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老乔治

丽丽在亚洲人这边受到挫折，就决定把希望放在洋人身上。所以，丽丽决
定到洋人堆里面去打工，给自己增加机会。可是，丽丽英语不好，再加上是“黑
身份”，也只能选择在洋人聚居的地方的中餐馆找活，这就不太容易了。丽丽还
想嫁一个有点经济实力的洋人，所以，一般的洋人区还不行，还得富裕点的。
综合这些条件，工作就真的不好找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一天丽丽听说靠近Saratoga Downtown 的一家中餐馆突
然缺人，急着要找一位服务生。Saratoga 是比较富裕的一个小镇，遇见有钱人的
机会真不少。丽丽一听到这消息，立马上门应聘。这小店和大多数中餐馆夫妻
店差不多，老公整天待在后厨，从进原料到油锅，再到出菜，样样都管，一忙
起来，还要自己上阵当大厨。而前面店面，从领位到上菜再到收钱，全由老板
娘一手经管。
这是个小店，急着要找的是个端盘子、点菜的服务生。老板娘看着应聘的
丽丽，听她说只做过领位，没端过盘子，不由得一脸犹豫。老板娘板着脸说，
这儿的前台服务生不仅负责点菜、上菜，还要收拾桌子，打扫卫生，包括洗厕所。
最后，她一脸不信任地看着丽丽，问：“这些事，你做得来吗？”
丽丽有点儿急了，求老板娘给她一个机会，她愿意好好做。所幸的是，老
板娘现在是火烧眉毛地急着找人，这店里前两天走掉的服务生，跟老板娘闹别
扭很久了。那服务生前两天一找到下家，人都不来，打个电话就辞职了，害得
老板娘把上高中的女儿喊来当服务生才应付了这两天。现在，尽管对丽丽一百
个不放心，但眼下急缺人手，丽丽态度又这么好，老板娘终于答应让丽丽试试。

这家中餐馆是专做洋人生意的。中午大家很忙，招待的都是上班族。但到
了晚上，生意就很清淡，只有一些Saratoga 本地的老客人。这些住在Saratoga 的
客人中，很多是很有经济实力的。丽丽从来没有做过端盘子这么辛苦的工作，
刚开始的那两天，尽管有老板娘帮着，还是累得腰酸背痛，两条胳膊软得像面条。
但看在来的客人的层次上，丽丽跟自己说，一定要咬咬牙撑下去，这里的机会
比别处都多得多。
丽丽想得没错，这儿确实机会很多。很多老客人晚上来吃饭，常常边吃边
和老板娘、丽丽她们聊天。其中有个老头儿，很明显地特别喜欢丽丽，一有机
会就找丽丽说话。但丽丽对他没什么感觉，因为这位年纪也太大了点，看起来
有60 多岁了。
老板娘曾背后八卦过这老头儿。这老头儿叫乔治，犹太人，专做房地产投
资。听说他名下有好几栋公寓楼和商业楼宇，净资产大概有上千万。老头儿自
己住在Saratoga Spring 山里的一个大豪宅里，几年前跟老婆离了婚，现在跟各种
各样的女人约会。如果是以前，丽丽是不想再惹这种“花花老公子”的。但现在，
丽丽实在不想再过这辛苦得要死的生活，所以慢慢地也觉得这个老乔治还是个
不错的选择，而且好像是眼下唯一可能性比较大的选择。
这天晚上，老乔治来得挺晚，一个人寂寞地吃饭。丽丽主动过去跟他聊天，
老头儿情绪一下子好起来。以前，丽丽只是客气地应付自己，老头儿感觉得出来。
今天，丽丽的态度是180 度大转弯，老头儿觉得有戏了。老头儿不紧不慢地吃
着，等餐馆里只有他一个客人时，就请丽丽坐下来聊天。老板娘不好得罪老客人，
只好背后对丽丽翻白眼，自己收拾台子，准备关门。
丽丽和老头儿聊得挺投机。两个人都刻意地讨好对方，这还能聊得不好？
等丽丽发觉老板娘板着个脸，一个人在收拾台子，意识到不好，赶紧跟老乔治
说得去干活了。老乔治连忙给丽丽留了张名片，还要了丽丽的电话，说找个时
间要约丽丽出去继续聊。
