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锺书持竿助猫解及其他

钱钟书持竿助猫解及其他
猫是地盘性动物，对活动区域有较强的排他性，在日常生活中看到的驯养猫或流浪猫似乎在划地盘方面逊色于纯野生猫科动物，俩猫或仨猫相遇，相安无事者多见，乃至于能共处一室。倒是常看到狗的排它性强，俩主子各牵一狗，碰上后往往龇牙咧嘴狺狺狂吠。达尔文有本书：《人与动物的情感》，写得不错，达尔文从小喜爱动物，据说街头巷底任何恶犬遇见他，他都能够降服；奥地利的康拉德· 劳伦兹更神，当世“公冶长”，他那本《所罗门王的指环》里写他与小雁鹅的生活逸事煞是好看，涉及到一个心理学名词：印刻现象。欧美人士热爱小动物者甚多，著名者多为女性，像乔伊· 亚当斯（《爱尔莎重返自然》）、 珍妮· 古多尔（《黑猩猩在召唤》）、碧姬· 芭铎（法国五六十年代著名影星）等等。
至于钱钟书老先生的持竿助猫，咱的解读如下：既然猫咪们平时相处一般还和谐，用不着大人们吹皱一池春水；只有当猫发情叫春际，以及两雄争一雌，倒可能厮咬到一起。而钱老先生、嗯！那时还不算老，五十年代钱钟书才四十来岁，他1910年出生的，林徽因1904年出生还长他六岁。钱博士少年情怀，大冬天从热烘烘被窝里翻滚出来持竿助猫，倒像个不解风情的促狭鬼，（钱迷瞅见这话不会给咱俩板砖罢）；更有可能是嫌猫叫春的声音聒噪扰人清梦罢，一竿掷去棒打鸳鸯，这猫儿狗儿的艳事，跟老钱有啥相干呢。
林徽因林大才女的照片，各时期都看到过，福建女子的容貌在江南各省中一般算中等略偏上，女演员张静初、姚晨是闽人，生活中也见过几个闽女，体态一般偏苗条娇小，肤色也以白晳者居多。从林徽因少女时候的照片看，在民国时期不多的几个才女中间，以她的秀雅慧敏、笑靥亲切、眼神明媚、谈吐流利，兼以学兼中西，又出身世家，无疑是第一等人物，也难怪号称民国时期“大众情人”的徐志摩徐大诗人一见倾心。徐诗人这人长身玉立，天性浪漫，兼以言词活泼，娴于嘘寒问暖，又善吟诗作对，自是闺秀中一等做情夫的上上人选。虽然他戴付眼镜，不是什么武功高强孔武有力之人，人无全人，况且也是一富二代兼才子，当时国内有许多知识女性将其视为梦中情人。可惜相见恨晚，林美人早已名花有主，梁启超与林长民是通家之好，又都热衷于政治，两家儿女自然早定下秦晋之好，这岂容外人驻足，徐大诗人愣是插不上一竿子。现在想想，林才女的选择很现实也理性，世间文士大抵有点风流多情好色，自许几首歪诗走天下，自以为凭藉几篇烂诗文就能俘获芳心，让佳丽投怀送抱。徐诗人正是一典型，关于他的闲话咱不侃多了，就此打住。
林徽因以不多的一些诗文、小说传世，她的另一个头衔是建筑设计师，这当然与做建筑师的丈夫梁思成有关。看他夫妻在三十年代深入冀晋等地查访勘察古建筑的辛劳，以致于双双染上肺结核病。如非此沉疴，林氏不会在五十一岁早逝，她染病在床的模样与她少女时判若两人，让人心痛，然而她还在操劳。
有论者早就言及，有少量晚清或民国时期出生、历经数次政治运动也能过关且享高寿的学者，有一个重要的因素是：他/她们都出身于富贵人家，先天充足。像杨绛系杨荫榆的侄女，（记得鲁迅的名文《纪念刘和珍君》吗？），冰心的爸爸与黎元洪是讲武学堂的同学，冰心喊黎元洪、萨镇冰为伯伯；钱三强是钱玄同的儿子，钱玄同有一个长兄钱恂是清国驻日本大使，大嫂是单士厘，《走向世界》丛书里有两册单士厘写的游历观感《癸卯旅行记》《归潜记》，单士厘有个儿子叫钱稻孙。

原来网络上边的舆论将林洙定性为“讨人嫌、虚伪、爱财、感情淡薄”的人物，这之前咱还一叶遮目，心目中只瞩意林徽因，并未了解其他花絮八卦，且手头人文社“中国现代作家选集”林徽因卷，里边有林洙对林徽因的回忆文字，言辞恳切充满敬意。看来很多公众人物只宜远观不宜近视。
林洙与前夫程应诠的偕离，最直接的原因是程被打成“右派”，林趋利避害，往深里挖就是政治因素大氛围下人人自危人人洗白洗脑洗澡，咱不想触雷点到即止。
至于说到“贪财利”，这种市侩算计，跟出身有关也无关。有关是：小市民、小农经济、城市贫民、底层劳工出身者，爱荣利是一种本能，人是一种经济动物，在金钱面前，男女一般都不能幸免。所以，我也不想过份谴责这种“贪婪”，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伦理道德上选择的困境：比方说，俩个女生，皆有容貌，一个家世好、父荫宽、有房有车有前程；另一个出身贫寒，家中父母也许还有重疾在身，下边还有一个幼弟弱妹，你一个穷书生你会选谁？
这年代有个“女儿富养论”，目的也无非是希望用名媛淑女教育教养，让她长大后对钱财有点儿“免疫力”，甭—让哪个坏家伙用一顿大餐几句蜜语仨俩条镀金项链就破了身。但是，爱财是天生的，即便出身富家出自名门，一样地爱财女也多的是。民国时期的北大校长蒋梦麟，晚年迷恋徐贤乐，徐氏就是世家女，曾祖父徐寿是晚清著名科学家，精于数学；父亲徐建寅，《欧游杂录》作者，汉阳兵工厂奠基人之一，这样的家世，蒋梦麟娶了她，没几个月就焦头烂额以离婚结束。徐氏之前若干年嫁过一人，杨杰，与蒋百里齐名的一位军事理论家，当过国民党中央陆军大学校长、总司令部参谋长，一样地没法满足徐氏。徐贤乐爱财不爱“色”，享寿到九十九岁。
所以说吧，贪求荣利，与出身有关，也无关。
至于论男女之情，这是连《圣经》“箴言”也无解的一桩事，箴言里有一句“男与女为什么相聚/交合之道”，这事儿玄妙难解。咱一凡夫俗子，也就不妄解歪论自许为解语花了。

