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屋 （短篇小说）

阳光屋

                          

暖洋洋的阳光屋里，繁花锦簇。红色的月季、粉嫩的栀子、黄色的玫瑰。缤纷而美丽。

明梅置身其间，流连忘返。

突然，一阵铃声，尖锐地叫了起来。声音穿透阳光屋，跳进明梅的耳膜。

闭着眼睛，她机械地、准确无误地抓起了闹钟。又摸索着摁了一下。

睡眼朦胧中，阳光屋消失了，眼前一团黑暗。

梦醒了。

窗外狂风呼啸，此时正是漫长的冬季。

明梅睁着眼睛，在黑暗里继续躺着。奇怪，怎么最近总做同一个梦？屋子里很安静。家人还在沉睡中。只有通风口吹送热风的声音，有节奏地轰响着。与窗外时而怒吼、时而低鸣的风声交相呼应，合成一首单调刺耳的晨曲。轰鸣在黎明之前的静寂里。

该起床了。几分钟后，明梅想。

拧亮床头柜上的台灯，灯光是柔和的淡黄色。或许已经习惯了黑暗，骤然间，仍然觉得光线炫目而刺眼。她不由自主地又闭上了眼睛。

新的一天开始了。一如往常。

明梅走出房门，拧亮过道墙壁上的壁灯。穿过长长的走廊，走过主卧，里面很静，估计丈夫沐阳还在熟睡。然后走进女儿的房间，开了床头小灯。又轻轻推了几下。小雨，该起床了！小雨哼吱了几声。抱怨道，真讨厌，困死了。

小雨今年十五岁，就读高中二年级。

我先去准备早餐。你赶紧起床。不然要晚了。明梅吩咐。

然后下楼煎蛋、烤面包、倒牛奶。妥当后，小雨也下来了。

小雨看了一眼桌上的早餐。嘟囔了一句，一成不变。不饿！

就背起书包，走吧！我不想吃。随即开门出去走进车库。

那怎么行？会饿的。明梅一边说一边把面包和煎蛋装进一个三明治袋子里。端着牛奶，跟着走进车库。路上吃吧！最起码要喝一杯牛奶，刚热好的。这么冷的天。

我早就说过，不喝热牛奶。小雨抗议。

坐进车里后，明梅把杯子硬塞进女儿手里。必须喝，哪里有大冬天喝冷牛奶的。

明梅把车退出了车库。

屋外冰天雪地，一片冷寂。只有几颗疏朗的寒星，挂在清冽的天边。  

昨晚的雪已经停了。道路也被清理干净。车灯把路旁一堆一堆的雪，照的煞白晶亮。

小雨无奈地一口气喝了牛奶。头一歪，又睡着了。

这个安排实在差劲。长此以往，会把身体拖垮的。明梅一路埋怨地开进了校园。

小雨临下车时，明梅硬是把装有面包煎蛋的三明治袋子，塞进了女儿的手里。

    小雨不情愿地接过食物袋，往大楼走去。

    明梅突然大喊一句。小雨，一定要记得吃啊！

    惹得周围上学的学生们频频回头，视线齐刷刷地集中在了明梅身上。小雨回过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随即掉头离开。

根据女儿的口型，明梅断定女儿说的，一定是【神经病】三个字。因为小雨已经不止一次地提醒过她，不要在公众场合大喊大叫。太丢人了！母女俩为此也发生过几次大的争执。

可是每天清晨，明梅总是忍不住在小雨即将走进大楼的一霎那，大喊一声。千篇一律地提醒着女儿。

明梅回到家，为丈夫沐阳和儿子小凯准备早餐。吃过早餐以后，曙光初现。沐阳去上班。明梅送小凯上学。

小凯今年刚十岁，读小学五年级。

然后再次回家，叠被收拾、整理床铺。再然后，清扫房间，从一间屋子到另一间屋子。最后是擦地，从厨房到卫生间。这一通下来，一般都差不多十一点多了。

那会儿，明梅会为自己煮一小壶咖啡。

然后端着咖啡走进阳光屋里。

阳光屋是厨房外面的露台改建而成的。是原来的屋主修建的。露台本来就有房顶，前任主人请人加装了铝合金框子，又安装了三面墙壁的玻璃窗。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落满屋。露台便成了名副其实的阳光屋。