不一会儿，老头儿吃完走人，丽丽和老板娘收拾完店面就匆匆下班。这时
已近晚上十点，丽丽刚出店门，手机就响起来。接起来一听，竟是老乔治。老
乔治问能不能约她出去。丽丽说，现在很晚了吧。老头儿锲而不舍，问丽丽是
不是跟人有约会。丽丽笑起来了，说，跟谁约会啊，自己就一个人。那老头儿
就不由分说地说：“那你等着，原地不动，我来接你去个好玩的地方。”丽丽还愣
着呢，一辆Jaguar 车已徐徐地停在身边。车窗慢慢摇下来，露出老乔治的脸，对
着手机说：“亲爱的女士，上车吧。”
这老头儿出了餐馆门，就在自己车里等丽丽，一看丽丽走出餐馆就拨通了
她的手机。这个老狐狸等猎物是很有耐心的。从这个晚上起，丽丽就成了老乔
治的情人。
老乔治虽然有钱，但在丽丽身上花得并不多。虽然各式各样的小礼物不断，
大的奢侈品却很少。老乔治跟马克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当时马克初出茅庐，年
轻气盛，本来就是有一分钱花一分钱，没钱就四处借钱花的主儿，再加上毕业
时运气好，赶上dot-com 的大潮，找份好工作，提成拿得多多的，还有股票可以
卖钱，所以，在女朋友身上花起钱来没数。
老乔治可是苦孩子出身。老乔治的父母在二战后从东欧逃到美国，一无所
有。当年这些在东欧的犹太人也是倒尽了霉。纳粹来了，把他们一生的积蓄全
抢了，还把人弄去集中营，能活下来就是万幸。等苏联人来了，还是一样受歧视，
当二等公民。所以，像老乔治父母这样能逃到美国的，虽然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
但真是幸运儿了。他们在当地犹太人组织的照应下，艰苦打工度日。
尽管家里很穷，可老乔治不愧是犹太人的孩子，肯读书上进。大学毕业后，
他一边工作，一边做生意，直到赚出如今的千万身家。所以，老乔治花钱是很
省的。
老乔治在丽丽身上花钱少，丽丽不在乎，丽丽是要老乔治娶自己。可老乔
治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跟自己这么大岁数的人约会的女人，十有八九都是冲
着自己的钱来的，老乔治才不会这么轻易地娶个老婆进门分自己的家产呢。况
且，老乔治有好几个儿女，孙子、外孙子一大堆，财产早就妥善安排好了，轻
易不能节外生枝。老乔治说到底是生意人，再怎么玩，底线是不会破的。
可丽丽却真着急了。家里要钱的压力越来越大，自己跟“鸠山”又浪费了
好多时间，丽丽快失去耐性了。丽丽在中部的时候就知道，不少中国女孩，先
跟当地老美怀上个孩子，老美因为信教不能堕胎，就不得不娶了那女孩。丽丽
决定想办法跟老乔治生个孩子。
和老乔治在床上好的时候，丽丽说自己一直在吃避孕药，可以不用避孕套。

再聪明的男人，在一些特定场合下，大脑也是受下身支配的。不然，就不会有
那么多“成功人士”不停地犯“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了。那一刻老乔治一听
可以不用套套，真是求之不得呢，哪里还会有警惕性啊？自然欣然“入瓮”。
没两个月，丽丽感觉自己怀孕了，去医生那儿一检查，果然。丽丽拿着医
生证明就去了老乔治的家。老乔治一看，急了，说：“你不是一直在吃药吗？”
丽丽回答：“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老乔治惊得一身冷汗，知道自己着了丽丽
的道儿了。他既不想娶这个女人，也不想再要个孩子。
老乔治要丽丽把孩子打掉。丽丽万万没想到老乔治竟然要自己把孩子打掉，
千算万算，没算到加州的老美跟别处的老美是不一样的。要不然，为什么外地
