瓶,还好保温瓶是密封的,地上又有地毯,没有摔坏。
“我让吴阿姨煲的汤,川贝鹧鸪汤,你尝尝看。”巫方园拿了小碗,盛了一碗出来,手还在抖。
樊元初微微皱眉,他伸手轻轻握住她仍在发抖的手,“别怕,我真的没事了,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嗯。”巫方园低头应了一声,仍是有点魂不守舍的模样。
看着樊元初喝完了一碗汤,巫方园又坐了一阵,然后说是要上班,便走了。
她几乎是逃着离开医院的。
樊元初当然没有看漏。
“呃……小牙印怎么了?”姬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的反应也忒大了一点吧。
“万艾可好吃么?”樊元初淡淡地道。
姬品的脸立刻绿了,忙不迭地转身,见了鬼似的,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樊元初的房间。
轻轻摩挲着桌上的汤碗,樊元初的眉头微微拢起。
现在的情形,虽然看似她与他的关系更进了一步,可是他知道她有多怕这样的场面,从小被保护得那样好的小公主,外表看似霸道,其实比谁都胆小。那一次他牛奶过敏,她被吓得心悸,差点跟他一起进医院。
当时关机不告诉她病发的事,就是怕她这样的反应吧。
……到底她还是知道了。
到公司门口的时候,巫方园又在那个偏僻的角落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仍然戴着棒球帽和墨镜,怀里抱着某只没良心的猫。
他打算长期在这里蹲点么?
巫方园嘴角抽搐了一下,打算视而不见,直接走进公司。他却是已经看到她了,抱着COLOR大步走了过来,拉住了她。
“你又干什么?”巫方园皱了皱眉,想甩开他,奈何手劲没他大,没有得逞。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他答非所问地看着她,问。
“跟你没关系,你到底有什么事,COLOR又不肯吃东西吗?”巫方园心情本来就很乱,看到他更乱了。
尹宣定定地看着她,不肯松手。
这边的拉扯终于引起了路人的注意。
“喂喂,你们看,那个人好像尹宣耶!”
“啊,真的是他!”
眼看着他们就要追上来,巫方园急了,顾不得许多,忙反手拉着尹宣开始逃跑。
这样的情景何其熟悉。
以前,每次他们尝试着偷偷约会,几乎都会以行踪败露而告终,然后开始这样的大逃亡。
疯狂的粉丝在后面追,巫方园熟门熟路地拉着尹宣跑过一条街,直接拐进一个小弄堂里,心惊胆颤地往后看看,追的人已经不见了。
一回头,尹宣已经摘了墨镜,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巫方园被那视线烫得后退一步,心里开始犯嘀咕。她生日那天,苏小小一见着她便说她红鸾星动,要走桃花运了,还说不止一朵。
现在是怎么样?桃花是不开则已,一开便是两朵吗?
难道被苏小小那个半调子的算命先生说中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尹宣抬手,微凉的指尖抚上她因为逃跑而红扑扑的脸颊。
巫方园下意识地侧脸,闪开他的手。
尹宣的手落在空气里,许久才收回。
“没事,一个朋友生病了。”巫方园沉默了一下,“你是公众人物,这样太危险了,以后……不要再来了。”
“对不起。”他忽然道。
巫方园愣了一下,抬头看他。
“把你一个人抛在婚礼上,对不起,让你担心难过,对不起……”他看着她,眼睛里满是痛楚,“到现在仍然放不下你,我不能就这样放开你,对不起……”
不能放开她吗?
巫方园怔怔地看着他,这句话……会不会太晚了?
“既然不能放手……为什么当初一走三年不归?”巫方园看着他,声音清晰而残忍,“尹宣,你已经放手了。”
尹宣看着巫方园,明明她就站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这样的距离……是他多么渴望的,可是他却无法将她拥入怀中。
“到现在,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原因吗?给我一个我可以接受的理由。”
尹宣看着她,不语。
巫方园扯了扯有些发白的唇,转身走了出去。
当桃花不止两朵
自从那天在医院见过苏小小之后,苏小小和张晓雅都关了机,巫方园左思右想,觉得这事透着点奇怪,她怎么也想不通张晓雅怎么会跟姬品凑到一起去,那天两人见面的时候分明还是水火不容的样子呀。
为了弄清楚这笔糊涂帐,她特意去了一趟苏小小家。
开门的是苏小小的老公裴素凡,一等一的帅男人。说他是一等一的帅男人是因为首先他是一等一的好男人,其次才是帅。
苏小小和裴素凡也是属于早恋那一类的,那时候她们谁也没想到苏小小那个妖孽极的校花会看上裴素凡这样傻不啦叽又满脸青春疙瘩豆的家伙,要知道那时候追在苏小小后面跑的男生多到惊人。
然而事实证明了苏小小的确很有眼光,她的眼光属于长远型的,能够在不起眼的犄角旮旯里捡到宝贝,而且是块璞玉,一经雕琢,便是光芒万丈。
“是园子啊。”裴素凡忙将老婆大人的死党让进门,一边回头道,“老婆,园子来了。”
苏小小光着脚丫子探出头来,“稀客呀。”
巫方园翻了个白眼,“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们二人世界。”
裴素凡笑着摇了摇头,“来得正好,我在研究一道新的菜式,帮着试试。”
“裴大哥真好。”巫方园连连吞口水,赶着拍马屁,裴素凡的手艺可是大师极的。
“那是。”苏小小一点不明白谦虚为何物,“比起某人,我的眼光实在太好。”
巫方园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个毒舌的女人。
聪明的男人知道不要插足女人战场,裴素凡笑笑,把客厅让给了两个女人,转身进了厨房。
巫方园对着大厨华丽丽的背影哗啦啦地流口水。
“怎么忽然这么有空?”苏小小转身在沙发上坐下,笑眯眯地看着巫方园,“你最近不是应该身陷桃花阵中吗?”
桃……桃花阵?!
这个女人,真是……
“喂……那个……”巫方园犹豫了一下,走到苏小小面前,眼睛东瞄瞄,西瞄瞄,“你……真的会算命?”
“是啊。”苏小小一本正经地点头,“我最近一直在研究命相学的书。”说着,她忽然“豁”地一下站起身,逼近巫方园。
巫方园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你看看你,眼含春水……”苏小小一手略带强势地扣住她的手,不让她后退,一手忽然抬了起来,扒着巫方园的眼睛,“嗯,眼白有痣。”
巫方园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
说着,苏小小又煞有介事地拉起巫方园的右手,频频点头,“这是桃花纹啊……”
“什么?”巫方园傻呼呼地跟着低头去看。
“这么乱的感情线……”苏小小忽然抬头,极其严肃地看着巫方园。
“怎……怎么了?”巫方园也紧张兮兮地看着她。
“园子,你命犯桃花劫呀。”苏小小幽幽地道,“不止两朵哦……”
不止两朵?!
巫方园瞠目结舌,桃花也会涨价的么?!上回才是不止一朵,今天就变成不止两朵了?!
“咳……”巫方园抽回手,“那个,我今来主要是问晓雅的,她怎么回事?”
苏小小闻言,淡淡一挑眉,又坐回沙发上,“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闻言,巫方园有点心虚。
“不要对号入座哦。”苏小小忽然伸出食指摇了摇,“我是说晓雅……”说着,又笑了笑,“不过你非要对号入座也没关系,反正这话送给你也蛮合适。”
巫方园一头黑线,“她真的……被姬品给?”
苏小小点点头。
“她最近手机一直关机,你也是,怎么回事啊。”巫方园挨着她坐了下来,问。
“躲着那个极品呀。”苏小小难得地叹了一口气,有点伤脑筋地抬手抚额,“那个男人找不到晓雅就拼命地骚扰我。”
“晓雅去哪里了?”
“那个家伙丢下一堆烂摊子,自己跑出去玩了。”苏小小阴森森地磨了磨牙。
巫方园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坐得远了一点。
“她跟姬品是怎么回事嘛?”知道她没事,巫方园松了口气,但还是有点好奇。
“她跟蒋烈的事你还记得吧。”苏小小有点头痛。
巫方园点点头,怎么可能不记得。张晓雅跟蒋烈……本来是最登对,也是最顺风顺水的一对,几乎没经什么事便在一起了,两个人好得蜜里调油似的。
之后因为工作的关系,蒋烈去了国外,两个的关系非但没有淡,而且愈见浓厚。
张晓雅二十二岁生日那天,蒋烈说要给她一个惊喜。她满心欢喜地等待惊喜,却等来了蒋烈的死讯。
那是三天以后,她在飞机失事的遇难者名单里发现了蒋烈的名字。
“那天是蒋烈的忌日,她多喝了几杯。”苏小小叹气。
巫方园的心开始抽痛,之后张晓雅再也没有庆祝过生日,每逢生日,都是一个人喝得烂醉,从来也不许她跟小小陪着,她们也从来不敢在她面前提起那个名字,五来年都是如此。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慢着,你是说蒋烈的忌日那天她喝多了,然后遇到姬品,才会……”
“对啊,怎么了?”苏小小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巫方园忽然想起了她因为尹宣的事情被记者围追堵截,然后张晓雅来看她的那天,她反常地对姬品一再口出恶言,莫非她所说的看到极品抱着一个女人……是在撒谎?
其实根本就是她自己……
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她一再出言挑衅了,可是当时看姬品的样子,好像真的不认识她一样。
“姬品当时也喝多了,所以没看清晓雅的样子是不是?”巫方园侧头看向苏小小。
苏小小点点头,“如果不是她跟我说溜了嘴,我们都被他瞒过了。”
巫方园沉默了一下,“既然晓雅不希望这件事情张扬出去,就随她吧……毕竟蒋烈……”话还没说完,她的脑袋上就重重地挨了一下,“痛!”巫方园捂着脑袋瞪向施毒手的苏小小。
苏小小优雅地收回手,斜睨着她,“你跟晓雅一样都是死脑筋,不开窍,干什么一直纠缠着前事不放?一个女人有多少个三年五年?依晓雅的性子,是打算一辈子思念着蒋烈过日子?那样蒋烈就会开心?就会含笑九泉?”
巫方园捂着脑袋,呆呆地看着苏小小。
“如果我是蒋烈,我会希望晓雅幸福。”苏小小的眼睛柔和下来,她轻轻拉下巫方园的手,帮她揉脑袋,“爱一个人,总是希望她能幸福的,晓雅的悲惨只会让蒋烈不安心而已,而他……却什么也不能做了。”
巫方园任由她替她揉脑袋,欲哭无泪,这算是打一巴掌赏一颗枣儿么?
不过苏小小的确是她们中最聪明的一个,所以她最幸福,也许她说的,不会有错吧。
“所以你故意闹到姬品的诊所,让他知道那天晚上是晓雅……”巫方园忽然明白过来。
“嗯,还不算太笨。”苏小小眯着眼睛笑,像个狐狸。
“你想搓合他们?!”巫方园掩着嘴巴惊呼,“晓雅不会同意的。”
“是啊,比我想象中的困难,那个丫头居然一个人逃跑了……”苏小小轻叹,一脸苦恼的样子。
巫方园呆呆地看着她。
“傻乎乎的看什么?”苏小小眉一皱,替她揉脑袋的手忽然加重了力道,疼得巫方园哀叫连连。
“痛啊痛啊,你想杀人灭口吗……”
“是啊是啊,灭了你们两个笨蛋,我就可以轻松愉快了。”苏小小一脸温柔地说着残忍的话,手上的力道不减。
“你骂晓雅嘛,又关我什么事呀……”巫方园痛到泪花涟涟。
“你也是个木头疙瘩脑袋!看你什么时候能够开窍!”苏小小扬起半边柳叶眉,连行凶都这么优雅。
“可以试菜了。”裴素凡的声音解救了遭受荼毒的巫方园。
苏小小松开巫方园,施施然站起身,在裴素凡温柔的目光中优雅地走进厨房,留下欲哭无泪的巫方园。
“园子怎么了?”裴素凡疑惑地看着耷拉着脑袋的巫方园。
“她需要面避思过。”苏小小美滋滋地夹起一块青椒放入口中咀嚼,顺便凉凉地回答自家老公。
鼓了鼓腮帮子,巫方园站起身直奔厨房,在饱受了身心催残之下,把怨气都发在美食上,连汤汁也给苏小小没剩下一点。
然而,苏小小似乎是意有所指的话她却是没敢深思。
从苏小小家吃了个半饱出来,已经是将近傍晚时分,巫方园想了想,直接去了姬品的私人诊所。
“巫小姐,来看樊先生呀。”刚进门,便有护士笑着打招呼。
“呃……嗯。”巫方园点点头,有点不习惯护士小姐的热情,打过招呼便熟门熟路地摸向樊元初的房间。
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她才鼓起勇气将手放在门把上,自从那次姬品的恶作剧之后,她一直没有来过。
虽然只是恶作剧,但那种莫名的恐慌让她无所适从。
她很害怕面对这些事情。
就像知道蒋烈死讯的时候,无法想象那样一个精力充沛的人会忽然消失,也许因为有蒋烈的事情在前,所以尹宣逃婚的时候,她才会一个人胡思乱想,怕他也……
咬了咬唇阻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她推开门。
房间里的灯光调得很柔和,樊元初躺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
巫方园犹豫了一下,转身带上了房门,走到病床前,他闭着眼睛侧身躺着,气色看起来比上次好了许多,只是仍然有些苍白。
巫方园在地毯上坐了下来,下巴搁在床沿上,认真的打量他。她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观察他,因为这次回国,他老是跟她讲一些奇奇怪怪又很暧昧的话,直接导致她每回看到他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老想躲着他。
因为没有戴眼镜,她看得很清楚,他的睫毛很长,似乎又瘦了一些。
正在她数着他有几根睫毛的时候,那双眼睛忽然睁开了,巫方园眨眨眼睛,第一次发现他竟然是单眼皮,很漂亮的单眼皮。
这是她第一个念头,她甚至没有察觉她离他有多近,近到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他看着她,忽然开口。
“真的吗?”巫方园高兴起来。
“嗯。”他微笑。
“明天我来接你出院!”
“好。”
离开的时候,巫方园在走廊里碰到了刚巡完房的姬品。
两个在走廊相遇的人,这样的场景,让巫方园不可避免地想到了类似于“冤家路窄”或者“狭路相逢“这样的词儿,更何况眼前这个男人还是害晓雅躲起来伤心的罪魁祸首。
“呃,上次……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反应会那么大。”姬品停下脚步,伸手摸了摸手脑勺,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
“没关系。”巫方园摇摇头,表示自己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
“对了,你见过张晓雅吗?”姬品侧了侧头,有些别扭地问。
“你喜欢她吗?”想起苏小小的话,巫方园忽然有点突兀地问。
姬品微愣,然后回过神来,干笑了一下,“我只是……”
“不喜欢的话,就不要找她了。”巫方园低了头,从他身边走过,走出了诊所。
第二天一大早,巫方园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皱着眉头接了电话。
“巫小姐吗?”
“我是……”巫方园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含糊不清地应着。
“我是尹宣的经纪人欧文,请问尹宣在你那里吗?”
巫方园几乎是立刻清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看着屋顶,沉默了一下,“现在几点了?”
“……五点三十二。”欧文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好像是真的去看时间了。
“你觉得我们现在的情况,可能相安无事地过一夜吗?”巫方园捏着手机,慢吞吞地坐地身,道。
“呃……对不起。”欧文有点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但犹不死心地道,“那你知道他有可能在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巫方园回答得很干脆。
“巫小姐,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来麻烦你……可是他从昨天晚上就一直没有回住的地方,而且今天上午还有个通告……”
“欧文先生,我真的不知道。”巫方园叹气。
“……那对不起,打扰了。”
巫方园合上手机,躺平继续睡。
在床上烙饼似的翻了几个身,巫方园终于放弃继续折腾,又坐了起来。
“我大概上辈子欠你的!”咬牙恨恨地骂了一句,巫方园换下睡衣走出房间。
洗脸刷牙,写了一张留言放在桌上,巫方园便拎了包悄悄出门。
到丽江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保安小杨看到她的时候,神色有点奇怪。巫方园想着欧文的话,也没有多想其他的,只赶着问他,“那位先生来过吗?”
那位先生……这个词用得真怪。
不过小杨的表情更怪,“那个……嗯,来过。”
巫方园在心底悄悄地吁了一口气,露了笑,“谢谢啊。”说着,打算上去看看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到底在干什么,竟然让他的经纪人担心了一夜。
“那个……巫小姐!”
巫方园刚按下电梯,小杨却是叫住了她。
“嗯?”她回过头,“怎么了?”
“没……没事。”小扬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时间这么早……您上去会不会有什么不便?”
“呵呵,我看看就走。”巫方园笑笑,正好电梯到了,便走进电梯。
站在门口的时候,巫方园想起来自己的钥匙已经还给他了,便抬手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
“你……”巫方园抬头,在看清眼前的人之后,话却是噎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叶甜?!
那个站在门里的女人,不是叶甜又是谁?!
她的身上居然穿着她的睡衣!
巫方园想,这种时候,圣人也会有火。
“巫方园?”显然,叶甜也很惊讶。
巫方园死死瞪着叶甜身上那件粉红色的蕾丝小睡裙,那是苏小小送给她的新婚礼物。
这个房子本来是她的家,房子里那个男人本来是她的丈夫。
而眼前这个女人,曾经是她的情敌。
……现在她在门里,她却在门外!
她想起那天在街上看到叶甜,她还问她是不是已经跟尹宣结婚了。
一种说不清的愤怒和尴尬瞬间涌了出来,怒火便从心底一直窜到头顶,把她的理智烧得一点都没剩下。
尹宣逃婚的理由,她想过无数个,但没有一种……这样的不堪。
真相,果然是难看的
巫方园冷着脸,推开叶甜,闯进门。
“巫方园,你发什么疯!”叶甜一时不防,被巫方园推了一个趔趄,差点跌坐在地上,气得大骂。
巫方园一进门便看到墙上挂着她和尹宣的结婚照,照片里她穿着那件曾经出现在她噩梦里的白色婚纱,靠在尹宣怀中笑得像个白痴。
是的,她是白痴。
巫方园气得发抖,捏紧了拳头,她大步走上前,直接爬上桌子取下那张此刻看起来无比刺眼的结婚照,狠狠摔在地上。
“咣”地一声,银色的相框掉在地上,透明的玻璃碎了一地。
“巫方园,住手!”叶甜被她吓住,忙大声叫了起来。
巫方园没有理会叶甜,只仿佛仍感觉不够解恨,又蹲在地上,把那张结婚照从玻璃碎片里抽了出来,连手被玻璃划到也不管。
“你在干什么!”尹宣的声音猛地响了起来。
巫方园没有理他,只垂着头,咬牙将那张白痴一样的结婚照……连同自己的笑脸一起撕了个粉碎。
“住手!”尹宣大步走到她身边,将她拉了起来。
巫方园抬头,挑畔地看向尹宣,扬了扬手,手里相片的碎片撒得满地都是。
不看他还好,一看巫方园更气了,他一脸“我刚起床”的样子,身上还穿着睡衣,一贯冷漠的眸中有着惊怒。
惊怒?他有什么资格怒?
“烂人,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巫方园红着眼睛甩开她,大声吼道。
吼完,潇洒转身,踩着满地的碎片扬长而去。
下一秒,手臂被狠狠拉住,巫方园吃痛转身,瞪向尹宣,“放手!再不放手我揍你!”
“你在发什么疯。”尹宣皱眉。
“发疯?”巫方园疑惑自己竟然还笑得出来,“是啊,我疯了,你赶紧放开我,不然一个疯子会干出什么来我可不知道!”
尹宣皱了皱眉,忽尔又舒展开眉头,“你在吃醋?”
“放屁!”巫方园真的快疯了,连脏话都跑了出来,“赶紧松开你的脏手!”
“你听我解释……”尹宣一手抓住她的胳膊,一手扒了扒有些凌乱的头发,耐着性子道。
“解释你个头啦!你再不放手,我当场把她身上那件睡衣扒下来撕成碎片!”巫方园冲着尹宣大吼。
说实话,那件睡衣实在是太碍眼了,她很想扯下来,可是那行为实在很泼妇,想想还是忍了。
尹宣回头看了气得脸发青的叶甜一眼,松开了手。
“哼!”巫方园得了自由,转身就跑。
跑到电梯里,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电梯门一开,巫方园若无其事地走出电梯。
“巫小姐,你没事吧。”热心的小杨跑了上来,关心地问。
“呵呵,没事没事,看到他没事就好了,谢谢关心啊,我走了,拜拜。”巫方园笑眯眯地一口气说完,然后憋着气不敢再吱声。
……她怕再说一句话,就得破音了。
“哦,拜拜。”小杨挠了挠脑袋,有点犯迷糊。
一直到走出丽江的大门,巫方园的眼泪才掉下来。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型写照。
没有坐车,在街上走了很久,巫方园一直都是混混噩噩的,脑袋里仿佛想了很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
手机“喵喵”地响了起来,巫方园随手接了电话。
“巫小姐,对不起打扰你……我还是想问……”欧文略带歉意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了过来。
“他没事,好得很。”巫方园淡淡地道,声音出奇的冷静。
“啊?那太好了,请问他现在在哪里?”
“丽江小区。”巫方园挂了电话,关机。
真是笑话。
她的爱情就是个笑话。
这叫什么破事呀,这么神神秘秘的拖了三年,早知道是移情别恋,他少爷的可不可以通知她一声,不要浪费她的青春呀。
瞧她现在都熬成黄脸婆了,嫁不出去他负责吗!
原来……潜意识里,她还是在等他一个解释。
巫方园意识到这一点,停下了脚步,垂下头,眼泪便滑出了眼眶。
“我他妈就是一个神经病!”沉默半晌,巫方园忽然仰头望天,大吼一声。
头顶,乌鸦呱呱地飞过……
满大街的行人立刻退避三舍……
巫方园回过神来,左右看看,就在她想掩着脸灰溜溜地夺路而逃时,一辆红色的凯迪拉克却是突然在她身边停了下来,拦住了巫方园的逃亡之路。
“哟,法式牛奶咖啡。”一个低低的,暖暖的声音响起。
有点熟悉,巫方园想。
法式牛奶咖啡
风很轻,阳光有点暖。
巫方园站在街边,泪眼迷蒙地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处,却因为泪水的阻隔而看不真切。
冷不丁一只手伸到她眼前,轻轻替她抚去了脸颊上的泪,尾指上的铂金戒指在阳光下一闪,有些刺目。
相似的场景让巫方园的记忆迅速复苏。
……佳人有约的服务生?那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奇怪美男?
眨了眨眼睛,巫方园终于看清了眼前的男人,他正对她微笑,微卷的短发被夕阳渡了一层淡淡的暖色。
果然是他,这一次,他没有穿咖啡店制服,一身休闲的打扮也颇为养眼。
“不要哭了。”他说,用一种低低的,暖暖的声音。
……还是那句话。
巫方园下意识地再次看向他,挺直的鼻梁,丰润的唇,外加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果然是他没错。
“我没有弄脏你的咖啡。”巫方园想了想,直觉地道。
他愣了一下,随即轻轻笑了起来,“好记仇的小姐。”
巫方园撇了撇唇,转身就走。
“不如让在下送你一程。”他追了上来,与她并肩而行,施施然提着建议。
“我不认识你。”巫方园心情不好,不想搭理他。
“我请你喝过咖啡呀。”他笑眯眯地道,“法式牛奶咖啡。”
巫方园连侧头看他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不好意思,我以为是咖啡店的赠品。”
“唔,那就看在……”他单手摸着下巴,故作沉吟了一番,然后忽尔拉长了声音,笑着道,“看在……在下与小姐的眼泪如此有缘的份上好了。”
巫方园停下脚步,看向他,忽然觉得好笑,好像的确如此,两次掉眼泪都被他给撞上了。
“如何?”见巫方停下脚步,他眯着眼睛笑。
“好吧。”巫方园耸耸肩,反正现在她一没财二没色,也不会自我感觉良好地以为到了她这个年纪还会有什么艳遇。
更何况……她现在肿着眼睛的模样估计也能吓跑不少人。
“请。”拉开车门,他侧过身很绅士地笑眯眯地道。
巫方园撇撇唇,明明也是笑,可是区区的笑跟他的笑就不一样,眼前这个男人一笑,她就明白他是个情场老手了。
嗬嗬,开着凯迪拉克的服务生?八成是个二世祖先生吧。
“小姐,要去哪儿?”一点也不知道巫方园的腹诽,他坐上驾驶位,笑眯眯地道,“在下无不听候差遣。”
“理发店。”坐在车上,巫方园没有心思理会他怪模怪样的话,只一径低头扯着自己乱七八糟的卷发,回答道。
“那我来带路好了。”弯了弯唇,他貌似好心地建议。
巫方园没有异议,去哪里都行,能把这头乱七八糟的头发给剪个干净就好。
车子在一间发型屋门口停下,他先下了车,然后极其绅士地替巫方园拉开车门,一手挡在车门顶上,笑眯眯地道,“到了。”
巫方园下了车,疑惑地四下打量了一下,竟然是一处小弄堂,地上到处都是一个一个的小水洼,散发着奇怪的气味,才四月的天气,竟然已经有苍蝇“嗡嗡”地飞舞着。
“没有走错地方吗?”巫方园迟疑了一下。
“绝对,没有。”他信誓旦旦,“请跟我来。”
巫方园将信将疑地着他走进那家连招牌都没有的发型屋。一进门,便闻到一股有点刺鼻的气味,只见几个妖娆的女郎迎上了来,热情万分地围住他,“哎呀,许公子来啦,快请进快请进。”
说她们妖娆,是因为她们身上的布料极少,领口开得低,腰围露得足,大腿么……自是引人犯罪得很。
巫方园直觉自己来错了地方。
“我带她来理发的。”还来不及逃跑,这位被称为“许公子”的家伙已经把巫方园推到了身前。
“既是许公子带来的,我们自是会好好招待。”一个卷发女郎掩唇轻轻一笑,拉着巫方园进了一间黑屋。
巫方园一脸迷茫地被她按在凳子上坐下,有点疑惑自己到底进了个什么样的地方,正疑惑着,只听“啪”地一声,灯亮了,刚刚迎他们进门的另一个女郎拿了洗发液来替她抹在头上。到了这一步,巫方园也就不做多想,闭上了眼睛,决定听天由命。
一直没有舍得剪的头发,现在已经连留着的借口都没有了。
所谓理由……已经如此明白,继续执着下去,只能让这场笑话变得乏味而已。
正在巫方园情绪低落的时候,门后边忽然隐隐传来谈笑声。
“嘻嘻嘻,听说许公子又带了一个女人来……”
“是啊是啊,这个星期已经是第二个了,许公子真行啊。”另一个女人附和着笑了起来。
巫方园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怎么回事?她进了黑店吗?难道这里其实是包子店,专门盛产人肉包子?
“听说这里已经成了许公子的甩女圣地了……每次有哪个女人过了期限还对许公子纠缠不清的,许公子必定带她来这里……”
“嘿嘿嘿,是啊,听闻上一次来这里的女人从此见到许公子有多远躲多远,再不敢粘着他了呀……”
“不过里头那个女人姿色这么差,许公子最近口味变了吗?”
“也难怪许公子要甩了她了……”
巫方园听得一头的黑线,这……到底算是什么事呀。
一个小时之后,巫方园瞪着镜子里一头乱糟糟的短发傻了眼。
这是被狗啃了吗?
不对!被狗啃都比这个整齐!
联想起刚刚几个妖饶美人的对话,巫方园开始磨牙,这就是他的甩女绝招?!毁得她不能见人?
这个天杀的男人,她跟他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吗?!
“呀,这么快就剪好了呀?”一个笑眯眯的声音,某个天杀的男人拎了一袋冷饮进来,“来来来,喝点东西。”
店里的美人们嘻笑着迎了上去。
“你到底是谁?!”巫方园大步走到他面前,咬牙切齿地道。
“敝姓许,你可以称在下为许公子。”某人一点也感觉不到巫方园的愤怒,笑眯眯地自我介绍。
“神经病!”巫方园狠狠地踢了旋转凳一脚,大步走出了发型屋。
“咦咦咦,生气了呀……”身后,刚刚执剪的“发型师”笑嘻嘻地道,转身拍了拍许盘的肩,“恭喜你,又甩了一个。”
许盘眯着眼睛,笑得有些高深莫测。
灰溜溜出了发型屋,巫方园没脸在街上继续闲逛,乖乖地打的回了家,然后在爸爸妈妈惊恐的眼神中窜进自己的房间,再感叹一声,还好老哥不在家。
“园园受了什么刺激吗?”巫妈妈担忧地叹息。
“除了那个臭小子,还会有什么事情。”薛爸爸哼哼。
巫方园躲在门后边,被爸爸的哼哼声吓得骨头发凉,听说爸爸年轻的时候也是混字辈的,果然风采不减当年,仍有余威啊。
坐在床上,对着镜子里那个顶着一个鸟窝头的女人,巫方园欲哭无泪,这才真是无妄之灾呢,想起那个劳什子的许公子,巫方园恨不得咬下他一块肉来。
怔怔地对着镜子看了半晌,巫方园又摸了摸脑袋,经过刚刚一番折腾,那些伤心气愤的事情竟然也没有那么令她难受了。
“园园,电话!”屋外头,巫妈妈的声音响了起来。
巫方园忙随手从柜子里拿了一个帽子盖在头上,开门走出了房间。
“是谁?”巫方园疑惑地接过电话,“喂?”
“园园?”是樊元初的声音,很急切的样子,“你没事吧。”
“我……”巫方园想了想,早上那桩其实也不算什么事吧,便低低地答了一句,“没事。”
“没事就好。”那个声音又温和了下来。
巫方园疑惑地挂了电话,心想他怎么有事不打她手机,偏打家里电话,这个时候她又不一定在家呀。
这么一想,她忽然想起来自己接了欧文的电话之后心情不爽就关机了,忙回房开了机,发现手机上有好几条未接来电,一看全是“区区”,还有两条短信,打开一看,还是区区。
“园园,你在哪里?”
“园园,看到短信速回电给我。”
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点鼻酸。巫方园吸了吸鼻子,又回电给他。
“喂……”她开口,带了一些鼻音。
“园园?”温和的声音如约响起,“……你没事吧。”
“嗯……”巫方园又吸了吸鼻子,忽然想起来昨天答应要去接他出院的,不由得“啊”了一声,“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家里。”
“啊啊!对不起啊,说了要去接你出院的!”巫方园懊恼极了,随即又有点心虚地道,“你没有等我吧……”
“嗯,没有,上午就出院了。”那个温和的声音似乎带了微笑。
“呼,那就好……”巫方园吁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罪孽少了一点。
“真的没有什么事吗?”樊元初听她的声音似乎带了微微的鼻音,有些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
“嗯……”巫方园应了一声,然后又笑了起来,“剪坏了头发算不算?”
“嗯?剪成什么样子了?”
“哇哇,好难看的,像被狗啃了一样!”巫方园气愤地对着手机哇哇地叫,“不对,比狗啃还要难看十倍!嗯嗯!”
樊元初笑了起来,清晰而又温和的笑声通过手机传到巫方园的耳中,她心情忽然也没有那么差了。
“那就真的很难看了……”樊元初附和着笑道。
“呜,连你都嫌弃我……”巫方园捏着鼻子,不满地哼哼。
“不怕,我认识一个发型师,下次带你去,一定可以漂亮回来的。”温和的声音带了丝丝笑意。
“哼哼,就是嫌弃我。”巫方园继续矫情。
“那就嫁给我吧。”电话那头,某个人忽然用温和的声音讲出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来。
“咦……诶?!”巫方园惊呼出声,然后干笑,“你……你也不用作这么大的牺牲啦。”
那个声音低低地笑了起来,“怕了?”
“才……才没有!”巫方园粗着嗓子吼,以为声音大就比较有底气,“你……你刚出院,乖乖的好好休息!就……就这样,先挂了!”
合上手机,巫方园仰面倒在床上,望着屋顶发呆。
第二天,巫方园接到苏小小的电话,讲张晓雅回来了,有要事相商,约她去老地方。
一点小小的犹豫在张晓雅抢过电话吼了一句“老娘怀孕了”之后消弭于无形。
这个问题可严重了!巫方园立刻跟哥哥继续请假,然后戴了一顶帽子挡住不能见人的鸟窝头去赴约。
所谓老地方,就是聚香南路的海洋茶座。
“帽子真丑。”这是张晓雅见到巫方园的第一句话,然后她抬手掀了她的帽子。
巫方园想要补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帽子抛弃了她的脑袋。
看到巫方园的新发型时,张晓雅傻眼了。
“头发比帽子更丑。”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苏小小下了结论。
巫方园抱着脑袋做鸵鸟状,接受她们无情的嘲笑。
“哎呀,园子,你的头发被狗啃了吗?”张晓雅终于有了反应。
“嗯,你的品味越来越高深了。”苏小小这样说。
巫方园低低地呜咽了一声,陷入了无边无尽的自卑地狱。
苏小小定定地看着巫方园,看得巫方园头皮发麻,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要知道苏小小就是有这样的功力,当她这样貌似含情脉脉地看着你时,往往下一句话就会让你无所遁形。
“发生什么事了?”在诡异的安静中,苏小小终于开了尊口。
“不是说……晓雅怀孕了么?”巫方园缩了缩脖子,明明是为了张晓雅的事情喊她出来的,为什么摆出一副要审她的样子?
“你那头杂草当初说什么都不肯剪,怎么忽然就弄这副德性了?”苏小小没有绕弯子,一箭射中靶心。
巫方园抢过帽子扣在头上,然后在张晓雅幸灾乐祸的眼神中翻了个白眼,“比起我的头发,晓雅的肚子是不是更重要?”
“对着我们,你也不打算讲实话吗?”苏小小淡淡瞥了她一眼。
巫方园耷拉着脑袋,对着张晓雅嘟了嘟巴,“她先讲。”
“切,胆小鬼。”张晓雅大喇喇地表示她的不屑,“我怀孕了呀,不是跟你讲了嘛,还有什么好讲的。”
“孩子爸爸是谁?”巫方园坐直了身子瞪她,如此严肃的话题,她居然讲得这样的轻飘飘。
“那只花孔雀呗,苏小小不是跟你讲过我们那个啥了嘛。”张晓雅一脸无所谓地哼了哼。
……巫方园沉默了。
张晓雅到底是真的无所谓,还是在硬撑?
“行了行了,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张晓雅挥了挥手,然后低头抚了抚尚且平坦的腹部,嘴角带了一抹笑,“虽然是个意外,不过……就当意外中奖好了,我从小到大连个安慰奖都没中过呢。”
中奖?
巫方园嘴角开始抽搐,“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说得跟吃饭睡觉一样?!”
“咦,生孩子很平常吧。”张晓雅一脸奇怪地看着她,反而觉得是巫主园在大惊小怪了。
“那姬品他……”
“拜托,千万别告诉他。”张晓雅一脸严肃地看着巫方园。
“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巫方园不明白了,看她的样子分明是要留下孩子的,又不让孩子爸爸知道,这算怎么回事嘛,“难道你……”
“嗯。”没等巫方园讲出口,张晓雅爽快地就点头承认了,“我要一个人生宝宝。”
“喂……你是不是言情小说看多了?”巫方园不敢置信地得出结论。
玩单亲妈妈?拜托!单亲妈妈有那么好当的吗?!
“随你怎么想。”张晓雅一脸温柔地摸肚子,“我希望是个女孩子。”
巫方园一脸黑线地看着难得温柔的张晓雅,无力地看向苏小小,“你就由着她这样胡闹?”
“她至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要干什么,你呢?”苏小小闲闲地喝了一口茶,淡定地道。
“我……”巫方园愣了一下,然后垂下头,“我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苏小小放下茶杯,挑了挑眉,“好吧,姑且相信你,是什么原因让你慧剑斩情丝的?”
“还记得叶甜吗?”巫方园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昨天我见到她了。”
“嗯,然后?”苏小小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在丽江小区,她穿着你送给我的结婚礼物。”巫方园以一种平缓的声音慢慢地道。
苏小小的眉毛拧了起来,张晓雅瞪大了眼睛。
“所以真的到此为止了。”巫方园笑了一下。
“你笑得很难看。”苏小小下了评语。
“我去找他!”张晓雅“腾”地一下站起来,“简直混帐!”
巫方园没有来得及拉住这只愤怒的母狮子,倒是苏小小一句话让她乖乖坐回了原位。
苏小小说的是:“注意胎教。”
张晓雅立刻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的安静下来,然后乖乖坐回原位,捂着肚子不动了。巫方园抹着冷汗干笑,心里却暗暗讶异,晓雅对这孩子的重视程度超出了她的想象。
这边的异常的动静引起了茶座里其他客人的注意,然后有个高挑的美女走了过来。
“嗨,园园?”
巫方园下意识回头,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排绷得紧紧的黑色蕾丝纽扣,然后再稍稍抬一点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和左眼下的一颗滴泪痣。
“姐姐?!”巫方园跳了起来。
樊樱愣了一下,然后频频笑着点头,看来对这个称呼很满意的样子。
巫方园回过神来,脸上红得快冒烟了,她她她……她乱叫什么呀!都怪樊元初,没事乱误导她,现在可好,她神经搭错线了……都成条件反射了。
“乖啊。”樊樱仗着身高,摸了摸她的脑袋。
姐姐?苏小小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眼前的妩媚女人。
“对了,你昨天有事吗?”樊樱想了想,忽然问。
“没……没什么事呀,怎么了?”
“区区说你要来接他出院,在医院等了半天,下午才回去的,他后来没有跟你讲吗?”
巫方园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了昨天那些未接来电和短信。
她问他在哪儿,他明明说在家里的……
他还讲上午就出院了,没有等她……
巫方园纠结了。
樊樱聊了两句,便跟朋友离开了,巫方园带着心事跟苏小小张晓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下午的时候,本来苏小小已经在雪园订了位置,结果巫妈妈一个电话打来,下达了回家吃饭的旨意,巫方园只得乖乖在晚饭前回家。刚进家门,便看到那个让她纠结了一天的家伙正老神在在地坐在沙发上和薛爸爸下棋,哥哥在一旁观战。
“区区?”巫方园惊讶不已,“你来干什么?”
话刚说完,头上便挨了一记爆栗,巫妈妈竖了竖眉毛,“怎么说话呢,怎么这样没有礼貌!”
巫方园捂着脑袋不语。
樊元初站起身,走到巫方园身边帮她揉了揉脑袋,看得巫妈妈喜上眉梢。
“你们聊你们聊,我去看看汤煲好没。”
巫方园看着妈妈走进厨房,刚拉着樊元初刚想说什么,薛爸爸的声音插了进来……
“元初,快点快点,到你了!”薛爸爸坐在沙发上连声催促。
于是樊元初又乖乖回到沙发上坐好。
巫方园好奇地凑近了一看,两相对峙,难分输赢。
“可以开饭了。”不一会儿,巫妈妈来催。
“等等嘛。”薛爸爸挥挥手,继续冥思苦想。
樊元初托了托眼镜,抬头看了看站在他身边伸着脖子观战的巫方园一眼,笑了一下。
“先吃饭吧,元初身体刚康复,怎么能陪着你挨饿。”巫妈妈推了推薛爸爸,不满地道。
薛爸爸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拍拍樊元初的肩,“不错不错,等下继续。”
“好。”樊元初微笑着点头应允。
餐桌上,巫方园特地坐在樊元初身边,一直密切地注意着他的饮食,哪样是要忌口的,她赶紧给拦下来,跟护仔的老母鸡似的,看得全家人忍俊不禁。
“多吃点,多吃点。”巫妈妈看着那斯斯文文的小伙子,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谢谢伯母。”樊元初微笑着道谢,很乖的样子。
吃过晚饭,刚放下筷子,薛爸爸立刻迫不及待地拉着樊元初,“快快,把刚刚那局棋下完。”
巫方园不满地拉住樊元初,“爸,我有话要跟区区讲。”
“下完棋再讲!”薛爸爸拉着樊元初的左手,坚持道。
“不行,你的棋太臭了,一夜都下不完!”巫方园拉着樊元初的右手,也十分坚持。
于是,父女两个立刻反目成仇,所以说蓝颜是祸水。
空气里迸发出“嘶嘶”的火花……
樊元初左看看右看看,好脾气地微笑。
“放手!”巫妈妈拉开薛爸爸,“你凑什么热闹。”
巫方园见有援军来相助,得了个空子,便逮准时机,立刻拉着樊元初一溜烟儿地跑回房间。
“伯父,我晚点陪您下棋……”樊元初的话被阻隔在门外。
“反了反了……”薛爸爸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现在的年轻人呐……”
巫方园女王似的拖着樊元初回到自己的房间,往床上一推,转身关上门,然后转过身,一只脚踩在床上,欺身上前,瞪向半倚在床上的樊元初,“怎么刚出院就到处乱跑?不要好好休息吗?”
