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生活----悦子的恼人婚姻（五十）
从浴池一出来，国华就急匆匆的骑车往家赶。因为，每天上午快十点的时候都是他快要起床的时间。这会儿，他心里忐忑着，生怕母亲发现他没有在家过夜的事实，要是那样儿可就崴了泥了（遇到麻烦的意思），他真的不想让自己和悦子之间的这点儿恩恩怨怨打扰了母亲的正常生活。
国华小心翼翼的用钥匙打开单元门，探头探脑的往里面张望着，瞅准了厨房里没有人他就赶紧轻手轻脚的进了门，他连鞋都没有顾得上脱就迅速的钻进了自己的小屋。
国华妈先前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根本就没睡着，到后来刚要迷糊过去就听见门外悉悉索索的好像是有人开门进来了。
“华子，是你吗？”国华妈眼都没睁就喊了一嗓子，没人应声儿。她赶紧起身从大屋走到过道上看了一眼，地上根本就没有国华的皮鞋。
“我耳朵不聋呀，恁么没人呢？”国华妈嘴里小声嘟囔着。
她赶紧走到房门紧闭的小屋门口伸手轻轻的一推，门开处就见国华用毛巾被蒙着头正背对着房门躺在床上睡觉呢。看见儿子回来了，国华妈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又觉得国华昨晚上肯定没有睡好觉，现在好容易回家了就应该先让他把没睡够的觉补回来再说。想到此，她又轻轻的把门关上，一个人进了厨房，把早起买回来的菜拿起来摘，刚刚摘了几根儿又放下了，她琢磨着国华喜欢吃包子，这夜里没睡好，还不得从吃上找补找补（从吃上补回来的意思）？于是国华妈突然就改变了主意，决定等快到中午的时候去那个饭馆给儿子买几两肉包子吃。
听见背后关门的声音，躺在床上装睡的国华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觉着他的秘密没有被母亲发现，那正是他期望的。
在走出屋子之前，国华把上衣、裤子都脱了，只穿着裤衩背心，用以显示他是刚刚起床的。他故意用手揉着眼睛假装迷迷糊糊的样子慢腾腾的从小屋里光着脚走了出来，紧接着又进了厨房，开始在水龙头底下洗脸冲头刷牙一通忙呼。
听到儿子那边有了响动，在大屋做针线活儿的国华妈放下手中的活计走了出来，见儿子光着脚正在厨房的水池子边大洗特洗着，她赶紧从大门口的地上拿起国华的塑料拖鞋跟进厨房。
“恁么也不穿鞋呢？赶紧穿上，这水泥地冰刺拔凉的，别激病了。”国华妈把拖鞋扔在了国华的脚边。
“你恁么不睡了？刚睡这么一小会儿就起来折腾，你不困啊？”见儿子就快洗完了，国华妈赶紧把稀饭、糖果子还有咸鸭蛋都搬到大屋的桌子上，忙乎完了就坐在一边等着儿子进屋吃早饭。
国华回屋换了干净的背心裤衩，顶着一头潮湿的头发进了大屋，看见桌子上是他爱吃的糖果子就赶紧坐下去大口开吃了。
“妈，回头您受累帮我把衣服搓搓。”他嘴里一边嚼着糖果子，一边含混不清的说着。
“那还用你嘱咐？我待会儿两把就搓出来了。哎，我问你，你朋友他妈恁么又进医院了？是不是要不好啊？”见儿子终于有工夫坐下了，国华妈赶紧关心的问到。
“您说嘛呢？谁的妈进医院了？这多晚儿的事儿？您打哪儿听来的？”国华有些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根本不知道国华妈说的是哪一段儿。
“瞧你这孩子，这有嘛可瞒着的。你不是刚打医院回来吗？不就是和你一块堆儿做买卖的那个，叫马嘛来着？”国华妈很认真的样子。
“您是说马前途他妈？没嘛事儿。马婶前些日子才从医院里出来，虽说她那个病去不了根儿了，但目前来看情况还是挺稳定的，就没再去医院。您这都是听谁说的？”国华很是纳闷儿。