的老美提到加州人都说加州人“怪异”呢？别处的人谨遵教义，不代表加州的
人也谨遵教义。别处不准堕胎，不代表加州不准堕胎啊。
丽丽真急了，哭着说自己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老乔治要对他们娘俩负责。
老乔治又急又气，竟然脱口说，谁知道这孩子是不是自己的。这句话像把刀子
一样刺进丽丽的心，丽丽气得直骂老乔治，还忍不住给了老乔治一个耳光。老
乔治到底老奸巨猾，知道自己如果还手，上了法庭有理说不清。他只是一把把
丽丽抱住，一边往外推，一边说：“你简直疯了，你回去冷静一下！”
丽丽拼命挣扎，叫着“放开我”。老乔治有点儿招架不住了，大喊：“基娜，
快来帮忙。”话音刚落，一个五大三粗的墨西哥女人就冲了过来。这个基娜是老
乔治请来的保姆，帮老头儿做饭收拾屋子什么的。她早就听到丽丽和老乔治的
争执，一直竖着耳朵偷听，但不敢过来。一听老乔治向自己求救，得了令的她
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老乔治把丽丽向她那里一推，这粗壮的女人一下子挽
住丽丽。看着是基娜挽住丽丽，其实基娜暗地使劲，制得丽丽动弹不得。
老乔治对基娜命令道：“把这个女士送出门。”
基娜裹着丽丽出了门，带她到车前，然后像塞包裹一样把丽丽塞进去，然
后低声警告说：“不要再来惹麻烦，不然你不会有好结果的。”丽丽气得没办法，
只好哭着回去。
回到家里，丽丽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可是，丽丽一点儿办法也没有。自
己的英语真的很糟糕，对法律一窍不通，这么大的事不知道怎么跟老乔治这
种地头蛇斗。唯一可以商量的朋友只有白萱一个人，别的朋友都是泛泛之交，
这种太私密的事是不好说的。可自己这自以为聪明做的傻事，实在跟白萱说
不出口。事到如今只有逼老乔治认账，哪怕他不娶自己，但他只要肯对自己
跟孩子负责，以他的经济实力，自己、孩子和国内的父母遇到的麻烦就都解
决了。
对，这事外人真帮不了，只有自己逼老乔治认账。丽丽下了决心，就要去
找老乔治。丽丽先拿起电话给老乔治打过去，可对方死活不接。丽丽猜到会这样，
心想，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我去你家，看你怎么躲！出门就往老乔治那儿冲去。
到了那儿，才是下午，明显没人在家。丽丽只好决定晚上再来找他。熬到
快晚上10 点，丽丽又去了。丽丽知道，老乔治可能是上了年纪的关系，晚上不
太在外面有夜生活，大多数时间都在自己的家里。果然，到了一看，屋里亮着灯。
丽丽冲上去按门铃。
想不到里面传出基娜的声音，问是谁。丽丽一愣，这个保姆怎么这么晚了
还在这儿？她不就是个钟点工，一天来几个小时做事吗？又不是住家保姆。
丽丽不知道，老乔治自从先前发生了那件事，知道丽丽还会回来闹，他怕
自己一人在家，有什么事身边没证人，或丽丽动起手，自己不好处理，便央求
基娜在自己屋子里住几天，报酬优厚。基娜当然乐意了，只要在这豪宅里睡几
个晚上觉，就挣一笔外快，何乐而不为啊？反正老乔治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
空的客房有好几间呢。
老乔治知道，丽丽即使把孩子生下来，而且能证明是自己的，跟自己打官司，
也不怕，自己有的是钱和人脉。他决定先抢监护权，不行的话，宁肯给小孩赡
养费，也不能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娶丽丽。老乔治现在的策略，首先是想把丽丽
彻彻底底地赶出自己的生活。