“嗯,上次答应伯母要过来,结果……”樊元初有点抱歉地笑了一下,“我之前有打电话跟伯母讲过,伯母没有说吗?”
巫方园想起来母亲大人催自己回家吃晚饭的电话,一头的黑线,“没有。”难怪今天妈妈非要亲自下厨,居然没有对她讲,莫非怕她从中作梗么……
“总之……你要好好休息!”巫方园鼓了鼓腮帮子,蛮横地道。
“好。”樊元初笑着答应。
“还有……”巫方园转了转眼睛,忽然有点吱唔。
“嗯?”
“你……”巫方园继续吱吱唔唔。
“嗯?”
“你在医院等我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巫方园瞪圆了眼睛,俯身更贴近了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其实在等我?嗯?!”
……这才真的是理不直气也壮的真实写照呢。
樊元初愣了一下,然后微笑,“怕你担心。”
“唔……”巫方园忽然就气弱了,然后吱吱唔唔了半天,“那个……我以后也不会关机的。”
闻言,樊元初定定地看着她,看得巫方园红了脸颊。
“看……看什么?”
“谢谢。”樊元初忽然伸手,环住她。
巫方园抖了一下,没有挣扎。
“啪”地一声,门被推开了……
“元初,园园,出来吃水果……”巫妈妈的声音在看到房间里的场景后消失无踪。
斯文腼腆的樊元初羞涩地半倒在床上,自家女儿正以一种霸王硬上弓的姿势压在他身上……
“咳,没事,没什么事……”巫妈妈清了清嗓子,退出门去,带上了房门。
巫方园回头和樊元初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门又开了。
“那个……妈妈也很开通的,不过下一次……记得锁门。”巫妈妈发表完意见,又体贴地关上了门。
巫方园脑袋秀逗半晌,忽然意识到现在的姿势有多么的暧昧,忙一把推了他,站起身,红着脸气呼呼地打开房门,“妈!你乱讲什么啊!”
樊元初靠在床边,托了托有点歪的眼镜,微笑。
生日聚会
一连两天,巫方园都没有去公司上班。
她知道自己在躲什么,她承认是怕看到那个戴着墨镜和棒球帽的家伙又在公司大门口蹲点。她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明明已经这样了,明明和叶甜在一起,他之前为什么还能若无其事地对她讲出那样的话来。
“我再也不跑了,再也不用你追了,你只要紧紧拉着我,不要松开手,好不好……”
“把你一个人抛在婚礼上,对不起,让你担心难过,对不起……”
“到现在仍然放不下你,我不能就这样放开你,对不起……”
到现在……仍然放不下她?
哼,亏他讲得出口。
他可以这样三心二意,不代表她会再陪着他玩这爱情的游戏,她玩不起,也输不起。
可是总这样请假,对于皮厚三尺的巫方园来说,其实也会感觉不好意思的,因此她真的在认真考虑出国学习的事情了,反正会计本来就不是她喜欢的专业。
盘腿坐在床上,无聊地打开电视,正在播娱乐新闻。
“……今天下午一点三十分左右,有人在风图公司大门口发现一名疑似钢琴王子尹宣的男子,经热情粉丝上前确定,认出的确是尹宣……那么,他为什么要出现在风图公司大门口呢?请看现场发回的报道……”
现场十分混乱,镜头在摇晃着,晃得人眼晕。
果然是尹宣,他怀里抱着COLOR,棒球帽被撞到了地上,墨镜也掉了下来,在人群里,他紧紧护着怀里的COLOR,样子十分的狼狈。
特写的镜头一晃而过,巫方园发现他的眼角竟然是带着淤青的,像是被人打了的样子。她忍不住皱眉,拜托,他是公众人物吧?为什么把自己折腾成这副德性,还要出现在镜头里?
镜头还在摇晃着,尹宣被围在人群间,总是冷漠的眼中带着怒意和窘迫,像是困兽一般。
巫方园死死咬唇,闭上眼睛关了电视机,强行按下心里的疼痛感,她下床套上拖鞋,走出房间。
从厨房泡了一杯奶茶出来,刚走到客厅,便听到爸爸和哥哥的声音。
“昨天是怎么回事?这么大个人,还打架?被记者看到怎么办。”
“哼,那家伙这么对园园,还敢上门来找人,不揍他一回以为园园好欺负。”薛子凯拉了拉领口,皱眉道。
“你也下手太狠了,被园园知道……”
巫方园垂下眼帘,端着杯子回房间。
将杯子放在桌子,她爬到床上躺下,将被子高高地拉过头顶,盖在脸上,然后闭上眼睛。
活该。
嗯,他活该。
巫方园心里这样默念着,眼泪却滑了出来。
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直到手机开始响,把她吵醒。
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欧文”,她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把手机扔到一边,随它去响。
手机的来电铃声还是抓狂的猫叫,她一直没有换。
对方显然不知道放弃也是一种美德,手机一直“喵喵”地响……响得巫方园心烦意乱。
终于妥协,巫方园有些恼怒地抓过手机,按下接听键,放在耳边。
“干什么?”口气不善。
“尹宣在找你。”欧文说。
“哦。”巫方园淡淡地应,一手抱过床上的小猪抱枕,她觉得她需要一点支撑和依靠。
“你没看新闻吗?”欧文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一些,“他在你公司门口,为了等你被记者发现,差点出事。”
“没看。”巫方园抱紧了小猪抱枕,声音依然平静。
“那他到你家找你,被你哥打,你也不知道?”
“不知道。”
“巫方园,你是铁石心肠吗?!”欧文的声音带了薄薄的怒意。
巫方园撇了撇唇,没有作声。
“你出来见见他吧,把事情讲清楚也好,他这两天发了疯似的找你。”欧文试图平静下来,好好劝说。
“没什么好讲的了。”
“这就是爱上公主下场,他得罪了你,如今想见你一面都这么困难?”欧文咬牙,“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行吗?”
公主?呵呵,如果她是公主,那她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倒霉的公主了。
“你是他经纪人,还是他爸?”巫方园嗤笑,“怎么什么都是你在讲,他自己没有嘴巴,不会讲电话吗?”
“他……”欧文气结。
巫方园还想说什么,手机又响了一下,“对不起,我有电话进来,就这样吧。”掐了欧文的电话,巫方园接了另一个电话,是樊元初。
“园园,明天爸爸生日,有一个聚会,你过来好不好?”
“嗯,樊伯伯喜欢什么?我买礼物去。”
“明天我来接你,一起去买礼物。”樊元初温和地提着建议。
“嗯,也好。”
失眠了一夜,到凌晨才睡着,迷迷糊糊中,巫主园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尹宣被黑暗女巫困在一个巨大的城堡里,然后她举着宝剑,骑着白马,一路披荆斩棘冲进城堡,与女巫搏斗……
场景变换,尹宣紧紧握着她的手,幽黑的眼睛望着她,是无尽的孤寂和悲凉。
他看着她,他说,“不要松开手……”
巫方园感觉自己手上一痛,不由自主地松了手。
然后,她猛然看清,尹宣脚下,是万丈深渊。
可是……她已经松开了手。
“不要!”她尖叫起来,眼睁睁看着他堕下万丈深渊……
巫方园猛地睁开眼睛,怔愣了半晌,才发觉自己好端端躺在床上,没有尹宣,没有女巫,也没有悬崖。
……冷汗涔涔而下。
冷不丁一只温暖的大手抚上她的额头,巫方园傻傻地侧头,然后发现自己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做噩梦了?”樊元初俯身看她,满眼关切。
“你你你……”巫方园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进来有一会儿了,看到你还在睡,就没有吵你。”樊元初收回手,轻声道。
“哦。”巫方园点点头,然后又觉得不对,“我妈呢?”
“刚刚出门了,说是约了朋友谈事情。”
巫方园满脸黑线,妈妈居然就这样把他放进自己女儿的闺房,然后自己居然心安理得地离家?
“吴阿姨呢?”
“唔,好像出门买菜去了。”
巫方园继续黑线,这个世界真是太和谐了。
“你怎么这么早来?”巫方园嘟了嘟嘴,把怨气发泄到无辜的人头上。
“昨天讲好要一起去买礼物的呀。”樊元初好脾气地解释。
“哦,对。”巫方园嘿嘿地笑了一下,摸了摸脑袋,坐起身。
樊元初转身拉开窗帘,暖暖的阳光从落地窗里洒了进来,房间里立刻亮了起来。
“几点了?”巫方园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懒洋洋地嘟囔。
“八点多了。”樊元初站在阳光里,微笑着回答。
阳光在他的周身绕了一层柔和的光,巫方园呆呆地看着他,然后呆呆地讲,“你真好看呀。”
樊元初闻言,笑了起来,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乱糟糟的短发,“那就嫁给我吧。”
“咦?”巫方园的脑袋又短路了。
见她仰着脑袋,瞪着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脸迷茫地望着自己,樊元初终于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然后俯下身,凑到她身边,贴着她的耳朵,轻轻说,“换身衣服,我带你去修头发。”
巫方园想起自己身上皱巴巴的棉布睡裙和那头鸟窝一样的头发,立刻跳了起来,“啊啊啊,以后不要随便开那样的玩笑!”说着,便捧了衣服,赤着脚,一溜烟儿地跑出了房间。
一阵手忙脚乱,换上衣服刷牙洗脸之后,巫方园往脑袋上扣了一顶帽子,便忙不迭地跑到客厅,却见樊元初正跟买菜回来的吴阿姨相谈甚欢。
……他好像跟谁都能相谈甚欢的样子。
“我们小姐脾气不好,樊先生多担待啊。”吴阿姨一脸慈祥地说。
“园园很可爱。”樊元初微笑。
“那是那是,不是我夸奖自家小姐,我们小姐可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就可爱……”吴阿姨开始涛涛不绝。
樊元初微笑着侧耳倾听。
巫方园抬手抚额,轻咳一声,走了出来,“吴阿姨,今天樊伯伯生日,我和区区去买礼物,中午不回家吃饭,晚上可能也会晚点回来。”
吴阿姨笑眯眯地应了一声,送他们出门。
坐在樊元初的车上,巫方园支着下巴发愣,然后轻轻叹气。
“怎么了?”
“我在检讨。”巫方园看着车外一晃而过的街景,继续叹。
“嗯?”
“我在检讨这二十七年都干了些什么。”巫方园换了一只手,继续撑着下巴,“好像一事无成的样子,还让家里人那么担心。”
“发生什么事了吗?”樊元初侧头看她一眼。
“区区,我想出国读书。”
巫方园的话音刚落,车子便猛地停了下来,把巫方园吓了一跳。后面的车子开始不满的按喇叭,樊元初却是微微皱着眉头,仿佛没有听到似的。
“怎……怎么了?”巫方园惊魂未定地看向他,然后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忙从包里翻出一个什么东西塞到他鼻子下面,“快快,你吸一点。”
樊元初垂下眼帘,一眼便认出那是一个对他而言十分熟悉的东西,扩张剂。
“别发呆了,快吸呀。”巫方园急得红了眼眶,“就是那种扩张支气管的气雾剂。”
原来她以为他哮喘发了,樊元初了然。
“好点没好点没?”巫方园急急地问。
她凑得很近,近到他可以闻到她身上沐浴乳的香味。
“嗯。”他轻应,“我没事。”
“真的没事了吗?”巫方园犹不放心地问,然后又道,“要不我来开车吧。”
樊元初笑了一下,“真的没事了,别担心。”
车后面的喇叭声不绝于耳,樊元初看了一眼后视镜,驱车向前。
“你一直带着那个?”樊元初看了一眼仍被她握在手里的扩张剂。
“啊?嗯。”巫方园愣了一下,点头。
镜片一闪,樊元初微笑,没有再说什么。
这么一番折腾,巫方园暂时忘记感慨她的人生了。
车子停在宝阳大厦的停车场,巫方园跟着樊元初走入宝阳大厦顶楼的一间私人会所。樊元初极自然地牵着巫方园的手走过明亮的大厅,又经过一道走廊,站在一扇推拉式的磨砂玻璃门前。
“不是要弄头发吗?”巫方园奇怪地拉了拉他的手。
“嗯,里面有我认识的一个发型师。”樊元初侧头笑了一下,直接拉开了门。
房间里没有开灯,巫方园的眼睛一时有点不适应,只能紧跟着樊元初走了进去。
“啪”地一下,樊元初伸手按下开关,屋子里便忽然明亮起来,巫方园注意到了靠墙的沙发上躺着一个人。
躺着的人动了动,缓缓坐了起来,黑色的长发直直垂下,只露出一个尖尖的下巴,他低头揉揉眼睛,然后不爽地瞪向门口两个扰人清梦的不速之客。
……雌雄莫辨。
“稀客呀。”看到樊元初后,他站起身来,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他一开口,巫方园才知道,原来他是个男人……
“他叫阮郁,是私人形象设计师。”樊元初低头对巫方园介绍道。
“哦。”巫方园点点头,一回头便吓了一跳,那个难辨雌雄的家伙居然无声无息地靠近了她,鼻子都快碰到她的鼻子了。
“原来你不是同性恋呀。”阮郁摸了摸下巴,转头啧啧有声地对着樊元初道。
樊元初微笑了一下,“麻烦你了。”
阮郁抬手捏起巫方园的下巴左看看右看看,又上下打量一番。巫方园微微皱眉,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随后,阮郁摇摇头,一把揭她的帽子。
“真丑。”看了半晌,他下结论。
巫方园嘴角开始抽搐。
“不过,我一向善于化腐朽为神奇。”勾起唇,他笑。
……竟是媚态横生。
一个媚态横生的男人……巫方园抖了抖眉毛。
走出宝阳大厦的时候,天都黑了。
樊伯伯的生日聚会在觅升酒店,一直走到门口,巫方园才忽然想起来在宝阳大厦耗了一整天,还没有给樊伯伯买生日礼物,忙伸手拉住樊元初。
“礼物已经准备好了,不用担心。”还没有等她开口,樊元初便笑道。
“耶?”巫方园眨眨眼睛,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虽然这个比喻恶心了一点,可是他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樊元初笑了起来,然后微微抬起手臂。
巫方园嘟了嘟嘴巴,伸手挽住他的臂弯,跟着他走入觅升酒店。
在服务生的引导下,樊元初携着巫方园的手走到一处宽敞的开放式大厅。站在门口,巫方园忽然停下了脚步。
……没有人告诉她,会有这么多人。
巨大的水晶吊灯层层叠叠,投射出明亮的光辉,大厅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有端着拖盘的侍者往来其间。
这样的场景对巫方园来说,其实并不陌生,可是……
微微咬唇,她不由自主地扣紧了他的手臂。她起码有三年没有进过这样的地方了,自从那场未完成的婚礼之后,她就极其害怕这样的场合。
“别紧张。”樊元初的声音轻轻在耳边响起。
巫方园侧仰着脑袋看了他一眼,正对上他镜片后温暖的眼睛,心里略略一松,好像被这样一双手拉着,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便会很安全。
樊元初携着巫方园走进大厅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引来众人的目光。
站在明亮的灯光下,站在众人的视线里,巫方园开始害怕,开始无所适从,她低垂着眼帘,亦步亦趋地跟着樊元初,唯恐有人来搭话。
生日礼物是一套木鱼石茶具,樊伯伯显然很喜欢,看来樊元初那个家伙深谙投其所好之道。巫方园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份以她与樊元初的名义一起送上的生日礼物有何不妥,倒是樊伯母,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
脚下八寸高的高跟鞋硌得她的脚有些不舒服,连带着某些不愉快的记忆一起涌上心头,她硬撑了一下,还是找了个位置坐下。想象中被一堆人围着询问关于三年前那场婚礼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巫方园悄悄地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开始暗自嘲笑自己的小题大做。
喝了一点红酒,巫方园抬头的时候,忽然发现樊元初已经不在她身旁了,刚刚放松的神经不知为何忽然又紧绷了起来。
“园园?”身后,一个探询的声音。
巫方园感觉头皮开始发麻,慢吞吞地转过脑袋,她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
“哎呀,真的是你呀!”
“呵呵呵,刚刚远看差点没认出来呢……”
“是呀是呀,听说你出国了?三年没见还是老样子嘛。”
七嘴八舌的声音听到巫方园的耳中只剩下嘈杂。出国?那是家里人的搪塞之词吧,毕竟她一直躲着不肯见人也不是办法。
“诶,听说尹宣也回国了,你们是一起回来的吗?“
来了来了……巫方园咬唇,捏紧了拳头。
“说起来,三年前那场婚礼是怎么回事嘛……”
“对了,上个月我好像看到报纸上有登,你跟尹宣出什么问题了吗?”
巫方园皱眉,感觉脑袋鼓胀得发疼,耳边嗡嗡作响。
远远的,樊元初正执着酒杯,心不在焉地寒暄着,注意到巫方园的处境,他微微皱眉,脚下却未动。
“心疼了?”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樊元初皱眉回头,看到执着酒杯的姬品。
“不去英雄救美?”姬品笑嘻嘻地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有些事情,她必须自己面对。”樊元初低头饮了一口酒,声音淡淡的。
“真是狠心呐。”姬品摇摇头,一副不胜唏嘘的模样。
“她必须靠自己走出来。”
“嗯嗯,很有远见。”姬品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尹宣就像是她心口的一道伤,表面上已经愈合,其实里面已经开始化脓出血,迟早危及生命,只有把那道伤口重新撕开,把脓血挤出来,重新包扎,才可能真正愈合。”
樊元初淡淡瞥了他一眼,“很恶心的比喻。”
“我是医生嘛。”姬品耸耸肩,向着巫方园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不过……你可真的是狠得下心呐。”
巫方园自然是不知道樊元初心里的打算,她只觉得被一堆女人围着快发疯了。俗说话,兔子急了都咬人呢,她巫方园岂能连只兔子都不如?
“你们不是都知道了么。”终于,不耐烦地皱眉,巫方园开口,打断了她们的聒躁。
“诶?”大家都愣住了。
“三年前,我跟尹宣并没有结婚。”巫方园抬头,嘴角勾着一抹笑,眼睛因为怒气而亮闪闪的,分外逼人。
“这样啊……”众人立刻觉得十分无趣。
“呀,陈太,您的钻戒可真漂亮。”有人转移了话题。
被点名的陈太笑了一下,抬手拨了拨鬓发,指间那颗硕大的钻戒在灯光下耀眼夺目。
“假的。”巫方园龇了龇牙,然后抬手掩口,笑得像个淑女。
“巫小姐可别乱讲话。”陈太看了她一眼,眉目间是浓浓的不满。
“陈太,您可别不信,这真是假的。”巫方园继续微笑,眸子亮晶晶的,然后忽然抬手,左手拉住陈太保养得宜的手,右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狠狠在她的钻戒上划了一道。
陈太那颗硕大的钻戒上立刻多了一道细细的划痕。
“你在干什么!”陈太厉声叫了起来。
“您这是苏联钻。”巫方园弯唇,笑得有点恶意,她抬手秀了秀手中捏着的戒指,正是一枚亮闪闪的钻戒。
说着,她慢悠悠地将捏在指尖的钻戒套在手指上,左右晃了晃。
“与真正的钻石相比,苏联钻的硬度较低,所以……您那只钻戒,是假的。”巫方园笑眯眯地道,她手指上的钻戒闪闪夺目,一如她的眼睛。
陈太恼羞成怒,涨红了脸,其他人也颇觉无趣,纷纷走了开去,留下巫方园一个人站在原地,笑得像朵花。
“呀,小牙印可真狠。”姬品击掌轻呼。
樊元初微笑,放下酒杯,正欲上前,却已经有人先行一步,走到了巫方园跟前。
“哦哦,有人捷足先登了。”瞥了已经迈出一步的樊元初一眼,姬品笑得有点幸灾乐祸。
初尝胜利果实的巫方园低头抿了一口红酒,心里有点得意,原来走出来也不是那么困难嘛。
有些事情真正面对了,也没有她想象中那样的不堪和可怕。
“嗨,法式牛奶咖啡。”一个欠扁的声音,一句欠扁的话。
巫方园像炸了毛的猫一样瞪圆了眼睛,转过身,果然看到一张熟悉又欠扁的脸。
想起自己惨遭毒手的秀发,巫方园脑门上青筋乱蹦,把牙齿咬的“咯嘣咯嘣”响。
音乐适时响起,许盘弯唇一笑,伸手作了一个邀舞的动作,巫方园正想一巴掌拍开那只碍眼的大手,他却忽然倾身上前,凑到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大家都在看哦~”
这个男人的眼睛很毒,一眼看出巫方园是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型。
果然,巫方园听了这句,立刻毫不犹豫地将手交给他,双双滑入舞池。
“很漂亮。”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握着她的手,许盘微笑着道。
巫方园白了他一眼,这句“很漂亮”花了她一整天的时间,她被那个叫阮郁的奇怪男人折腾了整整一天呐!
“这个发型很适合你。”趁着转身的动作,他的手轻轻抚过她的短发。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新仇旧恨一起上。
“谢谢。”巫方园眯着眼睛,冲他咧嘴一笑。
对着这张笑脸,号称花花的公子的许盘竟然微微怔忡了一下,然后,他很快尝到了苦果。
俊俏的脸蛋稍稍扭曲了一下,许盘没有低头也知道自己的脚受伤惨重,这女人真狠,直接就用鞋跟踩了上来。
“啊,对不起。”巫方园道歉得毫无诚意。
“没关系。”许盘笑得勉强,还要辛苦维持自己的绅士形象。
跳两步……
“啊,对不起。”
“没关系……”
再跳两步,故技重施。
许盘的脸都青了,这一刻他深刻体会到惹熊惹虎不能惹到恰查某的深刻含意……
“哈哈哈……小牙印……太,太绝了……”姬品笑到肠子打结。
樊元初眼中也是浓浓的笑意。
一曲终了,巫方园意犹未尽的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许盘,“许公子,我们……”
再来一曲?
许盘都快哭了……
樊元初微笑着上前,伸手邀舞,错过第一只舞,怎么能再错过第二次机会呢?
巫方园终于发了慈悲,松开许盘,将手放在樊元初伸出的掌心之中,眉目带笑。
他的掌心,如此温暖。
第一次,心情如此畅快。
原来……没什么大不了。
原来,从来都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可怕。
走出这一步,便是海阔天空。
“很漂亮。”樊元初说。
巫方园愣了一下,一抹微红爬上脸颊。
一样的台词,由不一样的人口中说出来,原来真的不一样的。
“那个家伙……”姬品放下酒杯,笑着拍拍一脸沮丧的许盘。
园园的梦想
生日宴结束之后,樊元初奉命送巫方园回家。车子停在巫方园家门口,她刚要下车,却被他拉住了。
“嗯?怎么了?”巫方园坐回原位,回头看他。
樊元初冲她笑了一下,然后执起她的右手,低头看她的手,她的手很小,刚刚那个钻戒不知道什么已经被取了下来,现在手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然后,他的心情很不错。
他从衣袋中掏出一只锦盒,轻轻放在她的掌心。
“是什么?”巫方园好奇打开,眨眨眼睛,然后呆住。
锦盒里是一枚钻戒,设计得很特别,光彩夺目,漂亮得令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礼物。”他微笑,镜片后的眼眸分外柔和。
“可是今天不是我的生日,而且这个……太贵重了。”巫方园嘿嘿地笑,觉得无功不受禄是至理名言,另外还有句什么……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来着。
樊元初微笑,“假的。”
“咦咦?”巫方园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从他手中抢过戒指,对着车内的光左看看右看看。
“这是锆石。”樊元初就着她的手,指向那颗镶在戒指上的宝石,“看起来很像钻石对不对?”
“对啊对啊。”巫方园连连点头。
樊元初从她手中接过那枚戒指,笑道,“其实如果用十倍放大镜观察它的棱面,从顶面往下看,可以看到底部的棱线有明显的双影。”
“真的吗?”巫方园好奇极了。
“嗯。”樊元初肯地点头。
巫方园看看他,忽然想起来他的职业,他是珠宝鉴定师啊,怎么能够怀疑他的眼睛呢。
“为什么忽然送我这个?”巫方园低头看着他掌心的那枚戒指,觉得它漂亮得令人心动。
“它是十二月的生辰石,象征成功。”樊元初微笑着将戒指套入她的手指。
巫方园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白天的事。
“我在检讨。”
“嗯?”
“我在检讨这二十七年都干了些什么。好像一事无成的样子,还让家里人那么担心。”
巫方园低头看看套在她手指上的锆石戒指,忽然有点感动了,“区区……”
樊元初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伸手将她收入怀中,“园园,不用那么沮丧的。”
巫方园在他怀里蹭了蹭,没有吱声。
“你知道吗,刚刚你踏出那一步,漂亮得像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樊元初的声音柔柔地在头顶响起。
“嗯?”巫方园想抬头看他,他却拥着她没有松手。
“还记得小时候的梦想吗?”他轻问。
巫方园愣了一下,梦想?
她的梦想……是什么呢。
小时候,她的梦想实在五花八门,乱七八糟得可以,她想当老师,想当警察,想当……奥特曼……
默。
樊元初推开她,然后又倾身上前,轻轻一吻印在她的额头,“晚安。”
巫方园傻乎乎地鹦鹉学舌,“晚安。”
樊元初摸了摸她的脑袋,替她开了车门。巫方园下了车,低头看了看戴在手上的戒指,弯下腰对着车窗还想说些什么。
“进去吧,很晚了。”樊元初微笑着道,“我看着你进去。”
巫方园抬手挠了挠脑袋,然后点点头,转身回家。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樊元初的车还停在那里,车灯亮着。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感觉分外心安。
窗帘没有拉上,巫方园躺在床上,透过玻璃窗望着屋外的星空。
屋外,繁星点点。她忍不住开了灯,抬起手,呆呆地望着手指上的戒指,觉得比夜空里的星星更明亮,更璀璨。
这一夜,巫方园睡得特别香甜。
醒来的时候,清晨的阳光柔柔地从玻璃窗里透进来,巫方园下意识地抬手,那枚戒指好端端地她手指上,不是梦。
吴阿姨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来,“小姐,有包裹。”
“嗯?”巫方园坐起身,好奇地接过吴阿姨手里的盒子,“嘿嘿,不会是炸弹吧。”
吴阿姨闻言,一脸黑线,“放心,是樊先生送来的。”
“区区?他人呢?”巫方园探了探脑袋。
“呵呵,他送到门口就走了,说等你电话。”吴阿姨暧昧地看了看巫方园手里的包裹。
巫方园脸不自觉地烧了起来,“咳……我知道了。”
吴阿姨笑了起来,转身走出了房间。
看着门被带上,巫方园才低头去拆包裹,包裹里是一个锦盒,很漂亮的锦盒,让她忍不住怀疑里面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她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戒指,然后打开锦盒。
盒子里是一串奇怪的手链,说是手链,其实……就是几块乱七八糟的贝壳用线穿在一起。
而且大约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那贝壳看起来并不漂亮,尤其是配着这样漂亮的锦盒,那串贝壳手链显得十分寒酸。
巫方园有一刹那的困惑。
盒子里还一张卡片,她放下贝壳手链,去看卡片。
卡片里只有一句话:“这是我此生,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巫方园眨眨眼睛,忽然想起一些往事。
从巫方园家离开,樊元初直接去姬品的诊所复诊。
“嗯,一切正常。”
樊元初点点头,有点心不在焉。
“想什么呢?”姬品凑近了他,故作不满地道,“当着人家的面,还在想谁呢?”
樊元初抬头,淡淡瞥他一眼,“张晓雅的事,搞定了?”
姬品闻言,脸上的表情像便秘一样,说不出的精彩。
“怎么,你找到她了?”樊元初扬了扬眉。
“她给我来电话了,让我别放在心上。”姬品撇了撇嘴。
“这样不好么?”樊元初扶了扶眼镜,笑了起来。
“还说,如果不是你!”姬品“啪”地一下拍案而起,瞪他,在樊元初悠然自得的神情又颓然坐下,“恭喜你了,搞定小牙印。”
樊元初看了一眼放在手边的手机,刚想说什么,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忙接了起来。
“……嗯,那个你拿主意就好。”温柔的表情在电话接通后又恢复了淡淡的样子,然后他微微皱了皱眉,“知道了,嗯,我还有一个重要的电话,就这样。”说完,立刻挂了电话。
姬品叹为观止,“在等小牙印的电话?”
这样的猜测不是没有根据的,据他观察,能够在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调动出温柔表情的,只有小牙印了。
樊元初没有理他。
手机又响了起来,这一次,他先看了来电显示,然后笑了一下,接起电话。
看到那样的笑容,姬品忍不住抖了一下,太太太……太肉麻了。那样肉麻的表情出现在这只笑面虎的脸上……实在是太诡异了。
“区区,那个贝壳……”巫方园的声音在手机那头响起。
“记得那个时候,你说了什么吗?”
手机那头一阵沉默。
“不记得也没关系。”樊元初垂下眼帘,声音忽然变得很轻。
“我……”
“嗯?”
手机那头又沉默了下来,久久没有等到巫方园开口,樊元初轻笑了一下,先开了口,“我记得园园说过,她想当一个珠宝设计师。”
巫方园还是没有出声。
“可是毕竟过了这么久,如果你的想法已经改变了……也没有关系。”樊元初说完,挂了手机。
将手机塞回衣袋里,樊元初沉默了一下。
“怎么了?”姬品有点担心地看着他,但是在樊元初抬起眼睛的时候,他立刻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他大概脑袋透逗了才会担心那只笑面虎。
“喂,其实你为什么对小牙印那么执着。”姬品抓了抓头发,好奇地问。
樊元初笑了一下,就在姬品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忽然开口了。
“因为,我说了要以身相许的。”
看着某个人微笑的样子,姬品石化了。
“看你笑得一脸春意岸然,得手了?”姬品斜眼看他。
樊元初笑了一下,也不辩驳,站起身打算离开。
经过走廊的时候,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女孩忽然蹦了出来,横冲直撞地冲了过来,一头撞到樊元初身上。
“别跑……”漂亮的护士小姐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怎么了?”姬品奇怪地问。
“她……她直接从门口闯了进来……”
樊元初低看了看那个躲在自己身后对着护士小姐做鬼脸的小女孩,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的爸爸妈妈呢,迷路了吗?”姬品做出一脸和蔼可亲的表情,蹲下身问。
“你才迷路了!我找人!”小女孩鼓起了腮帮子,一脸不满地道。
“哦?你找谁?”樊元初忽然开口,问。
“小嘉,我找小嘉!”小女孩仰着脑袋看他。
“小嘉?”姬品愣了一下,然后微微皱眉。
樊元初回头看了姬品一眼,姬品摇了摇头。
“你找他有事吗?”樊元初弯下腰,温和地看着她。
“我答应把这个送给他的。”小女孩举了举手里的一卷东西。
“我帮你给他好不好?”樊元初微笑,“这里是医院嘛,不可以随便进去的。”
大概樊元初真的看起来很诚实可靠的样子,小女孩打量了他一番,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他,“好吧,你帮我给小嘉,就说是陆小米给他的,嗯……告诉他我拿了第一名,让他快点好起来。”
“好。”樊元初点头微笑。
那个叫陆小米的小女孩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护士小姐离开了。
樊元初低头打开那一卷纸,是一张奖状,学校动作会4×100米接力赛第一名。
“小嘉怎么了?”樊元初问。
“先天性心脏病,上个星期就过世了。”
“哦。”樊元初点头。
姬品侧头看他。
“那个时候,园园比她还要小。”樊元初忽然开口。
姬品愣了一下。
“我跟自己讲,如果能活着长大,就要娶她。”樊元初转头看向姬品,笑着道。
姬品轻咳了一下,“这个奖状你打算怎么办。”
“你收着吧,也许……以后她会回来拿的。”樊元初将奖状放在姬品手里,挥了挥手,走了。
姬品看着樊元初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奖状,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你有梦想吗?
樊元初的梦想,就是娶巫方园。
也许你会觉得这样的梦想有点可笑。
十岁以前,他的生命脆弱得就像在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不能沾到花粉,不能喝牛奶,不能剧烈运动,不能有毛绒玩具,不能有强烈的感情波动……太多太多的不能让他的童年一片惨淡,他是被养在玻璃樽里的孩子,稍稍一点的刺激都可能让他脆弱的生命瞬间消逝。
……直到那个蛮横地闯进他生活的小女孩出现。
于是,她成了他唯一的色彩。
那一年幼儿园组织亲子游,由家长带孩子去海边亲近大自然,可是他不行,他不能去。
因为他又病了。
他想他会永远记得那一日,她兴冲冲地到医院来看他,悄悄递给他一串五彩的贝壳。
“这是什么?”
“手链呀,漂亮吧!”她说,眼睛亮晶晶的,“我在海边捡了很久,挑了最漂亮的贝壳给你做的手链!”
她说,“你不要难过嘛,你闻闻,有海的味道吧。”
他便真的闻了闻,其实什么也闻不到,可是他很开心。
“我想好了,等我长大了,我不当老师,不当警察,也不当奥特曼了,我要像妈妈一样做珠宝设计师,给你做最漂亮的手链,让你闻到海的味道,天空的味道,花朵的味道,各种各样的味道!”
她说,她要为了他当珠宝设计师。
如果说,她的理想是当珠宝设计师。
那么从那一刻起,他的理想就是……娶她。
将车子开出停车场,樊元初微笑。
“记得那个时候,你说了什么吗?”
“不记得也没关系。”
“我记得园园说过,她想当一个珠宝设计师。”
“可是毕竟过了这么久,如果你的想法已经改变了……也没有关系。”樊元初的声音经过手机的传递显得格外的温和。
巫方园趴在床上,对着枕头上那一串老旧的贝壳手链出了神。
他……一直记着吗?
“我想好了,等我长大了,我不当老师,不当警察,也不当奥特曼了,我要像妈妈一样做珠宝设计师,给你做最漂亮的手链,让你闻到海的味道,天空的味道,花朵的味道,各种各样的味道……”闭着眼睛,巫方园缓缓地,轻轻地说。
那些童年的,记忆深处的,带着几分稚气的豪言壮语,竟是那么清晰地涌到嘴边,那么顺畅的……再一次讲了出来。
那些……她原本以为……她已经忘了的话。
坐起身,她将那串贝壳手链小心翼翼地放回锦盒里,连同那张卡片。
第二天,风图集团的老总薛子凯收到一封辞职信,申请人正是财务部的巫方园。
巫方园这个人,缺点一堆,优点不多,只两个,一是下决定雷厉风行,决不拖泥带水;二是做了决定的事情便会全力去做,不撞南墙决不回头。
……这是优点么?
苏小小为此特别评论过,当年巫方园倒追尹宣便是这两大性格的最好体现。说了喜欢,便要追,不管别人的眼光,纵然伤痕累累,也满不在乎,直到撞上南墙才算清醒了些。
“啊啊?辞职?!”罗敏第一个大呼小叫起来。
“园子,你真的辞职啊……不要吧,以后谁陪我吃饭聊天啊……”王美佳泪眼汪汪。
巫方园嘴角抽搐起来,原来她的功能只剩下吃饭跟聊天了。
“哼,人家是有钱人,哪用像我们这样命苦,天天朝九晚五,劳碌命。”李晓丽打量了一下新涂好的指甲,不咸不淡地道。
“李晓丽!”王美佳气得眉毛都竖了起来。
邱玉也依依不舍地来拉巫方园讲话。
巫方园忽然觉得,对这里还是有点依依不舍的,人果然是感情动物。
走出风图集团的时候,她下意识看了看那个偏僻的角落,依稀仿佛,那个熟悉的身影还站在那里,靠在墙上,戴着棒球帽和大墨镜,怀里抱着某只没良心的猫。
再眨眨眼睛,那里果然什么都没有。
巫方园有点自嘲地笑了笑,转身大步离开。
“所以你就这样辞职了?”苏小小吃了一块水果,一点惊讶的意思都没有。
“是啊。”巫方园点点头,盘腿坐在苏小小家的沙发上,悠然自得。
“学珠宝设计?”
“嗯。”巫方园美滋滋地点头,一脸清爽地笑,“我最近一直在网上查资料,要重新开始我的学习生涯了!”
“决定选什么学校了?”
“嘿嘿嘿,所以说我的运气好嘛。”巫方园笑得一脸神秘兮兮,“你知道TWO吗?”
“不是新进的珠宝品牌吗?”苏小小晃了晃手上的镯子,“珠宝界新贵呀,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就崭露头角了。”
“对呀对呀。”巫方园点头,“我在杂志上看到TWO的王牌设计师Yuan要收徒。”
拿水果叉的手顿了顿,苏小小终于抬头看她,“你说那个神秘的东方设计师?”
“嗯嗯。”巫方园眼睛闪闪发亮,“你不知道,他简直是我的偶像,他设计出来的东西都像是有灵魂一样!”
“听说那个人脾气又臭又硬,很难搞的。”苏小小懒洋洋地靠在沙发垫上,“就算这样,排着队想跟他的还是多得吓人,你连基本功都没,靠什么挤进去?”
巫方园皱了皱鼻子,支着下巴不吭气了。
说是这样说,到了面试的时候,巫方园还是巴巴地跑了去。
TWO的设计部虽然设在市中心,但却又神奇地远离了城市的喧嚣,一楼大厅里有许多人在填表格,巫方园庆幸自己早有准备,捏着填好的表格,她沿着露天的大理石阶梯摸上二楼,在会议室前停下了脚步,有点紧张地吞了吞唾沫,抬手敲门。
“进来。”
巫方园推门进去,五个面试官严阵以待,然后……巫方园见到了一张熟面孔。
叶甜!
她坐在最左侧,俨然就是面试官之一,巫方园忽然感觉到了一点时不予我的悲壮。
“巫小姐,请问你有从事珠宝设计方面的经验吗?”叶甜笑了笑,问。
巫方园忙回过神,想了想,摇头。
“那么你学的什么是什么专业呢?”换了一个人问她。
“会计。”
几个面试官面面相觑。
“那么,你有没有获得什么特殊的奖项?”另一个人犹不死心的问。
“……演讲竞赛算不算?”
“……小姐,我们招聘的,是专业的设计师助理。”
沉默。
“那么,你为什么要来应聘这个工作呢?”坐在正当中的那个一直垂着脑袋的年轻男人忽然开口。
巫方园愣了一下,觉得他有点面熟,虽然……他戴着墨镜。
“为什么要来应聘这个工作?”见她发怔,那个男人又问了一遍。
“因为……”巫方园低头,“我答应过一个人,要给他做世界上最漂亮的手链,让他可以闻到海的味道,天空的味道,花朵的味道……各种各样的味道……”
“为什么呢?”
