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的故事—56. 厌世狂想
初次发病(2011年)到住进医院(2014年)期间, 虽然疾病处于相对稳定期,其实她的情绪高度不稳定。 她多疑, 好为小事争吵, 脾气暴戾, 有时不明原因大发雷霆。 这段时间内,我已知道她有病,对我来说思想准备不够, 也没有很好适应, 我的脾气随之而升。 因而, 吵架变得经常化, 而且, 越来越升级,但双方从不动手,只限于口水战。
她吵过一架, 忘记了,第二天又跟我嘻嘻哈哈。 可我,却记忆犹新,我的痛苦胜她十倍。
每天早晨, 我为了让她多睡一会, 我总是先起床, 把早饭准备好,豆浆给她倒好(她吃牛奶会引起消化不良的), 煮熟鸡蛋,剥好蛋壳, 才叫她起床。 一天早上吃早饭, 不知什么事情不如意, 她破口大骂:“你混蛋!” 我气得胸痛了整整两天, 我感到我的牺牲太大了,十几年来一切都是为了她,却得不到她的理解。其实回想起来, 不能以一个正常人来要求她,所有的一切表现全是病态。我以后才清楚:我应该理解她,而不能要求她理解我。
自她脑部手术之后得二十多年里, 我几乎包揽了所有的家务(除了洗衣之外)。 那时, 我还在工作呢,下班之后急忙准备早中晚三顿的食物,一直延续到退休后。 每到周末,我必须要除草,种菜,上肥,杀虫,果树的剪枝等等。 一旦有空, 我急忙想着陪她出去转转,短假近处转;长假远处游。我为了让她身体好一点, 情绪好一点, 让我们的生活协调一点,我做出了巨大的牺牲, 我几乎放弃了所有的梦想。 这样连日吵闹,无法共同生活下去。 我连夜失眠,夜间我静静地思考着如何解决当前这种局面。虽然我已经终结了我的事业,退休了,我还有我的情趣,我的爱好,我还有我自己的晚年生活。 一天晚上我突然萌生了离开这个家的念头。
这种念头的产生当然不是一夜形成的, 冰冻三尺, 非一日之寒! 一旦形成, 事实上对自己是一种痛苦的折磨。从相识到现在已有50年,生活在一起也有45 年, 要分手, 只感到自己心头插上一把刀, 好心痛。 要是不分, 一起生活下去,便得忍受天天吵架,更是痛苦。 长痛不如短痛, 分吧! 我愿意把我的房产, 我的积蓄统统留给她, 只带走我的养老金。
想起自己婚前的承诺,我并不愿意提出离婚。 加之我父亲对我的影响,我下过决心, 要对我的太太善始善终。 我怎么能够主动对她提出离婚两个字? 不过,如果“梅”先提离婚, 我肯定会接受的。
她曾经在气愤时提出过:“我们就分开,我们就离婚!”我接着说:“好吧, 那我们就离!” 她一听我真想离,就紧接着说:“气愤时我说的气话, 你要当真?”显然,她是不愿意离的。
不离婚, 我可以出走。 我可以走到任何一个小城镇,静悄悄地度过自己的余生。 我梦想过去佛州(Florida), 我喜欢一个小城镇, Clear Water, 人口稀少, 安静, 靠海, 又在海湾的内侧, 不太容易受到秋季风暴的影响。或去加州, 找一个小城镇待下来, 可以游偏加州胜地。我也在考虑如何将我的养老金, 以及社会安全金转到另个账户,以供我以后的生活开销。
期间, 我还有几次考虑过轻生。 无论是离婚, 或出走, 从道义上讲是错误的。 因为她有病, 就等于抛弃了她! 如果我自尽, 先走一步, 可能会得到人们的同情和理解。
正常人走出这一步, 是需要勇气的。 要知道, 人在极度气愤,极度伤心, 极度焦虑中, 无需这个勇气, 就像下台阶一样轻易地跨出一步而已, 生与死其实只有一纸之隔。 自己不也有过一回吗, 只是没有成功, 只差几分钟而已,上文已经叙述过。
我在痛苦的折磨中,反复的考虑中。 无论是我轻生, 离婚, 出走, 实际上都是逼她走上死路。 她已失去了生活的能力,一切靠着我才能生存下去。 她开不了车,她不认识路, 她管不了账, 她不知如何取钱, 如何付账单。。。。。。不管以什么方式, 只要我离开她, 就等于逼她走上绝路,忍心吗?我问自己。 想到这里, 我横不下这条心。 毕竟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我犹豫了。
我在“爱”和 “无奈”之间痛苦地徘徊着, 挣扎着。
我终于明白, 我和“梅”之间 “缘未尽, 情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