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来路》38 藕断丝连

踏进银行大门，文雯发现银行工作远没有她想象的那样有意思。银行工作是单调的、死板的，因而是枯燥的、乏味的。
银行里没有几个大学毕业生。整个省行，除了下属学校，文雯是唯一的恢复高考后的女大学毕业生。一时，她成了人们议论的焦点：
“行里的人都在传，新分来了一个女大学生，特漂亮。果真如此！”
“你一定就是那个新分来的女大学生，气质就是不一样！”
“你是学数学的？学数学的不简单！”
其中有一个评论还挺幽默：“新分来的那个女大学生特傲，走路从来谁都不看，昂着头。不过，地上的水坑她是不会踩进去的。”
……

没过几天，行里就把文雯他们这批新进去的大学生分散放到下面去实习。
银行里年轻人很多，可文雯却融不进去。她感觉到自己并不受这里的年轻人们的欢迎，尤其不受女孩子们的欢迎。

那天，在会计柜台上实习的文雯，正用算盘加加减减着一叠汇票，又听到后面柜台两个女孩子在嘀咕。一个说：“……凭什么她能拿五十几块工资？我高考才差了一分，工资要差这么多……算盘还打得这么慢！”
另一个说：“我从来就不觉得大学生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是凭一次考试嘛！”
文雯实在是忍不住，转过头去反击：“大学毕业生的工资是国家规定的。你要是能考上大学，工资不就和我一样了？！可惜差一分也是差，不过，和我，你可不是只差了一分，而是差了四、五十分！你有本事的话，再考啊，没有规定说只能考一次啊！还有，我是数学系毕业的，不是算盘系毕业的。算盘是小学学的东西！”
文雯的反驳虽然让这些个老是阴一句、阳一句的女孩子们在她面前老实了很多，却无意中得罪了太多人——恢复高考后不久，银行大量招干，就是根据高考成绩的，所以银行里的年轻人基本上全是高考落榜者。

银行里的男孩子们大多对文雯也不热情。
世俗让人们在潜意识中框定了男高女低——男方的社会地位比女方高——的男女关系模式，郎才女貌更是被人们津津称道。男女双方，只有男方的社会地位比女方高或至少差不多，才容易被人们接受，因此也相对容易持久。
文雯的一个男同学大学毕业被分配在一家纺织厂。全厂就他一个大学毕业生，吃香得要命！这才去了几天，提亲的、说媒的、明表意的、暗示好的，女工们“群起而攻之”，好不热闹，让他好不得意！
而文雯在银行里却是“高处不胜寒”，追求者寥寥无几。

银行里的那些大嫂、大妈们倒是对文雯很热情，可过分，老要给她介绍对象。一会儿这个介绍自己的弟弟，一会儿那个介绍自己的儿子……
文雯不喜欢通过介绍认识对象，所以不管介绍的对象条件怎么样，她都一律一口拒绝。这一方面，当然是因为她心里一直有章卓；另一方面，就是没有章卓，她也觉得这样有目的的相识太尴尬。
那些大嫂、大妈们当面劝文雯别太心高，背后便说她不识抬举，渐渐都对她冷淡。

社会上全然不是文雯期望的多姿多彩的生活。初涉社会的她没有爱情相伴，没有友情支持，寂寞，失落。

文雯他们X大学面向应届毕业生搞了一个考研政治辅导课，文雯的一个亲戚想参加。因为报名的人太多，加上文雯的这个亲戚又不是本校的，而文雯也已毕业离校了，所以听课证很难搞到。
文雯托了一个留校的同学，那同学花了不少精力帮文雯搞来了听课证。没想到另一个留校的同学听说此事后，也不先问一下文雯，就为文雯又搞来了一张，还专门送到文雯家来。文雯给他听课证的钱，他死活不肯收，说会有人要这听课证的。结果文雯都不知道那张听课证他后来究竟有没有处理掉。
银行里受到的冷遇让文雯更加觉得大学同学好，更加怀念大学时代，所以有事没事老去X大学。

文雯生日，章卓终于来信。
文雯激动地打开信，却很失望，章卓的信平淡得和普通同学没有任何两样。信上，只是问她的工作情况，讲他的读研生活……
唯一给以她一点想象余地的是那张生日贺卡：这是一张精致、漂亮的生日贺卡，卡片正面印着“生日快乐！”卡片里面是一个卡通男孩，胖嘟嘟的一双小手拼命捂着嘴，旁边一行字“不说！不说！！就是不说！！！”歪歪扭扭。
章卓没有在卡片上手写一个字。
就这样一封信，一张卡片，她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无数遍地琢磨着同样的问题：“不说”什么？是不敢说，还是不想说？
矜持让她只是在章卓定的调子下回了信，她在等章卓说出“不说”的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