“他……身体不太好。”
“哦。”那个男人点点头。
“你有作品吗?”叶甜忽然开口。
“诶?”巫方园抬头。
“招聘资料上有写,没有作品就没有资格参加竞聘。”叶甜看着她,道。
巫方园忘了这茬,呆愣在原地。
“没有作品吗?”叶甜微笑。
巫方园只感觉一股热血冲到头顶,然后低头,从包里翻出一个锦盒,豪气干云地说,“有!”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巫方园打开那个看起来华贵无比的锦盒,露出里头那一串陈旧的贝壳手链。
……然后众人再次沉默。
走出TWO的时候,巫方园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理想和现实还是有差距的。
离开的理由
迎面的风带着丝丝暖意,巫方园有点无精打采地沿着人行道慢慢走,低头看了看手指间亮闪闪的戒指,她鼓了鼓腮帮子,有点泄气。
……面试肯定是失败了吧。
正走着,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高跟鞋急促地踩着地面的“蹬蹬”声,然后巫方园感觉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臂。
回头一看,站在她身后的女人,正是刚刚在TWO里当面试官的叶甜。
现在是怎样?又玩冤家路窄和狭路相逢?
“放手。”巫方园皱了皱眉,甩开她。
叶甜收回手,挑了挑修得很精致的眉毛,第一句话竟然是,“你不知道尹宣在找你?”
“哈?”巫方园觉得这场面有点滑稽,“请问你以什么立场来问我这个问题?”
叶甜皱了皱眉,“当年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我没有必要跟你交代这些。”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巫方园觉得有种莫名的愤怒,她到底为什么要当街被这个女人盘问这些。
“是啊,像你这样被宠坏的大小姐,的确没有必要向任何人交代什么。”叶甜嗤笑,“我倒是好奇,好好的风图不待着,你为什么会心血来潮跑来TWO面试?”
“我来TWO面试的理由刚才在里面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现在你不是面试官,我也不是应聘者,没有必要跟你讲得这么详细吧。”巫方园怒极反笑。
“你认识阮郁?”叶甜看着她,忽然道。
阮郁?巫方园觉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啊!是他……”巫方园猛地想起来樊元初介绍给她的那个雌雄莫辨的私人形象设计师。
原来刚刚面试会上那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是他啊,难怪会觉得面熟。
“果然。”见巫方园承认了认识阮郁,叶甜的笑里带了轻蔑的味道,“看来你对进TWO很有把握呢。”
“喂!你什么意思!”巫方园被她话里的潜台词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叶甜淡淡瞥了她一眼,“不要以为认识阮郁就可以跳进TWO的大门,你知道这次是Yuan要收徒吧,你觉得他会看中你那串破贝壳?”
闻言,巫方园差点被她气得七窍生烟,只得磨着牙忿忿地瞪着她转身折回来时的方向,高姿态地走进TWO的大门。
什么?!
破贝壳?!
巫方园牙齿咬得“咯嘣”响,气得直发抖。
这个时候,在阮郁的私人办公室里,他正惬意地坐在办公桌后面,用座机熟练地按下一串号码,“嘿,Yuan,你猜我在面试会上看到谁了?”
“谁?”
“等一下啊。”阮郁拿起手机,按下录音播放键,然后将手机靠近听筒,手机里传出清晰的对话声……
“为什么要来应聘这个工作?”
“因为……我答应过一个人,要给他做世界上最漂亮的手链,让他可以闻到海的味道,天空的味道,花朵的味道……各种各样的味道……”
“为什么呢?”
“他……身体不太好。”
“哦。”
“你有作品吗?”
“诶?”
“招聘资料上有写,没有作品就没有资格参加竞聘。”
“没有作品吗?”
“……有!”
“啪”地一声,录音终止了。
阮郁将听筒放回耳边,听筒那头一阵沉默,久久得不到回应,阮郁笑道,“你知道她的作品是什么吗?”
话还没说完,他的办公室门便被人踢开了。
“还给我!”巫方园双手叉腰,怒气腾腾地杀了进来。
“小姐,你不能进去!”秘书小姐委屈极了,忙转身向阮郁解释,“阮先生,我拦不住她……”
“没关系,你去做事吧。”阮郁挥了挥手,扭头看向巫方园,“你怎么又回来了?面试结束了呀。”
“把我的作品还给我!”没有了秘书小姐的阻拦,巫方园直接冲到阮郁的面前。
“按规定,必须等应聘结果出来之后。”
“你也在笑话我么?笑我不自量力把那串贝壳当作品来竞聘?”巫方园瞪圆了眼睛。
“为什么这么说?”阮郁不解地问。
“我要设诉贵公司的面试官叶甜小姐,她污辱我的作品!”巫方园气势汹汹地道,“那串贝壳也许在你们眼里看起来很可笑,可是有人告诉我,那是他此生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它有它的价值,如果在不懂得欣赏那份心意的人手里,那才是糟蹋了它的珍贵!”
“嗯,我会跟叶甜小姐沟通的,请你回去等消息,好吗?”阮郁一点也没有被巫方园的杀气吓到,依旧淡定地道。
巫方园眨眨眼睛,摸摸鼻子,只感觉一顿拳头都打进棉花里了,有力气也没处使,只得又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阮郁看着门被关上,然后低低地笑了起来,“喂,听到没有?”
“嗯。”电话里,有人轻应。
“怎么谢我。”阮郁顺杆爬。
“年终奖乘以二。”
“哈哈,成交。”阮郁爱财,已经不是秘密了。
从面试会上灰溜溜地回来之后,巫方园着实颓了好一阵,直到第二天,她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你好,巫小姐吗?”甜美的声音在电话彼端响起。
“对,你是……”
“TWO总机,请你明天开始上班。”
“咦……呀!”巫方园从惊疑到惊呼,随即忙不迭地点头,也不管人家是否能看到,“嗯,我知道了,谢谢,我一定会准时报到!”
挂了电话,巫方园坐在沙发上开始傻笑,笑着笑着,忙又转身拨苏小小的电话去报喜。
“喂喂,小小,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你要结婚了?”苏小小懒洋洋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巫方园一头黑线,苏小小那个家伙最擅长的果然就是泼冷水了。她撇撇唇,然后又甩甩脑袋,继续兴高采烈地道,“我明天开始要去TWO上班啦!”
电话那头,苏小小沉默了一下,“他们公司缺人缺成那样了?”
巫方园磨了磨牙,再次选择性无视她的话,“出来庆祝吧!”
“不行,我答应老公今天陪他去看电影。”斩钉截铁的拒绝。
“有异性没人性,你知道吗,我在TWO看到叶甜了!”
“什么?那个罗圈腿?”苏小小的声音微微提高了一些,果然异性相吸,同性是相斥的,尤其是美女,更是一山不容二虎,想当年的校花之战是多么的惨烈呀。
“嗯!我还跟她在TWO大门口吵一了架。”
“支持你去TWO上班,气死叶甜。”苏小小下达了最高指令,然后悠哉地挂了电话。
巫方园嘴角微微抽了一下,觉得这话听着耳熟……那个时候在宿舍外面看到尹的时候,她好像也是这么说的,“拿下他,气死叶甜”……
不行不行,不能想,巫方园甩甩脑袋,转而又拨通了张晓雅的手机,结果手机居然关机,她只得试着拨通了她的宅电。
“哪位?”张晓雅的声音慢吞吞地响起。
“我啊!你手机怎么关机了?”
“手机辐射对宝宝不好。”
“哦,晓雅,我明天开始要去TWO上班了,出来陪我庆祝一下嘛。”
“不行,医生说前几个月要好好保胎。”
“……”
巫方园坐在沙发上,嘴角直抽搐,一个要陪老公,一个要养宝宝,感情只有她最闲得慌呀。
摸了摸手机,巫方园发了一会呆,终于狠狠心,发了一条短信给樊元初,内容如下:“区区,我明天要去TWO上班了。”
只一会儿,手机就响了。
“出来庆祝吗?”樊元初的声音在手机那头响起。
巫方园欢呼,“啊,果然还是区区最好!”
终于有人陪她庆祝了……
樊元初低低的笑声通过电话线传到巫方园耳中,带着某种酥酥麻麻的味道,如沐春风。
“去海洋茶座吧,二楼有餐厅,吃过午饭去看电影好不好?”巫方园对死党的怨念彻底迸发了出来。
不就是看电影嘛!有什么了不起,她也有人陪!
不就是生宝宝嘛!有什么了不起,她也……
呃,不对。摇头制止了不该有的念头,巫方园收了线,站起身,喜滋滋跑回房间换了衣裳,拎包出门。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巫方园现在就是满面春风,身轻如燕。
结果路上大塞车,赶到海洋茶座时,已经比约定的时间晚了近半个小时。
巫方园急匆匆跑上二楼餐厅,四下环顾一番,然后目光落在靠近窗户的位置,樊元初正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样子。
感觉到巫方园的视线,他侧过头,然后笑了起来,“园园。”
巫方园忙跑了过去,点头哈腰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啊,路上塞车了。”
“没有关系,我也刚到。”视线从她的手上滑过,她的手指上,那枚戒指亮闪闪的,让他的心情莫名的愉快起来。
他扶了扶眼睛,微笑。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已经等了很久呢。”巫方园感觉松了一口气,然后心安理得地坐下,“没有点东西吃么?”
“我不饿,等你过来一起吃。”
巫方园点点头,“跑得我渴死了。”说着,看到他面前摆着一杯没喝过的红茶,毫不客气地伸手捞起那只杯子,仰头一饮而尽。樊元初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看着她把那杯已经凉透的茶喝了个底朝天。
冰凉的茶水从喉头滑到胃里,带起一阵凉意,巫方园愣了一下,然后皱了皱眉。
“园园……”
“你是傻瓜吗?等了很久就直接讲好了,什么都不说,我又不是你肚子的蛔虫。”巫方园竖了竖眉毛,凶巴巴地瞪他,“你不知道你已经瘦得风一吹就会跑了吗?干什么摆出一副小媳妇的样子!自己身体不好还三餐不及时!”
巫方园说得慷慨激昂,骂得酣畅淋漓,全然忘记了自己才是那个理亏和迟到的人。
樊元初好脾气地听她训话。
“那个……可以上菜了么?”一旁的服务生怯怯的开口询问。
樊元初微笑着点点头。
巫方园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恶行恶状,抬手轻咳了一下,微微红了脸。
“我很开心。”他轻轻说。
巫方园愣了一下,抬头看他,“为什么?”
樊元初没有回答,只是微笑,他的笑总是暖暖的,仿佛让看的人连心都暖了起来。
巫方园觉得樊元初有些奇怪,平时他固然是逢人三分笑的好脾气,可是今天……他看起来似乎有点不太一样。
至于哪里不一样嘛……巫方园研究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比平时更温柔?比平时……更爱笑?都不对,他平时也很温柔,平时也很爱笑啊。
于是,巫方园纠结了。
吃过饭,他果然陪她去看了电影,电影票是一早准备好的。
坐在电影院里的时候,巫方园有点恍惚,依稀觉得这行程透着诡异,像是……在约会?
注意到身旁传来奇怪的声音,巫方园和樊元初好奇地看过去,却见一对小情侣正旁若无人地吻得如胶似漆……巫方园嘴角抽搐了一下,用眼角偷偷觑了樊元初一眼,忙正襟危坐。
樊元初收回视线,唇角挂了笑意。
那厢战况激烈,这边巫方园如坐针毡,直到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覆上她的手背,巫方园再也坐不住了,如弹簧一样跳了起来,“那……那个……我……”
“要吃爆米花吗?”樊元初笑眯眯地从手边的纸袋里掏出一袋爆米花。
“哦……”巫方园悻悻地坐下,乖乖地抓了一把爆米花塞进嘴巴里。
“可乐。”他将插了吸管的可乐递到她唇边。
巫方园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吃出点滋味来,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开始安然欣赏电影。
一边抓着爆米花往嘴里塞,偶尔就着樊元初的手喝可乐,一边欣赏电影,巫方园渐渐有点融入剧情的感觉了。
“你看人家!”一旁,那个小女生指着樊元初不满地娇嗔,“你看人家多会疼女朋友,你就知道占我便宜!”
“好啦好啦,乖……”
“哼哼……”
樊元初浅笑,回头看了巫方园一眼,却见她直愣愣地瞅着在大屏幕,居然在流眼泪。
大屏幕上正在上演一出生离死别。
……最后的场景是一望无际的沙漠,狂风掠过沙地,一个穿着斗篷的清瘦男子站在漫天的黄沙中微笑,屏幕上出现仓央嘉措的诗:
“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不弃。
来我的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
寂静,欢喜。”
滚动的字幕似乎被那漫天的黄沙一点一点吞噬,然后……电影院里的灯亮了,观众退场。
巫方园抹抹眼泪,吸吸鼻涕,扭头看向樊元初,下结论,“那个男主角是个傻瓜。”
看她挂了满脸的泪,樊元初失笑,有点心疼地抬手替她将那些泪痕抹去,“那你还哭?”
撇撇嘴角,巫方园站起身,“没见过那么傻的嘛。”
走出电影院的时候,天色还早,沿着街道走了一阵,巫方园后知后觉地停下脚步,“对了,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樊元初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笑,“嗯,休息。”
巫方园点点头,扭头继续走,一边走一边问,“那你累不累?”
“我很开心。”柔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一句答非所问的话。
“嗯?”巫方园回头,只觉唇上微微一软,电光火石之间,她的唇扫上他的唇瓣。
双双愣住。
察觉到巫方园想要退后的念头,樊元初伸出手臂,将她圈在怀里。他低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眼睛看着她的眼睛。
“想知道……我为什么开心吗?”他弯着唇,轻声道,吐出的气息扫在她的唇上,熏红了她的脸颊。
“为……为什么……”巫方园迷迷糊糊地顺着他的问题鹦鹉学舌。
“因为……”樊元初唇边的笑意愈发的明朗。
“嗯?”巫方园好奇地瞪圆了眼睛,想起这个中午在餐馆的时候就问过他,他却一直没有回答的问题。事实上,她终于想到今天的区区为什么看起来和平时不一样了。
是因为开心,他看起来真的很开心,眼角眉梢的笑意不参一点儿假。
所以说一根筋的动物永远是一根筋的动物,樊元初轻飘飘一个问题就让她忘记了此刻的暧昧气氛,开始纠结眼前这个圈住自己的人为何看起来如此这般开心的问题。
巫方园注意不到的暧昧看在别人眼中,却成了刺心的剑,穿肠的毒。
街对面的一辆蓝色宾利骤然停下,欧文皱眉回头,看向突然按住方向盘的尹宣,“你在干什么?这样很危险你知不知道?”他的声音在看到尹宣的表情后消失无踪。
因为尹宣根本没有在看他,他正侧头看着车窗外,面色冷凝得可怕。
欧文摇下车窗,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对面的大街,在一家婚纱摄影店门口,有一对相拥着的恋人,戴着眼镜的男子温文尔雅,他怀中的短发女子娇憨可爱,倒把摄影店玻璃橱窗里的那巨幅婚纱照片比得逊色不少。
本该是极其悦目的场景,欧文在看清那个女子的模样后却叹了一口气。
“她把头发剪了。”尹宣说。
说这话的时候,他没有看欧文,不像是在跟别人在讲话,倒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欧文有些担心地看向尹宣,按了按他的肩。
“为什么不是眼睛瞎了呢。”他说,眼里幽黑一片。
如果眼睛瞎了,他干脆什么都看不到了,什么都看不到的话……心也不会这样痛吧。
也不会……这样害怕……
看着那个短发的侧影,他觉得她突然离他好远,远得明明近在眼前,却再也无法触及。
怎么可以……
他曾亲手替她套上无名指的指环,她分明是他的新娘啊。
怎么可以这样……
略带颤抖的手推开车门,欧文还来不及阻止,他已经下了车。
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尹宣的视线始终胶着在街对面那一个短发的女子身上,她在笑。看着那样的笑,他感觉自己的心在往下坠,一直往下坠,直坠入那无边的悬崖,几乎跌得粉身碎骨。
似乎是感觉到身后悲伤的注视,巫方园下意识地侧了侧头,然后僵了一下。
是尹宣。
隔着一条街,他正看着她。
巫方园的眉头皱得死紧,他是疯了吗,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的引人注目。
“怎么了?”樊元初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站在街对面的尹宣,然后眉头不自觉地微皱了一下。
拉紧了樊元初的手,巫方园下意识不想面对他,转身就要跑。
“园园,等一下!”见她要离开,尹宣忙急急地穿过马路。
巫方园回头,看着那个穿过马路,快步跑向自己的男子,那神色……竟是带着几分仓皇。
她的脚像是被灌了铅似的,竟是再也迈不开步子。
蓦然,一辆轿车横冲了过来。
巫方园惊恐地瞪大眼睛,失声尖叫,“小心!”
尹宣看向巫方园停下了脚步,面色带了几分释然,忙加快了脚步走向她。
她在等他,她留在了原地,她愿意等他。
是的,他有太多的话要告诉她,他还欠她许多的解释。
“尹宣,不要……”巫方园尖叫出声。
她在说什么?
她在说什么?
尹宣看着她的唇形,有点吃力地想分辨出她在说什么。
“砰!”
刺耳的刹车声。
尹宣被高高地抛起,重重地摔落。
松开了樊元初的手,巫方园的表情成了空白。
为什么……
明明她有叫他小心,明明司机有按喇叭……
为什么……他没有躲开?
“园园,园园。”樊元初轻轻推了推她。
仿佛触到了木偶娃娃的开关,巫方园猛地动了起来,她冲过马路,冲到尹宣身边。
“尹……尹宣……”她伸手推他,触到一手的红。
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由远及近,记者闻风而动,欧文拉起巫方园,让救护人员把尹宣抬上救护车。
“尹宣,尹宣……”巫方园忙拉住欧文,“尹宣他……”
“去医院再说吧。”
巫方园点点,跟着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的笛声渐渐远去,樊元初始终站在那一家婚纱店门口,他的掌心还残留着那双手的温度。
为什么开心吗?
因为……你一步一步靠近我,走向我,我几乎以为自己可以触碰到你的心了。
放不开的手
病房外的长廊里,巫方园不敢置信地后退一步,“你说,他听不见了?”
欧文默默点头。
“为什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年前。”
三年前?巫方园瞪着他,要不要这么狗血,要不要这么巧合。
“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跟我说。”巫方园捏着拳头,声音微微发颤,“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我们要结婚了啊,既然是夫妻,有什么是不能一起面对的?”
“有些话,也许他永远对你开不了口。”欧文默默地拿出一根烟,因为是在医院,所以并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指间,仿佛这样可以稍稍平定一下他的心情,“在他眼里,你的世界永远都是单纯美好,容不得半点污垢。”
“他开不了口?”巫方园咬牙,“那你来告诉我啊,你来告诉我,有什么样的理由,不用说他耳朵听不见所以就不要我了,这样的理由我无法接受。”
“三年前,你结婚的那天,下了一场大雨,你记得吧。”欧文的声音有些遥远。
是,她记得,她当然记得。
那一天,她穿着婚纱满大街找她的新郎。
“前一天夜里也下了雨,我早上开门的时候,他就坐在我家门口,满身都是泥浆。你也知道,他是多么骄傲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狼狈的样子。”欧文将香烟夹在指尖轻嗅,“我喊他,他没反应,直到我推他,他才抬头看我。你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吗?”
巫方园抿抿唇,没有吱声。
“他说,他的报应来了。”
巫方园愣住。
“也许你不相信,可事实的确如此,而且查不出任何病因,从医学角度来讲,他的耳朵……是健康的。”没有点燃的烟叼在口中,欧文皱着眉,“他说……是诅咒。”
“为什么……”
“有些话,我没有立场说。”
巫方园没有再问。
尹宣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寂静,寂静,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小宣,小宣,一起死吧……”骤然,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低唱。
“小宣,小宣,一起死吧……”那个瘦骨嶙峋却依然貌美的女人坐在高高的楼顶上,双腿轻晃着,笑嘻嘻地唱。
她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六七岁的模样,满是惊恐的眼睛里含着泪珠。
“小宣,小宣,一起死吧……”
梦里,他冷眼旁观着那个小小的男孩被困在那个已经然疯癫的女人怀里。
那是……他的母亲。
那个一心嫁入豪门的歌女,那个一心期盼着母凭子贵的女人,她笑嘻嘻地站起身,笑嘻嘻地唱,“为什么你不是他的儿子,为什么……”
然后……脚下,悬空万丈。
没有人来救他,没有人来拉他……他推开那个已然疯癫的女人,小小的手攀紧栏杆,然后冷眼望着那个生下她的女人从高楼上坠下。
……血肉模糊。
他没有死。
……依稀仿佛回到那个孤儿院。
孩子们围成一个圆,唱着歌玩游戏,只一个小男孩孤单单坐在院子的老树下。
“一起玩吗?”一个胖嘟嘟的小女孩走到他面前,问他。
他没有看她,依然低着头,用枯枝在地上画圈圈,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要理他,他是傻子,不会讲话的。”几个孩子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道。
他们牵着手走远……
他们唱歌游戏……
他们一个一个找到新的爸爸妈妈,找到新的家……
可是那都是他们的,与他无关。
是的,与他无关。
“那么漂亮的孩子,可惜不会讲话。”这样说的时候,那些大人的眼神是饱含着同情和怜悯的。
……
“尹宣,我喜欢你。”曾经,有个傻呼呼的女孩这样告诉他。
嗤之以鼻,他最不缺的,就是旁人惊艳的眼神,他最不缺的,就是喜欢。
“尹宣尹宣,你弹的真好听。”
“尹宣尹宣,你为什么都不理我呢?”
“尹宣,尹宣……”
那样聒噪的声音,却又那样温暖。
……
冷不丁,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周围恢复了死一般的静寂,只有那个女人的声音在耳边轻轻的吟唱,“小宣,小宣,一起死吧……”
……尹宣微微皱了皱眉,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
黑暗,寂静。
看不见,听不到……
所有的感知都变成虚无……
恐惧一瞬间如潮水般涌来,恍惚间,他又回到了那栋高楼之上,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怀抱。
脚下是悬空万丈的险境。
他下意识地伸手……谁来救他,谁来救他……
“他醒了!”感觉到床微微一动,趴在一旁的巫方园猛地抬头,惊喜地道。
尹宣皱着眉,额前满是冷汗,口中不知喃喃低语些什么。
巫方园忙凑近了去听。
“救……救我……”他双目紧闭,面色惊惶而痛苦。
巫方园忙握住他的手,“没事,没事了。”
黑暗里,六岁的尹宣握住了一双温柔的手,寂静中,那只手牵着他一步一步走出黑暗……
他真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大亮。
所有的意识一瞬间回笼,他吃力地转头,床边一个人都没有。
幽黑的眼睛染了失望,他又缓缓合上眼睛,长长的眼睫轻颤着,脑海里全是那一双相拥的身影。
巫方园洗了脸推门走进病房,倚在门边,看着那张被笼在阳光中的苍白脸颊失了神。
欧文告诉她,他听不见了。
一个以创造美好声音为工作的人,失去了他的听觉。
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巫方园走到病床边坐下,拿毛巾仔细抹去他额上的汗珠。昏迷中,他似乎一直在做着什么可怕的梦,极不安稳的样子。
手刚触到他的额前,就被紧紧抓住了。
巫方园愣了一下,对上一双略显疲惫的眼睛,“你醒了?”
“园园……”他张了张口,感觉到嗓子十分干涩,但他一时也不顾得不这些,“你听我解释。”他的声音粗哑得可怕,可是他自己显然听不到,只一径看着她,略带着急迫。
巫方园皱眉,“你刚醒,休息一下。”
说话的时候,她是看着他的眼睛说的,语速刻意放慢。
“那天晚上我被记者围追的时候碰伤了,是叶甜帮我打发的记者,结果掉进河里……”
他抓着她的手,急急地说。
巫方园想哭又想笑,这个永远分不清主次的人,她更介意的分明是当年他离开的理由,他却拉着她解释他跟叶甜的清白。
叹了一口气,巫方园安抚他,“我知道了,你休息一下。”
尹宣似乎安了心,再次沉沉睡去。
只是手,却一直不肯松开。
巫方园坐在床边,看着那只紧紧揪着自己的手发呆,他握得那样紧,拉都拉不开。
手机开始响,在空寂的病房里显得十分刺耳,巫方园生怕吵醒尹宣,忙用空着的手拿出手机,顿了顿才记起他根本听不见,不由得黯然。
“园园,昨天怎么没有回家?”接起电话,是哥哥。
“唔,我留在小小那里睡了。”巫方园下意识地扯谎。
这厢电话刚挂,顿了一顿,又响了起来。
“园园,你昨天去哪里鬼混了?你家凯子打电话来我家查勤了。”苏小小的声音。
巫方园冷汗,“……你没拆我台吧。”
“暂时还没,如果你告诉我实话。”
“……”
“嗯?”
“我在医院。”
“发生什么事了?”
“尹宣……出车祸了。”
苏小小沉默了半晌,“你立刻给我滚回来。”
好可怕……天蝎女发飙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回头再跟你解释。”巫方园乱没骨气地放软了声音哀求。
一连两天,巫方园都留在医院照顾尹宣。她从来没有见过那样脆弱的尹宣,睡觉一定要拉着她的手,否则便是整夜的噩梦连连。
买了粥,巫方园推门走进房间,便见尹宣已经坐了起来,正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走到他身边,才看到他手里拿着一只手机,巫方园伸手夺过。
尹宣似乎被吓了一跳,抬头看到是巫方园,紧绷的情绪似乎一下子放松了。巫方园没有看他,径自将手机放在一旁的桌上。
看到这只手机,巫方园响起了生日的时候,那一句“生日快乐”,还有那一束黄色郁金香。
听说,黄色郁金香的花语是绝望的爱。
那一天,他是以怎么样的心情拨出了她的号码,明明什么也听不到……
……所以才很快挂断吧。
“刚刚有点精神就坐起来,医生不是讲要好好休息嘛。”感觉到他的眼神一直在她身上流连,巫方园回头瞪他,很凶的样子。
尹宣愣了一下,自觉地想要乖乖躺下。
“算了,既然坐起来了,就吃点东西吧。”巫方园顺手拿了一个枕头垫在他背后,让他坐得舒服一点,然后转身从保温瓶里盛了一小碗粥出来塞到他手上。
低头,薄薄的唇凑到碗边,尹宣乖乖喝粥。
巫方园继续瞪,塞了一把勺子在他手上。
尹宣乖乖用勺子舀粥喝。
这……就是尹宣清醒后,他们的相处模式……
“园园……”喝完了粥,尹宣犹豫了一下,看她。
“干什么?”巫方园收了碗,顺手抽了一张面纸给他擦嘴,面色不善的样子。
“我……想洗一下脸。”尹宣没敢说他要洗澡。
巫方园瞪了他一会儿,转身进了浴室,拧了一条温毛巾给他。
尹宣接过,有点困难地自己擦脸。
“哎呀,这是在干什么!”巡房的护士一进门便看到患者正用绑着绷带的手自己擦脸,而那个一直凶巴巴的女人就双手叉腰,在一边悠闲得很。
“擦脸。”巫方园回头,点出显然易见的事实。
“这这这……”护士小姐气得结巴。
看看坐在床上的男子,有些凌乱的黑发,俊美而苍白的脸颊,略带憔悴的模样,看得她母性大发,再看看那个一直摆着一张后母脸孔的夜叉女人,护士小姐几乎要仰天长啸了。
这就是现代男版的白雪公主吧!
护士小姐被自己的想象感动了,她决定要拯救她的白雪王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患者!”
“出去。”一个稍嫌冷淡的声音,带着十二万分的不耐烦。
护士小姐怒了,瞪向那个摆着一张后母脸的夜叉女人,居然还如此之凶悍!却见那个夜叉女一脸无辜。咦咦咦,刚刚不是她的声音?护士小姐茫然地回头,望向坐在床上的白雪王子,只见她的白雪王子正用不耐烦的眼神看着她,幽黑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不耐烦。
“出去。”薄薄的唇动了动,吐出冰冷的两个字,证实了她的猜测。
护士小姐听到自己的心碎掉的声音……
看着一脸呆滞,以梦游的姿态走出房间的护士小姐,巫方园嘴角抽了抽,回头看了那个不识好歹的男人一眼。
此时,那个不识好歹的男人正费力地给自己抹脸,巫方园看了看他缠着绷带的手,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从他手里拿下毛巾,转身离开。
手上一紧,巫方园看了看那只紧紧捏着自己胳膊的手,回头,便对上尹宣略带紧张的眼睛。
“对不起,我……”
巫方园继续在心底叹气,“我去洗一下。”
捏着她胳膊的手犹豫了一下,松开。
手按着毛巾一起浸入温水里,巫方园呆了一小会儿,捞起毛巾拧干,走出浴室的时候,便见尹宣还乖乖地坐着。因为他正眼巴巴地望着浴室的方向,所以巫方园一下子对上了他的眼睛。
巫方园翻了个白眼,走到他身边,捏着毛巾拍开他的手,“老实坐着,我帮你擦。”
于是,尹宣果然老实坐着,任由巫方园的手不甚温柔地在他脸上肆虐。
欧文推门进来的时候,便见到这么个景况。
“哎哟喂,小姐,你下手轻点。”欧文轻呼出声,在看到尹宣一脸甘之如饴的表情之后,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COLOR呢?”巫方园回头看他。
“放心,那只懒猫已经喂饱睡着了。”
巫方园点点头,拎着毛巾去洗。
“那天,你在风图门口被记者围住,他执意要下车去找你,我跟他讲,他去了事情只会闹得更大。”欧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巫方园低头搓毛巾,没理他。
“他告诉我,他很难受。”欧文的声音再次响起。
巫方园的手顿了一下。
“你也知道那个人,那么骄傲,喜欢死撑,什么都不讲,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讲难受。”
巫方园回头,瞪向靠在门边的欧文,“你想说什么。”
“对他好点。”
“嘁。”巫方园撇唇,“那么骄傲的人,会喜欢你用同情的眼神看他吗?”
欧文愣了一下。
巫方园将毛巾挂了起来,一点也不客气地从他身边挤了过去,“借过。”
欧文往边上挪了挪,看着巫方园从他身边走过去,大步走到尹宣身边,冲着他嚷嚷,“看什么看?还不休息,你想不想出院了!”
任由她抽走垫在身后的枕头,尹宣乖乖躺下休息。
欧文怔了好一会儿,忽然吁了一口气,轻笑。那么骄傲又难搞的尹宣,难得听话得像只猫咪,果然是一物降一物么。
尹宣睡着的时候,巫方园就坐在床边。百无聊赖中,她的目光又投到放在床头的那只手机上,诺基亚的手机,跟她以前用的那部是一个牌子。
手机处于关机状态,她开了机,发现电源是满格的,在“已拨电话”那一栏有她的手机号,时间正好是二月二十六,她生日那天。
她的手机号码一直没有换,那三年里,她一直在等他电话,所以不敢换号码。
“你都知道了。”轻轻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响起,很清晰。
巫方园抬头,看向原本应该是睡着的尹宣,他正侧头看着她。
“什么?”巫方园问。
“我的耳朵,听不见了。”他说。
他的声音很轻,可是那样轻的声音在这安静的病房里,却带着某种震耳发聩的效果。
说出口的那一刹那,尹宣有些疑惑,原本以为很难开口的事情,竟然就这样轻飘飘的说出来了。从他醒来,他们似乎就在刻意回避这个话题,他不说,她也不问,可是有些问题,不会因为你不去正视它就消失不见。
“哦。”巫方园淡淡地应,然后挑眉,“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
尹宣愣住了,这三年里,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总会想念那个总是眉目带笑,喜欢惹是生非,仿佛一刻都安静不下来的女子;那个曾经鸡飞狗跳地吵着嚷着要追他,付诸行动且顺利得手的女子;那个他曾经许诺会娶的女人……
他在想,如果她知道他的耳朵听不见,她会怎样。
记得有一次他出国演出,因为演出延期,他没有来得及赶上回程的飞机。回国后他就被苏小小狠狠揍了一拳,原来那趟航班飞机失事,园园听到消息,又联系不上他,当场因为心悸被送进了医院。
从小就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小公主,那样的女子,仿佛生来就该被呵护疼爱的,他怎么会忍心让她有一点不如意。如果他不够完美,又怎么带给她幸福。
可是现在,她说……那样怎样?他想过无数种反应,这一种却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这就是理由?”见他一脸怔怔的表情,巫方园又道。
“什么?”他下意识反问。
“这就是你逃婚的理由?”巫方园扯了扯唇角,扯出一个不算笑容的笑。
尹宣沉默。
“你在怕什么?”巫方园看着他,“因为耳朵听不见了,所以就不要我了?这是哪门子的理由?我们不是夫妻吗?夫妻不是应该什么事都要一起面对的吗?”
她的语速很快,快得他看不清她在讲什么,可是她的表情是带着愤怒的。尹宣握住她的手,心里莫名的一阵慌乱。
巫方园意识到他眼中的慌乱,停了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他,“你见过婚礼么?”说着,不待他回答,又道,“我见过,小小的婚礼上,我听到司仪神父宣读开始词,然后神父质问,‘我命令你们在主的面前,坦白任何阻碍你们结合的理由’……”
巫方园说这些的时候,语速放得极慢,可是尹宣像是突然明白了她想要说什么,面色变得更为苍白起来。
“神父说,‘苏小小,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巫方园看着他,一字一顿缓缓地道,“然后我忽然明白了,结婚那一日,无论你离开的理由是什么,显然,你已经放弃了我,即使那一天我们站在神父的面前,你的誓言也未必真诚,因为你根本做不到。”
尹宣看着她,眼里纠结着满满的痛楚,“你不明白……”他深深地垂下头,她不明白,他看得比天大的事情,她不明白不相信更甚是不屑……但他也许是真的被诅咒的……他不能将那些不幸随随便便毫无芥蒂地带给她。
巫方园狠狠咬唇。
他忽又抬头,哀切地望着她,“我不忍心捉住你,却又不甘心放开你……”
眉毛抖了抖,巫方园忍了又忍,终于爆发了,随手拿起一旁的枕头,狠狠地砸在他的染了痛楚的漂亮脸蛋上,“那你就去死吧!”
尹宣被她打傻了,呆呆地看她。
“别给我摆出这副死样子,你是林妹妹吗?!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给我躺下睡觉!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想!”
“哦……”尹宣呆呆地应。
“哦什么哦?躺下!”
于是,某人乖乖躺下。
“看什么看,闭上眼睛!”巫方园瞪他。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闭上眼睛就看不到你在说什么了……”
“有什么醒过来再说,现在,睡觉,立刻!”巫方园狠狠瞪他,“要是被我发现你偷偷睁眼睛,以后你就再也别想见到我了!”
这句话比什么话都有效,尹宣立刻闭上眼睛,睡觉,打死不睁开。
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巫方园脸上的嚣张跋扈褪得一点不剩,泪水涌上了眼睛,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欺侮床上躺着的人听不见,嚎啕大哭了一场。
“笨蛋!蠢蛋!混蛋!王八蛋……自作自受,自讨苦吃,活该……”
干什么用那样可怜兮兮的眼神看她,她才不会心软!
一个以音乐为生命的人,却再也听不到一点声音,这三年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只要一想,巫方园便觉得心如火烧似的疼。
哭过一场,洗了脸,巫方园趴在床边睡着了。
睡着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给她披了件外套。揉了揉眼睛,她甩了甩被压得有些酸痛的手臂,恶形恶状的嘟囔,“叫你睡觉,还敢睁眼睛,打死你……”
“打死我?”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
看清了眼前那张戴着眼镜的脸,巫方园傻眼,“区……区?”
美丽的童话
唔,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捉奸在床么?
巫方园半倚在床边,仰头看着眼前这张带着温和笑意的脸庞,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开始心虚,莫名的心虚。
“你你你……你怎么来了?”巫方园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理直气壮一点,不过显然不太成功。
樊元初没有立刻回答她,视线透过镜片在她那张写满了“心虚”的脸上绕了一圈,她的眼睛看起来有些红肿,像是哭过了。
“有点担心你。”然后,他终于开口。
听他这样讲,巫方园眨眨眼睛,忽然发现了自己的良心,“唔,那个……那天,对不起!”
“嗯?”他答得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他的心思全在那双略略有些红肿的眼睛上。
“把你一个人留下……明明是我约你出来的。”巫方园垂下脑袋,深深地表示忏悔。
“没关系,事出突然嘛。”他垂下眼帘,好脾气地为她找理由。
巫方园纠结了……没事那么善解人意干什么呀,虽然她脸皮厚了点,神经粗了点,可也会不好意思的。
“那个……下次不会了。”伸手,巫方园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小声地道。
“嗯?”他终于抬眼看她。
“下次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了。”巫方园举起手,“我发誓。”
樊元初看了她一阵,才弯起眼睛,点头,“好。”
巫方园这才吁了一口气。
樊元初略一侧头,视线落在那个躺在床上的男人身上,然后,对上一双略带着敌意的眼睛。
镜片一闪,樊元初再次垂下眼帘,微笑着伸手抚了抚巫方园的脑袋,“哭过了么?”他伸手抚上她那头削薄的短发时,躺在床上的某人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星子来。
巫方园显然不知道这其间的暗潮汹涌,吱唔了一下。
抚在她脑袋上的大手微微下滑,抚上她的眼角,似乎在抚去那些已经看不见的泪珠。本来没有泪珠的地方在某只大手轻柔的触碰下又有了湿意,巫方园咬唇,咬住即将破口而出的呜咽声。
他伸手将她带入怀中,轻拍她的背,镜片后的视线却绕过她,看向躺在床上的苍白男子。
“有时间回家一趟吧,子凯哥很担心你。”樊元初缓缓道,眼睛却是看着躺在床上的某人。
“我哥他……”巫方园吓得抬起头,还含着泪的眼睛顿时瞪得大大的。
“闹得这么大,你以为他会不知道么。”樊元初收回视线,低头看她,略一皱眉,抬手轻柔替她抹去眼泪,“那天事故现场大概有记者在,现在医院外面也都是记者。”
巫方园显然对记者这两个字有着非同寻常的恐惧心理,听他这样讲,吓得手都在抖。
“不怕,有我。”樊元初轻声安抚她。
巫方园点点头,稍稍定了下心神,“我哥他知道了,怎么没有……”怎么没有来逮她回去呀?按薛子凯的性格,肯定第一时间杀到医院,把她揪回家!
“我跟子凯哥保证会看好你。”樊元初笑了一下,捏了捏她哭红的鼻子。
“啊?谢谢……”巫方园揉了揉鼻子,觉得他今天的动作亲昵得奇怪,却因为他的话而无暇多想,更多的是愧疚和感激,那天她急忙忙上了救护车,把他一个人丢在大街上,他居然还第一时间帮她。
樊元初眯起眼睛看着她,然后微微弯下腰。
他他他……他要干什么?看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巫方园僵住身子不敢动弹。
“咳咳。”躺在床上的某人终于按捺不住,皱眉轻咳,打断了两个正旁若无人的家伙,并且宣告了自己的存在。
樊元初直起腰,若无其事地浅笑了一下,“尹先生好像醒了。”
巫方园忙站起身,回头看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有些渴。”尹宣轻哼一声,说着,挣扎着似要坐起身来。
巫方园习惯性地顺手拿了一个枕头垫在他身后,让他舒服地靠着,然后转身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你怎么在这里?”接过水杯润了润口,尹宣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戴着眼镜装斯文的碍眼男人,口气甚是不欢迎。
声音清冷,如果仔细分辨,还能听出些许磨牙的声音。
“来看园园。”樊元初很直白地表明了他探望的主体是巫方园,而非某人。
尹宣抿唇,皱眉,半晌,吐出一句,“回去画个圈,慢慢看。”
好……好冷的笑话。
“呵呵,尹先生真幽默。”樊元初很给面子的笑了两声。
巫方园左看看,右看看,忽然觉得气氛有点诡异。是错觉吗?为什么忽然觉得阴风阵阵,硝烟弥漫。
话不投机半句多,更何况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于是本就安静的病房更陷入一片沉寂中。
“我先走了。”看她左右为难的样子,樊元初终是不忍,开口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哦,好。”巫方园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说出这个“好”字的时候,竟是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味道。
也许她的表情太过明显,樊元初看她一眼,再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看着他略显单薄的背影,巫方园忽然觉得自己混帐透顶,刚刚才说过下次不会再丢下他一个人的,转眼就……
这么一想,她下意识上前一步,“区区!”