那是他们看的第一个房子。看房子的那天，正好是春暖花开的季节。阳光明媚，暖洋洋的。点点金光洒满了阳光屋的每一个角落，明亮而干净。

阳光屋的地板上，摆满了前屋主养植的各种花草植物。还有明梅最喜欢的几盆蝴蝶蓝。色彩鲜亮，正自盛开着。

明梅一眼看中了这间阳光屋，便执意要买。沐阳说还可以多看几个，货比三家再做决定。明梅嘴一撅，撒娇道，人家就是喜欢嘛！沐阳爱怜地看着明梅，好！就是它，买了。

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明梅和丈夫沐阳新婚，被沐阳百般宠爱着。那是他们生命里的春天。

一切妥当，签好购房合同后，已进入初夏时节。搬家后的第一件事情，他们就去家具店特意买了一套藤条家具，包括一张长沙发，一张椅子和一只茶几。

每逢周末或节假日，沐阳和明梅休息在家。两人就会挤在阳光屋的藤条沙发上，亲亲热热地相拥着。一边喝咖啡一边聊天。

你看，阳光屋的阳光多么明媚！它是我们的爱巢。当初我对它一见钟情。你却说要货比三家呢。明梅娇滴滴地埋怨。用手狠劲地捶着沐阳的胸脯。

    其实是因为有了明梅，阳光屋的阳光才明媚的。你在哪里，哪里就变成了阳光屋。沐阳乐呵呵地握住明梅的小手。

他们在爱巢的沙发上挤着拥着，喝了五年的咖啡。然后女儿小雨出生了。琐事突然多了起来。很难有时间和精力光顾阳光屋了。尤其到了冬天，为了节省电费，干脆把阳光屋封闭起来。小雨五岁时，明梅再度怀孕。高龄产妇，妊娠期高血压高血糖，全身浮肿。无奈之下，她便辞职做起了全职家庭主妇。

赋闲在家的日子里，明梅再一次走进阳光屋。每天清晨，把小雨送到学前班。挺着大肚子，忙完了家务，便接近中午了。她走进阳光屋。端一杯加了牛奶的咖啡，烤一片脆脆的面包。坐在藤椅上，读读书，上上网。

那年，进入深秋。下过第一场雪后，气温骤然下降。尤其到了冬天，阳光屋里变得很冷。暖气轰轰隆隆，一刻不歇地工作着，寒风仍然从四面八方透进来，冻死了蝴蝶兰，也冻僵了手指。

不得已，明梅只能在艳阳高照的正当午，穿着羽绒服，手上端着热乎乎的咖啡，才可以在阳光屋里勉强地坐一小会儿。记得那个月，收到的天然气账单，几百块钱，高得吓人。沐阳建议还是把阳光屋封闭。

明梅不同意。在她琐碎、繁杂、忙乱、待产的主妇生涯里，这间阳光屋是唯一让她觉得自己还有一方诗意和梦想的地方。也是唯一一个可以远离油烟、和孩子吵闹的静处。所以她执意不肯。而是挺着大肚子，擅自买了一个高档电热器，很贵。放在阳光屋的一个角落。

为此，沐阳还与明梅吵了一架。

一点也不知道节约。马上要生老二了，花销会越来越大的。况且家里的房间那么多，玻璃窗也够大，都可以当作阳光屋的。现在沐阳一个人工作养家，压力很大。那个时候，沐阳开始失眠，整宿睡不着觉，而且极易惊醒。而明梅却必须在夜间起夜几次。于是，他们开始分房。这一分，就是十年。

一向温顺少主见的明梅，一直很听沐阳的话。唯独在阳光屋的事情上，态度强硬。她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任何一个房间，只要走进去，似乎总有一大堆家务等着她。

