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可达与梁经伦——看《北平无战事》
曾可达与梁经伦
——看《北平无战事》
尽管剧情太夸张，似乎都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可是这部电视剧中的许多人物还是各有各的特色，很有些看点与看头。再加上演员本身的实力，所以每个角色都会给观众留下很深的印象。这成为这部剧的最出彩之处，从而有效地弥补了故事在可信度上带来的诘问，或者说是转移了观众的注意力。也就是说，一部真正能够夺人眼球的作品，如果剧情太不可信，但是演员的阵容强大，不仅仅是几个主角很耀眼，而是个个人物都有模有样，那么这样的作品照样会有很高的收视率。《北平无战事》就是一部这样的剧作，以角色的魅力成功地遮盖了剧情上的奢华与不实。
由于这是一部大主题的作品，又有一段史实作为直接背景，所以这部剧中的人物非常之多。从国民党军官将领，到共产党情报部门的高级领导人；从国民党的军警宪特，到共产党的地下工作者；从民主人士，爱国教授，到年轻的流亡学子；不仅仅是清一色的男人世界，也有若干女性人物穿插其中。因此，这部剧以万花筒般的方式，展示了历史在那个短暂的定格里的一幅清明上河图。场景之变换，人物之轮转，颇能调动人们的视觉神经，令观众有目不暇接之感。在这些众多的人物中，有两个人物的重要性，并不次于方孟敖和崔中石，甚至比他们还有过之无不及。这两个人就是曾可达和梁经伦。
曾可达官拜国民党国防部预备干部局的少将督察，是建丰同志的得力助手。从在南京特种军事法庭充当起诉人控告方孟敖，到被派去北平调查贪腐事件，他都是建丰同志的代理人，直接听命于他的指令行事。他不仅对建丰同志衷心耿耿，也是最卖力为建丰同志做事的一个人。虽然他的资历很浅，又在抗战中没有立下过半点军功，可是他的能力是不容置疑的。他具有很敏锐的政治嗅觉，在南京时就认准崔中石与方孟敖是共产党的人。到了北平后，五人小组的宗旨与任务，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强力坚持与推动，跟本就无法实施。后来，他留在北平继续落实建丰同志要他完成的任务，直到最后的一刻。
可以说，他是建丰同志拉起来的这支少壮派队伍里的代表人物，他信念坚定，精力充沛，疾恶如仇，很有战斗力。建丰同志评价他是天姿不够聪颖，但后天很努力，做事很勤勉。用政治人物各为其主的原则来衡量，这个人物堪称为国民党的精英了。他的个人操守又无懈可击，是一个廉洁奉公，肯于为党国而献身的人。可是，他也是一个悲剧人物。他的政治理想都寄托在建丰同志的身上，建丰同志的改革和打虎行动宣告失败后，他痛不欲生，万念俱灰，最后以自杀来结束自己的一生。从这个人物演变的轨迹看，他的死是一个必然的结局。因为他与其他的国民党的人物不同，他有太高的政治追求，是把理想和信念看得极重的一个人。
他能够由建丰同志身边的一名副官，被跃升为一个身居要津的少将高官，本身得益于建丰同志的赏识与重用。因此，他成也好，死也好都与建丰同志有着直接的关联的。坚丰同志的理念行不通了，他也只有死路一条了。一个为理想而活着的人，理想没有了，他活着也是死了。曾可达以断然的举措为自己的一生写下了一个完美，但又十分悲情的句号。不过，把他的自杀设计在机场的跑道上进行的，就有点太亵渎他了。而且，更加让人不能苟同的是，他死前还跟他的老对手方孟敖有过一问一答式的交谈。他问方孟敖两个问题，一个是对建丰同志怎么看，另一个是方孟敖是不是共产党？
方孟敖以他特有的冷傲告诉他，建丰同志就是一个孝子。此外多一个字都没有。对于自己是不是共产党，方孟敖则明确地承认，他方孟敖是共产党。说完了，方孟敖转身就离开了。这时镜头给了曾可达，只见他呆立在原地，眼望着方孟敖离去的背影，脸上呈现的是既痛苦又复杂的表情。当镜头再次回到方孟敖的脸上时，只听方孟敖身后一声枪响。方孟敖震动了一下，脚步略有停顿，但却没有回过头去察看，接着又扬长而去了。方孟敖的这种举止与表现，并不说明方孟敖有多么得了不起，或者是有多么地高尚，而恰好显明这个角色的冷血与寡情，令人深信这个人物在人格上有严重缺失。
其实，曾可达的死根本不需要跟方孟敖扯上什么关系，也用不着在军用机场的跑道上举枪自尽。他要死完全可以在自己的行营办公室里进行。电视剧《一江春水向东流》的男主人公张忠良就是在书房里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一把手枪结束了自己的性命的。那个镜头，那个情节虽然很简约，也很直白，就是一种素描般的镜头处理，可是那个场面一直会停留在观众的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曾可达的死本来是可以很震撼的，可是经过那样一种设置，就有点儿滑稽得不伦不类了。方孟敖的在场破坏了曾可达自我了断的政治意义，掩盖了死者对国民党，以及对建丰同志失望之极的心情。