樊元初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我送你。”她忙快步走到他身边,仰头道。
他愣了一下,随即缓和了紧绷的表情,“嗯。”
看着双双离开的背影,落单的尹宣仰面躺下,闭上眼睛,细碎而凌乱的黑发在枕端纠结,如水中的浮藻。
“耽搁了这两天,你还没有去TWO报到吧。”医院的走廊里,樊元初状似无意地道。
“啊!”巫方园顿足,惊呼出声,“我给忘了……”
“这样啊。”看她满脸沮丧的样子,樊元初笑了一下,“别急,我跟阮郁讲一下,帮你请个假。”
“可以吗?”
“嗯,包在我身上。”樊元初笑着拍拍胸口,一副公然走后门的样子逗笑了巫方园。正说着,已快到电梯门口,他停下脚步,“就到这里吧,楼下有记者。”
巫方园点点头,看着他走进电梯。
“有什么事打我手机。”电梯门快合上的时候,樊元初又嘱咐了一句。
巫方园来不及回答,电梯门就合上了,她看着门口跳动的数字,发了一会儿呆,转身回房。
“诶,VIP病房209室那个伤者好可怜呐,天天被那个凶巴巴的女人蹂躏……”
经过走廊的时候,巫方园听到几个小护士正聊天。
VIP209?有点耳熟。
“是啊,不知道那个女人哪里好了,像个母夜叉似的!”义愤填膺的声音。
“我亲眼看到……”
母夜叉?没有驻足多听,巫方园边走边想,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她注意了一个门牌号,正是VIP209。
难怪如此耳熟……
推门进房,尹宣正仰面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看他还垫着刚刚她塞在他身后的那个大枕头,她担心他睡得不舒服,走上前想替他拿掉一个枕头,他却一动不动。
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巫方园正打算放弃的时候,尹宣忽然伸手,将她拉入怀中。
“干……干什么!”巫方园想要推开他,他却不肯松手,只紧紧地将她箍在怀里。
那一瞬间,巫方园有一个错觉。
那个抱着她的男子仿佛一个溺水的孩子,而她,是他唯一可以抱住的浮木。
于是,她没有再挣扎。
拉开窗帘,阳光很不错,巫方园侧头看了一眼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的尹宣,脸上冒出来的胡茬让他看起来很有些颓废的味道,这个男人不管怎么样,总是好看得有点过分。
感觉到她的视线,尹宣看向她。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巫方园笑了一下,道,“医生说,明天就能出院了。”
尹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一点可以称之为“高兴”的表情。
“干什么这样看我?”巫方园被他看得有些发毛,“难道你喜欢住在医院里?”
尹宣瞪了她一眼,侧身躺下,闭上眼睛不再搭理她。
巫方园被他瞪得有点莫名其妙,又在闹什么别扭嘛,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蹬鼻子上脸”?才给他三分颜色,他就要开染房了?
“离开这里,你再不会见我了,是不是。”闭着眼睛,尹宣忽然道,清清冷冷的声音飘散在带着消毒水味的空气中。
巫方园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唔,他倒还有点自知之明嘛。
尹宣终究沉不住气,又挣开眼睛坐起身,定定地看向巫方园,“是不是?”
被那样一双眼睛看着,很难说出拒绝的话,巫方园咧了咧嘴巴,“如果我说是,你打算一辈子都住在这里吗?”
尹宣死死瞪着她,活像要生吞了她似的。
“就算你一辈子都住在这里,我也不可能一辈子在这里陪着你吧。”巫方园撇撇唇。
他瞪了她一阵,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起身下床。
“你要干什么?”巫方园拉住他。
“洗脸,刮胡子。”绷着脸,他有些生硬地道。
“你的手上有伤,暂时不能沾水!”
尹宣不理她,直接往浴室走。
巫方园有些恼了,再次拉住他,挡到他面前,看着他,“你还是尹宣么?”
他不语。
“我认识的尹宣不会这样幼稚,你是打算毁了你的手吗?”巫方园恼火地开骂,“你现在让我感觉自己像个保姆。”
尹宣的脸色终于变了一下,然后一声不吭地坐下,垂着脑袋,双手握得死紧。巫方园立刻后悔自己把话说重了,又伸手去拉他,尹宣垂着头不动。
叹了一口气,巫方园认命地转身走进浴室,端了一盆温水出来,拧了毛巾递给他。
尹宣抬头看她一眼,接过毛巾抹了抹脸,薄唇微启,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巫方园当然知道他还在别扭,心里暗骂了一声小气,晃了晃手里的剃须刀道,“这里没有电动剃须刀,只有这个。”
尹宣没吭声。
巫方园磨了磨牙,抬手狠狠支起他的下巴,抹上剃须膏,然后轻轻揉出泡沫来。
“别动啊,毁容可别怨我。”巫方园拿起剃须刀,不忘出言恐吓。
她俯下身,一手托着他的脸,一手握着剃须刀,虽说出言恐吓过了,其实她下手很小心。
微凉的刀片在他脸颊上游走,经过上唇和下巴,尹宣的眼睛始终在她脸上留连不去。她离他很近,近到他可以感觉到她的呼吸。
她的呼吸柔柔地拂在他的脸上,痒痒的,尹宣微微动了一下,然后下巴一痛……
“啊!”巫方园手一抖,在他的下巴上划了一道细细的血线,“都叫你别动了!”
“痒。”尹宣说得有点无辜。
巫方园瞪他,瞪着瞪着,发现他刮了一半的胡子看起来实在有点怪趣,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她又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替他擦去血痕,嘴里嘟囔着,“回头找个OK绷来贴这儿。”
小心翼翼地完成了剃须工程,巫方园吁了一口气,指指脸盆,“低头。”
尹宣按指令低下头,巫方园伸手捞水,避开伤口轻拍他的脸,洗去脸上残留的泡沫,又用毛巾替他抹干净。
“好了,给我看看。”她伸手,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挑起他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番。直到某人白皙的脸上染了一丝红晕,巫方园才恍然大悟,她这德性像在调戏良家妇男……
轻咳一声,她转身从抽屉里翻出一个OK绷,撕开,然后转身狠狠对着他下巴贴上去。
一只修长的手臂悄悄绕到她身后,倏地收紧,巫方园一时站不稳,被他搂住,还没开口骂人就被他吻住。
他的唇边还带着淡淡的剃须膏的味道,巫方园瞪着眼睛,推他。
那个吻却只浅浅一掠而过,并没有深入,他将头埋入她的颈间,忽尔轻语,“你欠我的。”
咦?巫方园呆了半晌,然后猛地想起来她英勇夺吻的往事……
那个时候他们已经交往了有一段时间,可某只校草却总是摆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死样子,只牵牵她的小手,再没有更进一步。色心膨胀的巫方园同学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在她眼前蹦哒。
秀色可餐嘛,那自然是要一口吞了的。
于是,在苏小小和张晓雅不怀好意的撺掇下……巫方园同学在某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将校草尹宣拐了出来……
“怎么了?”见巫方园同学一直用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自己,尹宣同学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什么脏东西吗?
嘁,不解风情。
巫方园不满地撇撇嘴巴,作贼似的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掂起脚尖,嘟着嘴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了尹同学的吻。
被夺了吻的尹宣同学呆在原地,一脸被雷劈过的迷茫表情。
巫方园同学意犹未尽地舔舔唇,食髓知味,见总是挂着一副冷静表情的尹同学难得一脸梦游状。于是乎,奸笑一声,巫方园抬高手臂挂在尹同学的脖子上,拉着他低下头,打算再接再厉,继续攻城掠地。
“你……”尹同学眨眨眼睛,近距离地看着她,忽然轻笑起来。
“咦?”巫方园愣了一下,他笑起来可真漂亮呀。
被美色所迷的巫方园同学傻呼呼地忘记了自己二度夺吻的计划,呆呆地抱着他的脖子不动了。
那个被抱着脖子的人却稍稍往前一凑,薄薄的唇准确无误的贴上那微张的小嘴。
“哦!你伸舌头……”巫方园不满动了动脑袋,含含糊糊地嘟囔,饱含着指责和控诉的意味,似乎忘记自己才是那个始作俑者。
“笨蛋。”尹同学轻轻按着她乱动的脑袋,加深了那个吻。
“呼,呼……放开我……不能呼吸了……”巫方园同学终于憋不住,猛捶某人的背。
尹同学开恩,终于松了手。
巫方园后退一步,没命地喘气,唇上红滟滟的一片。
丫丫的,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接吻这么累,会要人命的!
正忿忿着,她又被那害她差点窒息的罪魁祸首拉进怀里。
“还要么?”他的唇贴着她的耳朵,带着笑,轻轻地问。
感觉耳朵上一阵酥麻,巫方园忍不住轻颤了一下,有点打哆嗦。
“嗯?”他似乎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她,薄薄的唇在她的耳朵边轻轻摩挲着,带着致命的诱惑。
“不……不要了。”虽然十分心动,但巫方园纵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觉得有点小害怕了。
“那可不行。”
“什……”那个“么”字还没说出口,便被他吞了下去。
这一回,他没有像刚刚那样咄咄逼人的急促,只是含着她的舌,轻轻的吻,辗转深入,带着丝丝的甜。
巫方园同学感觉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仿佛就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她双手紧紧揪着他的衣服,感觉自己像是快要融化的冰淇淋。
“尹宣?”一个满是戏谑的声音打断了这边的浓情蜜意。
巫方园软在尹宣怀里,回头看向声音的来处,是尹宣同宿舍的几个男生。
“哎呀哎呀,我说怎么没有去图书馆,原来是佳人有约喏。”其中一个男生笑嘻嘻地笑。
尹宣还未开口,他怀里的佳人已经沉不住气了。
“我蹂躏我男朋友,关你们什么事!”理直气状地,巫方园昂着脑袋,梗着脖子道。
蹂躏?
沉默半晌,不知道是哪个不厚道的忍不住先“扑哧”了一下,于是大家都大笑起来。
要说蹂躏,看看巫方园同学头发微乱,脸上红潮未褪,唇上微微肿起的模样,她才比较像那个被蹂躏的吧。
尹宣也是忍俊不禁,抬手将那颗乱七八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脑袋按在怀里,不让她这副模样被别人看了去。
“这种事情,要男生主动的……”他贴着她的耳朵,小小声的,用一种只有她能够听到的声音说。
那时,在他的怀里,巫方园微微红了脸。
想着当时的荒唐和羞涩,巫方园再一次红了脸。
“在想什么?”那个诱惑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
巫方园猛地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个下巴上贴着OK绷的男子,恍惚了一下,才忽然想起如今早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慌乱间,她推开他,急急从他怀中退出,一不小心打翻了水盆,“咣铛”一声响,水泼了一地。
她不留神踩在水盆上,一屁股跌坐在地,连裤子都湿了。
尹宣慌忙伸手去扶她,她却躲开了他的手。一时间,两两相望,中间仿佛隔了一堵透明的墙。
那些过往的记忆,那些曾经的甜蜜,真的都已经只是过往和曾经了。
隔了好半晌,尹宣才转过身,不再看她。
巫方园低头,自己匆匆爬了起来。
“我不会道歉。”他背对着她,忽然开口。
看着他绷得直直的背影,巫方园张了张嘴巴,忽然想起来他已经听不见了,终是咬住了唇,便没有说什么。
“我再也不会道歉,再也不会向你说对不起。”他一径轻轻地说,“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那时,他说,对不起。
他说,把你一个人抛在婚礼上,对不起,让你担心难过,对不起……
他说,到现在仍然放不下你,我不能就这样放开你,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
对不起是天底下最无奈的词汇。
尹宣忽然转身,看向巫方园,说,“我爱你。”
巫方园瞪圆了眼睛。
告……告白么?
不对!他们现在的关系用“告白”这两个字太奇怪了,一点也不符合现实情况。
一个逃婚的新郎,对那个被弃婚的倒霉新娘告白?这简直太奇怪了。
可是……不是告白是什么?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三个字。
以前,每次她赖着他,问他爱不爱她,他总是顾左右而言其他,要不然就是直接堵上她的嘴巴了事。
现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他对她说,我爱你。
用那种告白的语气和神情。
巫方园后退一步,直觉想要逃。
显然有人已经看出了她的企图,先一步捉住了她的手。
“我爱你。”他一手握着她的手腕,一手托着她的下巴,让她看着他的眼睛,再一次,以一种肯定无比的态度,将那三个字强行灌进她的耳朵。
巫方园有些恼怒地甩开脑袋,“你到底想干什么?”
“告白。”他说。
噗……告白,居然真的是告白。
他还真说得出口。
巫方园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一个逃婚的新郎对那个被弃婚的倒霉新娘告白?”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神情是略带着讥诮的。
“公平一点,好不好?”他并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黯然失落,只是轻声打着商量。
“哼。”巫方园用鼻孔出气给他听。
“你给我追吗?”他忽然问。
虽然问得有些突兀,可是巫方园愣住了,因为她觉得这话实在耳熟,貌似曾经是她的台词。
可是,这一句话,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说出来,显然是不合时宜的。
正在她进退两难的时候,护士小姐来巡房了,巫方园如蒙大赦,忙不迭推开她,转身跑了出去。
一直到跑出房间,她还能感觉到身后那两道烫人的视线。刚跨出医院大门,巫方园就被几个守在门口的记者拦住了。
“是巫小姐!”
“巫小姐,这些天你一直留在医院照顾尹宣吗?”
“巫小姐,跟我们讲讲吧……”
巫方园叫苦不迭,后悔不该一时头脑发热,就这么跑了出来,现在才真的是进退两难了。
推推挤挤间,巫方园倒退着一个趔趄,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往后倒了下去。一双修长漂亮的手适时地伸出,牢牢将她抱住。
巫方园愣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到一张下巴上贴着OK绷的脸。
“咔嚓咔嚓”的拍照声立刻不绝于耳。
“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吧。”尹宣扶着巫方园站好,神色平静地道。
大概难得见尹宣如此合作的态度,记者们反而愣了一下,然而只是一下,他们立刻七嘴八舌地开始提问。
巫方园紧张起来,她知道尹宣演奏会的广告已经打了出去,他耳朵听不见的消息也是一直对外封锁的,现在面对这么多记者,如果漏馅,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因为紧张,她下意识拉住了尹宣的手。
感觉到手上的温度,尹宣愣了一下,低头看了巫方园一眼,见她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他笑了起来,握紧她的手摇了摇头,让她不要担心。
巫方园怎么可能不担心,如果他们七嘴八舌地一起问,他要怎么回答?他根本什么都听不见。
如果不是因为她冒冒然跑出医院,他也不会……
“一个一个问。”巫方园感觉手心都是冷汗,然后指了指左边第一个记者,“从你开始,只能问一个问题,他需要休息。”
巫方园说话的时候,尹宣的视线一直她的脸上,听她这样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轻笑了一下,“听她的。”
他刻意用了一种很纵容的语气。就算一般人也可以嗅出这其间不同寻常的味道,何况是身为记者的他们,他们几乎可以肯定逮到了一个大头条。
“尹先生三年为什么逃婚呢?”
这个问题让巫方园的心抽了一下,又解气又担心。
尹宣顿了一下,然后微笑着道,“只要她答应,那就不算逃婚,只是延迟婚期。”
巫方园嘴角抽搐了一下,狠狠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以泄愤。
“延迟婚期?巫小姐,你答应吗?”下一个人马上眼睛放光地接着上一个问题继续问。
巫方园立刻知道尹宣这混蛋有多阴险了,他想逼着她说“答应”吗?休想!
这么一想,气立刻就顺了,她仰起脑袋,笑眯眯地看着尹宣,果然不出所料,尹宣正低头看她。于是她这么一抬头,立刻对上了他的眼睛。
“我不。”她咧嘴,嘴巴里蹦出两个字。
这个答案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尹宣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只是抬头看向那个下一个提问的记者。
“尹先生这三年去了哪里,在做些什么呢?现在为什么又突然回来,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为了她,想和她一起。”
巫方园愣了一下,不明白一惯内敛的他为什么要当众说这样的话。
“虽然她现在还不能原谅我,可是我会努力让她原谅我。”尹宣丢下这句话,堂而皇之地拉着巫方园的手,转身走回医院大门。
一走进电梯,巫方园就速速甩开他的手。
“我到现在才知道,真的喜欢一个人,不管距离有多远,不爱相隔有多久,都是放不开,忘不掉的。”尹宣重新捉住她的手,这一回,她没能甩开他,因为他握得很紧。
“不仅仅是放不开,忘不掉,对她的思念一日比一日更强烈。”尹宣微微低头,“只要想着她的话,不管是怎么样的折磨都可以忍受,因为……仅仅是对她的愧疚和思念,就可以夺去我所有的感觉。”
巫方园感觉心里微微抽痛了一下。
他看着她,“尹宣喜欢巫方园,明天大家就都知道了。”
“那又怎样。”
“那时,我给你追了,现在,你也应该给我追才对。”尹宣笑了一下,“我会把你追回来的。”
巫方园差点抓狂,这个……幼稚的家伙!
记得那天是她的生日,她因为他陪叶甜去图书馆而吃了干醋,结果那天夜里回宿舍的时候,发现他在门口等他。
他问她,“你不是在追我吗?”
她老实点头,“是啊,全校都知道了。”
他笑,“嗯,巫方园看上了尹宣,全校都知道了。”又道,“既然是追我,我原本以为你会更有耐心。想不到这样沉不住气。”
她惴惴,问他,“那……那你给我追吗?”
他说,“好啊,给你追。”
所以现在是怎样?他来讨债了?
第二天,A市娱乐版头条是,“为了她,想和她一起”,内容披露了钢琴王子尹宣回国复出是为了当年被他弃婚的巫方园,并且有钢琴王子的深情告白。
新闻配有大量图片,其中一张彩照尤其显眼,背景是在某医院大门口,照片上的女子身子微微后仰,靠在那个男子的怀中,男子脸上贴着OK绷,但那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
看着他们相拥的样子,仿佛从童话中走出来的公主与王子一样。
这新闻一出来,破碎了无数少女的芳心,但更多的是粉丝在网络上疯狂灌水,在论坛和贴吧里呼吁,“为了王子殿的幸福,支持公主原谅他!”
那张相拥的照片被PS了无数遍啊无数遍,有的将他们圈在一颗闪啊闪的红心里,有的在他们周围加了大片的蔷薇……总之怎么唯美怎么上,怎么YY怎么来。
巫方园看到这些照片就彻底抓狂了,去他的公主与王子,去他的相拥,那是她差点摔得四脚朝天的时候,那个家伙不过正好赶来扶了她一把。
下接出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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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小和张晓雅的问候电话接重而至,两人同声同气得知问她是不是真的那么没骨气要去吃回头草。应付两个女王已经是耗尽了心力,回家还得跟哥哥解释,防止哥哥上门砍人。巫方园无奈地哄完一个再哄一个,完全不明白自己这是造的什么孽。
19男主角的定义
“知道什么是男主角吗”TWO大楼里,阮郁悠闲地坐在他的旋转椅上,一边玩电脑,一边笑眯眯的问。
樊元初喝着秘书泡的茶,做闭目养神状。
“男主角啊,就是不管他对女主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只要他一登场,便是华丽无比,光芒万丈,并且抛出一个极为狗血的理由来解释她所有的错误和过失,博得所有人的同情和怜悯,并且最终抱得美人归。”阮郁一点也不介意樊元初无视他,径自发表他的高谈阔论,说得十分热乎。
樊元初继续喝他的茶,如老僧入定般。
“知道你像什么吗?”阮郁勾了勾唇角,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樊元初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终于睁开眼睛。因为眼睛被热茶蒙上了一层雾气,他抬手摘了下来放在一边。他的手边正好有一份报纸,报纸正好翻到娱乐版。
那一版,正好有一张相拥的照片。
嗯,很刺眼。
“你啊,就是传说中的万年悲情男配角。女主角危险时,第一个出现保护她,女主角伤心时,第一个出现安慰她,女主角的眼泪总是由你来擦去,但他的人生和幸福却永远没你的份儿。”阮郁一口气说完,喝了一大口咖啡,扬了扬手,潇洒的总结陈词,“总的来说男主角是为了女主角而存在的,而万年悲情配呢,就是为了骗取观众的眼泪和同情而存在的!”某人正说得不亦乐乎,忽然感到一团阴影笼罩在了他的头顶。嘴角略略抽了一下,他仰起脑袋,便见樊元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的办公桌前了。
见他面无表情的样子,阮郁“嘿嘿”地笑,不怕死的继续捋虎须,“我也是观众之一哦,要我为你掬一把同情泪吗?”
樊元初眯了眯眼睛,淡淡的丢出一句,“工作时间玩游戏,工资奖金全扣。”
“啊?不要啊!”阮郁立刻没了刚刚那副爱情专家的德行,悲惨的哀号。
樊元初笑了一下。因为没带眼镜,他的神情看起来和平时竟是大不相同,略显细长的眼睛美丽又危险。
阮郁正干号着,忽然电脑屏幕黑了下来,他“咦”了一声,便见樊元初正笑眯眯的拿着他的电脑电源插头轻晃“啊啊啊!天杀的,我没存档!”
樊元初丢下手上的插头,优雅的拍拍手,转身拿起眼睛家在鼻梁上,悠然转身出门。
“腹黑男!闷骚男!一点五的视力,戴眼镜装什么斯文!”阮郁愤愤不平的嚷嚷。
樊元初置若罔闻。
正在这时,阮郁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他伸手勾起电话机房在耳边,听了一阵然后忽然咧嘴笑了起来,“哦?
巫方园小姐来报到了?“说着,他的眼睛瞄向门口。
果然,有个人定定的站在那里,仿佛在也挪不动脚步。
“可是已经过了报道的时间了呀”阮郁慢悠悠的说道。
樊元初转过身来,眯着眼睛看他,“工资奖金。”
阮郁咧着嘴比了一个“乘以二”的口型,趁火打劫是他最拿手的樊元初无所谓地点点头,表示随他宰“哦,让他直接上来吧。”阮郁志得意满的对着话筒说搁下电话,阮郁笑得见牙不见眼,刚刚的郁足趾气一扫而空,现在是喜气洋洋得很巫方园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进来。"门里有人道。
巫方园做了个深呼吸,推门进去“那个……我是巫方园,上次来面试过的。”巫方园看到阮郁,心里有点打鼓“好的,明天开始上班。”
“咦?”巫方园瞪大眼睛,惊讶的看着阮郁,这么容易就过关了?他想了好多台词还没派上用场呢。
“有问题吗?”双手在办公桌上交叉相握,阮郁笑眯眯的问。
阮郁看她的眼神,让巫方园有种自己已经化身为招财童子的错觉。唔,应该是错觉吧,那他干嘛要用这样热烈而又金光闪闪的眼神看着她……
“嗯?”阮郁抬了抬下巴“没……没问题!”巫方园连忙回答,差点没有立正敬礼“很好。”阮郁满意的点头巫方园前脚刚走,樊元初便从隔壁的休息时走了出来“干嘛偷偷摸摸不见人?”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又开始在老虎嘴边拔毛樊元初没有理他,走到沙发边坐下,继续喝刚刚那杯没有喝完的茶手中的茶还没喝完,门再次被推开了“对不起,我……”巫方园探头进来,随即惊呼,“咦?”
樊元初愣了一下,下意思的放下茶杯站起身“巫小姐还有什么事?”难得看到樊元初有些失态的摸样,阮郁忍不住一阵窃笑“那个……上次那个作品……”巫方园有点结结巴巴得道,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脸红了大概是因为区区在这里,又大概是忽然想起那个装着贝壳手链的漂亮锦盒,和那一句……“这是我此生,收到过最好的礼物总之,她脸红了”哦,作品。“阮郁摸了摸尖尖的下巴,看向樊元初,笑得有点暧昧樊元初看着巫方园脸红的样子,心情忽然变得很好”嗯,那个作品……不是说竞聘结束就回归换的吗?“巫方园硬着头皮问”哦?莫非那件作品对巫小姐有什么特别的意义?“阮郁笑眯眯的问巫方园觑了樊元初一眼,感觉脸上快冒烟了樊元初抚了抚眼睛,走到阮郁面前,顺便将脸红的已经可以煮鸡蛋的巫方园挡在身后,”按规定,是该归还了,阮先生。“
阮郁斜睨了他一眼,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只是无趣的耸耸肩,“明天上班的时候来拿吧。”
“哦,好。”巫方园松了一口气,忙不是的应了一声,然后拉着樊元初一起走出了办公室樊元初回头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阮郁,跟着巫方园走了出去“区区,你怎么在这里?”一走出阮郁的办公室,巫方园立刻好奇的问“我……”
“哦!你也在这里上班吗?太好了太好了,我还有点担心会不适应呢,你在就好了!”巫方园不待樊元初说完,就兴奋的拉着她说道“是啊,太好了。”樊元初弯了弯眼睛,笑着应道“对了,上次见面的时候你怎么没有跟我说你也在这里上班?”
“给你惊喜呀。”
“嗯嗯,你见过YUAN吗?”巫方园点点头,急着打听他的偶像“唔,算是见过吧。”樊元初推了推眼镜“他长什么样子的?听说他从来不接受媒体访问,又低调有神秘。”巫方园一边说,眼睛一边闪闪发光樊元初微笑“嘿嘿嘿,我应征的就是他的助理,所以应该有机会看到他把。”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巫方园笑得有点得意“嗯,会有机会的。”
“不过听说他脾气很坏,很难搞。”巫方园耸了耸肩,“但你知道,搞艺术的吗,总有那么一点怪癖,可以理解对吧。”
嘴角不着痕迹的抽搐了一下,樊元初微笑,“对。”
“哎哎,你带我参观一下吧。”巫方园拉了拉樊元初的衣袖想也知道,樊元初不可能拒绝巫方园的要求,整个设计部是一栋三层的花园是别墅,带着她从一楼逛到三楼,巫方园时时好奇的东张西望,如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一般天台尤其漂亮,趴在路白色的雕花栏杆上,巫方园舒服的叹了一口气“尹先生出院了?”身后,樊元初轻问提起尹宣,巫方园便垂下了脑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嗯。”
“怎么了,这样无精打采的?”樊元初走到她身边,转过她的身子,一手抚上她的额头巫方园无力的摇了摇头。他能说什么?她被尹宣告白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快到中午时间了,我请你吃饭吧。”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巫方园提起一点精神,抬头道,“就当上次的补偿。嗯,还有……谢谢你帮我跟阮郁说好话。”
樊元初介绍了附近一家新开的复合式餐饮店。点了餐刚坐下,便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阿园!”
巫方园以为是喊他,下意思的回头,身后确保、没有半个熟人,只站着一个抱着头巾的混血美女,五官精致的像个芭比娃娃正疑惑着,坐在他对面的樊元初站了起来“啊啊啊,真的是你啊,阿元!”混血美女大步走了过来,给了樊元初一个大大的拥抱,顺便嘟起粉润润的唇在她的脸颊上印一个吻“不是明天回来吗?”樊元初看起来一点都不意外,只是笑了一下,抱了抱她,欣然接受了那个吻“想给你一个惊喜嘛,顺便先参观一下公司。”美女歪了歪脑袋,笑道坐在一旁被无视了的巫方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阵气闷,原来此“阿元”非彼“阿园”,人家叫得不是他“咦,她是谁呀?”美女侧头,终于发现了巫方园的存在她是谁?她也想问这个问题来着!巫方园的脑袋蹦出一根青筋,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又想起那次在医院初遇樊樱的事情,忙又住了嘴,狐疑的看了那个美女一眼唔,她该不会是樊元初的妹妹吧?
“她是程琳,我在国外的同学。”樊元初见巫方园定定的盯着程琳看,忙笑着介绍,然后又道,“琳琳,她是我的……”樊元初顿了一下,才道,“……好朋友,巫方园。”
好朋友?巫方园愣了一下,下意思的摸了摸胸口,奇怪那里为什么有点酸有点胀。“好朋友”这个定义也没有错,可是为什么她会不舒服?
“你好。”程琳向她伸手巫方园也伸手,“你好。”
两只纤细的手握在了一起,场面看起来十分友好两人的午餐变成了三人行这一顿饭,巫方园吃的有点噎着了。程琳一直跟樊元初聊一些她根本听不懂的东西,于是她只能默默的吃东西吃过饭,程琳自然地勾住樊元初的手臂,“阿元,你带我参观一下公司吧。”
“嗯。”樊元初笑着点点头,然后侧头看向巫方园,“一起吧。”
“不……不用了。”巫方园下意识摇头,“我约了小小。”
“那我送你去。”樊元初站起身“不用了!”巫方园也站了起来,“呵呵,你陪程小姐吧,我自己搭出租车就好,拜拜。”说着,不等樊元初表态,就匆匆跑了出去坐在出租车上,巫方园回想自己刚刚的表现,忍不住捧住脸哀号。刚刚她是怎么了?好丢脸,简直是落荒而逃第二天,一大早巫方园就醒了,利落的爬起来洗脸刷牙。吴阿姨准备了丰盛的早餐。爸爸妈妈和哥哥全员到齐,一起陪吃“慢些,时间还早。”见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巫妈妈递了一杯橙汁给她“第一天上班,我可不想迟到。”巫方园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含糊不清的嘟嚷“放心,我把所有的闹钟都调快了半个小时。”薛子凯咬了一口煎蛋,笑道“不过今天还真是奇迹,园园居然没有赖床,闹钟一响就起床了。”薛爸爸一脸颇为欣慰的样子巫方园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的赖床习性已经如此深入人心了吗?
薛子凯拿了一个挂着流氓兔的钥匙扣,放在巫方园手边,“小心点开。”
是汽车钥匙巫方园愣了一下,看向薛子凯“礼物,庆祝园园梦想成真。”薛子凯笑巫方园立刻眼泪汪汪的,被感动了大概是很久没有开车了,有点手生,一路上熄了好几趟火,好在有惊无险,顺利的开进了公司停车位刚下车,便看到有几个人从身边走过“对不起,请问一下我该到那里报到?”巫方园忙上前一步,询问看了看巫方园华丽的座驾,再看看他一身价值不菲的职业装,当中一个长发气质的美女惊呼了一声,“哦,您就是那位新来的……”
巫方园被那个“您”吓倒了,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忙点头,“对对,我是新来的。”
“我带您去吧。”
“呃,不用了,你告诉我,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在二楼设计部,走廊左边第三间就是。”同事们很热情的指路“谢谢。”
站在TWO的大门口,巫方园豪情满怀。就是这里了,她一定要在这里实现自己的梦想,成为一个真正的珠宝设计师握了握拳头,她大步走进公司……然而,巫方园再一次领教了现实的残酷刚进公司大门,迎面便碰上了他最不想见的人……叶甜“我还以为你不打算来上班了呢。”叶甜笑盈盈的说道“借过。”巫方园不打算跟她正面起冲突,自己毕竟是新人,总不能一进公司就吵架叶甜侧身,低低地笑,“这里不适合你,你很快就会明白了。”
“抱歉,你一定会失望。”巫方园从她身边走过,淡定得道“我拭目以待。”
身后,叶甜笑道巫方园憋足了一口气,大步走到二楼设计部,刚推开门,迎面而来的便是一束鲜花,然后是不绝于耳的掌声“呃……”面对着鲜花和掌声,巫方园有点懵了他们对新人都是如此热情的吗?难怪那么多人挤破脑袋也要进TWO了……
“琳琳,就是这里。”身后是阮郁的声音巫方园扭头,便看到昨天在餐厅见过的那个美女正站在她身后“这是?”阮郁有些疑惑的看了巫方园一眼,见她呆呆的站在一堆人中间,怀里捧着一束花。立刻明白他们认错人,闹乌龙了。
“那个,我……”巫方园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摸了摸脑袋“呃,这是新来的新设计师程琳小姐。”阮郁笑了一下,向大家介绍,然后又指了指巫方园,“这是新来的设计师助理巫方园小姐。”
一个是设计师,一个是设计师助理多了两个字,便是天差地别“那个……我工作的地方在哪里?”跟着阮郁走出设计部,巫方园摸了摸脑袋问“跟我来。”
阮郁带着巫方园走到三楼,“这里有些资料需要整理。”
“呃……我不是那个助理……”巫方园愣了一下“嗯?”阮郁回头看她“我应聘的是Yuan的助理呀。”巫方园忙道“你以为,Yuan回需要一个什么都不懂得助理吗?”阮郁斜睨了他一眼,“先把资料整理一下。”
……她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让他过关的。
“哦。”巫方园只能老实点头。
阮郁转身就走“等一下!”巫方园忙叫住他,“我的贝壳手链!”
“下班来我办公室拿把。”阮郁说完,潇洒的转身,下楼,剩下巫方园一个人对着偌大一间资料室发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巫方园开始从打扫卫生做起。没关系,反正一开始就是抱着要努力的心态来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巫方园一边嘴里叨咕着加强自己的心理建设,一边掸灰尘抹桌子忙得团团转天可怜见,巫方园长这么大还没有这般劳碌过,一上午下来,只能用灰头土脸来形容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将资料归纳整理好,巫方园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饿……饿其体肤……”说道饿,她的肚子便真的开始“咕噜噜”地叫唤起来“果然是个大小姐。”一声轻笑从门口传来是叶甜巫方园立刻戒备的站了起来,皱眉,“你来干什么?”
“呵呵,你还站得起来吗?”
“难道我是跪着在跟你说话?”巫方园挑眉“不跟你抬杠。喏,把这个送到一楼大厅去。”说着,她把手中的一本文件夹递给巫方园。
巫方园接过,好奇的打开一看,呆住了,“好漂亮。”
仅仅是一张设计图纸,已经让巫方园挪不开目光“呵呵,当然漂亮,这是程小姐特别为TWO设计的。她可是去年国际珠宝设计大赛的冠军。”叶甜笑了起来,“实物更漂亮。你先把这个送去一楼,程小姐在等着啊。”
巫方园点点头,抱着文件夹下楼。刚到一楼,便见到一堆记者围着程琳。巫方园已经培养出了对记者的恐惧心理,就下一时的躲到了一边。
“程琳小姐,请问你问什么选择回国呢?听说很多公司都发出了邀请,为什么独独选择了TWO呢?”
“因为Yuan在这里啊。”程琳笑了一下,回答的理所当然,“TWO虽然是新公司,却有着相当的实力,Yuan也是我一直都很喜欢和敬佩的人。”
正说着,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走了进来。外面阳光有点烈,他戴了一副墨镜“Yuan!”程琳高兴的抬手打招呼听说神秘的Yuan现身,记者们立刻兴奋起来这个Yuan不是别人,正是樊元初。见到公司里围了一堆记者,他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不要拍照。”樊元初挡住了镜头果然如传闻中一样的坏脾气,不过这并没有打消记者的热情,气氛反而更为热烈起来Yuan?
樊元初就是Yuan?
灰头土脸地躲在楼梯口的巫方园呆住了,那个戴着墨镜的男人……真的就是樊元初吗?在她的印象里,樊元初总是好脾气的,微笑着的,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站在人群中那般耀眼……耀眼得她眼睛疼她之前还像个傻瓜似的在他面前讨论着Yuan,明明他就是……
巫方园咬唇,明明她应该很生气,生气他骗了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更介意程琳知道的事,而她不知道“阿元,怎么了?”意识到樊元初的不耐烦,程琳忙拉住她的手,问道躲在角落里的巫方园只觉得她拉着他的模样极其碍眼,虽然他们站在一起的样子看起来该死的很协调“要开记者会,你应该跟我讲一声。”推开围上来的记者,樊元初面上依然温和,可是微抿的嘴角显示了他的极度不悦“可是这不是很好的宣传吗?”程琳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不开心樊元初眉头微皱,伸手推开记者,大步走向楼梯,然后对上了一双快要喷火的眼睛……
“园园……”樊元初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摘了墨镜巫方园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终于成功地在绑直的嘴角上挂上了一丝笑意樊元初被她咬牙切齿,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吓了一跳。而巫方园显然以为她笑得很成功,于是她昂首阔步的走了出来“园……”
樊元初见她走了出来,刚想开口,便见巫方园已经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走过,径直走到程琳面前,“程小姐你要的设计图。”
“嗯。谢谢。”程琳疑惑的看了一眼僵在原地的樊元初,又看了看巫方园巫方园圆满的完成了任务,昂首阔步,大步走出了公司“园园。”樊元初忙追了上去。
“樊先生,现在是午餐时间。”巫方园扭头,僵着一张皮笑肉不笑的笑脸,说道“嗯,我……”
没有等他说完,巫方园已经大步走了出去樊元初微微皱了皱眉,就算知道他就是Yuan,她也不该气成这样啊!
现场的记者看着大名鼎鼎的Yuan竟然追着一个灰头土脸的女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喂,你看那个女人,是不是有点面熟?”有人忽然低低讲了一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记者中有一个挑染着红色头发的男人忽然眼睛一亮,莫非……是她?!
20佳人有约
“程琳小姐,请问你问什么选择回国呢?听说很多公司都发出了邀请,为什么独独选择了TWO呢?”
“因为Yuan在这里啊。”程琳笑了一下,回答的理所当然,“TWO虽然是新公司,却有着相当的实力,Yuan也是我一直都很喜欢和敬佩的人。”
什么啊?!那么理所当然的样子!简直气死人了!
“你以为,Yuan回需要一个什么都不懂得助理吗?”
阮郁嚣张的声音,似笑非笑的眼神有从脑海了冒了出来,怎么甩也甩不掉,巫方园气的咬牙切齿熄火,熄火,在熄火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巫方园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濒临爆发的边缘。现在车子是进不得退不得,后面有人在高声咒骂,还有刺耳的喇叭声不停地在响。巫方园憋着一肚子气,直接下了车,狠狠地甩上车门,弃车而去大踏步的前进中,高跟鞋崴了一下,脚裸上猛的传来一阵刺痛。刺痛触动了巫方园的某一根神经,让她想起了一些不甚美好的回忆拖着伤残的脚,巫方园一瘸一拐的走进路边的露天咖啡厅,不期然的抬头,店名映入眼帘,活色生香的四个大字:佳人有约这个店名让她再一次想起了自己惨遭毒手的秀发,她气呼呼的哼了哼,没有在外面坐下,而是直接走进了大门,做到了靠窗的位置“小姐,请问您的生日事实么时候?”巫方园刚刚坐定,便听到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巫方园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扭头看向隔壁桌,一个燕尾服美男身长玉立,一手驮着托盘,一手彬彬有礼地置于身后。从巫方园的角度,刚好能看到那只手上戴着一枚亮闪闪的铂金尾戒“十一月二十三。”隔壁桌的美女轻声细语的回答“射手座。”燕尾服美男笑吟吟的说道“哦?”美女疑惑了一下“浪漫多情的射手座,试试爱尔兰咖啡吧。”燕尾服美男俯下身,轻语,“爱尔兰威士忌和热咖啡的组合,特殊的咖啡杯,特殊的煮法,一定适合特殊的你……”蛊惑人心的语调,刻意放缓的语速,暧昧而煽情小嘴微张,美女白皙的脸上染了一层嫣红,“嗯。”
相同的场景,相似的对话,巫方园的嘴角忍不住再度抽了抽。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又在发挥它花花公子的气场了吗之前在TWO受到的窝囊气一股脑儿都爆发了出来,巫方园瞪着许盘“嘿嘿”冷笑。她本来就非常之不爽,现在看到他残害女同胞就更不爽了“嗨,法师牛奶咖啡。”巫方园笑了一下,嗲嗲的唤,决定救女同胞于美男诱惑之中这个称呼一直都是他在用的,现在她来用,也非常的爽快。这才真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许盘打了个寒战,差点没把手上的咖啡洒了,扭头看了看那个坐在位置上笑咪咪的短发女人,他感觉自己的脚又开始痛了。樊伯伯的生日宴上,他和她的一支舞成了他此生最大的噩梦“你……你来干什么?”不经大脑的话下意识的从许盘的嘴巴里跑了出来“喝、咖、啡。”巫方园依然笑眯眯得道她坐在咖啡厅里不喝咖啡,难道要打羽毛球吗?