而阳光屋却是独立的。它不仅在建筑结构上，是一个超然于整栋房子之外的存在。在心理上，也是明梅可以超脱主妇生涯的一个别处。

只有走进阳光屋，明梅才会遗忘一个主妇单调的生活。

可以说，阳光屋就是明梅的世外桃源。

整整十年过去了。明梅自始至终，没有忘记与沐阳吵的那一架。明梅觉得沐阳变了，当初明梅对阳光屋一见钟情，根本无视其它细节。那时的沐阳面对撒娇耍赖的明梅，只是宠爱地笑笑，然后断然决定，买，就是它了！现在知道要生老二了，还为了区区一个电热器吵架。以后的十年里，每每翻腾起旧账来，电热器事件永远排在第一位。

自从有了电热器，冬天的阳光屋就温暖了许多。每一天，即使在零下二十度的低温下。明梅也会在中午，挑一段气温最高、阳光最足的时间段，走进阳光屋。晒一晒太阳，喝一杯咖啡。

在阳光屋里，明梅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女孩。肆意妄为、随心所欲。一个仍然拥有诗意、远方和梦想的女孩。

结婚已二十年。在日渐琐碎和忙碌的主妇生涯里，为了丈夫和儿女们，明梅放弃了许多。比如工作、时间、休息、睡眠、计划、安排、兴趣、爱好等等。她几乎已经没有了自我。

这间阳光屋是明梅坚守的最后一块属于自己的阵地。她不能轻言放弃。

二十年了，拥有这间阳光屋已经二十年了。

时光，有声无息。轻轻滴落在阳光与月光交替更迭的河流之上。孩子们都长大了，明年秋季小凯也要读初中了。明梅端着咖啡，静静地坐在藤椅上。回忆着这些年走过的路和发生的事。

沐阳虽说挣的不多，但是也足够了。日子虽不富裕，却也不紧巴。再有一儿一女承欢膝下，明梅的心里也是满足的。

人生总是很难圆满的。如果非要说有什么遗憾的地方，那就是明梅觉得与沐阳的关系。不能说不好，也不能说好。具体说哪里不好，又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反正绝对不是明梅心目里渴望的那种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阳光屋的沙发就被明梅独占了。沐阳与明梅挤靠在一张沙发里喝咖啡聊天的事情，已经是很遥远很模糊的记忆了。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的关系，变得不咸不淡、不冷不热、不远不近。就像一盆扎根很深，开满灰色的花，黯淡、沉静。生命力极为旺盛。风吹不倒，雨压不塌，虽不娇艳，却茁实。中年夫妻了，二十年的朝夕相对，谁家又不是一样平平淡淡地过? 还能怎样？明梅安慰自己。

其实，沐阳的压力也很大，全家人生活的重担压在一个人身上。电脑工程师这一行，本就竞争激烈。何况沐阳已近知天命，这个年龄最怕被裁。一旦被裁，找工作相当困难。沐阳又是心思凝重、内向少言的性格，很少对明梅披露心事。只是一有风吹草动，就紧张的夜不能寐、焦虑不安。这不，为了沐阳能够休息好，四十岁出头的时候，他们就分房了。

二十年前的阳光屋里，沐阳和明梅挤在一张沙发上，亲热调情。此时，只有明梅独自守着阳光屋，就象守着一份回忆和幸福。

明梅一般不吃早饭。多年的习惯，减肥。她通常把早餐和午餐合二为一。那段时间，也是明梅一天之中最自我和怡然自得的时光，没有人打扰，静静享受一份安静。然后，她会睡个短短的午觉，因为早晨起的太早的缘故。午后时光，周二、周四，她去健身房跳跳操，活动一下筋骨。其它时间则买菜、购物、洗衣服。

一般下午四点钟，明梅开始准备晚餐。晚餐对于她们家来说，是一件大事。明梅一般都做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孩子们正在长身体，尤其是儿子小凯，正是能吃的年纪。个子也噌噌地往上窜。一锅香喷喷、热乎乎的汤，如烟的热气轻轻袅袅地氤氲在汤锅上方。全家人边吃边聊，那是明梅一天中最幸福快乐的时候。

