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西雅图 (下):何时能归兮?
我一直认定西雅图是我的故乡。我在那里养育了我的孩子,完成了我的学业,有了喜爱的工作和房子;那里有我敬爱的师长,亲近的朋友们,以及我习惯的生活。我熟悉那里的山山水水, 大街小巷。如今再回到我梦魂牵绕的故乡,却突然发现那里令我惊喜又失落。我不知道是否还有可能再回到这片熟悉的家园。
去年回去的时候是二月份,穿上过冬的毛衣和厚厚的外套,好似浑身被绑住了行动不能自如。即便这样,手脚仍然感到凉兮兮的。回到屋里,门窗紧闭,暖气大开,又似乎感到呼吸不畅。最不舒服的是皮肤干燥,以至于没几天我的脚上就干裂出一条口子。
今年回去刚好是夏天,但又遇到西雅图高温,晚上竟然热得难以入睡。除了天气方面不太适应,我觉得到西雅图高科技的生活环境,以及疫情都悄无声响地影响着人们,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生活方式。
堵车,对于我已经完全不习惯了,我觉得这会令我头晕眼花。我早上站在一家早餐店的门口,看着那些进进出出的年轻人。进来时头也不抬,出门后手里拎着一朔料袋的食物,仍旧匆忙地走近车里。我没有神采奕奕,精神饱满的样子,不少人脸上还挂着睡意和疲倦。在一家中餐馆,我笑容可掬地向服务员摇手问好,她眼睛也不抬,毫无表情地把菜单甩给我,冷冷地、机械地问:“要点什么?” 吓得我顿时把满脸的笑容收回来。后来连续在几家餐馆遇到同样的待遇之后,一位在服务业工作的朋友告诉我:我们又忙又累,哪里笑得出来?
故乡与我已经变得物是人非。在这个高科技的都市里,曾经优雅的仙女终于下凡,夸耀着自己的豪宅和财富;而那些只能挣着最低工资的群体,为了付房租,贷款等,辛苦地奔波着。有人觉得美国已经落后,而中国的幸福指数高而选择回国。每天走进不同的餐馆,我见到落座的客人们,大多是年轻人,让我感觉自己已经老到被淘汰掉了。几个朋友已经辞世。有些朋友已经老态龙钟,皱纹满脸,满头白发,步履蹒跚。有些故交已经生疏,用客气的话来敷衍着偶遇时的应酬。不过,仍然有不少朋友像从前一样接待我,甚至有人开车几个小时专程来看望我,大家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快乐。
回到西雅图让我感到亲切和熟悉。我在车库里打开了几箱搬到夏威夷之前留下的东西。那些都是我熟悉的东西。有我读过的书,穿过的衣服,用过的物品,在旧货市场淘来的小玩意等等。每一样东西都勾起我对过去那些岁月的回忆。西雅图里依然是我思念的故乡,有我思念的老师,朋友;有我喜欢的图书馆,有我走过的山山水水。这里是我的根所在,也是我心所系。也许正是这样,我依然保留着华州的心理辅导执照,接受少部分华州的客户。每次和受访人打开屏幕,我都会关注那边的气温和天气。我和他们虽然远隔太平洋,但是我们总有共同的话题,而这些话题也拉近了我们彼此之间的距离。也许我此生不能再回到西雅图生活了,但无论我住在哪里,也无论西雅图如何变迁,我都会永远怀念着我梦中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