许盘干笑了一下,明明巫方园一直都是笑咪咪的样子,可是他感觉到了可怕的气场“法师牛奶咖啡。”巫方园敲了敲桌子“哦!”许盘下意识应了一声,转身一路小跑被晾在一旁的爱尔兰咖啡气的脸都青了巫方园看着那美女一头披肩的秀发,立刻想起了那一间位于小弄堂的恐怖发型屋,以及自己被修理成鸟窝的脑袋,往事不堪回首正歪着头叹息着,那美女踩着高跟鞋走了过来,怒视她,“你跟徐公子是什么关系?”
“咦?”巫方园诧异,她知道那个家伙的名字,是不是意味着她就是冲着徐公子来的?
“你跟徐公子,是什么关系?”美女已经开始磨牙了“你说呢?”巫方园回过味来,支着下巴,嫣然一笑美女脸色一白,转身走了出去巫方园望着那袅袅婷婷的背影走出大门,忍不住为自己喝彩。她这可是救人于危难,让这个美人避免了被许公子带进那劳什子的甩女圣地,把那一头漂亮的头发整成鸟窝呢“你在吃醋吗?”一个低低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响起巫方园“啊呀”一声跳了起来,随即想起自己多灾多难的脚裸,有一屁股坐了下来,痛的直哆嗦“醋你个头!”巫方园咬牙切齿,瞪着那张面目可憎的脸庞,“我这是救人于危难,免得你带着一张祸水连招摇撞骗!”
许盘耸耸肩,笑了一下,“喏,你的法式牛奶咖啡。”
巫方园很有气势的“哼”了一声,然后肚子很没气势的响了一下“什么声音?”许盘疑惑巫方园一手捂住肚子,微微红了脸“哦~"许盘贼兮兮地笑,”你在减肥吗?"巫方园别过脸,不想理他“瞧你都瘦成一把骨头了,我其实比较喜欢肉感一点的。”许盘笑眯眯的弯腰看她“你喜欢什么管我屁事。”巫方园恼羞成怒,回头瞪他,不想许盘离他太近,这么一回头,嘴巴便沿着他的唇,轻轻的扫了过去巫方园忙往后一缩,继续瞪他许盘却是呆在原地,不敢置信似的抬手轻轻抚唇,回味了半响,他侧头看她,一脸若有所思的摸样“你……你干什么?”巫方园被他看的发毛许盘凑近了她巫方园忙往后退,“大……大庭广众的,你要干什么……”说着,肚子又“咕噜噜”的开始叫唤许盘高深莫测的看了她一会儿,好半天才慢吞吞的说了一句,“在这里等一下。”
巫方园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坐在位置上,过了一会,便见许盘端了一盘水果沙拉放在她面前“吃吧,这个不会胖。”撇撇嘴,许公子一脸女人心事我最懂得表情巫方园懒得跟他解释,劳动了一上午,她现在饿得可以吞下一头牛,二话不说,她叉了一片水果便往嘴巴里塞。
许盘一点也不介意店里服务生不准坐的规矩,大咧咧地在巫方园对面坐下,看着她大口吞食,“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巫方园懒得理他,风卷残云般消灭了一整盘水果沙拉,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把生菜叶子也嚼了下去。
“你这是……饿了几天了?”许盘目瞪口呆。
有了饱腹感,巫方园的愤怒指数也下降了不少,她摆了摆手,表示不想说。
“呀,到上班时间了。”,巫方园看了看手表,忙站了起来。
忘记脚上有伤的后果是……巫方园一个站不稳,身子一歪,直接便往边上倒了下去。
可是她旁边站的是谁?她旁边站着的是许盘呀,那个成天女人堆里打滚的家伙,最擅长的就是英雄救美了。
只见他长臂一伸,扶住她的肩,往怀里轻轻一带。
满分!软玉温香满怀。
“投怀送抱吗?”欠扁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巫方园闭了闭眼睛,直接踩上他的脚。
“啊,痛!”许盘惊呼,惹来咖啡厅里其他客人的注目礼。
“对,痛。”巫方园扯了扯嘴角,指指自己的脚踝,“我也很痛。”
许盘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巫方园的脚肿了,略一皱眉,他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哇呀呀!你干什么?!”
许盘没理她,直接抱着她往楼上走。
几个服务生笑嘻嘻地看着他们,也不阻止,仿佛早巳司空见惯一般,还打起了赌。
“许公子又下手了。”
“这一个能维持多久?”
“我赌一个月!”
“我赌三个星期。”
“嘁,瞧着吧,不出一个星期准换人。”
幸好这些话巫方园没有听到,不然她又要暴走了。
这个时候,巫方园已经被放到了沙发上坐好,她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原来楼上还别有洞天呢。
“这是我办公室。”许盘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查看她的脚。
“办公室?”巫方园伸手从沙发的缝隙里抽出一件极其性感的……镂空蕾丝女式睡衣。
"嗤。"许盘轻笑,“你这样子,像是来捉奸的正房太太。”
巫方园刚想骂人,脚上忽然一痛,忍不住叫出声来,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她的鞋子脱了。
“你干什么?”
“已经肿成这样了,你好好坐着吧o,‘许盘转身拎了一瓶酒来,”这里没有跌打酒,不知道这酒管不管用,试试。“
“啊啊,痛!‘’他的手刚按上她的脚踝,巫方园便大叫起来。真是欲哭无泪,为什么每次倒霉的都是她的脚踝,尹宣逃婚那次是,雨夜再见尹宣是,现在又是……
听她叫得凄惨,许盘叹气,“要不要喝点酒?”
巫方园含着两泡眼泪,点点头。
许盘起身拿了两个杯子来,倒了酒,“来,我陪你喝。”
巫方园拿起杯子,仰着脑袋一饮而尽,颇有点借酒消愁的感觉。
一杯酒下肚,巫方园脸色未变。许盘惊讶,“呀,看不出来你酒量可以呀。”说着,顺手又帮她倒了一杯。
巫方园二话不说,又是一仰脖子,一口饮尽。
许盘见她还是一脸镇定的样子,只得又替她倒了一杯。
巫方园举杯,继续喝。
三杯酒下肚,巫方园还是坐在沙发上,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
“行啊,想不到你是女中豪杰呀。‘’许盘笑了起来,刚想替她倒酒,抬头便见她正直愣愣的瞅着他,这才发觉它眼神不对,”喂……“他拉了拉她。
被他一拉,巫方园得身子便软绵绵得到了过来,许盘下意识张开手臂,便抱了个满怀。
呆呆地抱了她一阵,许盘回过神采,低头看了看,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不由得失笑,扶她在沙发上躺下。
她睡得很沉,如果不是她的呼吸中带着淡淡的酒气,根本不知道她是喝醉了。
看着她睡着的样子,许盘的眼神闪烁不定,他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缓缓伸手,抚上她的脸。
她瘦了,不像小时候胖子乎的那么可爱,可是却漂亮了许多。那一晚在樊伯伯的生日宴上见到她,她无疑是惊艳的。
指尖还在她的脸上流连不去,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口畏?”
“许公子。”一个淡淡的声音。
许盘愣了一下,这个称呼对他而言并不新鲜,新鲜的是讲出这个称呼的人……樊元初。
“请你把手从园园的身上拿开。”那个声音依然淡淡的。
许盘沉默半日向,终是忍不住,“靠,我是淫贼吗?”
“差不多。”
许盘正想吼回去,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爪子还在巫方园的脸上,忙有些心虚地缩回了爪子。然后疑惑,那厮有千里眼吗?怎么可能知道他在干什么?还是……
他装了监视器?
“你怎么知道她在我这里?”略带神经质地四下里张望了一下,许盘终于按捺不住好奇,问了出来。
回答他的是沉默,对方的电话已经挂了。
好……好嚣张!
正在许盘扼腕不已的时候,楼下有了一点不寻常的动静,接着就有人敲门。
许盘起身开门,然后便看到站在门外的……正是樊元初。
许盘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靠!”
樊元初直接无视了他的存在,抬腿走进房间,一眼便看到躺在沙发上沉沉地睡着了的巫方园。
走近她,便闻到一阵淡淡的酒气,樊元初眉头一皱,视线扫过矮桌上的酒瓶和酒杯,然后回头冷冷看向许盘。
“喂喂,我没有这么下作阿。她扭伤了脚,一直喊疼,我想让她喝点酒没那么痛……”许盘被他盯得发毛,忙解释道。解释完之后,许盘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为什么要解释啊?真是太不潇洒了,他应该痞痞一笑,然后看着樊元初那个死腹黑急得跳脚才对啊:樊元初得到了满意的解释,收回视线,看向巫方园肿起的脚踝,然后伸手将她抱起,转身就走。
“喂,你就想这么把她带走?”许盘不乐意了,伸手挡住门。
“谢谢。”樊元初道。
难得听到此人道谢的许盘缩回了手,眼睁睁地看着他抱着睡美人下楼,然后琢磨出味儿来,不对呀,他帮的是巫方园,他有什么立场道谢?“喂!”许盘气得吹胡子瞪眼,“噔噔噔”跑下楼,便看到樊元初那辆世爵嚣张地绝尘而去。然后,他注意到坐在店里左侧窗边的那个男人……正是邹石。
难怪他来得这么及时,原来是有人告密呀。
哼哼。
樊元初一路驱车回家,将车子驶进车库,然后下车走到另一边,开了车门,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巫方园从副驾驶位上抱了出来。
一不留神,“砰”的一声,某个醉鬼的脑门撞上了车门。樊元初吓了一跳,忙不迭放下她,半搂着她想要查看伤口,却见怀里的某个醉鬼依然睡得香甜,这才放下心来,有些哭笑不得。
小心翼翼地抱着巫方园回到自己的房间,将她放在床上。
“好渴,水……”巫方园皱着眉头嘟囔o“好,你乖乖躺着。”樊元初也不管她听不听得见,说了一声,然后脱了外套放在床上,转身帮她去倒水。
樊元初刚走出房间,他的手机便开始响。
感觉到扰人清梦的铃声一直在耳边响,巫方园皱眉,胡乱伸手从他的外套里拿出手机,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按了接听键。
“阿元,你在哪里?下午还有一个会议……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下次我会先跟你讲嘛……”一个软软甜甜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巫方园皱了皱眉,借着酒气不爽地挂了电话。
樊元初端了水杯走进房间的时候,便见巫方园正抱着膝盖在床上,忙笑了一下,走到她身边坐下,“醒了?
头痛不痛?“
巫方园还是坐在那里发呆,不理他。
樊元初这才发觉她的眼睛发直,根本还在醉酒状态中,不由得失笑,拿了水杯放在她唇边,轻声诱哄,“不是渴了吗?喝水。”
巫方园乖乖启唇,喝水。
喝了一半,巫方园忽然扭头看他。
“嗯?怎么了?”见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樊元初笑了一下,问她。
巫方园只是盯着他看,不开口。
樊元初有些担心地凑近了她。刚刚撞在车门上,不会撞出了什么事吧?这么一想,樊元初有些紧张地伸手拨开她额前的短发,发现她额头上红了一块,有些心疼。
巫方园却忽然笑了起来,“吹吹。”“呃?”这下换樊元初愣住了。
“吹吹。”巫方园嘟了嘟嘴巴,做了一个吹吹的动作。
樊元初这才明白她的意图,轻咳了一声,凑近她的额头,轻轻吹了吹。
巫方园眯着眼睛笑了一下,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唇贴上了他的唇。
感觉到她柔软的唇在自己的唇上辗转吮吸,樊元初呆住了,便由着她在自己的唇上肆虐,为所欲为。
吻得两颊嫣红,巫方园忽然离开了他的唇,抱着他的脖子,眯眼看他,“好不好?”
“什么?”樊元初被她吻得心猿意马,明知道她喝醉了,却还是无法推开她。
“我吻得好不好?”巫方园笑眯眯地看着他,因为醉酒的关系,看起来媚眼如丝。
可是,这是什么怪问题……
“好。”诚实是美德,于是樊元初很诚实地回答了她。
巫方园似乎很高兴,笑了起来,然后身子晃了一下。眼看着就要从床上掉下去了,樊元初忙伸手抱住她。借着惯性,巫方园一下子扑倒在樊元初身上,将他压在身下。
“园园,起来。”樊元初试图将她扶起来。
巫方园却似乎玩得很高兴,爬了一半,又趴在他身上。感觉到她无意识地在他身上磨蹭着,镜片后,他的眸瑟忽地变得很深沉。
皱皱眉头,樊元初闭上眼睛,强行压制住自己的冲动。等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因为某个发酒疯的女人在他闭上眼的时候,已经把自己剥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件粉红色的蕾丝内衣还挂在身上。
“园园……”樊元初有点头痛,顾不得绅士风度,将她强行推开,掀起一旁的床单将她裹住。
被他用床单裹着困在怀中动弹不得,巫方园扁扁嘴,委委屈屈地看着他。
“你喝醉了,快睡,乖。”樊元初耐着性子哄她。
巫方园裹着床单,可怜兮兮地嘟了嘟嘴,“吹吹。”
樊元初摇了摇头,虽然十分心动,不过他可不想再一次引火烧身。
见他不为所动的样子,某个醉酒的女人嗲嗲地唤:“阿元~”
樊元初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她,她从来没有这样口叫过他啊。
见他微微发怔的样子,巫方园想起刚刚电话里那个软软甜甜的声音,又迷迷糊糊地记起那两个人相携而立的样子,一时间酒精冲脑,掀开床单站了起来,“可恶!”
“什么?”樊元初回过神,见她摇摇晃晃地站在床上,忙伸手去扶她。
“你是我的!我的!”醉酒的女人穿着一件蕾丝小内衣双手叉腰站在床上,嚷嚷着宣布自己的所有权,颇有当年小霸王的风采。
樊元初只觉得喉头发干,苦笑了一下,“好,你的,你先下来好不好?”
“哼!”某人还觉得自己威风八面,十分得意。
樊元初把一年份儿的气都叹光了,好不容易抱住了她,不让她乱动。怀里的某人还在挣扎,樊元初只觉得自己热得厉害,怀里更像是抱着一块烙铁,偏偏又舍不得放开。
被紧紧抱住的女人还是一刻不得安分,软软的唇凑到他的脖颈处。脖子上忽然微微一疼,樊元初不由自主地更加抱紧了她。
巫方园在他怀里蹭了蹭,愤愤地道:“咬死你,咬死你,那个女人有什么好……我也是女人啊……”
樊元初愣了一下,仿佛忽然明白了她为什么这么折腾,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煞有介事地点头,“嗯。”
看来果然是有竞争才有发展啊,不过樊元初很快就后悔了,因为这个竞争带来的发展实在太过劲爆……
巫方园显然不满足他的敷衍,直接扑进他怀里去剥他的衣服,争取早日坦诚相见。
默默忍受她在怀中不安分地上下其手,直到某个女人一屁股坐在了不该坐的地方,樊元初才咬牙轻哼了一声,感觉自己身体的某个部分已经彻底不听自己使唤了。
“很痛吗?”虽然在醉酒中,某个女人显然良心未泯,听到他的哼声,以为自己弄伤了他,忙低头去查看“伤口”。
俗话说兔子急了也咬人,何况我们樊元初还不是一只兔子。于是斯斯文文的樊元初终于抬手摘了眼镜,然后捉住某人不安分的手。
“园园……”他轻唤,声音低沉而沙哑。
巫方园被他抱住,疑惑地抬头看他。这一看,就望入了一双细长而美丽的眼眸之中,带着无尽的,隋欲色彩,美丽而危险。
她下意识地轻轻一颤。
“我是谁?”一手抚上她的脸,樊元初轻问。
“呃……”
“我是谁?”他凑近了她,轻声诱哄。
“区区……”某人的脑筋已经打结了,下意识地答。
“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樊元初满意地低头,吻上觊觎已久的红唇,尽情地品尝。
炽热的大手在她身上游走,种下点点火苗。他怜惜地轻吻着她,“园园,给我,好不好……”
“嗯……”某人迷迷糊糊地回应,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樊元初抱着她软绵绵的身子,刚想有所行动,却忽然感觉自己手臂微微一沉,疑惑地低头看她,却见某人已经歪着脑袋靠在他的臂弯里香甜地睡着了,还一脸满足的表情……
这……是什么情况?
樊元初瞪了她半晌。某个造孽的女人弯了弯。嘴角还在他的臂弯里蹭了蹭,“区区……”
……所有的憋屈被她这么轻轻一唤,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樊元初好笑地看了她一阵,拉过被单盖在她身上,然后起身走进浴室冲凉。
虽然真的很想……
不过……还是下次吧。
21倒追是门学问
巫方园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宿醉的感觉很不舒服,脑袋仿佛被几吨重的大卡车碾过一般,痛得吓人。
“吴阿姨……”巫方园抬手按住额头,皱着眉有气无力地哼哼,“帮我倒杯水……”?
一杯水适时出现,巫方园半坐起身,道了谢,接过来一口气喝光,然后将杯子放在桌上,“吴阿姨,几点了?”
“九点二十。”,一个并不陌生的声音,却让巫方园的脑袋短路了好一会儿,然后她扭过头,看到一张斯斯文文、戴着眼镜的脸。
“区区?!”迟钝半晌,她猛地大叫。
“嗯。”他应了一声,波澜不惊的样子。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巫方园惊讶不已。
“这是我的房间。”很平静的陈述。“啊?”巫方园瞪大眼睛,四下打量一番,果然不是她的房间。小心翼翼地觑了他一眼,她斟酌着换了个主语继续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不记得了?”樊元初看了她一眼,轻问。
巫方园傻乎乎地摇头。
“这样啊……”樊元初淡淡地点头。
明明他还是一脸温和的样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巫方园感觉得出来,他在生气!
樊元初在生气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区区……”巫方园难得怯怯地唤,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一副理亏的样子。
“什么事?”樊元初托了托眼镜,看向她。
什么事?巫方园纠结了,他为什么要用这种不咸不淡的语气跟她讲话呀……
张了张嘴,巫方园一手撑着床,坐起身,被子顺势滑了下来。感觉身上凉飕飕的,她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低头看去。
没……没穿衣服?!
巫方园失声尖叫。
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唇,挡住了恼人的噪音。
巫方园瞪圆了眼睛,要去拉开他的手。樊元初仿佛早就料到了她的动作,另一只大手早巳将她的双手握住。
姿势很暧昧。
更何况巫方园目前还处于几乎一丝不挂的状态……
“爸爸妈妈在楼下,你想把他们都喊上来吗?”樊元初笑盈盈地问。
巫方园立刻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忙不迭地摇头。樊元初这才缓缓松开了手。
“你你你……我我我……”他一松开手,巫方园慌忙拉高被子,防止春光外泄,然后瞪向樊元初,满脸通红。
“为什么没有穿衣服?”樊元初善解人意地帮她问出心底的疑惑。
巫方园咬牙点头。
“你喝醉了,自己脱的。”樊元初微笑着,继续善解人意地回答。
巫方园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然后犹豫了一下,“那个……我做了什么吗?”
“没什么。”
巫方园松了一口气。
“只是想脱我的衣服而已。”
而已?!巫方园吸气,这个家伙说话能不能不要这样大喘气啊!
巫方园忽然注意到樊元初的脖子上密密麻麻地都是小红点,因为他穿了一件圆领的T恤,所以一览无余。意识到那有可能是自己造的孽,巫方园的脸更烫了,莫非自己酒后兽性大发了?
“区区,刚刚是什么声音……”樊伯母推门进来,在看到红着脸坐在床上,双手揪着被单,肩膀还裸露在外面的巫方园时,愣了一下。
樊元初淡定地轻咳了一下,站起身替巫方园将被单裹好,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樊伯母的视线饶有兴趣地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然后落在樊元初脖颈处那些密密麻麻的小红点上。
巫方园已经在樊亓初怀里缩成了一只小鹌鹑,完全不敢面对现实。
“下来吃早餐吧。”樊伯母笑容满面。
直到樊伯母下了楼,巫方园才猛地省悟过来,“啊,上班要迟到了!”
“今天周末。”
“哦,对哦。”巫方园傻乎乎地点头,忽然想起被她丢在大街上的车子,又—惊一乍起来,“糟了,我的车……”
“已经帮你开回来了。”
“啊,谢谢!”巫方园简直要崇拜他了,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区区啊。
刚要下床,巫方园感觉脚踝一阵刺痛,忍不住龇牙咧嘴起来。然后那些疼痛提醒了一些差点被她遗忘的事情,包括在“佳人有约”遇到许盘然后喝醉,包括之前……
“你是Yuan.”巫方园一手揪着被单,一手指向樊元初,说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而且带着很浓的指控的味道,很有些秋后算账的意味。
“嗯。”
“嗯”?这算什么回答?巫方园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什么要跟我讲的吗?”
“没有。”樊元初摇头。
巫方园牙齿咬得“嘎嘣”响,终于发飙了,“你明明知道我在TW0上班,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Yuan?大家都知道了,就我不知道!”
“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樊元初看了她一眼,声音依然淡淡的。
虽然他的声音很轻,可是巫方园却语塞了。
是啊,她……从来没有问过他,她从来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关于他的一切,她从来都没有主动问起过。
这就是传说中的四两拨千斤吗?巫方园该死的有了愧疚感。
“那个……”
“没关系。”樊元初依然垂着眼帘,“你也不要想太多,毕竟……我们只是青梅竹马而已。”
巫方园咬唇,心里有点不舒服。什么叫……只是青梅竹马……而已?
“嘁,都被我吃干抹净了,哪有这样的青梅竹马?”巫方园一时气不顺,脱口而出。
等到话出了口,巫方园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上一红,心里一慌,她裹着被单匆匆忙忙站起身想要逃跑,结果再次忘记脚上有伤而直接飞扑到了地上。
“吃干抹净?”身后,有个略显低哑的声音缓缓响起。
因为疼得厉害,巫方园立刻迁怒于某个始作俑者,于是她有些气恼的回头瞪他。结果她刚回头,便被抱入了某人的怀中。
“你确定……吃干抹净了?”他一手勾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下巴,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声音略带沙哑。
对于昨夜,他的怨念可是很深呢。?
巫方园微张着嘴,愣愣地看着他,隔着薄薄的镜片,她看着那双细长的眼睛,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他低头,覆上她的唇。
感觉到唇上的柔软,巫方园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昨天晚上的事,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吗?”他轻咬她的耳垂,似是有些不甘心般,喃喃地问。
“嗯……”感觉到他的呼吸热热地扫在她耳边,巫方园一下子红了脸,连耳垂都染了薄薄的一层红,看上去粉嫩嫩的,更诱人了。
“那么……我来帮你回忆一下……”
他轻声说着,薄薄的唇依依不舍地离开她嫣红的唇瓣,沿着她的脖颈一路往下,细细地啃咬。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席卷而来,巫方园几乎是有些仓皇失措地推开他。在对上他眼睛的那一刹那,她被他眼中那炽烈的情欲色彩给吓住了。
不……不该是这样的!
樊元初没有松手,却也没有再做什么。
“为什么?”他问。
为什么推开他?他很想问,为什么每次他以为他可以离她更近一步的时候,她都会毫不留情地推开他?
“脚……脚疼。”坐在他膝上,她咬唇,有些难堪地别过脸。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许久,伸手拿过昨天被她甩到一旁的衣服。
“我……我自己穿。”她嗫嚅着,试图从他身上爬下去。
他没有理会她,兀自一件一件替她将衣服穿好。巫方园自觉有些理亏,没敢动弹。当然她也知道现在乱动,无疑是引火烧身。
一直到替她将衣服穿好,他似乎才压住了心头的燥热,然后他抱起她,下楼。
从头至尾,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巫方园知道,他真的生气了。
在樊伯母无限关爱的眼神中战战兢兢地吃着早餐,巫方园小幅度地转过脑袋,偷偷看向坐在她一旁的樊元处。后者正低着头,极其认真的吃着早餐。
“那个……区区……”巫方园犹豫了一下,决定找个话题来驱散这有点诡异的气氛。
“食不言,寝不语。”樊元初目不斜视。
巫方园碰了一鼻子灰,噎住了。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樊伯母有些疑惑自家儿子的态度为何突然如此生硬,看不过眼,忙开口打抱不平,“跟园园道歉!”
“对不起。”樊元初从善如流,侧头微笑着道歉,然后顺手拿起桌边的牛奶,一口气喝光。
可怜的巫方园又被噎住了。
樊伯母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笑着摇了摇头,决定不瞠这浑水。。
于是巫方园再次尝到了自作孽的滋味,直到她安安稳稳地坐在自己家客厅的沙发里时,她还在纠结一个问题……她到底是怎么爬到区区的床上去的啊?!
回想起刚才区区送她回家时一语不发的模样,她便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
果然是生气了吧……
正在巫方园一个人纠结万分的时候,门铃响了,吴阿姨去买菜不在家,巫方园只能自力更生,站起身单脚跳到门边。
看到站在门外的人时,巫方园有点惊讶,“晓雅?”这个一心宅在家里安胎,准备当单身妈妈的女人怎么舍得出门的?
张晓雅无精打采地‘’嗯“了一声,推门进来。
“天哪,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巫方园惊讶地捏了捏她的脸。张晓雅原本是她们当中最胖的一个,如今看起来竟成了最瘦的。
蒋烈还活着的时候,最热衷的事情就是养肥张晓雅,用蒋烈的话来说,就是有肉的女人才可爱。后来蒋烈过世了,张晓雅也坚决贯彻了这一点,她那点肉养得可不容易,忒辛酸。
“别提了,我吃什么吐什么,闹腾得厉害,晚上根本睡不着。”张晓雅苦着脸道。
“这么严重,有没有看医生?‘’巫方园有些紧张,随即想起来苏小小就是医生,”你问过小小了吗?“
“她又不是妇产科的,问她有什么用?”张晓雅一脸的沮丧,“再这么下去,我怕我挨不到宝宝出世就挂了。”
“呸呸呸,胡说什么呢。”巫方园白了她一眼,“是你自己要当单亲妈妈的,孩子还没出世呢,说什么丧气话。”
张晓雅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坐在沙发上,看着巫方园单脚跳了过来,有些疑惑地道:“你的脚怎么了?”
巫方园闻言,愣了一下,然后摇头叹气,也是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两人面面相觑,有一种同病相怜的诡异气氛在两人中间弥漫开来。
“什么,你就那样把他推开了?”听巫方园说了事情的经过,张晓雅瞪大眼睛,一脸恨不得她被吃干抹净的表情。
“啊啊啊……我不知道啊,我当时因为知道区区就是Yuan这个大家都知道而我不知道的事情在生气,然后路上扭伤脚,跑去‘佳人有约’喝咖啡……结果不知道怎么喝了酒,醒过来就在他床上了!”巫方园捂脸哀号,不知道以后怎么面对他才好。
张晓雅“啧啧”有声,“他是不是男人啊,都那样了,居然还真的就放过你了。”
巫方园垮着脸,不吱声。
正说着,门开了。
是吴阿姨回来了,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小姐啊,我在门口遇到了姬先生,他说是樊先生托他来替你看看脚的。”,两人女人在看清站在门边的男人时,都惊了一下,姬……姬品?!
这才是无巧不成书,张晓雅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当口儿来了。
这下可好,撞上了吧。
张晓雅有点做贼心虚地拉了拉衣服,随手拿了一个抱枕搁在腹部,挡住微微隆起的肚子。巫方园却是呆呆地坐在一边,因为那句“樊先生托他来替你看看脚”而有些纠结。
姬品看到张晓雅时稍稍愣了一下,然后很快恢复过来,极自然地打招呼,“哟,你在也啊!”
张晓雅强自镇定地点头。
“小牙印,你的脚伤得怎么样了?”姬品换了鞋走进来,直奔主题。
“晤,还好。”巫方园支吾了一下。
“来,给我看看。”姬品在她们对面坐下。
吴阿姨利落地端了水果出来招呼客人。没有人注意到张晓雅在看见水果时,脸色突然变了。
巫方园转身叉了一块芒果给她,却在看到张晓雅略显青白的脸色是愣住,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连水果也不能吃?”
这话一出口,姬品的视线立刻扫向了张晓雅。
“哈……哈哈,我对芒果过敏。‘’张晓雅嘴角抽搐了一下,勉强笑道。
“这样啊。”姬品笑了一下,随手叉了一块苹果递到她唇边,“那吃这个吧。”
张晓雅的脸色更难看了。
“连苹果也过敏?”姬品挑眉。
“怎么会?‘’张晓雅笑了一下,张嘴咬下那块苹果。
只勉强咀嚼了一下,张晓雅的眉头便皱到了一起,然后匆匆起身,直奔卫生间,吐了个干净。漱了口一回头,张晓雅便看到姬晶正站在她身后,盯着她微隆腹部,面色阴晴不定。
“不关你的事。”张晓雅下意识地撇清。
“哦?”姬品似笑非笑地挑眉。
“孩子……是我男朋友的。‘’张晓雅扭过头不看他,”我们本来就是一个错误,我不想我男朋友知道那件事误会我。“
“这样阿。‘’姬品点头,”你男朋友叫什么名字?“
“蒋烈。”苍白的唇间吐出两个字。
站在门外的巫方园呆了一下,然后垂下头。
听到这个名字,姬品稍稍愣了一下,却没有再咄咄逼人,只是神色平静地替巫方园包扎了脚,然后问:“持续多久了?”
“什么?我的脚?‘’巫方园呆呆地问,有点不能接受忽然变得正经的姬品,正如她不能接受对她生气的樊元初一样。
只是醉过一回而已,为什么好像每个人都变了?
“妊娠反应,,‘姬品看向坐在一边的张晓雅,”持续多久了?“
意识到自己已经化身为路人甲,巫方园自觉地闭嘴。
张晓雅没理他。
“你这样的情况一般只出现在妊辰早期,通常在十二周之后会恢复正常。我想你需要到医院检查一下。”
巫方园连连点头。
“你男朋友呢?他不管你吗?”话锋一转,姬品又道。
张晓雅瞪他,“他才不是不管我,他是……”
“嗯?”姬品等她继续说。
张晓雅却说不下去了。如果蒋烈还活着,自然不会不管她,可是……
姬品当然不会真的想要得到她的回答,因为他是明知故问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蒋烈是谁。关于张晓雅的一切,他早就已经查得很清楚了,在她的人生中,“蒋烈”这个名字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存在。
他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介意张晓雅的事情,并且在她放出话来,说那一晚的事让他别放在心上之后,还特意查了她的事情。大家都是成年人,天亮说分手的事情也不稀奇,他姬品也算是百花丛中过的人o:可是……他竟然一直放不下她。
眯着眼睛瞄了瞄她微隆的腹部,他勾了勾唇。
最终还是巫方园插了嘴,建议张晓雅去姬品的私人诊所。送走了那一对冤家,巫方园才得耳根清静。
窝在沙发上,巫方园望着自己被包扎好的脚发呆。恼人的门铃再次响起,吴阿姨去开门,巫方园继续窝在沙发上,没动弹o“你来干什么?!”门口,忽然传来吴阿姨略显愤怒的声音。
“吴阿姨,是谁?”巫方园有点好奇,是谁那么大本事,能够让吴阿姨那样好脾气的人发这么大的火?
吴阿姨支吾了一下,没有回答她。巫方园更奇怪了,索性单脚跳了过去,伸长脖子一看,再一次呆住。
真是稀客。
那个站在门口,戴着一副能遮住半张脸的大墨镜的男人,不是尹宣又是谁?难怪吴阿姨那么大火气。
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呀……
“园园!”尹宣匆匆摘了眼镜,伸手阻止吴阿姨关门。
“你来干什么?”巫方园皱眉,不过依然跳到门边,让他能够看到她,方便他读他的唇语,顺便还往他身后看了看,唯恐跟着一堆记者。
“我……”她长了张嘴巴,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将一直放在身后的手递到巫方园面前,他的手里握着一束玫瑰。
“干吗?”巫方园吃惊不小。
“送给你”
瞪着那一束惹眼的玫瑰,巫方园满头黑线,终于想起他说过要追她的话,原来不是在开玩笑阿……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又俗话说,礼多人不怪。人家都已经跑到她家门口了,把他撵出去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可是……巫方园犹豫了一下,“你快走吧,我哥一会儿要回来了。”
尹宣定定地看着她,没有挪步。
“快走快走,还忤在门口干什么?‘’见巫方园松口赶人,吴阿姨忙不迭地挥手,一副恨不得拿扫把扫他出门的样子。
说着,门“咣”的一声关上了,吃了闭门羹的尹宣呆呆地站在门外摸了摸鼻子都说是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尹宣现在就和巫方园隔了一座山。虽然放下了豪言壮语,可是追人这种事情,尹宣着实是没有经验,毕竟长这么大,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追求一个女人。
长了一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的俊美脸蛋,曾经的冰山王子何曾尝过倒追女人的滋味。
生平第一次,吃了闭门羹。
将花放在门口,戴回墨镜,尹宣只得转身离开。
遍寻不着尹宣正急得团团转的欧文忽然见尹宣回来,松了一口气。只是见他又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有些担心,问清了前因后果之后,欧文轻咳了一下,道:“什么年代了,居然还送花,难怪追不到女人,老土。”
“我没追过。”尹宣有点烦躁地皱眉。
“喏,别说兄弟我不帮你。”欧文嘻嘻地捶了他一拳,塞给他一本书。
“这是什么?”尹宣好奇地看了一眼。
“追女秘籍,慢慢学着吧。”欧文一脸神秘兮兮地说道。
坐在沙发里,尹宣慢慢翻书。
第一招是……给她听?尹宣皱了皱眉,他只会弹钢琴,难道扛着钢琴过去?PASS.第二招,开车带她去兜风看日出?尹宣继续皱眉,她那样爱睡懒觉,要她早起根本比杀了她还要困难吧,而且……他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不能开车。PASS……
越往后翻,尹宣的眉头便皱的越紧,一直翻到最后一条:如果以上你都觉得不合适,建议你直接把她带回家滚床单进礼堂……
尹宣嘴角抽搐了一下,终于将书扔到了一边
22加菲猫和欧迪狗
尹宣送的花被吴阿姨丢进了垃圾桶,巫方园觉得有点可惜,不过也没有表示异议。
想起张晓雅和姬晶,她到底有点不放心,于是打了个电话给苏小小。
苏小小说了一句极有深意的话。
她说,知道了才好,有变数才有生机。
巫方园被她那一句“变数”说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对号入座,怀疑苏小小是不是知道她爬上樊元初的床了。
挂了电话,巫方园随手拉开首饰盒,拿出一个小锦盒,那是樊元初送给她的戒指。初时,她以为是钻石戒指不敢收,他告诉她,这是锆石戒指。
他说,锆石是十二月的生辰石,象征成功。
巫方园定定地看着那一枚光彩夺目的戒指,然后取了出来,戴在手指上。左右端详了一番,不经意间看到对面的镜子,她被自己嘴角噙着的那一抹笑意吓着了。
……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像热恋中的女人?
太诡异了……
第二天,巫方园硬着头皮,拖着伤残的脚继续去TW0上班。结果一上午都没有见着樊元初在公司出现,她有点说不清自己心底那小小的失落是了为什么。
“巫方园,把这份资料打印一下。”
“巫方园,我的设计图纸呢?”“巫方园……”
作为一个新人,巫方园彻底地尝到了一个新人应有的待遇。相比起来,当初在风图的时候,那些同事对她果然已经算是十分客气了。
拖着疼痛得脚忙得团团转,巫方园再也没有时间胡思乱想了。
中午下班,走到公司大门口的时候,她忽然看到樊元初从对面走了过来。巫方园感觉自己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紧张些什么。张了张嘴巴,还没有说话,樊元初已经从她身边走了过去,目不斜视,连脚步都没有停一下“樊先生和程小姐看起来好般配啊……”身旁冷不丁有人爆出感叹。
“是阿是啊。”众人附和。
巫方园回头,看着那一双背影。刚刚她只看到了樊元初,居然没有看到他身边的程琳,现在看他们的背影,果然十分般配的样子。
说不上来心里的酸涩是为什么,巫方园觉得可能是因为肚子太饿,导致精神不振。
吃过午饭,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巫方园再次体会到了脚不占地的感觉。。“巫方园,这是程小姐急要的资料,你送一下。‘’刚送完一份图屁股还没坐热,便接到了新的指令。
抱着程琳要的资料,巫方园一瘸一拐地,走得十分困难。她就不明白了,是不是大家都知道她脚不方便,所以尽找跑腿的活儿给她干呀。
经过阮郁办公室的时候,刚好撞上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阮郁。阮郁若有所思的打量了她一番,然后嫣然一笑,“呀,正好正好,帮我去楼下买杯咖啡来,不要加糖。”
巫方园抖了一下,真的是嫣然一笑……这个词用在这个看起来雌雄莫辨的男人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啊,对了,顺便帮我在咖啡店对面的西点屋里买一份蓝莓口味的蛋糕。”轻飘飘地吩咐了一句,阮郁转身回了办公室,留下欲哭无泪的巫方园。他老人家可不可以不要摆领导的架子啊,难道没有看到她现在是伤残人士马?
腹诽归腹诽,巫方园还是抱着资料去帮他买咖啡和蛋糕了。
拖着不方便的脚从二楼跑到一楼,巫方园终于体会了一把汗流浃背的感觉。好不容易买了蛋糕和咖啡回来,刚爬上二楼,便被人推了一下。
受伤的脚终于跟她闹脾气了,钻心地痛了一下,然后她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然后屁股也开始疼。
“啊,程小姐要的资料!‘’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惊悚的尖叫。
巫方园被吓了一跳,扭头去看,咖啡早就泼了出来,淋在散了一地的资料上,已经惨不忍睹的资料上还粘了一块蓝莓蛋糕。
“我已经跟你说了这份资料是程小姐着急要的!”同事气急败坏地嚷嚷。
“发生什么事了?”一个淡淡的声音适时响起。
巫方园抬头,看到站在楼梯口的樊元初。
“樊先生,这个资料是程小姐急要的,可是她……”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才是程琳的助理。”樊元初托了托眼镜,面色平静地道,"而她,应该是我的助理。“
“对……对不起!”
“下不为例。”樊元初看了看地上惨不忍睹的资料,“咖啡和蛋糕是谁的?”
巫方园抬手,十分诚实地指向阮郁的办公室。站在门口看热闹的阮郁“嘿嘿”笑了一下,坦白从宽,“我的下午茶。”
樊元初瞥了他一眼,“等下有个预约过的客人,你接待一下。”说完,不待他细问,便低头看向巫方园,“能站起来吗?”
巫方园有点不习惯他这个样子,忙点点头,试着站起身。
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樊元初终于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扶她起来,“有没有扭到脚?”
“晤,没……”
樊元初没等她说完,便已经蹲下身,看了看她的脚踝,姬品怎么说的?‘,“他说没什么大问题,好好休息就可以了……”“好好休息?”樊元初站起身看向她。
“呃,嗯。”
“那你有没有好好休息呢?”