实事求是地讲，同样为信仰而献身，曾可达的死比崔中石的牺牲更有光彩。同样为理想而战斗，曾可达的表现并不输给崔中石，更不输给方孟敖。马汉山是军统特务出身，后来又做了北平市民政局长，是一个很嚣张的贪赃枉法者，无论是在私德与公德上，均无法同曾可达相提并论。可是方孟敖对他却能够网开一面，甚至建立了不错的私人关系，而对于曾可达却始终都是充满了敌意与仇恨。面对他的自杀不仅是无动于衷，就连丝毫的同情与怜悯之心都没有，更不要说能有一点点的尊敬之意了。因此，方孟敖的敌友观与政治原则是大有问题的。身为曾可达自杀时的唯一在场者，方孟敖的无视无睹真是太做作，太上不了台面了，也太令人失望了。
如果，曾可达的那一枪是射向方孟敖呢！他完全可以第一枪将方孟敖射杀，第二枪再射杀自己不迟。可是曾可达没有这样做，因而他与方孟敖的境界与人格高下立等可见。曾可达这样的人才是国民党的希望，可惜的是这样的人材太少了，他们被建丰同志网罗起来，跟随着建丰同志，实际上所从充当的是一种别动队的角色，是为建丰同志的政治目的服务的。他们中的许多人，像那个在徐铁英身边的孙秘书，还有军统北京站站长王蒲忱一样，最终就只能成为建丰同志的密探和打手，是一群没有信仰只听命于某一个人的杀人机器而已，对国民党的大局丝毫不起任何积极的作用。
梁经伦是一个很复杂的人物。他的公开身份是燕京大学的教授，是著名经济学家燕大副校长何其沧的得意门生和助理，是一个年轻有为的学者，深受许多女学生的爱慕。但是私下里他又有双重的秘密身份，他是建丰同志铁血救国会的骨干，是效忠于建丰同志的国民党人。可是另外一面，他又受命潜伏在共产党内部，是一名共产党员，在北平学联里积极参与学生运动。因此他具有极大的欺骗性，在学生眼里，他是进步学者。实际上他将共产党在北平学联里的一举一动都回报给建丰同志，更是出卖燕京大学共产党负责人严春明教授的人。女学生谢木兰就是因他而死，同时因他而被特务枪杀的还有严春明教授和另外几个无辜的学生。
可以说，这是一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的人物，尽管后来他表示过对国民党的不满，当着由总统府而来的大人物的面发过牢骚，可是直到他去美国之前还是死忠于建丰同志，并不因为谢木兰等人的死而有半点悔过，或哪怕是有半点歉意。他擦干了谢木兰淌在他身上的血迹，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又变成了一个道貌岸然的人，继续他的谎言，继续执行他的秘密任务。同时，他又是建丰同志极力推动的币制改革的帮凶，为国民党搜刮民脂民膏效尽犬马之力。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反面人物，他的坏超出了故事里所有的反面角色。可是，总觉得有人在偏袒他，执意要把他塑造成一个爱国者的形象。
其实，他哪里是一个什么爱国者，也没有做出什么爱国该有的行为。他根本就不如马汉山，更不如曾可达，或许是与徐铁英有得一比，他与徐铁英一样都是蔫坏，在暗地里使坏，破坏性很大。不过徐铁英毕竟在国民党里还有公职在身，不可能完全隐藏在阴暗之中。梁经伦则不然，他的公开身份是教授学者，私下里却是建丰同志的密探与马前卒，在暗处做尽了坏事。最后他失宠了，也可以说是币制改革的任务完成了，他的利用价值就变得微乎其微了，所以便被建丰同志卸磨杀驴了。然而，他的归宿不算太差，恩师何其沧去美国带上了他，让他暂时脱离了罪恶的深渊。
曾可达与梁经伦，看似是一个阵营里的人，却又明显得不同。曾可达是一个磊落坦荡的人，一身正气，活得有尊严，死得又很果断。梁经伦则心里阴暗至极，由于总是心怀鬼胎，以至于活得畏首畏尾，很是窝囊。曾可达死了，人们还会纪念他。梁经伦还活着，可是已经没有人愿意靠近他了。在共产党那里，他不会再有立身之地了。在国民党那里，他已是异己分子被剔出了。不过，相信这个人物还是不会离开建丰同志的，还会继续为他效力。他到了美国，也会是华人政治圈中的一个监视者和告密者的角色，继续从事他的老本行，继续做一个多重身份与人格的人，这应该是他的唯一出路。
这部剧前半部分很精彩，后半部分就没有那么吸引人了，其原因之一，也是跟这两个人物有关系。前半部分曾可达是主角儿，他的戏份很多。后半部分梁经伦变成了中心，曾可达逐渐淡出，剧情也就乏善可陈了。而且编导给梁经伦的戏太多，不仅重复性太大，又缺少必要的缘由与新意。更要命的是，他的多重身份复杂地交叉变换着，让观众看得很累，常常不知道这个人物此刻又变成了谁？造成了视觉与认知上的极大混乱与疲劳。同时也使故事节奏变得很沉闷，毫无生气可言。如果说方孟敖这个人物在设计上有严重缺陷的话，那么梁经伦就是第二个这样的人物了，这可是《北平无战事》中两个无法回避的症结所在。
电视剧《北平无战事》链接：http://www.letv.com/ptv/vplay/2081625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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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点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