“悦子亲口跟我说的，就今儿早晨。她说你昨个儿半夜出门了，去医院了，我恁么会听错呢。哦，这么说你没去医院，那你半夜三更的去哪儿了？”国华妈疑惑的上下打量着正在吃早点的儿子。
“她准是急三火四的没跟您说清楚。是这么回事儿，医院我到是去了，可不是为了马前途他妈，是我半夜觉着自个的肚子不舒服，我就起来去了趟医院。到那儿以后人家大夫说嘛事儿没有，就是吃得不合适了，我不就回家了吗。”国华低着头没有看母亲的脸。
国华妈半信半疑的盯着国华看了几秒钟，起身坐在了饭桌旁。
“你净瞎说。你肚子恁么不好受了？你上医院悦子为嘛不陪你一块去？她为嘛要编瞎话？啊？”国华妈说话的语气明显的即带着关心又带着怀疑。
“我骗您干嘛？我又不是不能动，为嘛非要她跟着去呢？是我不让她跟着的。再说了，她第二天不是还得上班吗，让她跟着我折腾一宿，回头再把班儿给耽误了，对她不好。她那不叫编瞎话，她不就是怕您为了一点小事儿着急上火嘛，您说对嘛？”国华喝了口稀饭，吃了块咸鸭蛋，故作自然的解释到。
“听着倒像是那么回事儿。可我就不明白了，你既然说你嘛事儿没有，那为嘛这晚儿才回家呢？”国华妈紧追不舍的。
“您这是恁么地了？对我还不相信？人家大夫虽然说了没事儿，但不是还得观察观察吗。对吗？哦，就让你那么一走了之，万一回家又犯病了恁么办？是不是？晚嘛，我快五点才去的，您可不知道，看急诊的人可是不老少的，我不得挨个吗。”国华暗暗佩服着母亲的观察力。
“那大夫就没给点儿药嘛的？也没说是因为嘛？那你为嘛回家也不打声招呼呢？就跟做贼似的。”国华妈似乎有些相信了国华的说法。
“人家说可能是因为吃了不好消化的东西了，用不着吃药，饿几天就行了。您不是也总说病都是撑出来的吗。我那不是以为您睡着了，不想把您吵醒吗。以后知道了，回家就大声嚷嚷。”国华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那你昨个儿到底吃嘛了？还弄个不好消化。行了，你少吃点儿吧，别回来又撑着了。你这孩子，以后干嘛都得心里有点儿数才行，听见了吗？”国华妈好像已经信以为真了。
“嗨，我昨天晚上嘴馋吃了三个炸糕，后来又喝了两瓶汽水儿，您想想，那肚子能好受得了吗？不过哎，我骑车骑得多啊，来来回回这几躺下来，东西早就消化完了。我年轻，跟您不一样，吃完了就不恁么动地方了，总也不觉着饿，我多勤奋呐，我饿得快呀。”国华越说越上瘾，脸上还露出了调皮的坏笑。
“你就瞎说八道吧你。我不动换？我不动换你女儿天天上学谁送去的？我不动换？我不动换你嘴里吃的糖果子哪儿来的？是它自己飞你嘴里的？倒霉孩子，就欠饿着你。”见儿子没事儿，国华妈松了一口气，也笑嘻嘻的和儿子逗着。
国华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可他紧接着又想到，那明天早晨呢？后天呢？他会不会都能像现在一样把母亲糊弄过去呢？
傍晚吃饭的时候，一大早就说了谎话的悦子一直心有余悸的观察着国华妈的动静，生怕她抽冷子又提起昨儿晚上的事情，见国华妈就跟没事人似的只字不提国华，悦子的心里反倒越来越没有底了。
“我炒的这个肉末小白菜加粉条是不是挺好吃的？”悦子没话找话的说到。
“挺好吃的。我以前就知道素炒小白菜儿，淡不拉几的比这个差远了。”国华妈附和着。
“我觉着这么吃比小白菜儿汆丸子更有味儿，没那麽多汤。您不说我也知道，您今儿晚上比先前吃的可是不少。”悦子又接着说到。
“嗨，这不是菜合口嘛，就多吃了几筷子。”国华妈见悦子和孙女也吃得差不多了，就边说边开始收拾桌子。
“您这是馋肉了。赶明儿您上市场买块五花儿肉去，我给您炖出来，那才叫解馋呢。”悦子继续拉着近乎。
“我不馋那个。炖肉油太大，我可吃不动。你们要是想吃我就去买一块。蕊蕊，想吃炖肉吗？想吃奶奶明天就给你买一块炖出来。”国华妈抱着用过的碗筷准备去厨房洗刷。