巫方园纠结了。她也不想的啊!最终,在某人的视线下,巫方园还是深深地垂下了脑袋,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忏,I每些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巫方园被樊元初扶进了他的办公室。
于是,TWO有了新的八卦。
坐在沙发上,巫方园侧过头看了樊元初一眼,后者貌似正专心致志地看着什么文件。
“区区……”
“嗯。”他应了一声,没有抬头。
“你在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樊元初淡淡地道。
巫方园碰了个软钉子,决定闭嘴。
与此同时,阮郁正在接待那个预约好的客人。这个客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放出话来,要包养他的某富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哄走了这位贵客,临了还被强吻了一下,阮郁气势汹汹地一脚踹开了樊元初办公室大门。
“轻点儿。”樊元初抬头,皱了皱眉。
“你故意的!”阮郁愤愤。‘“我说,轻点儿。”
阮郁噤了声,然后便看到某个正窝在沙发里睡得香甜的女人,身上还盖着一件西装。
“莫非……你是因为她?”阮郁想起他的咖啡和蓝莓蛋糕,狐疑地问道。
樊元初看了他一眼,没有否认。
“喂喂!我可是为你出气啊!”阮郁不甘地压低了声音,“你不是和她闹矛盾了吗?”
“谁告诉你的?”樊元初挑眉。
“嘁,要不你干吗老对她视而不见?”
“只有加菲猫才可以欺负欧迪狗。”略略沉吟了一下,樊元初说出了一条真理。
阮郁绝倒。
沙发上,巫方园动了动,盖在她身上的西装掉了下来。樊元初站起身,弯腰捡起来,重新替她盖上。
有了Yuan撑腰,巫方园的工作骤然轻松了下来。回到资料室,将剩下的资料都归纳整理好,巫方园便坐下发呆。
那天,阮郁说,你以为丫uan会需要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助理吗?
她现在连给Yuan当助理的资格都没有,可是程琳却可以与他并肩而立。
拉开抽屉,巫方园拿出那个漂亮的锦盒,锦盒里是她后来向阮郁讨回来的贝壳手链。巫方园发呆的时候,门忽然开了,她抬头便看到樊元初正站在门“区区?”巫方园下意识地合上锦盒。
“忙吗?”。
“不,不忙。”巫方园意识到自己刚才无所事事的样子落入老板的眼里了,忙站起身摇头。
“嗯,那你帮我找一份客人的资料。”樊元初将手中的文件夹递给她,“这客人预约了下午要来维修项链,资料需要核对一下。”“哦,好。”巫方园忙接过文件夹。
“谢谢o”樊元初托了托眼镜,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巫方园愣在原地,脑门上都是黑线,他……他笑得好假。
从头到尾,他看都没看一眼放在桌上的锦盒。巫方园有点愤愤,还说什么这是他此生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呢!
文件上预约的顾客是当红影星夏筱,巫方园看了一下购买时间,一下子找出了她的资料。看来这些天磨在资料室的时间也不是白费的呀,这么一想,某人又颇有些自得了。
中午和几个刚混熟的同事约好一起在临街的餐厅吃饭。点过菜,看她们聊起自己男朋友时的甜蜜表情,巫方园忍不住想起那天晚上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
“叶甜,这边!”正聊着,对面的吴雪忽然抬手招呼。
叶……叶甜?!巫方园嘴角下意识地抽搐了一下,回头一看,果然是叶甜,正笑着走过来。
“对不起啊,来迟了。”叶甜在巫方园旁边坐下,极自然的样子。
“没关系,刚点菜。”
同事们自然不知道她们之间的过节,气氛看起来十分融洽。
“园子,说说你的男朋友嘛。”见巫方园一直一声不吭的样子,有人笑着推了推她。
“呃……我还没有男朋友。”巫方园有点尴尬地笑了一下。
“哈哈,骗谁呢,你手上的钻戒不是男朋友送的吗?‘,”唔,这不是钻石啦,是锆石。“巫方园连忙解释。
“真的假的?”同事们一脸惊讶的样子。
巫方园只能干笑。
“可以给我看看吗?”叶甜忽然道。
巫方园摘下戒指,递给她,看她在玩什么花样。“
“这枚戒指很像樊先生设计的限量版,目前市场上应该还没有。”叶甜看了一眼,语出惊人,“樊先生说……”
“什么?”
“这是要送给他未来妻子的。”
巫方园张大嘴巴,呆了。
“不过我想应该是巧合。”叶甜说完,把戒指还给了巫方园,又笑着补了一句。
见同事们都一脸惊诧地看着自己,巫方园轻咳了一声,“嗯,应该是巧合。”
抱着准备好的文件袋,巫方园一瘸一拐地走到最东边樊元初的办公室,敲了敲门。
没有人回应,巫方园犹豫了一下,决定把文件袋放到他办公桌上就走。
推开门走进他的办公室,果然没有人在。将文件袋放下刚要走,她忽然注意到桌上放着一个放大镜。
“其实如果用十倍放大镜观察它的棱面,从顶面往下看,可以看到底部的棱线有明显的双影。”想起樊元初送她戒指时说过的话,巫方园走回桌边,拿起放大镜。
摘下戒指对着放大镜看了半天,看得都快成斗鸡眼了,也没找出什么来。
锆石戒指?钻石戒指!
正在巫方园瞪着戒指看的时候,身后的门忽然开了,有人走了进来。巫方园有点鸵鸟心态地不敢回头。
“在看什么?”樊元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没……没什么,这是你要的资料。”匆匆说完,巫方园转身就跑。
经过樊元初身边的时候,被他拉住了,“小心脚。”
巫方园胡乱地点点头。
“怎么了?”注意到她面色微红的样子,樊元初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一颗心正跳得乱七八糟,被他的手这么一碰触,巫方园几乎是跳了起来,然后也不顾得脚上还带着伤,一瘸一拐着,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到了这一步,纵使巫方园的神经再迟钝,也该明白他的心意了。也许她一直都明白的,只是不敢多想而已,毕竟……她也不是傻子。
可是巫方园不知道自己这走的算是哪门子的桃花运,一个是将她抛弃在结婚礼堂上的未婚夫,一个是自己曾经扬言要保护一辈子的青梅竹马……
巫方园以为她的人生已经够震撼了,结果更震撼的事情发生了。
张晓雅要结婚了!而且新郎不是别人,正是张晓雅肚子里的孩子的爹,姬品!收到喜帖的时候,巫方园的嘴巴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了。
巫方园有想过张晓雅也许会跟姬品走到一起,可是没想到姬品下手竟然这么快。她实在好奇姬品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说动了死心眼儿的张晓雅嫁给他。显然,苏小小跟巫方园一样好奇,可是张晓雅似乎一早就料准了她们会兴师问罪,于是一直都没有露脸。
巫方园只能憋着一肚子的疑问,直接去参加了张晓雅的喜宴。
喜酒摆在觅升酒店,排场不小。新郎一脸喜气洋洋的样子,连平时那种吊儿郎当劲儿都收敛了不少,没有再穿那些奇奇怪怪花花绿绿的衣服,老老实实穿西装打领带。这是巫方园第一次见他穿得这么正经,差点没认出来。
“恭喜恭喜,晓雅呢?”苏小小笑眯眯地问。
“在里面休息。”姬品拱了拱手,做讨饶状,“大人大量啊,不要介意,不是故意瞒着你们,都是我撺掇晓雅的,她身子不方便,一直在养着,不要怪她。”言语间,竟然都是毫不掩饰的维护之意。
“我倒是小瞧了你的能耐呀。”苏小小轻哼一声,拉着巫方园一起去找张晓雅。
走进休息室,便见穿着白色高腰礼服的张晓雅正在补妆,宽松的礼服也遮不住她隆起的肚子。
“小小,园子。”从镜子里看到她们,张晓雅转过身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打招呼。
苏小小挑眉,三两步上前便朝着她脑门儿弹了一下当惩罚。
“啊啊啊,轻点……”张晓雅捂着脑袋叫。
巫方园站在原地看她们笑闹,满肚子的疑问在见到张晓雅第一眼时便已经烟消云散。不过两个月的光景,她显得丰腴了许多,与上次巫方园见着她时那种憔悴的模样判若两人,她忽然就明白了张晓雅为什么要嫁给姬品o“园子?”见巫方园一直在发呆,张晓雅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略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看着她,“生气啦?‘,巫方园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张晓雅愣了一下,微微红了眼圈,“嗯。,,”好了,就剩你一枝独秀了,有没有压力?‘’苏小小侧头看她,笑眯眯地意有所指,“你的桃花养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结果子?‘’巫方园嘴角抽搐了一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准备好了吗?”正说着,姬品推门进来。
“怎么,怕我们吃了你老婆?”巫方园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笑着调侃。
“是啊是啊,请诸位女侠手下留情。”姬品笑着讨饶,“快开始了,一起出去吧。”
走出门的时候,巫方园感觉自己眼皮直跳,抬手揉了揉眼睛:等她抬眼看向前方的时候,她立刻就明白了眼皮跳的真意……
在十点钟的方向,有两个执著酒杯相互寒暄的男人,居然是樊元初和尹宣!
看他们两个相谈甚欢的样子,巫方园产生了一种拔腿就跑的冲动。樊元初会来不难理解,毕竟是姬品的朋友,可是尹宣为什么也会出现啊?!心里想着,她忍不住嘀咕出声。
“尹宣是老同学呀,像我一样。”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巫方园眼皮又跳了一下,扭头看向声音的来处,“叶甜……”
真是一场热闹的婚礼……
“喝酒吗?”一个声音适时地加入了,解了她的围。
巫方园略带感激地望过去,然后再度绝望。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害她醉酒的那个法式牛奶咖啡!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许公子风度翩翩地举了举手中的高脚杯。
果然……是一场热闹的婚礼。
“呵呵,巫方园,你追求者众多啊。”叶甜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嗯,园园很可爱。”许公子随手将酒杯放在侍者的托盘里,亲昵地揉了揉巫方园的短发。居然不否认,还火上浇油。
巫方园只能继续抽搐着嘴角。
叶甜“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看,我帮你赶走了她,怎么谢我?”叶甜刚走,许公子就开始卖乖。
“真是谢谢了。”巫方园白了他一眼。
“呀,你看他们好像要打起来了。”许公子忽然抬手,指了指不远处。
巫方园顺着他的手,看向正在碰杯的樊元初和尹宣,两人间诡异的气氛正在蔓延,不由得一头黑线。
“不如我去建议他们决斗,获胜者赢得公主殿下的芳心,如何?”许公子托着下巴,开始出馊主意。?
巫方园决定无视他。
“对了,又没有听过一句话?”她忽然俯身,神秘兮兮的看着巫方园的眼睛。
对上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巫方园疑惑了一下,“什么话?”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眨了眨桃花眼,勾起丰润的唇,见巫方园一脸茫然的样子,有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两人,“鹬蚌相争,”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笑眯眯地说,“渔翁得利。”
巫方园还是茫然。
顺手从一旁的花束上折了一只鲜艳的玫瑰,许公子忽然后退一步,夸张地行了一个骑士礼,然后伸出手来,众目睽暌之下,他说:“美人鱼小姐,来,跟渔翁走吧。”
巫方园被他吓了一跳,忙慌慌张张地推他,“你干什么?快起来啦……”
“哇,许公子耶……他在干什么?”
“求婚吗?”
“啊,在人家的婚礼上求婚,好浪漫……”
周围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还有稀稀拉拉的掌声。
巫方园当下只有一个念头,她绝对跟婚礼犯冲!
这边的动静立刻引起了那头的注意,樊元初和尹宣对视一眼,决定先休战,极有默契地走了过来。
“园园。”异口同声。
没有回头的勇气,巫方园狠狠地瞪了瞪眼前唯恐天下不乱的许公子,她不明白她到底哪里得罪他了!
“喂喂,今天是我结婚,诸位不要急着抢我的风头啊。”正在巫方园感觉自己已经陷在水深火热中无法动弹时,姬品天籁般的声音响起来了。
巫方园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速速逃离现场。
23姬品的报恩
在休息室躲了一阵,苏小小来找她,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巫方园差点抓狂。
“走吧,晓雅等着掷捧花呢。”
“我不去不去不去……我跟婚礼犯冲!”
“接到新娘捧花的人就是下一个结婚的人,你以为我们三个人除了你还有谁没有结婚?”苏小小不理会她的碎碎念,强拉着她往外走。
刚被苏小小拉进人群,捧花便已经掷了出来,在一片惊呼声中,捧花找到了它的主人。
巫方园看了看,忽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因为接到捧花的不是别人,正是苏小小。
“哈哈哈,看吧看吧,一点也不准。”巫方园大笑,“莫非你要梅开二度?”
苏小小额头隐隐有青筋跳动,“重掷!‘’”不要吧,重掷多没意思。“巫方园好不容易止了笑,一脸惊诧地说道。
虽然大家惊讶于像苏小小这样的美人已经名花有主了,不过因为她已经结过婚,大冢还是建议重掷。
这一次,捧花直直掉入了巫方园的怀中。
于是,苏小小满意了。
正在巫方园瞧着捧花发呆的时候,张晓雅走了过来,“园园,你要不要去看一下牙印君,他被灌酒呢。”
牙印君?巫方园脑袋打结了半响,才想起来这是她们给樊元初起的绰号,黑线了一下,忽然猛然站起身,“什么,灌酒?‘’”嗯,他……“
张晓雅话还没说完,巫方园已经急匆匆地跑了过去。果然,远远地便见几个人正围着樊元初,樊元初来者不拒,皆微笑饮尽,看得巫方园心火直蹿。他身体本来就弱,还有哮喘,怎么能喝酒?!
“元初啊,几年不见,你已经是大名鼎鼎了呀。来来来,哥们儿敬你一杯……”许盘也执了酒杯来凑热闹。
“过奖。”
樊元初微笑着碰了一下杯。眼见着又要一杯酒下肚,手中的酒杯却冷不丁地被一支素白小手横空夺下。他并没有诧异,只是平静地侧过头看向那只小手的主人,正是两眼冒火的巫方园。“他不能喝!”扭头,巫方园瞪向许公子。
见巫方园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冲了出来,许盘愣了一下,有些失神的样子。
何其熟悉的场景……
依稀仿佛,眼前的巫方园还是那个扎着冲天小辫的小霸王。
“这倒奇了,说说理由呢?”从遥远的记忆中回过神来,许盘勾唇浅笑,魅力十足。
这样无边的魅力电晕了在场的大分部女性,这个大部分却不包括巫方园。
“我替他喝!”巫方园犹豫了一下,觉得当着这么多人说出他身体不好,也许会令他难堪,于是一仰脖子干了。
一杯酒下肚,巫方园面色未变,还示威似的将酒杯朝下晃了晃。
许盘笑着耸了耸肩,不再为难她,转身去猎艳。
“没事吧?”樊元初伸手扶住她。他记得薛子凯说过,她酒量很浅,只是从不上脸,喝醉了也没人知道。
“小意思。”巫方园甩了甩脑袋,有点亢奋,“还有吗?尽管来!‘’众人见巫方园铁了心要挡酒,也不好意思再敬。
“哎呀,元初,你在这里呀,叫我好找。”正说着,新郎端了酒来。
“找我干什么?”
“请你喝酒呀。”姬晶笑嘻嘻地道,“这杯可是谢媒酒,一定要喝。”“谢媒酒”三个字,他说得尤其重。
“不用了,应该的。”樊元初托了托眼镜,笑了一下。知道他还惦记着当初他喂他的那两片万艾可,如果不是那玩意儿,他也不至于当上今天这新。
“不不不,谢媒酒是一定要喝的,给个面子呀。‘’姬品很执著。
樊元初知道推不过,伸手接了,还没送到唇边,又被截了。
巫方园一仰脖子,一杯酒又见了底,然后皱皱眉,“唔,有点怪味儿。”
樊元初眼神一闪,看向姬品,“你放了什么?”
姬品干笑两声,借着有人敬酒,转身溜了。
很明显,那个家伙在酒里加了科,可是到底放了什么东西呢?樊元初有点担心地扶住巫方园,“有哪里不舒服吗?‘’巫方园摇摇头,然后又蹙了蹙眉头,”热。“
见她双颊酡红,樊元初有些疑惑,伸手摸了摸,很烫。不是说她喝酒不上脸吗,怎么红成这样?“区区,我热。”两手揪着樊元初的衣角,巫方园嘟囔。
樊元初见她有些不寻常,微微皱眉,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除了热,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巫方园摇头,看他的眼神带着些许的迷离。
“要不要去洗一下脸?”
“好……”巫方园点点头。
樊元初刚要领着她去,又被几个来寒暄的人绊住了,只得低头问她:“能自己去吗?”
巫方园点点头,自己去找卫生间。
出了大厅,巫方园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
“园园。”尹宣一路跟着她从大厅出来,见她一直在原地打转,走路还有点打摆子,忍不住开口叫她。其实从在大厅见到她开始,他的视线就一直没有从她身上挪开过,看到她替那个碍眼的男人挡酒,他忍得很辛苦才没有冲过去。
巫方园听到有人喊她,摇摇晃晃地转过身,不想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尹宣见状,忙快步上前扶住她的手臂。
巫方园借着他的力量站稳,然后抬头,看到一双极漂亮的眼睛,“尹宣?”
“没事吧?”
巫方园摇摇头,呼吸却有些急促,“卫生间在哪里?我要洗脸……”
“我带你去。”注意力放在了她一张一合的红唇上,尹宣有些费力地读懂了她的唇语。
巫方园感觉自己腿脚发软,全身无力,还烫得吓人,只得点点头。
尹宣已经觉察出她有些不对劲,但他只道她是喝多了,便半扶半抱着她走到洗脸台旁边,“想吐吗?”
巫方园摇摇头,弯腰掬了一捧凉水拍在脸上,脸上的热度却是一点都没有降下来,她只能趴在洗脸台上微微喘息。
“园园,园园,怎么了?很不舒服吗?‘’尹宣担心地扶起她,让她趴在他怀里,然后托起她绯红的脸来查看。
“好热。‘’巫方园将脸在他手心里蹭了蹭,喃喃说道。
虽然已经是六月份,但酒店里都开着空调,怎么会热成这个样子。尹宣有些疑惑,“是不是发烧了?”
“不知道……”巫方园皱眉,觉得他微凉的掌心让她的脸舒服了一点,便又猫儿似的蹭了蹭。
感觉到掌心细腻而发烫的触感,尹宣一时回不过神来,只得愣愣的看着她。他已经完全不知道她再说什么了,只觉得那一张一合的嫣红唇瓣看起来芬芳而诱人。
“我送你回家吧。”他说“不必了。”一个声音冷不丁在身后响起。
尹宣当然听不见。
可是巫方园听到了,她扭头,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身后的樊元初,傻乎乎地笑了一下,“区区……”
樊元初面无表情地走上前,伸手拉过软绵绵地趴在尹宣怀里的巫方园,“尹先生,我来照顾她就可以了。”
尹宣却不松手。
“今天是晓雅的婚礼,园园不会愿意先回家的。我已经跟晓雅说过,她在酒店订了房间,可以先休息一下。”樊元初缓缓开口,说得极有条理。
“既然她喝醉了,由你来照顾怕是不合适。”尹宣还是没有松手。
“晓雅,园子怎么了?‘’倚在走廊边的苏小小注意到那边的战况,饶有兴趣地问。
“好像喝醉了。”张晓雅也是一脸疑惑,完全不知道自家老公干了什么好事,“要不……我们去劝劝。
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打起来才好玩。”苏小小饮了一口红酒,优雅地微笑。
张晓雅一头黑线。
“晓雅,怎么了?”姬品见她们倚在门口聊天,走了过来。
“你看他们。”张晓雅指了指。
姬品顺着晓雅指着的方向一看,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轻咳一声,他建议道:“今天不宜让他们闹场子,看起来他们都不放心让对方照顾喝醉的园子,不如你带园子去休息吧。”
张晓雅一听,觉得有理,便提起裙摆上前去劝。
苏小小侧过头看向笑得像狐狸一样的姬品,“你肚子里藏了什么坏水?”
“我在报恩。”姬品笑得有几分不怀好意。
苏小小觉得他看起来更像在报仇。
“喂,你们准备一直这样拉着园子吗?她看起来很不舒服。”张晓雅毫不客气地道,她是走到尹宣面前说的。
巫方园跟她说过尹宣的事情,她也大致了解了当年的真相,可是她是站在园子这边的。想起当初巫方园的惨状,便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无法轻易释怀,因此语气也很冲。
见他们不为所动的样子,张晓雅只得叹气,“把她交给我吧,我来照顾她,没意见吧?”
尹宣有些懊恼,却不得不松手。
樊元初还是没有松手,只是微笑着极绅士地看向张晓雅,“你有身孕,园子连路都走不稳,我扶着她,好吗?”
那一句“好吗”说得极诚恳极真切,搞得张晓雅一点都不好意思拒绝。而且他似乎也是在替她着想,想想自己的确身子不便,便点点头随他去了。
尹宣当然知道张晓雅对他意见很大,一时拉不下脸来跟上去,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张晓雅带路,樊元初扶着巫方园一起离开。
张晓雅拿钥匙打开了订好的房间的门,侧过身,让樊元初扶着巫方园进屋,忍不住嘀咕,“真是的,不能喝酒还逞强。”
“见笑了,她都是在替我挡酒。”樊元初轻声说着,将巫方园扶到床边坐下,然后蹲下身替她脱鞋。
张晓雅见他举止自然,又对巫方园温柔体贴,不由得添了几分好感,暗自觉得他比尹宣那小子强多了。
“晓雅,”姬品推门进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张晓雅身体不太好,怀孕很辛苦,因此他很在意这个。
“好得很。”张晓雅比一个强壮的姿势,然后又道,“你不是在招呼客人吗,怎么来了?”
“有个朋友想介绍给你认识。”
“可是……”张晓雅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巫方园,有点不放心。
“没事,这里交给元初就好。”姬品看了他们一眼,说得理所当然,然后又道,“元初,是吧?”
樊元初回头瞥了他一眼,终于还是“嗯‘’了一声。
“我没事,晓雅你去忙吧。”巫方园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出声帮腔。
张晓雅这才跟着姬品走了出去。临走时,姬品忽然回头;中着樊元初龇牙笑了一下。
樊元初完全无视了那个一看就是别有深意的笑容。
房间里陡然安静下来,他将她的鞋拿到鞋架上,然后从冰箱里取了冰块,装进袋子里递给她。
巫方园呐呐的接过,将冰袋子贴在脸上,然后小心翼翼的偷看他。樊元初一声不吭,随手打开了电视看球赛。
“区区,你又在生气吗?”巫方园一脸小媳妇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用“又”这个字,她最近常惹他生气吗?
“你睡一下吧。”樊元初直接回避了她的问题,头也不回地回答。
“那个……你为什么生气呀……”巫方园觉得不问清楚就很难受,于是又执著地问了一句。
樊元初微笑着回头,“对啊,我为什么生气呢?”
好……好可怕!巫方园抖了一下。
见她盘腿坐在床上,一手用冰袋贴着脸,一手支着下巴看他,樊元初忽然站起身。
“你……你干什么?”巫方园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
“你说,我为什么生气呢?”镜片微微一闪,他微笑着俯下身,凑近了她。
“不……不知道……”巫方园结结巴巴地说着,感觉到他的呼吸已经拂在了她的脸上,又不自在地往后仰了仰脑袋。
“嗯?”他又凑近了一点。
巫方园感觉脸上更烫了,又向后仰了仰脑袋,结果她高估了自己脖子的柔韧度,一不留神就仰面倒在了床上。
……像是一只被翻了壳的乌龟,动弹不得。
身上宝蓝色的无袖小礼服歪到一边,露出白皙圆润的肩。短短的碎发凌乱地散在额前,她瞪大眼睛,有些慌乱。
感觉到他的大手托起她的后颈,她的心跳一下子变得好快。他勾着她的脖子,离她越来越近,近到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就在她以为他的唇就要印上来时,他忽然说:“躺下休息一下吧。”
然后,,,,,,松了手。
直到巫方园的脑袋靠上了枕头,她才醒悟过来……他刚刚是在帮她垫枕头!
明明是好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是故意的。
见她呆呆的样子,他笑了一下,修长的大手轻轻拂开她额前的短发,然后再一次凑近了她,“怎么了?”。
冰袋里的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化了,巫方园靠着柔软的枕头,感觉更热了。丢开冰袋,微微喘息着,本能终于战胜了理智,她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她感觉自己变得很奇怪,却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怎么了?”他没有推开她,只是轻轻地问,声音放得很慢,仿佛带着某种诱惑的味。
巫方园微微抬起脖子,堵住他的嘴,似乎觉得只有这样,她身上的热度才能得到缓解。
感觉他的眼镜十分碍事地撞上她的脸,她不耐烦地伸手摘了,丢在一边。,由着她粗鲁地摘了眼镜,樊元初笑了起采,贴着她的唇问:“这一次,不会后悔了巴?”
她闻言,微微一怔,有些犹豫起来。虽然身体有点不由自主,但是她的神智是极清楚的,她当然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控制不住而已。
这一次……她还会推开他吗?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他送她的戒指,于是以往所有一切他对她的好都浮上了心头。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抱着他,闭上眼睛加深了这个吻。
感觉不到她的抗拒,樊元初安心地抱紧了她。。
“等……等一下!‘’某人忽然再一次大叫出声。?
樊元初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可不可以……”她嗫嚅着。‘他看着她,没有开口,等她继续说。
“……关灯。”巫方园感觉自己的脸都丢光了。
他愣了一下,然后不可抑制的笑意爬上了他的眼睛,他真是被她折磨到神经紧张了o ?
‘’你……你笑什么?!‘’不满地鼓起腮帮子,巫方园瞪他。
“你明明在笑!”
“我没有。”
樊元初随手关了灯,然后俯身吻上她的唇,结束了这场毫无营养的对话。
“园园……”黑暗中,他低喃。
她没有回答,只是贴紧他,用体温回应了他。。
凌晨三点,姬品的手机忽然开始响。因为婚礼已经累了一天的姬品暗咒一声,却因为怕吵醒熟睡中的张晓雅而迅速跳了起来,赤脚跑到客厅去接电话。
“元初?‘’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号码,姬品贼笑两声,因为被吵醒儿产生的抑郁之气一扫而空,”嘿嘿,春宵一刻值千金,滋味如何?“
“你给她吃了什么东西?”樊元初平静无波的声音在手机那头响起。
“啊哈哈,我新研发的药~”姬品很是得意,“上回在网上看到一个讨论春药的八卦贴,我就想弄出来试试。”
“所以你让园园试药?”樊元初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危险。
“啊,那本来是特别为你研发的,结果没想到被园子尝了鲜,天意啊。”姬品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怎么样,得手没?”
樊元初没有吱声。
“嘿嘿,不用太感谢我。你也劳累了一晚上了吧,早点睡……”话还没说完,电话已经被掐断了。姬品也不介意,得意洋洋地将手机关了,随手放在桌上,转身回房。
张晓雅因为怀孕的关系,睡眠极浅,一点小小的动静都能让她立刻惊醒。因此他小心翼翼地放轻了手脚,蹑手蹑脚跟做贼似的爬上了床。
右手支着脑袋,他侧躺着看向睡着的张晓雅,为了把她追到手,他可真是没少吃苦头。那个叫蒋烈的男人,会永远地藏在她心里,也许是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
这样固执的女人,傻到令他心疼……
“看什么呢?”张晓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嘟囔了一句。
“没什么,快睡吧。”他笑了一下,伸手替她拨了拨头发,俯身在她脸颊上轻吻了一下。
这就是他的洞房花烛夜啊,虽然没有春宵一刻的香艳,但他的心口却有什么东西暖暖的,这样幸福……
另一端,穿着睡袍站在落地窗前的樊元初收了线,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睡得香甜的某人。她侧卧着,睡袍已经差不多翻卷到了腰间,露出白皙修长的腿。
真是的,连睡觉都不老实,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极柔和。拉上窗帘,他转身走到床边,轻轻替她将睡袍拉了下来,挡住外露的春光。某人正睡得香甜,还是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
床头灯调得极暗,衬得她的肤色柔嫩如蜜。他坐在床边,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的脸,用指尖轻轻地在她的脸上摩挲着,极尽眷恋。
虽然有点趁人之危,可是他不后悔。
醒过来的她……会很生气吧。
也许会赏他一巴掌。
他的眼神忽然就黯了下来,然后在她身边躺下,将熟睡中的她拥入怀中。那样契合的怀抱……他怎么可能让给别人?
巫方园醒过来的时候,天其实已经大亮了,只是因为拉着窗帘,房间里看起来依然有点暗。她有片刻的迷惑,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然后左右看看,发现一件有点眼熟的宝蓝色小礼服皱巴巴地挂在一旁的椅子上。
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着酒店里的睡袍……
身体的酸痛提醒这她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然后关于所有一切的记忆忽然间全部回笼,那些旖旎,那些纠缠,让她忍不住红了脸。
门忽然开了,巫方园愣愣地抬头,对上一双温和的眼睛。
“你醒了?‘’樊元初笑了一下,极自然地说道,”起来洗一下脸,我叫了早餐。“
在他刻意营造的自然气氛中,巫方园乖乖地点点头,依言起身下床。
看着她一脸迷茫地走进浴室,樊元初轻轻吁了一口气。门铃忽然响起,倒把他吓了一跳。‘是送餐的侍者。
巫方园心不在焉地洗了脸刷了牙。走出浴室的时候,早餐已经摆好了,都是她喜欢吃的东西,居然还有她最喜欢的张记汤包。
“快来吃,还热着。”坐在餐桌边,他招呼她。
巫方园在他对面坐下,咬了一口包子,还是烫的。‘“其实没有何阿姨对不对?”巫方园忽然问。
闻言,正喝牛奶的樊元初呛了一下,低头咳了起来o巫方园慌忙起身,走到他身边,帮他拍背,“慢点慢点,别急,慢慢呼吸。”
樊元初一颗心被那只在他背上轻拍的手吊得七上八下,好不容易止了咳,才道:“怎么这样问?”
“其实那天晚上,是你帮我换的衣服吧。”巫方园撇了撇嘴,这是她刚刚刷牙的时候忽然想起来的,那个从来没有露过面的何阿姨是否真的存在是一个值得怀疑的问题。
樊元初轻咳了一下,拿起桌上的牛奶,掩饰性地低头喝了一口。
“那个……昨天晚上辛苦你了。”巫方园忽然又道。
“噗……”可怜的樊元初再一次呛到了。
“哎呀,又怎么了?‘’巫方园手忙脚乱地拿面纸替他擦拭,擦着擦着擦到他的嘴巴,意识到他忽然安静了下来,她有些疑惑地对上他的眼睛。
“我不介意……”他目光灼灼,“再辛苦一次。”
“挨?”巫方园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猛地涨红了脸,“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辛苦你帮我洗澡换衣服了!”
昨天晚上最后的记忆是精疲力竭地在他怀中睡着了……至于之后的事情,她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所以帮她洗澡换衣服的人也只有他了。
樊元初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巫方园红了脸甩头不语。这样的樊元初看起来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再是那么温和无害的样子。
“对了,昨天……”巫方园回忆了一下,“我好像有些不对劲。”
笑意几乎是一瞬间消失在了他的脸上,樊元初定定地看着她,“嗯。”
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这个,他不想骗她。
“为什么?”巫方园好奇地问。
“阿品……恶作剧,在酒里放了一点可以导致人兴奋的药。”他慢慢地说着,语气带着几分晦涩。
“啊?!”巫方园瞪大眼睛,“难怪……”然后她的表情忽然愤怒起来。
樊元初心里一紧,垂下眼帘等着接受她的怒意。
“可恶!他开玩笑怎么还是这样不分轻重!如果不是我抢了那杯酒,,那你怎么办?!”巫方园气得发抖,区区本来就有哮喘,哪里知道他会不会对那种药过敏,要是真的吃出什么问题可怎么办?!
只要一想到那种可能,她就会害怕。
樊元初愣愣地看着她。、她这是……在担心他?
看着她因为怒意而亮闪闪的眼睛,他的心里忽然热了起来,于是控制不住地伸手将她拉入怀中。等感觉到怀里真实的触感时,他又因自己的唐突而生了悔意,这么良好的开端,若因为他的急进而毁于一旦的话……
他会后悔死。
巫方园怔怔地被他拥入怀中,却没有挣扎。
“啊,你的背上怎么有伤?”巫方园忽然惊呼出声,从她的角度,刚好可以从他微微敞开的衣领里看到几条深深的抓痕。
“……”他沉默。
“问你话呢!”
“你抓的。”
巫方园回想了一下,脸上一下子充了血。
“呃,痛不痛?”
“很甜”他的回答很奇怪。
巫方园很不解风情地推开他,剥他的衣服。他有些疑惑,却一动不动地任她将他的上衣脱了下来。
看到他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痕时,巫方园忍不住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一只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指甲修得很漂亮,也很尖利……
“消一下毒吧。”半晌,她红着脸憋出一句。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o‘’笑什么笑啦!“某人恼羞成怒,”小心感染!“
“晤,不笑。”他自己穿回衣服,“早餐快凉了,吃吧。”
“哼。”巫方园愤愤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离开酒店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了。关于夜不归宿的事情,家里也没有打电话来过问,想必是以为张晓雅结婚,她们三个姐妹会玩得比较疯。?
她果然是比较疯……居然在酒店就……
“啊,上班迟到了!”巫方园忽然后知后觉地喊了一句。
“没关系,请过假了。”樊元初替她宽心。
“咦,什么时候?”
“现在。”樊元初扶了扶眼镜,微笑。
哦,对,BOSS大人就站在她面前……
“我们去哪儿?”见樊元初没有开车的打算,巫方园好奇地问了一句。
“散步。”
其实他有话要问,关于他们的关系,关于昨夜……可是却迟迟不敢开口,只能拉着她的手,毫无目的地走。,街上人有点多,巫方园紧紧拉着樊元初的手,在人群里穿梭,唯恐走散了。
有人撞了她一下,她的手松了松,待她再往前看时,樊元初已经不在前面了。周围都是人,却看不到他的身影。那一刻,巫方园呆呆地站在大街上,忽然有点害怕。
“园园!”身后,樊元初的声音传来。
然后她的手再一次被握住。
“怎么了?”他问。
巫方园呆呆地看着他,忽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樊元初微微愣一下,随即微笑着反手抱住了她。
“区区。”
“嗯?”
“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
“好。”他知道,不能逼得太急。
这于他而言,已经是太好的事了。
24如果这都不算爱
苏小小结婚了,张晓雅结婚了,于是巫方园成了一枝独秀。
那一天……她到底还是没有捅破最后那层窗户纸,也就是说,她和樊元初的关系还处在朦胧状态中。
“园园,你在干什么?”薛子凯拿了报纸在巫方园对面坐下,奇怪地道。
“剪指甲。”巫方园抬了抬爪子,展示了一下她的成果,指甲贴着肉,修得很短。
“我当然知道你在剪指甲。”薛子凯一头黑线,他又没瞎,“我只是好奇你怎么忽然舍得剪指甲了,前阵子不是还说要去美甲的吗?”
‘’唔,最近流行短指甲。“
如此明显的瞎掰,薛子凯当然不信,不过也没继续问,因为他的注意力被她手指上那枚亮晶晶的戒指吸引了过去,“这戒指没见你戴过呀。”
“我戴过,你没看到罢了。区区很早以前就送了。”巫方园随口道。
“区区?”薛子凯诧异了一下,“你们真的……”
巫方园这才反应过来送戒指是一件多么暧昧的事情。如果是以前,她还能跳起来反驳说这戒指是假的,是纯友情的锆石戒指,可是现在明明知道这是一枚钻戒,她还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更何况……更暖昧的事情都做了……
见巫方园没有反驳,薛子凯心里也有数了,不禁有点酸溜溜的。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妹就这么被人拐走了,还真有些不是滋味。
等两只手十个指甲全都修理完毕,巫方园心里也有了决定。她看了一眼戴在自己手指上的戒指,拨通了樊元初的电话。
“园园?”电话一如既往地接得很快,樊元初的声音也如入常一般温柔。
……可是也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巫方园这回不犯像傻了,她听出来了,原来有些事情就好比一叶障目,当她想通了理顺了,看什么就都明朗了。
她起了坏心,故意不讲话。
“园园?还在吗?”电话那头,樊元初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等了太久……
从小时候到现在,从知道她身边有别的男人,到知道新郎逃婚……
请原谅他,那一刻,他是那样狂喜。
就仿佛一个已经被判了死刑的人忽然重获新生,那样的狂喜……
在她最伤心的时候,他很卑鄙地感激上天。
感激上天没有让她属于别人……
“我有话要说。”巫方园轻咳了一正,终天吱了声。
“我在听着。”他说,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电话里说不清,我们约在海洋茶座吧。”她的声音带了笑意,连她也觉得自己有些欠扁。
听到她略带笑意的声音,他略略松了一口气,“好,什么时候?”
“现在有空吗?”
“有空。”
只要是她,他什么时候都有空。
他的心也跟着莫名地轻快起来。“好。”
“谁的电话?”程式琳看到樊元初脸上露出少有的温柔表情,女性的直觉让她有了些许的乱敌意。
他没有回答,只是笑着站起身,“我有事出去一下。”
“怎么可以?”程式琳惊诧万分,“费先生是我好不容易才约到的。要知道能够上他的杂志,是多少珠宝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以TOW目前的影响力来说……”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樊元初难得没有耐心地打断了她的话。
“有什么事情会比TWO的发展更重要?”程琳有些激动地站起身,拉住他。
“TWO本来就是为她而创立的。”
程琳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跑远。在她的记忆里,她所认识的樊元初从来都是沉着冷静的,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迫不及待的模样。
“呵呵,这就是传说中的爱美人不爱江山吗,有意思。”身后,传来一阵低笑。?
“费先生?‘’程琳转身,面上失落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掩去,忙扯出一抹笑来,”抱歉,丫Uan他……“
话刚出口,她便又愣了一下,忽然想起那个在餐厅遇见过,后来又与她同一天进公司,闹出乌龙的女人……巫方园,那个什么也不懂的设计师助理。最近公司里也有传他们的绯闻,不过她一直没有在意,她以为巫方园对自己构不成威胁,却原来……
丫uan……她一直以为是他的中文名“元”,现在看来,其实是她的名字……园。
那边巫方园挂了电话,想了想,心里竟然开始有些紧张。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才起身换衣服。
电视开着,正在播新闻。
“今天下午两点左右,A市公安局接到报警,有一名男子爬上丽江花苑的顶楼,疑似要自杀。当地派出所民警已组织救援。有记者发现该名男子疑似钢琴家尹宣,现场已有数百名群众围观。请看本台自现场发回的报道……”
已经拎了包走到门口的巫方园呆了一下,匆匆折回房间,趴在电视机旁,连手里的包掉在地上都没察觉。
拉近的镜头虽然有些模糊,但巫方园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站在顶层边缘的家伙正是尹宣!
瞪着电视机,巫方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主持人开始在电视里分析尹宣的心理状况以及自杀的原因。
巫方园大为光火,那个家伙又在发什么疯!
从手机记录里翻出欧文的电话,打过去却一直在忙音状态。巫方园急得跳脚,丢下手机,拿了车钥匙便冲了出去。
一路上闯了无数个红灯,车子熄火N回,巫方园气得差点要砸车了。
再一次熄火,后面的喇叭声咒骂声响成一片,巫方园却怎么也发动不起来。
正在她急得直跺脚的时候,有人来敲她的车窗。
“干什么?‘以为是后面来找碴儿的车主,巫方园摇下车窗,不耐烦地问。
“你想自杀吗?”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哪有人像她这样开车的。回头一看,居然是那个花花公子。想想靠她那烂到家的车技发动了车子等会儿又得熄火,干脆拉开车门跳下车,直接找准那辆红色凯迪拉克钻了进去。
许盘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笑嘻嘻地回到自己车上,大大方方地道,“要去哪儿?在下为你服务。”
“丽江花苑。”巫方园咬牙切齿地说,“能开多快就开多快。”
许盘看了一眼后视镜,那里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巫方园跳下车便冲了进去。好不容易挤进人群,却被警察拦了下来,“对不起小姐,你不能进去。”
“里面那个人我认识,让我进去!”巫方园急吼吼地道。“请问你是他什么人?”警察盘问。
巫方园愣了一愣,然后便说:“家属,我是家属!”
