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静瑶

周六，健和安妍开车去接静瑶。安妍指路，在一片公寓小区里停车后，安
妍给静瑶打了个电话，健则茫然地站在车边等待着。
不一会儿，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对安妍远远地招招手，走了过来。静
瑶戴了一副大大的墨镜，身穿浅色低胸短袖上衣，下面是紧腰深色裙裤，穿一
双黑色高跟鞋，把自己打扮得凹凸有致。一路走过来，很有点性感的味道，回
头率还挺高的。
走近后，她摘下大墨镜，露出一张既不能算太漂亮，但绝对不难看的脸。
静瑶有点儿瘦，但她淡淡地上了点妆，还是挺耐看的。健心里说，这女孩子不
简单，至少是个知道怎么打扮自己的主儿。
她大方地跟健招呼了一声，然后转向安妍大大咧咧地说：“安妍，这就是传
说中的那位吧？介绍一下啊。”
安妍跟健的脸都有点儿发烧。安妍局促地介绍说：“静瑶，这是健。健，这
是我的好朋友，静瑶。”
健赶紧伸出手打招呼。
静瑶礼节性地握了握健的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半开玩笑地说：“果真是
位有经济基础的帅哥。”
健不知道“帅哥”是这年月女生对男生的普通称呼，还忙不迭谦虚地说：“什
么帅哥啊！身高没一米八，长相不是前十名，今天只是穿得整齐点儿罢了。经
济基础没有，只有份糊口的工作而已。”
说完了，健一想，咳，自己多年不回国了，说话太落伍。人家就那么随口
一说，自己说那么多废话干吗？用“美女”的称呼回应过去不就得了。这才第
一回合，就不是人家的对手。
健还在这儿暗暗自责，静瑶又发话了：“对了，两位怎么谢我这个大媒人
啊？”说完，静瑶得意地看着他们。
健跟安妍一脸愕然地看着她。健心说：“媒人？有没有搞错啊？我第一次见
你，跟你有什么关系？”
静瑶一看健跟安妍发愣，更加得意。“国庆聚会那天是我送安妍过去的，后
来我跟朋友在放电影之前离开了，这不就给你那么大的一个英雄‘送’美的机
会吗？如果我那天送安妍回家，你们岂不是永远遇不上了？看，这不都是我这
个大媒人做得好？哈哈……”
“哦，原来如此啊！”健心说，原来是你这个小祖宗做的有头没尾的事。但
他不得不说：“说的也是啊。说吧，想让我们怎么谢？”
静瑶就不客气了：“先请吃饭吧，别的以后慢慢再说。”
嘿，看来这债还挺难还的。“行啊。说吧，想吃什么？”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来美国一年多了，没真正吃过一次好洋餐，今天咱们
吃洋餐吧。”她倒是早想好了怎么敲健这一顿。
“行啊。这儿的美国餐大概就是牛排和汉堡。法国餐没吃过，不知道哪里有
好的餐馆。但意大利餐常吃，好的馆子知道几家。意大利餐怎么样？”健冒充
见过世面的样子，硬着头皮吹牛说。
静瑶一听来劲了：“好啊，好啊，有会吃的带路，不怕不会点菜了！”
健看看静静的安妍，安妍点点头：“你们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唉，这个静瑶
喧宾夺主，把安妍都冷落到一边了。
健感觉静瑶是个被从小宠到大的女孩子，一直都很顺，她很自信，但有点
儿以自我为中心。不过，第一次见面，她给人很开朗很容易接近的感觉，人还行。
上车后，安妍和静瑶一起坐在后排，唧唧咕咕地说话，健就成了专业司机。
健知道Palo Alto Downtown 有几家很好的意大利餐馆，就选了上次公司聚餐
的那一家。坐下来后，招待问他们要喝点什么。静瑶嬉皮笑脸地问健，能不能
点酒。健心想，这小妮子还挺会顺竿爬的，今天明摆着就是来宰我的。
静瑶和安妍各点了一杯五颜六色的鸡尾酒，健自己要了杯红葡萄酒陪着。

安妍担心健喝多了酒身体不舒服，健说，一杯红葡萄酒跟一杯啤酒差不多，