丽丽一听是基娜的声音，只好硬着头皮回答：“我是丽丽，我要跟乔治商量
点事。”基娜一听是丽丽，一下子没了动静。丽丽就看见楼上老乔治的卧房灯灭
了，心里骂了一句，这老浑蛋还想躲我。过一会儿，基娜一下子打开门，像个
黑塔似的站在丽丽面前，说：“乔治还没回来。”
丽丽这个气啊，指着楼上就质问：“他分明在楼上！”
基娜看瞒不过，只好说：“他现在不想见你，请你明天再给他打电话。”
丽丽气得把基娜往旁边一推，就一边往里闯，一边喊着：“乔治，你出来！”

那粗壮的基娜一看丽丽要往屋里闯，赶紧从后面一把抱住丽丽，把丽丽往
外拉。等到了台阶下，再把丽丽用力往后一搡，威胁道：“你要是再想惹麻烦，
我就报警。你强闯私宅，我保证你今天晚上在警察局里过夜。”
丽丽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此刻是该进还是该退。基娜看丽丽愣在那儿，
赶紧一回身进了屋，锁上门。丽丽这才回过神来，看自己孤零零地站在黑暗里，
心想这算什么啊？自己就这样被那浑蛋给撵出来了？一股气冲上脑子，丽丽心
想，你这个浑蛋不给我个说法，我就跟你拼了。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砸门，大
声哭喊着：“乔治，你给我出来。你不出来，我就死在这儿。”
无论丽丽怎么砸门怎么喊怎么骂，里面一丝动静都没有。突然，一道光柱
照向丽丽的后背，紧接着响起一声刺耳的警笛。丽丽吓得一下子呆住了，慢慢
转过身。那强烈的灯柱直射向自己，自己连眼睛都很难睁开。灯影中，两个身
影向自己走过来。丽丽看不清是谁，吓得心都提上了嗓子眼。
只听一声命令：“我们是警察。不准动。脸冲墙，两手放墙上。”
等两人慢慢走近，丽丽模模糊糊地辨清那是一男一女两个警察，虽然他们
没用枪对着自己，但手都按在枪套上，摆出一副随时拔枪的姿态。丽丽吓得赶
紧照办，转身两手抵墙。
男警察迅速一只手按住丽丽的肩，让她动弹不得，另一只手始终按住枪。
女警察则开始从上到下地给丽丽搜身。丽丽只有在电影电视剧里，看到警察
对毒贩黑帮才这样，顿时一股屈辱涌上心头，泪水像泉涌似的往外流，止都
止不住。
确认丽丽身上没有武器后，女警察便抓住丽丽的胳膊，把她带到警车边，
叫她两手放在车顶上，不许动。男警察去按门铃。门一下子打开，露出老乔治
的身影。男警察说了两句就进了门。过了好一会儿，男警察出来，跟女警察又
小声地嘀咕了好一会儿。丽丽这时又委屈又屈辱，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
女警察对丽丽说：“你可以放松了。本来我们是可以因你的行为拘捕你的，
但这家主人说你只是一时情绪激动，求我们让你走。他相信你不会再来骚扰，
是不是？”
丽丽只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男警察补充说：“我希望你48 小时内不要回来。
你能不能做到？你如能遵守，我们的日子都会好过一点。女士，我真的不想给
你戴上手铐。你如果以后能冷静点，我们都会省很多麻烦。”
丽丽还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两个警察跟着丽丽回到她车旁，要去她的证
件，查了她的车牌和车辆保险，不知道做了什么记录，好半天才把证件还给丽丽，
让她离开。丽丽脑子里仍然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依照他们的命令，开车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