“大家都这么说。”那警察皱眉,以为是记者向混进去“让我进去!”巫方园急得红了眼圈,就怕上面那个人忽然跳下来。
许盘一手挡住后面推推挤挤的人,护着巫方园,一边与警察打着商量。奈何那警察油盐不进,怎么说都不放行。
“啊,巫小姐!”正在里面做笔录的保安小杨看到了巫方园,忙跑了出来,“警察先生,他是尹宣的女朋友。”
警察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这才放行。
巫方园早已经冲了进去,直奔电梯。看着电梯上不断变化的数字,巫方园死死地咬着唇,双手紧紧绞在一起。
许盘伸手握住她的手,上面是谁。“尹宣。”她颤抖着唇,吐出两个字。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巫方园忙冲上天台。
“巫方园!”一进在原地打转的欧文看到巫方园,忙跑了过来,“你可来了,我打你电话没人接。”
“我打你电话才打不通呢!”巫方园急吼吼地道,“怎么回事?尹宣又在搞什么鬼?!”
“刚才太多记者,大概堵了线路。”欧文焦急地看了一眼天台边缘的那个身影,“我也是看到新闻才赶过来的,之前根本不知道,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那里了。”
“那他昨天有没有什么迹象?”巫方园想了一下,又问。
“没有啊,昨天还好好的。”欧文看了一眼站在巫方园身旁的许盘,拉过巫方园,略略压低了声音,“你也知道,他耳朵听不见,又背对着我们……所以根本没有办法沟通。”
巫方园见问不出什么,点点头,直接走向尹宣。
刚走了几步,便被警察拦了下来。“不能再过去了,会刺激当事人。”
巫方园见几个谈判专家正远远地对着尹宣喊话,急得直翻白眼。他根本什么都听不见,喊个屁阿!
“让她过去吧。”欧文走上前,“或许她能让他下来。”
警察狐疑地看了巫方园一眼,犹豫了一下,终于退到一边。
巫方园咬着牙,小心翼翼地接近那个半跪在天台边的身影。尹宣始终没有回头,一直到她的手触到他的衣袖,他才回过头来,面色苍白得有点可怕。
“你想干什么?”巫方园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尹宣张了张嘴,声音微微发颤,“你怎么来了?”
“下来。”巫方园拉住他的胳膊。“可是……”“可是个屁啊,有什么破事让你想不开要跳楼?!”
“跳楼?”她说得太快,尹宣只捕捉到了最后两个字,然后愣了一下,茫茫然四下打量一番,发现周围多了很多人,嘴巴都一张一合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难道不是?”巫方园觉得他表情不像是要跳楼的样子。“我只是想救COL0R.”
COL0R?巫方园这才注意到下面有一点微弱的猫叫,探头一看,某只肥猫正被卡在水管里无法动弹。
尹宣重新趴了下去,手差一点就可以拉到它了。
这个高度对于有恐高症的尹宣来说,着实有点悬。
“小心一点。”明知道他听不见,巫方园还是有些提心吊胆地嘱咐了一句,仿佛这样可以令她心安一点。
好不容易拉到了COL0R的脚,尹宣将它拎了起来,放回天台。已经饱受惊吓的COLOR马上就哆嗦着远离危险的天台。
这时候现场的人才明白这跳楼闹剧的始作俑者竟然是一只猫,纷纷吁了一口气。
尹宣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腿已经麻了,一时站立不稳,整个人斜斜地掉了下去。巫方园被吓住了,匆忙间扑上前拉住宅区了他的手,结果因为惯性也被拖出去一些,整个上半身都悬空了。
“快放手!”尹宣惊呼。
巫方园怎么可能放手,只是闷闷地咬牙拉紧了他。身后已经有人拉住宅区了她的脚,正在拖救,只要她多坚持一下,就可以没事了。单手支撑着他的全部的复旦显然太过吃力,她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骨骼快要断裂的声音,当然这只是她心理作用。可是她单手真的快拉不住他了,于是咬牙伸出另一手,一起握住他的手。
只是这稍稍一动,她整个人又往前滑出去一些。衣服卡在天台的边缘,连着里面的皮肉都被磨破了,可是她已经无暇去感觉疼痛,只是看着尹宣,唯恐他掉下去。
“松手!”尹宣看着她这个样子,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巫方园不敢开口,怕一开口就没力气了。
他怔怔地看着她,阳光太过炽烈,他渐渐地看不清她了……他的眼神有些涣散开来,一切都仿佛童年的噩梦重临了。
脚下是悬空万丈的险境,他的耳边什么都听不见,这个时候,却仿佛突然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地唱……
小宣,小宣,一起死吧……
小宣,小富,一起死吧……
他看着虚空里的某一处,仿佛看到了那个瘦骨嶙刚却依然貌美的女人在对他微笑,她要他陪她一起死……
那是……他的母亲。
是他将她推了下去,而他紧抓着栏杆活了下来。
可她终究不愿放过他……她终究不愿放过他,她要他陪着他一起死……这是报应。
“这是我的报应,这是我的报应,你松开我!”他忽然嘶声吼道,挣扎起来。
是他应得的报应……
他早就该死了,何必苟延残喘至今日呢?
……微微上挑的眼中满是茫然和恐惧,尹宣缓缓闭上眼睛,几乎已经绝望了。
“闭嘴,你想让我陪葬吗?!”巫方园死死地拉着他的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那个声音如冲破重重云层的雷声一般刺进他的耳朵,将那如诅咒一般的吟唱覆盖。尹宣愣了一下,猛地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手被一双素白的手紧紧握着,那双手的主人正红着眼睛瞪着他。
每一秒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头顶的太阳火辣辣的,照得人发晕,巫方园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的神智已经不太清楚了,只是她知道不能松手,不能松手,不能松手……
有汗从额前一路滑下,凝聚到下巴上滴落,她只感觉眼前阵阵发黑,掌心也渗出汗来,滑腻腻的,几乎就要抓不住他了。
她发了狠,咬牙死死地握住。
一直到他们被救援人员拉了上来,巫方园的手还紧紧地握着尹宣的手,握得很紧,紧到任何人都拉不开。
两个人坐在顶楼的天台上,都是两眼发直的模样。
尹宣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手,那双素白的手依然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至死都不会松开的样子。
她不曾松开他的手……
所有的诅咒仿佛一瞬间得到了救赎。
现场所有的人都被他们感动了,人们肯定这是一对恋人,直到救护车到了,他们还是没有被分开。
双双被送上救护车时,巫方园已经陷入昏迷状态了,只是她的手还是没有松开。
“园园,我没事了。”尹宣低头,贴着她的耳朵,轻语。
……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柔和语气。
握着他的那双素白小手这才无意识地松开,手上全是擦伤。
而他的手腕上则全是乌青的指印,都是她握出来的指印……
护士小姐看到这一幕,差点没哭出来。
……没有人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许盘,早失去了他花花公子的风度,亲眼目睹了巫方园经历的险境,他参与了救援。直到巫方园安然昏倒,他才虚脱一般坐在地上,连手都在微微发抖。
海洋茶座里,有一个男人从下午一直坐到晚上,门口的风铃每响一次,他都会抬头看一下,然后又低下头去。
反反复复,客人来了又走,只有他一直没有动过。
一直到天黑。
“对不起,先生我们要打烊了。”有服务生来催促。
樊元初结账起身,走出海洋座的时候,门口的风铃依然清脆。站在门口,他拨通了巫方园的电话,可是一直无人接听。
对面大厦的立体电视上,一则娱乐新闻应起了他的注意。
“今天下午钢琴王子尹宣的自杀事件经证实是虚惊一场,不过通过这个误会,让我们见证了一场伟大的爱情。历时三年,在这样一个快餐式的时代,我们见证了一场非快餐式得爱情。”
“都说患难才能见真情,今天他们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大屏幕上,镜头切换至事发现场。现场很乱,只见一个短发女子急匆匆冲进人群,正要冲进警戒线的时候被警察拦主。
“里面那个人我认识,让我进去!”她面色焦急得喊。
“请问你是他什么人?”警察盘问。
“家属,我是家属!”仿佛是为了制造煽情的效果,这一句话被方的无比清晰。
镜头再一次转换,尹宣半跪在天台边缘,单手拎起一只猫,然后脚下一滑……千钧一发间,有一双素白的手闯进镜头,一把拉住了他。
……
看到这一幕,樊元初忍不住上前一步,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她被卡在天台的边缘,明明已经身处险境,却始终不肯松手。
真的很佩服那些记者,生死一线间,都可以拍的这样细腻而清晰。整个大屏幕上都是她的特写,她死死咬着唇,唇上已经渗出了鲜血,她的手紧紧拉着那个身体已然悬空的男子。
画面居然可以用唯美来形容。
“三年前,钢琴王子逃婚成了A是最大的新闻,三年后,王子归来寻求原谅,有情人是否能够终成眷属呢?也许这一幕已经是答案,所谓生死相许,也不过如此了……”
音乐响起,配合着主持人煽情至极的台词,处于险境的两人已经被救援人员拉上了天台。再一次的特写镜头是两人依旧紧紧相握的手,谁也无法拉开。
生死相许?
樊元初感觉心口疼得厉害,仿佛被谁狠狠地咬了一口,疼得他差点无法呼吸。踉跄着后退一步,他抬手扶住了身边的广告牌,低头调整呼吸。
“先生,你没事吧?”有人上前来询问。
“没事。”他转身,离开了海洋茶座。
即使他做再多的努力,可是,只要尹宣一出现,他就立刻溃不成军吗?
他真的……好想知道她原本想对他说什么。
路灯下,他的身影被拖得很长,脖颈处的牙印仿佛也在微微泛着疼,那些疼痛一丝一缕渗进心底,让他艰于呼吸。
再一次,他痛恨自己无力的身体。
如果不是因为身体这般虚弱,他当初就不必出国求医;如果不是因为身体这般虚弱,他绝对不会让她的身边有其他男人出现的可能;如果不是因为身体这般虚弱……
巫方园晚上就醒了,身上除了擦伤外没有其他大问题,主要还是受了惊吓。
“嗨!”看到病床上的女人动了动,睁开了眼睛,坐在一旁发呆的许盘猛地回过神,扯了个笑脸打招呼。
“这是哪儿?你怎么在这里?”巫方园皱了皱眉,想要坐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使不上力气。
“这是医院,你别乱动,你的手臂韧带拉伤了,需要好好休养。”许盘上前按住她乱动的手,将她扶起来坐好。
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手背上插着点滴管,愣了一下,她的脸色突然一下子白了,“尹宣呢?”
“你不记得了?”许盘略略皱眉。
巫方园却是误会了,她面色更加难看起来,猛地伸手揪住许盘的衣服,“尹宣怎么样了?我只记得我拉着他……后来……后来发生什么我都记不清了……”
许盘怔怔地看着她,她那样急切地看着自己,眼里盈满了泪。
小霸王哭了。
在他面前,不止一次,却都是为了同一个男人。
明明她揪着他的手那样无力,却仿佛直接抓进了他的心里。
“我没事。”尹宣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巫方园愣了一下,缓缓回头,然后猛地松了一口气,把吊在喉咙口得心放回了肚子里,揪着许盘的手也无力的松了下来。
许盘看着那一双满是伤痕的手,心里一直很难莫名的失落。
“哎呀,205的病人,你怎么跑出来了?点滴还没打完呢!”身后,传来护士小姐急切的声音。
尹宣回头,微笑了一下,“对不起,我担心我老婆。”
一样的病号服,穿在她身上却丝毫不见他的俊美,仿佛他不是伤者,而是T台上走秀的模特。护士小姐一下子收了凶相,微红了脸。
果然,长得帅就是比较吃香。
巫方园嘴角抽搐了一下,怎么直接就过渡到老婆了?正要反驳他,她却记起了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几点了?”
“十点多,怎么了?”许盘见她面露焦急,疑惑道。
“哎呀!”巫方园急匆匆从床上跳了起来,结果一个不稳,差点栽下床去。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插在手背上的针头歪了一下,有血滴出来。
许盘忙扶住她,“你要什么跟我说,别急。”
“快送我去聚香南路的海洋茶座!”巫方园干脆拔了针,急急的要下床。
“这个时候都打烊了,你去干什么?”许盘按住她,示意护士小姐来帮她处理受伤的伤口。
尹宣也急急的走进房间。
巫方园“哦”了一声,想找手机,却忽然想起手机忘在家里了,忙看向许盘,“借手机用一下。”
许盘不明所以得将手机递给他。巫方园接过来,因为手上没有力气,连着按错了好几个号码,好不容易接通了,却是无人接听。
重拨,还是无人接听。
不是关机,是无人接听。
她记得他答应过她以后再也不关机,他真的没有关机。
可是为什么不接电话?
正想着,门突然“恍”得一声被推开了,薛子凯闯了进来。
“哥?你怎么来了?”巫方园愣了一下。
“你还说,看到电视新闻的时候我都快被你吓死了。手机又忘在家里,怎么这样糊涂?!”上上下下仔细端详了一番,确认她没事了,薛子凯才竖起眉,好一顿数落,“快打个电话回家报平安,爸妈担心坏了,我好不容易才劝他们在家里等着的。”说着,他把手机递给她。
巫方园接过手机,看到有两个未接电话,都是区区,时间都在九点多,他一直等到那个时间吗……
看着巫方园依言给家里报了平安,薛子凯这才瞪向病房里的某个人,“出去。”
“要怎么样,才愿意原谅我?”尹宣看着他说。
“原谅你?可以啊。”薛子凯哼了一声,“那么请你从现在开始再也不要出现在园园面前!”
尹宣沉默了一下,“对不起,只有这个,我无法答应你。”
“你死心吧!三年前答应让园园嫁给你,是我薛子凯此生犯过的最大的错!”
“哥……”巫方园弱弱地叫。
“你还护着他?”薛子凯回头瞪向不争气的妹妹,“三年前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一定会幸福,你是那样跟我保证的,结果呢?”
巫方园低头看着护士小姐给她插上点滴针,没有吭气。
“结果呢?结果你所期待的婚礼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薛子凯怒吼。
“先生,请你小声些,这里是医院。”护士小姐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薛子凯狠狠瞪了尹宣一眼,没有再吼。
巫方园看着手背上的点滴管,忽然觉得手指上少了什么,“我的戒指呢?”
“什么戒指?”许盘转头看她。
“我戴在手上的,没有了。”巫方园的表情有点慌乱,“你有没有看到?”
许盘回忆了一下,“在电梯里好像看到你还戴着的,不过之后我就一直没有注意过。”那种生死关头,谁会去在意那个……
巫方园看向尹宣。
“我没有看到。”尹宣淡淡地道。
“哦。”巫方园失望地垂下脑袋,“一定是掉在丽江那边了。”
因为巫方园还要打点滴,所以暂时不能出院。好说歹说之下,薛子凯才没有留下陪护,和许盘一起走了。临走还将尹宣押出了巫方园的病房,并且威胁他不准再进去。
打完点滴已经是凌晨了,巫方园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这个时候打电话去樊家好像有点不合适,也不知道区区怎么样了……
她又一次对他爽约了。
房间的门被推开,尹宣走了进来,坐在她床边。
巫方园半坐起身,“怎么还不睡?被护士看到又要挨批了。”
“今天……谢谢了。”沉默了一下,他说。
“没事就好。”她说了一句,便再没有话了。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我会让子凯哥哥原谅我的。”尹宣忽然道,仿佛在保证什么一般。
“尹宣……你不要这样。”巫方园咬咬唇,“你这样,我会很难受。”
尹宣定定得看着她,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一般,忽然伸手将她抱住。
巫方园被他紧紧地抱着,手臂因为韧带拉伤的关系根本没有力气推开他,只能任由他紧紧抱着。
“对不起……”被他抱在怀中,虽然知道他听不见,可是巫方园还是忍不住轻声说出了口。
她就他,其实已经无关于爱情了。
本来,她约了区区……是要告白的。
可是她好像弄丢了区区的戒指。
“园园,下个月就是我的演奏会了,我给你留了最前排的位置,你来看我,好不好……”他紧紧抱着她,没有松手,也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我记得你说过你最喜欢看我弹钢琴的样子。那个时候你好傻,生日愿望居然是为我而许下的,你说,希望尹宣有一天可以开自己的个人演奏会。”
“那天,去你家找你,本来是想跟你讲的……”
巫方园想起那天捧着玫瑰后来被她关在门外的尹宣,还有那束被吴阿姨丢尽垃圾桶的玫瑰。
“……你知道吗,当我知道自己的耳朵听不见时,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我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再也不能弹钢琴……可是在国外的时候,我每天每夜都在想你,想你想到都无法安睡……于是我跟自己说,只要能够再一次弹奏出那些音符,我就回来……哪怕被诅咒,我也想回来看看你……”
凌晨的病房是那样的静溢,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屋里。他紧紧抱着她,第一次将自己在她面前血淋淋的剖开来,再无一丝骄傲。
巫方园感觉自己的心仿佛噎住了,她缓缓抬手,抱住他得背,轻轻的安抚着。
“你知道吗……是我亲手将妈妈推下了楼……”他颤抖着,将头抵在她的颈窝,仿佛要汲取一些温暖。
“那个女人……因为我没有得到父亲的承认,因为我无法认祖归宗……她便要抱着我一起去死……”
“我冷眼看着她从那么高的楼上坠下去,血肉模糊……”
“是我,是我将她推下去的……”
“所以我永远无法得到幸福……我将被她诅咒……”
巫方园怔怔地抱着他,泪水无法控制地滑出眼眶。
这……就是他说的诅咒吗?幸福如她,怎么可能想象得到他所背负的那些不幸……
这就是他离开的理由,所有一切悲剧的根源吗?他竟是背负着弑母的阴影长大的……,他轻轻推开她,看着她的眼睛,“如果没有你,今天,尹宣已经死了。”
巫方园抬起无力的手,抚去他脸上的泪,“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好不好?”
她抚去他的泪,可是她却比他哭得更凶。
“尹宣,你没有错,不是你的错……”她哽咽着,语无伦次,“你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他低头,轻轻吻去她的泪,感觉那些眼泪无比甘甜。
她是他唯一的救赎,他不能放开她,不能……
25我们结婚吧
天刚蒙蒙亮,丽江花苑的保安小杨就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大门口徘徊。
他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弯着腰,从花圃找到台阶,一个角落也没放过。
“喂,干什么呢?!”直到看见那个可疑的家伙居然站在绿化树下打量着,一副要爬树的模样,热血的保安小杨终于坐不住了,操起桌上的电棍小心翼翼地将走近他。
听到身后的呵斥声,许盘愣了一下,转头看到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家伙正用电棍指着他。
“误会误会,我在找东西。”许盘忙赔了笑脸,道,“你看我这个样子,怎么也不像可疑人对吧?”
“哼,现在的犯罪分子可狡猾了。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我兄弟上次还逮到一个全身穿着名牌、开着凯迪拉克犯案的家伙呢!”保安小杨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许盘嘴角抽搐了一下,下意识的回头看向停在不远处的那辆极其显眼的红色凯迪拉克,然后轻咳了一声,尽量摆出和善的样子解释道,“是这样的,我是巫方园小姐的朋友,她昨天在这里丢了一枚戒指,我来帮她找找看。”
“巫小姐?”保安小杨摸着下巴想了一下,“好像昨天是有看到你跟巫小姐一起来的。”
“是啊是啊。”许盘忙笑着点头。
“你不会喜欢巫小姐把?”保安小杨忽然一脸八卦兮兮得笑道。
许盘愣了一下,随机轻咳,“巫小姐是我朋友。”
“戚,少来了。”保安小杨摆了摆手,“我小杨看人可准了,一看你就是那种不怀好意地大尾巴狼。不然这大清早的,谁会神经兮兮的为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来找戒指……”
许盘继续轻咳。
“诺,你随便找吧。”保安小杨一副开恩的样子,然后用一种极其圣母极其悲悯的眼神看他,“说起来你也是个可怜人。那戒指不是你送的吧,却要大清早的来帮巫小姐找别的男人送的戒指,真可怜啊……”
许盘眉毛抖了一下,忍不住反驳,“你怎么知道不是我送的?”
“那不是很容易想的吗,如果是你送的,你不会再买一枚送给她啊,干吗大清早眼巴巴的跑到这里大海捞针?”
保安小杨说的眉飞色舞。他最近一直在看推理漫画,总算让他找到一展所长的机会了,于是滔滔不绝。
握了握拳头,额头青筋暴起,许盘忍得很幸苦才没有揍人。那个碍眼的保安……为什么非要一直提醒他“大清早”三个字,他“大清早”睡不着来运动一下不行吗?他“大清早”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不行吗?!他“大清早”喜欢开着车到处兜风不行吗?!
不行吗!!!
真是……不、知、所、谓!
“喂喂,先生,我还没有说完呢,先生……”看着那个握着拳头看起来很生气的先生调头走开,然后直接钻进车里绝尘而去,还没过够侦探瘾的保安小杨遗憾地呼唤。
憋了一肚子的窝囊气,许盘在街上转了一阵,刚好看到一家珠宝店开门,便停车熄火,跨下车大步走进店里。
“先……先生……”店员刚开门便看到一个男人气势汹汹地走进来,吓得忙战战兢兢地跟上去,怀疑是来打劫的。
“别怕,我不打劫。”许盘笑眯眯地转身站定,伸手勾了勾那个女店员的下巴。
“是的,先生……”女店员让那个桃花兮兮的笑容迷得三魂不见了七魄。
“我只是大、清、早……来看看戒指。”
女店员被他忽然又变得阴森森的语气吓了一跳,忙后退一步,完全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把“大清早”那三个字说得怨气十足。
“请……请问你要看什么样的戒指?”
许盘被她问得愣了一下,仔细回忆了一番,却记不起来那枚见鬼的戒指到底长什么模样,只记得好像很闪。
“先生?”见他发呆,女店员又尽责地问。
“随便,女人戴的,大颗粒的。”大手一挥,许盘不耐烦地道。
……女店员额头冒出一排黑线。他以为他在买酸奶吗?还大果粒呢。
买了一枚大颗粒的女人戴的戒指,看也没看,直接把盒子塞进裤袋里,许盘转身潇潇洒洒地出了店门。
看看时间,咖啡店也差不多开门了,有钱有闲无处可去的许公子直接开车去了“佳人有约”。
正在;隹备开店的店员们看到许公子难得这么早大驾光临,都惊奇万分。
“许公子今天来得好早啊,……”
“许公子早啊……”“许公子,早!”
咖啡店的店员一个一个殷勤地打着招呼,听到许盘耳朵里,却分外地不中听。终于,憋了一肚子气的许公子猛地站住,一把揪住一个刚上来打招呼的倒霉鬼,“早个屁啊!太阳都晒屁股啦!不早点开店我喝西北风去啊?!”
……众人默,完全不能理解许公子的怒气从何而来。
没有人知道,一切根源都在那个“早”上啊……
巫方园完全不择床,在医院里睡的十分香甜。她是被一阵争执声吵醒的,想抬手揉揉眼睛,发现手臂还是在酸痛无力的状态中,连撑着床起身都十分困难,只得侧耳细听门外的声音。
门是虚掩着的,可以很清楚的听到那是尹宣和张晓雅的声音,可是那两个人是怎么吵起来的?
“……不要把你的自以为是用在园子身上,你知道你自以为是为她好的决定,让她承受了多少灾难吗?她莫名其妙的成了公众人物,从此不敢出现在任何的社交场合,你知道她承受了多少的嘲笑和讥讽吗?你在她最幸福的时候,把她从天堂丢进了地狱!既然如此,你还会来干什么?”张晓雅标志性的大嗓门丝毫没有因为怀孕而有所减弱,继续发挥着她河东狮孔般的功力。
“我知道……”尹宣的语气十分艰涩。
“你不知道!你知道什么呢?你知道的这些她都可以忍受,她最不能忍受的是完全不知道你是生是死,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情,每天每天都缩在那个新房里发呆,抱着那只猫等你。整整三年,她生命中本该最美好的三年,却因为你,她活得完全黯淡无光!”张晓雅咄咄逼人,愤怒不已,“有些话园子不让说,我原本也没有立场跟你讲,可是昨天在电视里看到新闻的时候,我实在忍是忍不住了!”
尹宣没有开口。
“她足足等了你三年,三年之后,你知道当她在新闻里看到你归来的消息时,她却是全世界最后一个知道的!就算是铁石做的心,也无法承受你这样的折腾!”
“晓雅晓雅,别激动,别动了胎气。”姬品好脾气的插进话来。
“我没有。那次新闻史一个意外,我一下飞机就被堵在了机场,我完全不知道那些记者试从那里得来的消息!”
尹宣的声音却是难得的有些激动起来。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张晓雅的声音稍稍减弱了一些,却依然愤怒。
门“咔”得一声被推开了,姬品扶着张晓雅走进房来,尹宣就站在门口。
“你醒了?”见巫方园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张晓雅没好气的问道。
见姬品伺候老佛爷似得小心翼翼的扶着张晓雅坐下,巫方园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没心没肺的家伙。”张晓雅咕哝。
巫方园动了动,尹宣已经大步走到她身边,在张晓雅要杀人的目光里将她扶了起来。?
“呵,你有本事啊,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们的‘生死之恋’了。”张晓雅瞥了巫方园一眼,说道。
巫方园摇头,“注意胎教,胎教。”
这边没聊几句,薛子凯就推门进来了,“园子,转院手续已经办好了,下午就转院。”
“转院?”巫方园惊讶,“不是出院吗?”
“不行,你手臂韧带拉伤蛮严重的,还有身上也有多处擦伤,留院观察一下比较好,爸爸妈妈也能够放心。”
“那为什么要转院阿?”巫方园理解不能。
薛子凯淡淡瞥了一眼站在巫方园旁边的某人,十分直白地表明是为了让妹妹远离此人。
“哥,不要这样……”巫方园明白过来,看了尹宣一眼,有些吃力地伸出行动不便的手拉了拉他的衣袖,让他不要难过。
尹宣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见他旁若无人的样子,薛子凯气得快喷火了。这还了得,当着他的面都能这样,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转院,刻不容缓!
“哥,你见过区区吗?‘’坐在车上,巫方园拿着手机连着拨了几遍,电话依然无人接听,不由得有些急躁。
“没有。怎么了?”
巫方园有些闷闷地说了自己爽约的事情,“要不,你载我去他家吧!”
“不行,先去医院。有什么话不能以后讲?”见巫方园没有吭声,薛子凯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什么?”巫方园茫茫然抬头。
“对于尹宣……”
“哥,你不要为难他。”
薛子凯的脸色忽然变得很严肃,却始终没有再说什么。
刚转院便进行了一连串的体检,巫方园完全被动地从头到脚被检查了一遍,然后在医院里一住就是半个月。她完全不能理解哥哥如临大敌的样子是为了什么,明明只是轻伤而已。
更令她无法忍受的是……哥哥居然还没收了她的手机。
与世隔绝得过了半个月,期间连爸爸妈妈都没有露过面,巫方园越来越焦躁不安。
“我要出院。”穿着病号服,巫方园盘腿坐在床上,很心平气和地与护士小姐打着商量。
“对不起,巫小姐,你暂时不能出院。”回答她的是完全没有新意的话。
这是一家高档的私人诊所,负责人是哥哥的好朋友。她从转进这家医院的第一天开始,所有人都这么跟她讲。
“莫非……我得了什么绝症?”巫方园歪着脑袋想了想,难道这就是言情小说女主角的宿命吗?
“……你想太多了。”护士小姐的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
“那为什么不让我出院?”巫方园挪了挪屁股,凑近了她,“告诉我吧,我会勇敢的跟病魔斗争到底的!”
“……”
“诺,你不说,就让我出院吧。”巫方园又绕回了原点。
“对不起,巫小姐,你暂时不能出院。”
“……”
巫方园很想保持淑女风范,可是人的忍耐力真的是有限度的。于是她站了起来,很淑女地拿起床头的花瓶,砸在了床对面的墙上。
水和玻璃碎片飞溅的四处都是,护士小姐很不淡定的尖叫起来,飞奔了出去。
巫方园缩了缩脖子,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病号服,直接穿着拖鞋走出了房间。哥哥这一次狠到家了,连一件衣服都没有给她送来,大概真的是不打算让她出院了。
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悄悄地溜出了医院,身无分文的巫方园站在马路边,接受路人的打量和探寻的目光。
好在这家医院离TWO不远,巫方园走了快半个小时,总算是到了。在门卫惊奇的眼光中,巫方园淡定的拖着软底拖鞋走进了公司大门。
半个月的紧张和彷徨,她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樊元初。大概是樊元初留给她的印象太过无敌,所以她感觉似乎只要找到他,一切问题就都可以迎刃而解了。巫方园这个时候显然还没有发现自己有多么地依赖他。
“哟,怎么这么狼狈呀?”还没上楼,便听到一个熟悉的讥讽声。
巫方园眼皮子跳了跳,看到抱着双臂,挡住她去路的叶甜,她大概跟这个女人犯冲。
“半个多月不见人影,我还以为巫大小姐玩腻了,不打算来上班了呢。”
巫方园没力气跟她抬杆,“你知道樊元初去哪儿了吗?”
“樊先生出国了,你不知道吗?‘’叶甜斜眼觑她,”全世界都知道你跟尹宣复合了,你干吗又弄成这副德性来找樊先生?“
巫方园表情有点呆滞,樊元初居然……出国了?
“有一个国际珠宝展,对方负责人特别邀请的。”叶甜看了她一眼,终于良心发现地说道。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可能要一个多月吧。”?
“哦……”巫方园有点沮丧。
“话说,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叶甜皱了皱眉。
“你在关心我哦?”
“……”叶甜白了她一眼,蹬着高跟鞋转身要走。
“我跟尹宣没有复合。”看着她倨傲的背影,巫方园忍不住开口。
叶甜愣了一下,停下脚步。
“……所以你还是有机会的。”
叶甜扭头,狠狠瞪她,“谁稀罕!我才不会自讨苦吃,去倒贴一个心里藏着别的女人的男人!”说完,蹬着高跟鞋扬长而去。
吃了憋的巫方园郁闷地在原地蹲下,觉得胃里有点抽搐。最近她的胃常常不舒服,也许这就是哥哥让她住院的原因。
“巫方园?‘’阮郁一下楼便看到蹲在楼梯口的巫方园,忙上前一步,将她扶了起来,”怎么了?“
“胃里有点不舒服。,‘刚站起身,一阵眩晕袭来,巫方园晃了晃,好不容易才站稳。
“你怎么穿成这样,从医院里逃出来的?”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样子,阮郁大为诧异。
“嗯。”巫方园大咧咧地点头承认,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你能不能借手机给我用一下?”
巫方园直接拨通了苏小小的号码,还没等苏小小发飙,便直接说:“小小,你能弄到我的病历吗?”
“……你出了什么事了?”
“我被我哥关在医院里半个多月,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巫方园老老实实地说。
“你现在在哪儿?”
“TWO”
“你在那里等我。”
半个小时之后,苏小小出现在了阮郁的办公室“半个小时……你又飙车?”一看到苏小小,巫方园就头疼的说道飙车?阮郁饶有兴趣得看着那个仿佛从江南水乡走出来的女子,精致美丽的如一个玉娃娃,居然……飙车?
“喂喂,你那是什么眼神,你别看她长得漂亮,她已经名花有主了。”巫方园一脸戒备的站起身,瞪向阮郁。
“哦……”阮郁耸耸肩,不无遗憾。
“哦?哦是什么意思?你真的对小小动了心思!”
苏小小一手拉住巫方园,难得失了冷静,“你还玩!火烧眉毛了!”
“怎……怎么了……”难得看到苏小小如此不冷静的样子,巫方园被她吓了一跳。
苏小小显然不愿意在这里多说,巫方园只得一头雾水的跟她上了车。
“怎么了?”坐在车上,巫方园疑惑的看向苏小小,“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我跟凯子通过电话了。”
“然后?”
“你怀孕了。”苏小小语不惊人死不休。
“啊?”巫方园瞠目结舌,想起最近经常反胃,不禁恍然大悟。
那天晚上,居然……
“那个孩子是谁的?”苏小小停下车,逼供。
巫方园眼珠子转了转,没吱声。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说?你不知道你们家凯子本来想悄悄帮你把这个孩子打掉的,如果不是因为你身子弱,暂时不能……”
“你说什么?”巫方园猛地提高了声音,一脸的错愕,比刚刚听到那句怀孕了还要惊讶。
“我以为你应该知道的。”苏小小的声音也平缓了下来,“不管他们平时多么纵容你,多么惯着你,可是这种事情,毕竟是家丑不可外扬的,而且你们家也不是一般人家。”
巫方园垂下头,久久没有吭声。
‘’园园……“苏小小有些担心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送我回家。”巫方园的声音很平静。
“现在回去,你想好怎么办了吗?”苏小小皱眉。
“当然。”抬起头,巫方园的笑脸有点吓人。
巫方园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人正因为听到她逃出医院的消息而忙得团团转。
看到她回来,巫妈妈一把抱住她,又哭又骂,薛爸爸也是一脸的如释重负,忙打电话通知了还在外面找人的薛子凯。
于是,隆重的家庭会议召开了。
“我是不可能同意你和尹宣结婚的!”薛子凯首先发表观点。
“是啊,园园……”巫妈妈抹着眼泪点头。
薛爸爸沉默。
“谁说要跟尹宣结婚了?”巫方园环视众人一眼,淡定地道。
全家人面面相觑一番,巫妈妈试探地看了巫方园一眼,“那孩子……要怎么办?”
“生孩子和跟尹宣结婚有什么关系?”巫方园依然淡定。
“什么?!”薛子凯暴跳如雷,“难道你要一个人生孩子?!”
“谁说要一个人生孩子了?”巫方园继续淡定,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样子。
这下子,大家都迷茫了。
“谁告诉你们孩子是尹宣的了?”巫方园终于忍不住叹气。
“那是谁的?!”薛子凯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薛爸爸也是一副磨刀豁豁的样子。
“区区。”巫方园磨着牙,很没义气地招供了。
哼,让你不接我电话:哼,让你出国!
哼,让你丢下我一个人,差点被逼着堕胎!
这个答案跌破了所有人的眼睛,于是薛家沸腾了。巫妈妈一个电话打进樊家,樊家二老连同大姐樊樱立刻登门拜访。
“那个混小子!”樊伯父吹胡子瞪眼。
“哎哟,让园园吃苦了,回头让区区给你道歉……”樊伯母一脸心疼得拉着巫方园的手。
“真是看不出来啊,果然是不叫的狗才咬人啊。”樊樱得出结论,然后笑眯眯地掏出了手机,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此时,巴黎珠宝展正进行得如火如茶,作为此次珠宝展的特邀设计师,樊元初和他的品牌TWO再一次大放异彩。
一直没有露过面的神秘东方设计师终与出现在了当晚的珠宝秀上。T台上星光璀璨,他安静的坐在VIP专区,始终带着墨镜,没有主动开口于任何人交谈,面色苍白而阴郁。
“Yuan,这场秀结束之后安排了记者采访,不能再推了。”坐在他身边的程琳忍不住再一次开口劝他。
他侧头看了她一眼,刚要开口,手机忽然开始震动。他微微僵了一下,然后就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久久没有动弹。
从开始几通没有接的电话之后,她已经大约有半个月没有在打电话给他了。不知道她的伤有没有好,不知道那天她本来想跟他说什么,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可是,只要一闭上眼,他仿佛就可以看到那一双紧紧相握的手,那让他的坚持显得那样的不合时宜,那样的可笑。
第一次,他在反思,她对他的执着,是否是她愿意接受的。那个男人,本就是她想嫁的人,时隔三年,她依然可以为他不顾生死。
……到了这一步,他似乎已经没有立场了。
心口又开始隐隐犯疼。
手机振动了很久,直到静止,他才轻轻吐了一口气,看了看来电显示。
厄……不是她,是樊樱!这下大条了,那个魔女。
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他拨通了樊樱的电话。
“居然不接我的电话!”刚接通,便是一阵怒气冲冲的吼声。
他将电话从耳边稍稍挪开些许,“在工作,没注意到,有事吗?”
“呵,真是个大忙人啊。”樊樱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幸灾乐祸,“巫方园她……”
“她怎么了?”樊元初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樊伯母一早抢过电话,“区区,瞧你干的好事!园园怀孕了!”
电话里是长久的沉默,长久的沉默……
“喂?喂喂?区区?你在听吗?”
合上手机,樊元初还是一脸的迷茫。
“发生什么事了?”被晾在一边的程琳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能够让樊元初露出这种表情的人,不用想也不会有第二个。
“园园……怀孕了。”他喃喃地说着,好像才回过味儿来,然后“豁”的一下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跑出了秀场。
留下怔在原地的程琳。
第二天早晨,巫方园醒来的时候,便看到某个本来应该在国外参加珠宝展的人正坐在她床头边的椅子上,风尘仆仆的样子。
“园园,我们结婚,好不好?”见她醒了,樊元初伸手抚了抚她的脸,轻声道。
他的手有点凉。
巫方园定定地看着他,他看起来很憔悴,眼睛上布满了血丝,她忽然有点后悔了,不该那么任性的。
她坐起身,替他脱了外衣,然后重新躺下,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
他仍呆坐着。
“睡一下吧,你看起来很累。”她拉住他的手。
他愣了一下,然后坐上床,在她身边躺下。
巫方园侧了个身,将脸埋进他怀里,听到他略显急促的心跳,然后说:“好。”
他伸手拥住她,如释重负。
……上天果然还是眷顾他的。
坐在沙发上,抱着水果盘,巫方园美滋滋地吃着水果。樊元初乖乖坐在一边,接受众人的批斗。
“区区,你一向是个有分寸的孩子,怎么这回……”樊伯父摇头叹气。
薛子凯坐在对面,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
“你敢辜负园园,以后就别回家了!”樊伯母瞪着自己的儿子。
“这个月底时个好日子,就这个月底吧。”最后,四位家长拍板敲定了婚期。
巫方园表示无异议。樊元初自然也是无异议的,他现在敢说一个“不”字,相信在场的所有人都会将其杀之而后快。
……更何况,他比任何人都期待那一天。
吃过午饭,巫方园拎了包刚要出门,便被巫妈妈拖住了,“要去哪儿?”
“……上班。”
“你这个样子要去上班?”巫妈妈一脸的惊恐万状。
“我……”
巫方园微弱的辩驳声淹没在了巫妈妈的说教中。仿佛还嫌说教指数不够强大,巫妈妈立刻致电樊伯母,于是两个妈妈一起来施压,要她在家乖乖待产。
被念得神经衰弱的巫方园颤抖着拨通了樊元初的电话。
“区区,就我……”
樊元初第一时间赶到,安抚了两位母亲大人,然后发誓会好好照顾已经晋升为一级保护动物的巫方园同学,这才将她安全的领出家门。
26时光相簿
虽然还没有发喜帖,但樊元初和巫方园要结婚的消息已经在公司里不胫而走了。
“樊先生居然要娶那个小助理耶……”
“真看不出来,挺有手段啊。”
“其实上次那枚戒指就是樊先生送的吧……”
巫方园抱着资料站在茶水间外面,不由得感叹,真是八卦无处不在。笑了一下,转过身,看到叶甜正站在她身后,用一种愤怒的眼神瞪着她。
“怎……怎么了?”巫方园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你真的,要和樊先生结婚?”