过一个小时出门，绝对没事。唉，还是安妍疼人。这个小妮子静瑶，今天纯粹
是来蹭饭吃的。
健在桌子下悄悄捏了捏安妍的手，看看她，心里说：“下次一定要单独带你
来这吃晚餐，找个僻静的座位，点上蜡烛，点上酒，好好浪漫一下。”
该点菜了，静瑶先要了头台，说看了菜名就嘴馋。至于主菜，健建议她们
俩试试海鲜pasta，但要选红色番茄汁的，不要白色的，怕奶酪味道太重，她们
不习惯。
等菜的时候，健客套地问静瑶是什么时候来的美国，学什么专业，在这儿
生活得怎么样之类的客气话。安妍则借酒谢谢静瑶对自己的照顾。
静瑶半酸半笑地说：“安妍啊，你现在是有了金龟婿了，今后不用我再费劲
了。”这一说，搞得健跟安妍当场就脸红了。
头台一上，健赶紧劝静瑶快吃，免得她再说出什么让人难堪的话。静瑶一
边说好吃，一边还打探健的情况，健不得不小心敷衍着。等快审问完了，静瑶
有点儿酸酸地说，学校里的老中们早就传着安妍的事，说安妍一来就搞定一个
有身份有工作的，大家一点儿看不出来她这么厉害，还有人猜到正是国庆聚会
上的那位，把健的模样猜得有鼻子有眼的。
安妍其实已经告诉健，静瑶也盘问过她关于他们俩的事。在学校里，有些
老中同学转弯抹角地向她八卦，安妍总是能含糊则含糊。但是，对于静瑶，她
欠她人情，不好隐瞒，只好答应她周末一起吃饭，让她自己了解健。
健也是学校里混出来的，知道传小道消息是老中留学生的一大生活乐趣。
健当年也是个热衷于传小道消息的人，所以他一点儿没当回事。当年因为跟老
吴的同室之缘，健传起老吴的小道消息还特来劲。
正餐上桌后，健松了口气，指望静瑶能埋头跟刀叉奋战，饶了自己跟安妍。
静瑶果然夸菜的味道不错，还评论说这里与国内的意大利餐味道有很大区别。
健附和道，那当然，国内把口味改良了，不然中国人哪能吃得消奶酪的味道啊！
大概酒的后劲上来了，静瑶又跟安妍八卦起她们学校的小道消息。八卦里
的人，健一个都不认识，就只好默默地把自己的盘中餐干掉。
终于酒足饭饱，结束了这顿费劲的午餐。静瑶说，明年要毕业找工作了，
有很多问题想向已经工作的人请教，能不能请健告诉她手机号码和电邮地址。
健就在餐巾纸上写了下来，抬起头，看到安妍正看着自己，她眼里似乎有份不
自在。但当时，健没太在意。
健付完账，送两位大小姐出门。静瑶终于说了句让健金箍松开的话：“谢谢
啦，我不当电灯泡了，送我回家吧。”
等把静瑶送回她的住处，健请静瑶对他们吃饭的事还有自己和安妍的事保
密。虽然健不在学校这圈子里，那些小道消息跟他无关，可健看得出，安妍很
在乎。健知道安妍不好意思跟静瑶说这些，就替她向静瑶求情。
静瑶很爽快地说：“这没问题。谢谢啦，两位甜蜜去吧。拜了。”说完，飘然
而去。
回去的路上，健问了安妍一个天下俗人都会问的问题：“静瑶有男朋友吗？”
安妍的眉头不经意地皱了一下，把头转向窗外，幽幽地说：“有很多男生在
她身边转。我问她有没有正式的男朋友，她说没有。这个女孩主意挺多的，把
一把男孩攥在手里，把每个都摆得平平的。一边等她的白马王子，一边把这些
男孩当备胎。那天晚上，她就是跟几个男生偷偷跑出去疯了，把我一个人扔在
那儿。像你这样傻傻的男生，顶多只能是她的若干备胎之一。”
安妍的最后这句话突然把健扯进去，让健心里咯噔一下。健知道安妍的醋
坛子翻了，赶紧申明道：“我对她才没兴趣呢！”他有点儿无语，安妍也不说话。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
健知道自己得想个办法把气氛调节一下。他突然有了主意：“想不想去海边
看落日？”安妍也一下子来了精神，问去哪儿看。
“卡梅尔（Carmel）。”
“那么远，晚上连夜回来？”
健眨眨眼，带点神秘地笑着说：“你别担心，跟我走就是了。”
健立刻转上101 公路的南向，向卡梅尔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