“想吃，想吃。奶奶，你明天就去买肉吧，我要吃炖肉。”蕊蕊高兴的说着。
“您也是，咱家附近不就有卖包子的吗，你就不能中午给自己买几个吃？几个包子花不了多少钱。您多会儿想换换嘴儿，自己出去买点儿嘛吃不行啊。您说是不是？”悦子继续着。
“我知道。今儿个中午我就给国华买了四两包子。纯肉的东西我吃不惯，有肉有菜的吃着才舒坦。”国华妈在厨房里洗着碗。
听见国华妈提起了国华，悦子没有接茬说话，可耳朵却支棱着不想漏掉她说的每一个字。
“这吃东西可是不能想起哪样儿就吃哪样儿，吃完了，嘴倒是舒服了，肚子可受憋屈了。远了不说，就说国华那倒霉孩子吧，夜个儿（昨天的意思）不就是因为吃了几个破炸糕又喝凉汽水儿才把肚子给吃坏了吗，他要不是自己瞎吃八吃的他能半夜三更的一个人去医院看病吗？要我说呀，他就是自己个儿没事儿瞎作的。挺好，下回他就长记性了，我看他还敢胡吃海塞不？再吃，还是得自己个儿倒霉，上吐下泻的，谁管他呀。”国华妈嘴里叨叨着，一眼也没往悦子那边看，可悦子怎么听怎么都觉得她好像是话里有话，似乎还有些弦外之声。
“您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您恁么还咒他呢？他不是您儿子吗，他要是有个好歹儿的，您哭都来不及。”悦子在屋里边擦拭桌子边大声说到。
“嗨，你有嘛不爱听的？我说的是我自己的儿子，又没说你。我知道你对他好，好的睡一张床上他生病了你愣是不知道，那你着的又是哪门子急啊？我咒我儿子？你别瞎掰了。我告诉你吧，这世界上谁都有可能咒我儿子，就我不能够。因为嘛呢？因为他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咒他就等于是咒我自己，我吃饱了撑的？不可能的事儿。”国华妈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满。
悦子碰了一个软钉子，她哪里忍得了这种气，本想发火，又觉得越说就会越乱，最终会把国华和自己赌气离家出走的事情给说漏了，那就不好办了。于是，她憋了口大气，把要发的火气给强忍了下去。
“行行，您爱恁么说就恁么说吧。跟您讲不清楚。蕊蕊，赶紧做作业，早做完了早睡觉，明天还得早起上学呢，别磨蹭了。”悦子不想继续有关国华的话题，语气一转就转到了女儿的身上。
“哼，你是那种轻易善罢干休的人吗？你这是自知理亏了。要不然，我说一句你还不得顶上三句来。”厨房里，国华妈嘴上没出声，心里却正在这样想着。
一切都收拾停当了，家里并没有因为国华的事情闹起来。国华妈径自下楼转悠去了，大屋里，蕊蕊在细心的做着学校的作业，悦子坐在缝纫机前扎着她自己按照新型的裁剪纸样子给女儿裁剪的花色连衣裙，她想赶紧完成女儿这件衣服，然后好腾出空来给自己扎一条最新式的鸡腿裤（窄腿裤）。缝纫机哒哒哒的声音显得那样的枯燥而又有规律。不知怎么搞的，悦子今天作活儿似乎没有往常那样利索，几乎都是扎直线的套路，她却已经拆拆扎扎了好几个小地方。
悦子有些生自己的气，她气自己怎么那样禁不住婆婆的唠叨，她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她觉得她昨天晚上要是少说几句话国华根本就不会离家出走了。国华今儿晚上会按时回家吗？他昨天晚上真的是在医院的长凳子上睡了一宿？悦子觉得国华今天晚上会回来的，他不是记仇的人，再说了，他不回家，他上哪儿睡觉去呀？他必须回家。要不要给国华说个软话儿呢？悦子觉得自己要见机行事。
作者：spot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