巫方园皱了皱眉,“这种事情我没必要向你交待吧。”
“尹宣知道吗?”
巫方园沉默了一下,半日向,才缓缓开口,“他会知道的。”
叶甜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抱着整理好的资料,巫方园走进樊元初的办公室,随手将资料放在桌上。门却忽然开了,以为是樊元初,回过头时,却看到混血美女程琳正倚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在这里干什么?”她问。
“哦,这些资料是樊先生一早让我整理的。”巫方园指指桌上的资料,觉得这美女的气场跟她的有些不对。
……也许她该检讨一下自己的人际关系,刚刚被叶甜削过,现在又来。
程琳走上前,看了看桌上的资料,然后打开抽屉,将资料放了进去。
“原来是你。”程琳忽然说了一句令她摸不着头脑的话。
“什么?”巫方园疑惑。
程琳笑了起来,“丫uan给我看过一些照片,我才想起来那就是你。”
“照片?”巫方园更加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应该还在这里,我找找看。”程琳试着打开中层的抽屉,取出一个文件夹,“啊,是这个。”
巫方园好奇地接过,打开一看,便呆住了。
文件夹里有一本极精致的相簿,看起来颇有些年月的样子,相簿的边缘有些磨损。打开相簿,里面全是她的照片,哭的,笑的,跌倒的,吃冰淇淋的,逛街的,甚至还有……毕业照?
最小的一张是在幼儿园,好像是当年他出国时,她送给他的。
然后七岁、八岁、九岁……二十岁……二十三岁……二十五岁……二十七岁……最近一张就是她坐在海洋茶座里和苏小小、张晓雅她们在一起。
林林总总的照片几乎记录了她的整个成长历程,比她自己家的相簿还要全面。
但她可以肯定,她从来没有拍过这些照片。因为除了那张她赠送给他的照片之外,每一张里她都没有看镜头,明显是偷拍的。
“这是……什么?”巫方园目瞪口呆。
程琳笑了一下,“看起来好可怕呢,像是一直被人监视着生活。”
巫方园刚想说什么,文件夹里却掉出一张纸来。她蹲下身捡起那张薄薄的纸,然后再次愣住。那张纸上记载着尹宣的资料,关于他的耳聋症状,关于他回国的日期。
定定得看着手中的相簿和纸,她足足愣了一分钟,脑袋里一片混乱。
“我没有。那次新闻史一个意外,我一下飞机就被堵在了机场,我完全不知道那些记者试从那里得来的消息!”尹宣略带激动得辩解声再一次飘进她的耳朵。
是他……吗?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看着巫方园恍恍惚惚的走出樊元初的办公室,程琳的眼神十分复杂,她嫉妒她。
是的,程琳嫉妒她。
凭什么那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女人可以得到他全部的关注和宠爱?
那样愚蠢的女人,明明完全不懂他的心,为什么还可以得到他的爱?
这不公平!
坐在资料室理,巫方园仍在兀自发怔,满脑袋都是那些不可思议的照片,还有那些令她莫名心惊的资料。
百般纠结中,巫方园终于忍不住打电话去骚扰苏小小。
“小小……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个人,从小到大,一直找人偷拍你,你会怎么样?”犹犹豫豫,结结巴巴的,巫方园把自己的情况换了个主语表述了一遍。
“找人做了他。”
“……”可怕的天蝎女。
“那个人为什么要偷拍呢?”叹了一口气,苏小小扮演起了知心姐姐。
“……也许是因为他身体不太好,无法出现在那个人身边,但又总惦记着,所以才……”巫方园想了想,替樊元初说出理由。
“那他大概很喜欢那个人吧,喜欢到没办法忘记。”
巫方园得心小小的跳了一下,咬咬唇,又问:“那……如果,你本来有男朋友的,结果你男朋友在婚礼上失踪了……然后,过了三年,那个偷拍你的人忽然出现了,而且你发现他不但偷拍你的照片,还……搜集了你男朋友的资料,你会怎么样?”
“果然还是找人做了他比较好。”
“……”果然是可怕的天蝎女。
“嗯,果然没看错他。”苏小小忽然在电话里自言自语。
“什么?”
“我一见到牙印君,就在他身上闻到了同类的味道。那家伙的段数还在我之上呢,极品腹黑一只啊。”
“……你怎么知道我在说他?”
“你当我是白痴,还是你以为你自己很聪明?”
巫方园沉默,一头黑线。
……然后挂了电话继续发呆。
正发着呆,忽然一只温暖的手覆上她的额,樊元初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怎么了,园园?”
巫方园愣愣地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正微弯着腰,有些担忧地望着她的樊元初。
“园园?园园?”见她呆呆地看着自己,樊元初有些担心地唤。
连声的呼唤拉回了她的神智。
“哪里不舒服吗?‘’樊元初皱眉,”果然不该来上班的,还是回家休息一下口巴。“
“我没事。”巫方园拉住他的手。
“真的?”他怀疑,她看起来有点怪怪的。“嗯。”她保证。
“嗯,那好吧。”他不再坚持,笑着将左手拎着的一大包东西放在桌上。
“是什么?”巫方园好奇地打开,发现是一堆孕妇裙和一堆婴儿用品。
“阿品说如果长时间待在电脑前面,穿上这种防辐射的孕妇裙比较好。”他指了指孕妇裙,然后又开始摆弄那些尿片奶粉。
“……是不是太早了点?”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是一片平坦的腹部,巫方园一头黑线。。
晚上在樊家吃过晚饭,因为时间太晚,在樊伯母的殷切挽留下,巫方园堂而皇之地住了下来。
推开门,便看见樊元初坐在书桌前,拿着毛笔在写什么东西,十分认真的样子。巫方园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探头一看,居然是喜帖。
他的毛笔字十分漂亮,那样的字体写在大红的喜帖上,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樊元初其实从他推开门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然后感觉她站在他身后,有点好奇她想干什么。久久不见她动弹,他有些沉不住气了,忍不住回头看她。
没料到她离他那样近,近到他一回头,便吻到了他的唇。
巫方园眨巴了两下眼睛,将脑袋向后挪了一挪,复有凑上前,拿起他刚写好的一张喜帖打量。
“要试试吗?”他笑。
他站起身,拉她坐下,然后弯下腰,握着她的手教她执笔。他的手指贴合着她的手指,在大红的喜帖上,一笔一划,慢慢地写……
“送呈XXX台启,谨定于XX年X月X日,为樊元初、巫方园举行结婚典礼,敬备喜宴,恭请XXX光临。樊元初、巫方园敬邀。席设:觅升酒店八号厅。”
“为什么自己写这个?”巫方园低低的问。
“因为我很开心。”
巫方园往后靠了靠,贴着他温暖的胸膛,没有再吱声。
第二天是周末,经过婴儿用品专卖店的时候,巫方园有点头疼,小心翼翼的看了樊元初一眼。不出所料,此人正两眼放光中。
小心翼翼的扶着巫方园走进婴儿用品专卖店,衡不得在巫方园脸上写上“已怀孕”三个大字,虽然她的肚子还是一片平坦……
旁边有人擦肩而过,樊元初如临大敌,忙将巫方园呼入怀中,然后以更小心翼翼的姿态带着她往店里走。
“呵呵,先生太太要看什么呢?”热情万分的店员小姐走上前来打招呼。
“宝宝用的东西。”樊元初对那一句“先生太太”很是受用“是男孩还是女孩?”店员微笑。
“……不知道。”樊元初如实回答。
“厄?”
“我太太刚怀孕。”扶了扶眼镜,樊元初微笑。
“……呵……呵呵,这位太太真是幸福。”店员小姐看了一眼巫方园一片平坦的腹部,嘴角连连抽搐。
巫方园眼皮子跳了跳,拉着樊元初走出了婴儿用品专卖店,后者还在依依不舍中。
天气一天比一天更热,离婚礼也越来越近了,巫方园的肚子有了一点动静,不过她想结婚的时候穿礼服应该没问题。
叶甜那一天说的话其实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这种事情……不管怎么说都很奇怪,所以她十分干脆地送了一份喜帖给尹宣。
……没有什么能够比这个更能说明问题了吧。
她与他的世界,应该再也没有交集了。
吃完早餐经过客厅的时候,看到桌上放着报纸,巫方园无意间扫到娱乐版的一角,“尹宣失聪”四个字把她的瞌睡虫都赶跑了。她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拿起报纸翻到娱乐版。
“是否欺世盗名?独家爆料:钢琴王子尹宣失聪三年的真相!”
惊悚的感叹号,更惊悚的是那个标题。
巫方园坐不住了。是谁?是谁在这个时候爆出这样的新闻?!竟然就在尹宣演奏会的前一天?
她不敢想象现在的尹宣是怎么样的情况。
怔怔地坐在沙发上,她心里开始排山倒海,有一个可怕的猜测在逐渐成形。摇摇头,她想否决那个念头,否决那个一直徘徊在她心底的疑惑。
她不能那样怀疑他。
她不能那样……
“我没有。那次新闻是一个意外,我一下飞机就被堵在了机场,我完全不知道那些记者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尹宣略带激动的辩解声不住地飘进她的耳朵。
文件夹里那些资料再一次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巫方园闭上眼睛,抬手捂住耳朵。
他们已经快结婚了,他没有理由做那样的事情。
巫方园点头,这样告诉自己。
尹宣个人演奏会的前一天,记者们将他所属的公司包围得水泄不通,那个凭空出现的新闻让记者们沸腾了。。
欧文急躁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正主尹宣却半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肥肥的COL0R蜷在他的腹部,懒洋洋地打盹。
一张大红的喜帖单独放在了透明的玻璃桌上,十分地醒目。
"急什么?“略略皱眉,尹宣终于开口。
欧文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尹宣。
尹宣慢悠悠的坐起身,看向欧文,然后居然笑了一下,“我是不是欺世盗名,明天的演奏会结束后自然会见分晓。”
欧文愣了一下,然后猛地击掌,“对啊!,你看我……居然忘记了这一点,有了这样的争议,只会让明天的演奏会更加轰动而已!”
尹宣笑了笑,又躺了下去,闭上眼睛。
兴奋过后欧文疑惑的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的尹宣,忽然觉得他有哪里不一样了,可是没有时间多想了,他匆匆赶去准备明天的演奏会事宜。
一直到夜幕降临,尹宣才起身,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玻璃桌上的喜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边。
“喵~”COLOR在他脚边绕来绕去,软软的皮毛在他褪边蹭啊蹭的。
尹宣弯腰抱起撒娇的COLOR,然后掏出手机。
樊元初刚冲完澡出来,便看到手机在闪,以为是园园,他忙擦了擦头发,走过去。
拿起来一看,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
“你好。”一个低低的声音。
樊元初愣了一下。
“你一定知道我是谁把。”那个声音又道。
“尹宣。”樊元初平静了下来,“你的耳朵……”
“嗯,痊愈了。”尹宣的声音带了一丝笑意,“多亏了园园。”
樊元初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的在床边坐下,等着他开口。
“那一日的跳楼新闻,你应该有看到吧。园园拉住我的一瞬间,我忽然就明白了很多事情。对了,你应该也知道我的耳朵为什么会听不见吧。”
樊元初仍然沉默,等着他继续说,只是我这手机的手却开始微微泛百。
“医生说是心理作用,因为我有一个不幸的童年。”说这句话的时候,尹宣的声音竟然算得上是轻快的,“这些事情,你一定都知道。”
樊元初仍然沉默。
“因为,你一直在情人调查我,不是吗?”尹宣笑了一下,“我回国的消息也是你透露的吧。你真的很聪明,只是我没有想到,你居然为了得到园园可以做到这一步。”
樊元初抿抿唇,声音很平静,“谢谢夸奖。”
尹宣又说:“不过我其实有点好奇,我离开三年,为什么你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就赶在我前一刻回来?”
“因为不看到你安然无恙,园园是不会死心的。”樊元初的声音很轻。
尹宣稍稍沉默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你真的很了解她啊,所以才将我回国的消息提前透露给媒体,让她彻底死心吗?”
“如你所见。”
“对了,园园给我寄了喜帖。”尹宣忽然换了一个话题。
“嗯,我写的。”樊元初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
尹宣终于磨了磨牙,忍不住吐槽,“嘁,你以为园园是因为爱你才愿意跟你结婚的吗?”
“不劳您费心。”
樊元初挂断了电话,然后直接躺下,闭上眼睛。
闭着眼睛,他失眠了一夜,那一双紧紧相握的手一再在他眼前出现。
尹宣最后一句话戳到了他的伤疤。
可是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就算她是为了孩子……
他也要和她在一起。
他就是这样卑鄙。
27最后的四手联弹
巫方园也是一夜没有睡好,每个台的娱乐新闻几乎都报道了关于尹宣的事情。第二天起来,终于还是忍不住打电话给欧文,询问尹宣的情况。
电话一直忙音,再打就已经关机了。大概是记者太多,应付不过来的缘故。
可是这样,巫方园更担心了。
正握着手机发呆,手机忽然响了一下,巫方园低头一看,居然是尹宣的短信。这是他回国之后第一次发短信给他,她忙打开。
“记得来听我的演奏会。”只是短短的一句话。
巫方园想起在医院的时候,他就跟她讲过,已经留了位置给她。她忙有些焦急地回复了一条短信,“你怎么样了?”
过了一会儿,手机再次响了一下,巫方园低头一看,是尹宣的短信,只有六个字。
“别担心,我没事。”
巫方园仿佛有一肚子的话,对着手机键盘打了好一会儿,最终却只发出了两个字,“加油。”
怎么可能……没事。
演奏会的事情本来就已经让她很担心了,现在又碰上这样的事情,万一临场发挥不佳,还不知道那些人会怎么编排他呢。
巫方园拎起车钥匙,没有再出现熄火的乌龙情况,直接将车子开进公司停车位,巫方园下车去阮郁请假。
刚跑上二楼,便迎面撞上了人。
“慢点跑。”见他横冲直撞的样子,樊元初得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忙扶住冒冒失失的巫方园。
“区区……”她稍稍后退了一步,抬头看他,他起色看起来不太好,“你怎么了?”
“我没事。”
巫方园看着他,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文件夹里的那份资料,加上现在忧心如焚,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为什么……调查尹宣?”
樊元初愣住,面色忽然苍白起来。
“我看过那份文件夹。”巫方园看着他,急于知道一个答案,“为什么?”
他的面色似乎更白了一些,没有回答他。
“尹宣回国的消息,是你透露的?”见他不回答,巫方园咬咬牙,终于问出了一直埋在心底的疑惑。
樊元初看着她,没有反驳,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惊讶他居然会承认,有些愤怒。
“你以为呢?”他看着她,声音很轻。
“不管是为了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昨天爆出来的新闻也是因为你吧:你跟尹宣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把他逼入绝境!”巫方园握紧了拳头,气得大吼。
“喂,干什么呢?”阮郁的声音夹了进来,他推开办公室门走到楼梯口,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樊元初,又看向满脸怒意的巫方园,“发生什么事了?”
“你问他!”巫方园瞪向樊元初。
樊元初定定地看着她,面色苍白得有些可十白,然后他抬手抚住心口,低喘,每呼吸一口气,他的面色便白上一分,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极大的痛楚。
巫方园愣了一下,上前一步,然后仿佛又想起什么来似的,猛地后退,死死咬着唇,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跑。
一双保养得宜的手轻轻扶住了微弯着腰、面露痛苦的樊元初。
“快叫医生。”程琳一边扶着樊元初,一边焦急地对阮郁道。
阮郁点点头,掏出手机。
樊元初却轻轻推开了程琳的手,然后慢慢地直起身子,一只手仍抚在心口处,他淡淡地看着程琳。
程琳僵了一下,“怎么了,这样看我?”
“钥匙,给我。”他说。
她曾经以工作方便为由,向他要了他办公室的钥匙。能够打开那个文件夹的钥匙,除了他,只有她有。
程琳一下子白了脸。
他知道。
他都知道了。
“为什么?”她不甘心。
“我应该有讲过,有些东西,不准动。”明明面色煞白,明明额前布满了冷汗,明明他在忍着极大的痛楚,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却以一种极其淡漠的语调,说着极其冷酷无情的话。,“她不配。”程琳咬牙。
“这不是由你决定的。”樊元初看着她,即使戴着眼镜,也无法遮掩住他眼中的淡漠和不耐,“钥匙给我。”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总是温和待人的男人生气,并且他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程琳默默地从衣袋中掏出钥匙,放在他手中。
收回钥匙,樊元初一手抵着心口,慢慢走回办公室。
“很不幸,你触到了他的底线。”楼梯口,阮郁拍了拍程琳的肩膀,转身走向了樊元初的办公室。
留下满脸泪痕的程琳呆立在原地。
窗帘拉着,没有开灯,办公室里很暗,樊元初坐在沙发上,手中轻轻摩挲着一本精致的相簿。
“喂,真的不要叫阿品来看看吗?”阮郁推门走了进来。
“打扰新婚燕尔是不道德的。”
“……还能开玩笑,说明你没事吧。”
樊元初转头看他,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摘了,他微笑,“我能有什么事?”
“啊啊,真狠心啊,程小姐被你吓哭了呢。”阮郁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感叹。
樊元初没有接话,只是淡淡得问:“有昨天的报纸吗?”
“怎么?”
“我想知道,昨天有什么新闻。”
“你什么时候对这个感兴趣了?”
“我只是不想替别人背黑锅。”黑暗中,樊元初微笑。
“哎呀,别别别,您可千万别笑了,怪吓人的!”
接过阮郁拿来的报纸,直接翻到娱乐版,上面的标题让樊元初微微皱了皱眉,“原来如此。”
“喂,咱不要关心时事了,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真的没事吗?”阮郁担心的看着他。
樊元初淡淡瞥了他一眼,“我对男人没兴趣。”
“啊?”阮郁一脸呆滞,理解不能。
“所以你对我在好耶没用。”
“……”
半秒钟之后,阮郁暴走,“我管你去死!”
“砰”得一声,门被狠狠关上了。
樊元初笑了一下,随手开了灯,仔细看了一下内容,然后拎起电话,“你好,帮我查个人,《曲阳日报》的阿K.嗯,谢谢。”
刚刚还是艳阳高照、万里无云的天气,只一小会儿便是阴沉沉的一片,雨越下越大。
巫方园坐在车上,隔着雨帘,叮叮得看着对面的公交站台,仿佛看到三年前的自己穿着婚纱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那一天,雨也很大,空荡荡的站台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拖着长长的裙摆,缓缓蹲下身,伸手从角落里抠出一个纸团,一点一点抹平。
眼泪一滴一滴打在那张皱巴巴的海报上,海报上那个男子的笑容依然干净如水,微微上挑的眼角依然盈满着年少的傲气。
可是如今……
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收紧,车子拐了个弯,直奔雅服舞台。
刚接近雅服大楼,便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群,有举着牌子的粉丝,也有来看热闹的好事者,当然还有在门口徘徊的记者。
这是尹宣复出的个人演奏会,广告几个月前就打出去了,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临时取消,尹宣将会面临空前的危机,将会背负着欺世盗名的骂名。
……而且到现场来的人几乎比预计的多了一倍有余。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一则要命的新闻。
“巫方园小姐吗?‘’刚下车,便有一个女孩子迎了上来。
巫方园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以为是记者。
“别怕,是尹先生让我来接你进去的,说是人太多,怕你找不到位置。”那个女孩笑起来很甜,“我是欧文先生的助理。”
巫方园点点头,跟着她走进大楼,被安排在最前排的位置。
整个雅服舞台座无虚席,巫方园回头一看,忍不住一阵七上八下。现场并不安静,毕竟有那么一部分人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来的。
正在巫方园忐忑不安的时候,头顶的大灯忽然灭了,台下有人开始起哄。在一片黑暗中,有钢琴声悠然响起,一丝一丝,一缕一缕,仿佛情人在耳边倾诉,又仿佛带着难以言说的哀伤,那些哀伤愈发地浓重……琴声渐高,几乎带动了场下所有人的情绪,场下骤然安静下来,唯有那如泣如诉的琴声婉转缠绵……低音过后,曲声渐淡,渐渐消失不见……
然后,琴声忽而变得轻快起来,衔接得那样美妙。
大幕缓缓拉开……
柔和的灯光下,最近频频见报的话题王子尹宣安然地坐在钢琴前,修长而漂亮的十指在黑白两色的琴键上飞扬,黑色的燕尾服将他衬得更为俊朗,随着身体的摆动,发丝飞扬间,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惊叹。
所谓王子,大概就是如此了。
巫方园坐在台下,安静的看着台上光彩夺目的男子,然后忍不住微笑。尹宣果然还是那个骄傲的尹宣,真好。
就如那个夏日的午后,她被悠扬的琴声吸引着走进音乐教室,看到那个穿着白衬衣的男孩,如现在这般坐在钢琴前,轻易就吸引她的目光。
台下掌声如雷。
巫方园对于音乐,其实还是一窍不通,只是觉得,真的很好听。
现场再一次安静下来,是彻底的安静,连悠扬的乐声都没有了。沉浸在回忆中不可自拔的巫方园后知后觉的抬头,便看到尹宣站起身,脱了黑色燕尾服,解下领结,只穿着白色衬衣,缓缓走下台。
走到巫方园身边,他说:“四手联弹,好吗?”
感觉到周围的视线,巫方园心惊胆战的压低了声音,“你不知道我不会弹钢琴吗?”
“你会的,《小猫圆舞曲》。”黑亮的眼中满盈着笑意,他笃定的说道。
“咦?”巫方园还没有疑惑完,已经被尹宣拉到钢琴前坐下了。
等巫方园疑惑完的时候,他已经握着她的手放在了琴键上。巫方园只得怯怯地试着弹了一下,找了找感觉。
“准备好了吗?”
“嗯。”
轻快的音符从指尖跳出,巫方园渐渐被他的情绪感染,忘记了自己是坐在A是最大的舞台上,只仿佛回到校园,回到了那个音乐教室。
他被她缠得不耐烦,生平第一次,叫一个什么都不懂得家伙弹钢琴,《小猫圆舞曲》。穿着白色衬衣的少年轻轻捉着少女的手,在夏日的午后,轻快的音符在指尖跳跃……
这是最后一次的四手联弹吧……巫方园想。
尹宣的个人演奏会获得了空前的成功,钢琴王子传说中的恋人也出现在现场,四手联弹《小猫圆舞曲》,羡煞旁人。
关于耳朵失聪的消息是否属实,尹宣和经纪人都没有给出正面回答。各小报私下流传着一种版本,钢琴王子尹宣三年前离开是因为耳朵失聪,但他凭着惊人的毅力在耳朵听不见的情况下,依然坚持着他的钢琴之梦。
于是大家被感动了,各种各样的赞誉铺天盖地而来。
坐在后台的巫方园在众人探视的眼神下有些局促不安。尹宣还在外面接受媒体的采访。她站起身,看着那个被各路媒体围绕的男子。
人群中,他神采飞扬,依然耀眼。
忽然间,她就安心了。抚了抚还未显眼的腹部,趁着众人不注意,她起身悄悄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要怎么面对樊元初。经过“佳人有约”的时候,她停了车。这样的雨天里,安安静静坐一下也不错。习惯性地点了一杯法式牛奶咖啡,巫方园望着窗外细密的雨帘发呆。
许盘从楼上下来时,便看到临窗坐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下意识抬手揉了揉眼睛,然后狂奔回办公室,从抽屉里翻出那个装了戒指的小盒子,又狂奔下楼。
那个身影还在。。
轻轻吁了一口气,他站在原地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拨拨头发,拉拉衣服,扬起花花公子式的标准笑容,一步三摇地走了过去。
“哟。”摆了一个迷死人的桃花式笑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他打招呼。
没反应。
“……”他探头去看,才发现她在发呆。
笑了一下,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巫方园才回过神,抬头看他,“许公子?”
“嗯,戒指找到了吗?”他笑眯眯地坐下。
巫方园愣了一下,低头摸摸手指,摇头。
“我会变魔术哦。”他神秘兮兮地凑近她,“如果你想要,我就可以给你变出来。”
“……少来了。‘’巫方园毫不留情地臭他,”把你的本事用去泡美女吧。“
眼皮子抽了抽,他依然保持着神秘兮兮的笑容,从裤袋子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来,放在桌上。
巫方园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拿起来打开。
别看此时的许盘还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死样子,其实额头都在冒汗了,他紧张兮兮地盯着她,注意她的表情。
打开盒子的一刹那,巫方园愣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就知道你又在耍宝。”
“口阿?”
巫方园白了他一眼,将打开的小盒子放在他面前。
许盘一看,傻眼了,盒子里放着一枚金光灿烂的红色大宝石金戒指。
那天,那个女店员问他要看什么阳的戒指。
他说,随便,女人戴的,大颗粒的。
嗯,果然是女人戴的,大颗粒的……戒指。
“噗……”旁边有人憋不住大笑出声。
许盘抽搐着嘴角,扭头看去,一个剃着平头的家伙正拍着桌子笑得前仰后合,引得咖啡厅里的人频频侧目。
“邹石!”许盘磨牙。
邹石?巫方园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那边,邹石已经笑着站起身,走到这桌来,大咧咧的坐下,“嗨,小公主,初次见面,十分荣幸,我是元初得朋友。”
小公主……
巫方园一头黑线。
“我为什么天天都能看到你?”许盘不爽的瞪他。
“照顾你生意,不好吗?”
“戚,游手好闲。”
“抱歉,是自由职业者。”
巫方园见两个男人抬杠抬得不亦乐乎,她不好插嘴,只得坐在一边看着,看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啊,邹石,是那个摄影师邹石吗?”
“哈哈,是啊。”邹石饶了绕脑袋,点头。
许盘闷闷地收回了那颗金光灿烂的大戒指,灰溜溜的回办公室去了。
“我有看过你的作品。”巫方园记得当时很惊艳。
邹石又笑了起来,然后摸着下巴打量他。
“看什么?”被他盯着,巫方园有点坐不住了。
“其实我不是第一次看到你哦。”
“厄?”巫方园一头问号。
“第一次见到你,也是在这里,不过那时你在外面,哭得很可怜的样子呢。”邹石抬手要了一杯咖啡,然后笑着说。
哭得很可怜?巫方园回忆了一下,好像那次是发现尹宣住在了丽江花苑的房子里。
“那天元初也在里面哦。”
“什么?”巫方园惊讶得瞪大了眼睛看向他“呵呵,那天看到你哭,他一脸心疼得不得了的样子,可是又怕贸贸然出现不好,就先打了个电话给你,结果……”
结果她说谎了,她很不耐烦地说,她在家里。
巫方园低头搅了搅杯中的咖啡,望着一圈小小的涟漪发呆o“其实在那之前,我就听说过你了。”邹石又语出惊人,然后试探性地看了她一眼,“呃,照片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巫方园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想起那些照片,然后惊讶地坐起身,“不会是你拍的吧?!”。
“……我倒是想。”邹石滑稽地耸了耸肩,“可是元初不舍得。呵呵,拍照片的家伙是我介绍给他的,他不放心把我这么一只狼放在你身边。”
直到目送巫方园离开,邹石才慢悠悠地踱到楼上许盘的办公室。
许盘正趴在桌子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只花啊。”在沙发上坐下,跷起二郎腿,邹石笑着打趣。
许盘不理他。
“喏,我说,这水已经够浑的了,你不要去搅和了。”
“凭什么?”许盘拿白眼球丢他。
邹石笑嘻嘻地看着他,“你知道什么是炮灰吗?”,许盘瞪他,“你说我是炮灰?”
“显然。”邹石耸耸肩,“或者你比较像跑龙套的,一个专门过场的路人甲。”
“嘁!我才不会傻到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许盘摸了摸鼻子,夸张地站起身,“许公子我风流潇洒,年少多金,何愁没有美人投怀送抱?”
直接开车回家,巫方园刚推开门,便听到巫妈妈正在跟谁通电话o“什么?区区病了?”巫妈妈背对着门口,声音显得忧心忡十中,“你也不要太担心,年轻人嘛,扛得住的o”
巫方园站在后面听了一会儿,想起自己在公司气得区区脸色发白的样子,有些后悔,可是一想到程琳的话,还有那些资料就又气不打一处来。
“园园回来啦。”挂了电话,巫妈妈转身看到巫方园。
“嗯,是谁啊?”巫方园假装随口问了一句。
“区区妈妈,说区区生病了,上个月就住院来着,怎么又病了……”巫妈妈叹息。
“上个月?”巫方园愣了一下,“不是说出国参加珠宝展的吗?”
“就在珠宝展之前,据说有天晚上区区从外头回家后就病了,好在姬品来得快,不然还真是危险。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都不注意,你要好好说说他……”
那天晚上?
巫方园咬唇,是她爽约的那天吗?那天他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在哪个医院?”
“听说还在公司把。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巫妈妈还没有唠叨完,巫方园已经带上门跑出去了。
头脑发热的跑到公司,站在樊元初办公室的门口,她又有点犹豫了。
“巫方园?”阮郁的声音冷不丁在身后响起。
巫方园吓了一跳,忙转身看他。
“你来干什么?”阮郁扬了扬眉,“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正表演四手联弹表演的浓情蜜意吗?”
巫方园嘴角抽搐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看电视啊。”很理所当然得口气。
巫方园第一时间想的却是,樊元初不会也看到了吧。
“你了解元初吗?”阮郁忽然正色道。
巫方园有点不能习惯他的突然变脸,语塞。
“我承认,元初用了些手段,可是他从来不会不择手段。对于陷害这种事情,他还不屑于去作。”阮郁看着她,淡淡的道。
“我……”
“关于那则新闻,虽然没有伤害到你的宝贝尹宣,不过我还是负责任的跟你说一句,那根元初没有任何关系,是《曲阳日报》的一个记者,已经盯了你很久了。”
巫方园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表情了。
“不过你不用担心,元初已经帮你解决了。”阮郁继续淡淡的说道。
巫方园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罪孽深重。
“元初大概上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才被你这样折腾。”半晌,阮郁总结陈词,然后将手里的药和温水塞进她怀里,转身飘然离去。
巫方园在门口呐呐的站了好一会儿,才推门进去。
樊元初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头发稍稍有些杂乱,没有戴眼镜,面色依然苍白。巫方园将温水和药放在一边的桌上,然后在他身边坐下,拿外套盖在他身上,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
下巴尖尖的,有点硌手,很瘦。
他似乎很疲惫,轻轻地蹭了蹭她的手,没有醒。
巫方园拿起他放在桌上的眼镜把玩,然后架在自己的鼻梁上,发现那居然是一副平光眼镜。
从他的衣袋里摸出钥匙,她找到程琳开过的那个抽屉,翻出那天看过的文件夹。
那张写了尹宣资料的纸已经没了,相簿还在。巫方园抱着相簿坐在樊元初的椅子上。相簿虽然年月久远,但是保存得十分良好,只有表皮上有破损。那样的破损就仿佛是被人长期拿在手中摩挲,磨破的。
看了一眼依然在睡着的樊元初,巫方园低头打开相册,看着相册里那个一点一点长大的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她的鼻子忽然有点酸。
眼前不知为什么忽然一片朦胧,然后身后,有一双大手将她拥紧o“区区?”吸了吸鼻子,抬起眼,揉揉眼睛,她回头看他,“吃药吧。”
他没有动,只是抱着她。
“害怕吗?”他问。
巫方园知道他在问什么,摇了摇头,钻进他怀里。
那日,程琳说,看起来好可怕呢,像是一直被人监视着生活。
她被激怒,其实她根本没有那样的感觉,根本一点都不可怕。
有那样一个人,这样安静地注视着你长大。
她,怎么会害怕?
“那天……你等了很久吗?”埋在他怀里,她轻轻问。
她没有说是哪一天,可是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嗯,很久。”
“生气了?”
“有点。”
所以才没有接她的电话?
她窃窃地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会说,不久,一点也不生气。”
“为什么?”他也笑。
“因为以前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啊。”巫方园絮絮叨叨,像个老婆婆一样,“上次,我约你庆祝,结果半途跑路,你也没有生气……再上次,我答应接你出院,结果你等了我一整天,还讲没有等很久……在上上次……”
现在想想看,她真的很欠……
她抱紧了他,咬唇,“对不起……”
阮郁说的对,区区大概是上辈子欠她了,这辈子才会由着她这么折腾。
他低头,托起她的下巴,她戴着他的眼镜,“那么,那天你约了我,想对我说什么呢?”
“我想说……”她看着他,隔着薄薄的镜片,“我们结婚吧。”
樊元初呆住。
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真难得呀。
“你不要娶我吗?”他磨了磨牙,仰着脸问,一手放在他的脖子上,一副他敢说不就要掐死他的样子。
“……要!”斩钉截铁的回答“嗯,那么,结婚之前,我们先来算一下总账!”忍了笑,巫方园一本正经地道。
“厄?”
“尹宣回国的消息,真的是你公布的吗?”
“嗯。”他还是没有犹豫的承认了。
只要她问,他绝不会说谎,巫方园对于这一点还是有认知的。只可恨这个男人从来不会主动说真心话,总喜欢拐着弯儿瞒她。
“为什么?”
“怕你轻易就原谅了他,怕我失去唯一的机会。”很直白的回答。
巫方园的嘴巴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阮郁还说什么不会不择手段呢。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要拍那些照片?”虽然明白,可是她还是想听一遍他说的答案。
“因为我想陪着你一起长大,虽然不能在你身边……”他垂下眼帘,“其实你大学毕业时,我的身体已经基本康复了。准备回来找你的时候,才知道你已经……”
那个时候,她已经要和尹宣结婚了。
所以他没有回来……
“园园——”他忽然看她,欲言又止。
“嗯?”巫方园有点好奇,从来没有见他这副欲言又止得模样。
“你想跟我结婚,是因为孩子吗?”狠狠心,他问出了纠结许久的问题。
巫方园圆了眼睛,然后又眯了眯眼睛,“现在医学很发达。”
“呃?”
巫方园有点头疼地看着他,“为什么你有时候看起来很聪明,有时候却那么笨呢?”
“呃……”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跟哥哥坦白孩子是你的?”巫方园瞪他,“如果我不讲,哥哥早就自作主张将孩子打掉了。”
他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笨蛋。”她咕哝,竟然有点害羞。
他低下头,缓缓靠近她。“晤……第……第三个问题,”避开他的唇,巫方园支吾了一下,“为什么要把我的照片给程琳看?”她很介意他竟然将她的照片跟别的女人分享。“我没有。”他说。
他说了,她竟然奇异地就相信了他。
然后他如愿以偿吻了她。
嗯,他如愿以偿。
虽然不算是公众人物,但知名珠宝设计师和风图集团千金的婚礼还是被大幅报道了出来。一时间,所有人都跌破眼镜。生死相依的瞬间,四手联弹的浪漫都化作了泡沫……
收到尹宣的短信时,巫方园正在试穿婚纱。“晚上七点,铭典咖啡厅,不见不散。”
合上手机,巫方园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对着镜子微笑了一下。
“园园,谁啊?”坐在一边的苏小小随口问了一句,张晓雅大肚婆没来。“尹宣。”
“……”苏小小沉默了一下,看了一眼对着镜子臭美的女人,感叹,“女人啊,无情起来真可怕。”
巫方园没理她。
晚上七点,巫方园一跨进铭典,便看到坐在钢琴旁的尹宣。店里除了他们一个客人都没有o.。。
尹宣在弹的,是《月光曲》。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曲子,同样的人。不同的,只是心境,她站在他身后,静静地听他弹完。
他回头看她,“园园……”
“我月底结婚,你来吗?”
他骤然沉默,定定得看着她,许久才缓缓开口,“音乐会上的四手联弹,于我而言是新的开始,与你而言,竟然是最后的告别吗?”
“对不起。”
苏小小是对的,她才是最无情的哪一个。
“当初先招惹你的是我,现在先变心爱上别人的也是我。”巫方园看着他,声音很轻,语速放得很慢,“你没有任何措。”
她说,她变心爱上别人了。
“不放手也不行了,是吗?”他看着她,问。
“对不起。”
“如果当时,我没有放手……你已经是我的了。”他说,不甘心。
如果当时……不放手。
如果……
尾声
大清早被拎起来定妆,正昏昏欲睡间,吴阿姨推门进来,“小姐,有人送了包裹来,说要你亲手拆封。”
巫方园接过,打开一看,瞌睡虫全跑了。
竟然是区区送给她的那枚戒指,她以为已经丢失的戒指。
“谁送来的?”巫方园忙问。
“不认识,也没留名字,已经走了。”
巫方园正疑惑着,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竟然是尹宣。
“戒指收到了吗?”
“收到了……”巫方园下意识地回答,然后惊讶,“你……”
“对不起,是我藏起来的,现在物归原主了。”
“你的耳朵……”巫方园的声音满是惊喜。“嗯,已经好了。”他似乎笑了一下,“本来演奏会结束就想告诉你,给你一个惊喜的,结果回来你已经走了。”
巫方园沉默。
“是因为你,我才从诅咒中走出来的。那一天在天台上,你拉着我的样子,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他的声音稍稍轻松了起来,“看了那么多心理医生,原来你才是我的解药,而我那么蠢,竟然丢下你跑得远远的。”
“尹宣……”
“我实在说不出百年好合之类的话,对不起。”
手机就这样挂断了。
看着掌心的戒指,巫方园一个人定定地坐了许久,许久,一个笑容慢慢在她的嘴角绽放。
握紧戒指,她松了一口气,转身去找樊元初。
刚要推开他的房门,里面传来的吵闹声让她停了下来。
“我要休假!休假!还要涨工资!”阮郁嚷嚷着,“嘁,要不是我在你办公门口蹲点,逮着从音乐会回来的巫方园,她有那么顺利进去跟你谈心吗?”
“嗯。”
“哦……那我也要红包。”邹石带着笑意的声音加入,“我可是有份帮你解释关于照片的事情哦……”
“哦。”
“哈哈哈,我也要我也要,不是我的发明,你哪里那么容易抱得美人归……”姬品的声音也嚷嚷了起来。
“好。”
巫方园竖起眉毛,一脚踹开门。
正敲竹杠敲得不亦乐乎的众人回头,见一身婚纱的巫方园双手叉腰站在门口,成怒目金刚状。
樊元初站起身,诧异,“园园?”
“你蹲点蹲得不错。”精致细长的眉微微挑起,巫方园慢悠悠的走到阮郁身边,阴森森地说。
阮郁石化。
“你的解释也很OK.”侧头瞄向邹石,巫方园冷笑。
邹石也石化了。
“还有你。”提起裙摆,巫方园眯了眯眼睛,“你的发明真好啊。”
姬品开始颤抖,惹毛了老婆大人的死党……
巫方园以彪悍的小霸王姿态秒杀了一种打算敲竹杠的吸血鬼,保住了老公的钱袋,然后优雅的走到樊元初身边,抱住他的手臂。
“他是我的人!”穿着婚纱的女人极豪气地宣布了自己的所有权。
樊元初唇角勾起一抹笑,乖乖的没有说话。
“啊,那个腹黑……”阮郁抬头抚额。
因为双方家长的宗教信仰,他们选择了教堂婚礼。其实巫方园还是有点紧张的。直到薛爸爸亲手将她的手交到樊元初手上时,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你不会逃跑吧?”他吻她的时候,她忍不住问。
他的唇落在她的唇上,轻声说:“我会追着你跑。”
她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巫方园想起张晓雅问过她,如果有一个人为你处心积虑十几年,你会不会动心?
她想,她会的。
事实证明,她已经动心了。
第二年春天的国际珠宝设计大赛上,一串名为“海洋”的手链力压对手,夺冠而归,设计者未能到场领奖。
因为那个时候,巫方园正在A市某家医院里声嘶力竭,大喊大叫……
“啊啊啊啊……我不生了!我不要生了!樊元初你浑蛋!啊啊……我不生了!不生了……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