一个家庭主妇的一天。衣食无缺，明梅是知足的。

今天是周二。应该去健身房练瑜伽的时间。但是，明梅不想去。情绪低落，乏累。就一直在阳光屋的沙发上坐着。早上起的太早，也困。但不想午休，便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咖啡，抵抗席卷而来的阵阵疲惫。

十二月份的北方，凛冽强劲的寒风吹打着阳光屋的玻璃窗，噼里啪啦地响亮。昨夜的一场雪后，今晨阳光终于出来了。天空没有一丝云。蓝天如一袭软缎，在无垠天空铺展开来，太阳就象一朵镶嵌在软缎上的大红花，娇艳地开放。光芒四射，在蓝色的软缎上激灵起柔软的金色波纹。

阳光屋里还是冷。明梅开了电热器，放在脚边。又把纯羊毛的披肩裹紧了一些。心里想，如果有一个壁炉就好了。阳光、蓝天、壁炉，太有意境了。自从几年前在一本杂志上看到阳光屋里的壁炉后，明梅就一直幻想着安装壁炉。为此还专门打听了一番，只是造价太高，最终打消了念头。

明梅一口一口品咂着咖啡。随手从茶几上拿起这几天的一堆广告。准备清理。翻来翻去，也没什么库胖。随即就翻到了莫纳的的广告。明梅是这家店的老顾客，便宜，而且经常有一些促销活动。她一页一页地翻看着，突然眼前一亮。看到了一个可移动的壁炉，原价299美元，现在降价，只要149美元。促销正好今天截止。

明梅的心顿时激动的砰砰狂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就是它了。她关掉电热器，离开阳光屋。穿衣穿鞋，拿包拿钥匙，锁门开车，一路冲向莫纳的。

那天傍晚，明梅的心情异常的好。她哼唱着歌曲，择菜、洗菜、炒菜。移动壁炉还放在车的后备箱里。太重了，她一个人搬不动。等沐阳回来，一起搬回来，放到阳光屋。明天，就可以在阳光屋里点燃壁炉。一定比电热器暖和，也更有诗意。

北方的冬天，黑的早。四点半，夜幕就从四面聚拢而来，密密实实地合围。明梅打开家里的灯，走到窗前关闭百叶窗。看了一眼外面，一弯半月形的月牙儿，悬挂在藏蓝色的天边，把后院的雪映得明晃晃地苍白。小雨小凯在楼上书房做功课。明梅一个人在厨房忙乱晚餐。心里一直惦记着刚买回来的移动式壁炉。

正在做饭当间，沐阳也下班回家了。

明梅兴高采烈地打着招呼，你回来了。还想说，我终于买到了壁炉，才149美元。打算让沐阳在晚餐前把壁炉搬到阳光屋。

可是沐阳看了一眼明梅，面无表情地答应了一声。放下包，脱掉羽绒服。就走上了楼梯。

明梅看着沐阳走上楼梯的背影。又怎么了？估计又是昨晚没有睡好。便也懒得理他。继续做饭。

把炒好的菜一盘一盘地端到餐桌上，最后又把一锅热气腾腾的鱼丸海鲜蔬菜汤，放在餐桌的正中央。

明梅冲着楼上，大声喊着。吃饭了！

沐阳、小雨、小凯，三个人相继出现在楼梯口。沐阳的脸色仍然很难看，明梅忽略了。这样的脸色，见得太多了。估计昨晚没有休息好的缘故。长期失眠严重地折磨着沐阳。

小雨的脸色也不是特别开心，因为她一直在与明梅抗争。不喜欢母亲每天清晨，临离开前的那一声喊叫，这让她很没有面子。

只有小凯最开心，永远笑呵呵地。看见满桌喜欢的菜肴，就会更开心地笑着说，妈妈，我在楼上就闻到香味了。

小凯与明梅也最亲。明梅常常抱着小凯说，你就是妈妈的开心果。

她常常感叹。人们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可是小雨却不是。她从小就独立、要强，似乎一直都在反叛。反而小凯性格阳光，随和温暖。到像是明梅的贴心小背心。

饭桌上，沐阳一言不发地闷头扒拉饭菜。

小雨也是挑肥拣瘦地吃了几口。就说，饱了，然后就上楼了。

只有小凯狼吞虎咽着。

明梅张了几次口，想对沐阳说，吃过饭后，帮我把壁炉搬到阳光屋去。

但是看着沐阳低头不语，默默吃饭的表情。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等他情绪好点再说吧！明梅想。

沐阳满腹心事地吃完饭，抬起头看了一眼明梅。说，饱了。

明梅顺口就问，是否昨晚又没有睡好？

唉！这已是顽疾了！沐阳叹了一口气。

我今天发现莫纳的的移动式壁炉大减价，才149美元。歇会儿，帮我搬到阳光屋。又漂亮又暖和。说起阳光屋和壁炉来，明梅的脸上灿若春天。

周末再说吧，没力气也没情绪。沐阳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耐烦的表情。

一看沐阳的神情，明梅就有些火大。不过她还是很体谅丈夫长期失眠的痛苦，还有一个人养家的压力。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还是不要乱花钱了。沐阳随意说了一句。

149美元，就是乱花钱了。我跟你说，别的我都可以节省。这个必须买。你不愿意搬，我和小雨小凯三个人也可以搬进来。明梅的火气终于爆发了。她陡然提高了声音。

阳光屋是她最后的底线。她绝不能放弃。

你发什么火？整天呆在家里，什么也不知道。我们公司今天又裁人了。这已是今年第三波了。老张也被裁了。估计年底还会有一波。下次，我恐怕就躲不掉了。沐阳的声音从最初的高亢，然后一路下滑，最后变成少气无力的呻吟。

沐阳的话音一落，明梅一肚子膨胀的火气，如同一只漏气的皮球，哗啦一下，瞬间就瘪了。

两口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沉默了。

沐阳和明梅的心里都清楚。一旦工作丢了，何止是壁炉没了。生计都会成为问题。

那一天，明梅没有叫女儿和儿子搬动车里的壁炉。

第一次，明梅没有做梦。没有关于阳光屋的梦。

因为，她也失眠了。

-----------------------------------------------------------------------

这篇短篇小说《阳光屋》获得2018年的26届汉新文学奖的小说佳作奖，刊登在七月份的汉新月刊上。

两位评委韩秀老师和余国英老师的评语如下，感谢两位老师的喜欢及评论。

韩秀：

阳光可能是炙热的，到了阳光屋里便只生下了千般的好处，温暖、客、宁静，是生活无忧虑的象征。世事却绝非阳光屋，动荡不安是常态。作者奖细节安顿得恰到好处，使得那份安逸在室外的酷寒中现出了脆弱易碎的本质。柴米油盐的日常更凸显了人物困顿的心境。

余国英：

二十年前，明梅与沐阳新婚，两人就挤在新购房子的阳光屋内的藤条沙发上，亲亲热热地相拥，一边喝咖啡一边聊天。后来女儿小雨、儿子小凯相继出世，明梅便成了专职主妇，每天有着繁杂忙乱而单调琐碎的家务，阳光屋竟成为她个人专属且在梦中出现的世外桃源。

阳光屋冬天太冷了，电热器用电太贵了，明梅承减价购买了一个可以移动的壁炉，放在车的后备车厢里，专等家人吃完饭再搬进阳光屋。

长期失眠的沐阳满腹心事地吃完晚饭，告诉明梅他们公司今天是今年的第三次裁人，估计 自己年底那波不能幸免了！人心里都清楚，一旦工作丢了，生计都回成为问题。

当晚明梅没有梦见阳光屋，因为她也失眠了。

本文中的一家人物，新婚时对明梅百般怜爱，后来被生活工作折磨得长期失眠得丈夫沐阳，独立要强似乎一只都在反抗母亲的女儿小雨，笑呵呵母亲贴心小背心的儿子小凯，以及为了家人而变成专职主妇的明梅，都描写得非常生动、细腻而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