“我的故乡
我生于一九OO年十月五日（农历庚子年闰八月十二日），七个月后我就离开了故乡一一——福建福州。但福州在我的心里，永远是我的故乡，因为它是我的父母之乡。我从父母亲口里听到的极其琐碎而极其亲切动人的故事，都是以福州为背景的。
我母亲说：我出生在福州城内的隆普营。这所祖父租来的房子里，住着我们的大家庭。院里有一个池子，那时福州常发大水，水大的时候，池子里的金鱼都游到我们的屋里来。
我的祖父谢銮恩（子修）老先生，是个教书匠，在城内的道南祠授徒为业。他是我们谢家第一个读书识字的人。我记得在我十一岁那年（一九一一年），从山东烟台回到福州的时候，在祖父的书架上，看到薄薄的一本套红印的家谱。第一位祖父是昌武公，以下是顺云公、以达公，然后就是我的祖父。上面仿佛还讲我们谢家是从江西迁来的，是晋朝谢安的后裔。但是在一个清静的冬夜，祖父和我独对的时候，他忽然摸着我的头说：“你是我们谢家第一个正式上学读书的女孩子，你一定要好好地读呵。”说到这里，他就原原本本地讲起了我们贫寒的家世！原来我的曾祖父以达公是福建长乐县横岭乡的一个贫农，因为天灾，逃到了福州城里学
做裁缝。这和我们现在遍布全球的第一代华人一样，都是为祖国的天灾人祸所迫，漂洋过海，靠着不用资本的三把刀，剪刀（成衣业）、厨刀（饭馆业）、剃刀（理发业）起家的，不过我的曾祖父还没有逃得那么远！
那时做裁缝的是一年三节。即春节、端午节、中秋节，才可以到人家去要账。这一年的春节，曾祖父到人家要钱的时候，因为不认得字，被人家赖了账，他两手空空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等米下锅的曾祖母听到这不幸的消息，沉默了一会，就含泪走了出去，半天没有进来。曾祖父出去看时，原来她已在墙角的树上自缢了！他连忙把她解救了下来，两人抱头大哭：这一对年轻的农民，在寒风中跪下对天立誓：将来如蒙天赐一个儿子，拼死拼活，也要让他读书识字，好替父亲记账、要账。但是从那以后我的曾祖母却一连生了四个女儿，第五胎才来了一个男的，还是难产。这
个难得出生的男孩，就是我的祖父谢子修先生，乳名“大德”的。
这段故事，给我的印象极深，我的感触也极大！假如我的祖父是一棵大树，他的第二代就是树枝，我们就都是枝上的密叶；叶落归根，而我们的根，是深深地扎在福建横岭乡的田地里的。我并不是“乌衣门弟”出身，而是一个不识字、受欺凌的农民裁缝的后代。曾祖父的四个女儿，我的祖姑母们，仅仅因为她们是女孩子，就被剥夺了读书识字的权利！当我把这段意外的故事，告诉我的一个堂哥哥的时候，他却很不高兴地问我是听谁说的？当我告诉他这是祖父亲口对我讲的时候，他半天不言语，过了一会
才悄悄地吩咐我，不要把这段故事
再讲给别人听。当下，我对他的“忘本”和“轻农”就感到极大的不满！…………”
从岭南沈胜衣选编《觉有情：谷林文萃》一书读到冰心女士《我的故乡》一文里的片断，她的曾祖父做裁缝被人赖账，忍辱回家，而曾祖母决绝地以自缢谢世…………“牛衣对泣、贫贱夫妻百事哀”，我感到极大的震动，以至于立马购买了《冰心散文》（浙江文艺出版社2001年版），刚才拿到后立刻阅读全文。这是冰心女士1979年写的《冰心自传》里的一篇，以往我只停留在《寄小读者》、《笑》那几个名篇，看来对她得重新认识，此书也包括散文集《关于女人》。
冰心的祖父谢子修以教书为业，与严复、林琴南均是好友；严几道后来将冰心的父亲谢葆璋招入北洋海军水师学堂，这才与黎元洪同学。谢葆璋所在的军舰曾参与中日甲午海战，在山东威海卫被击沉，谢葆璋泅水游回刘公岛，后来在民国北洋军政府的海军部任参事。
福建多山地，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称。虽说汉唐时代闽地已置府垦拓，然农业受制于田地少与台风影响，渔业发达，但今日闽地底层百姓乃以输出劳务到海外为荣。
冰心曾祖父生活的清代咸同年间，当时政治上的一个大事件即“洪杨之乱”，以至于东南沿海诸省社会动荡经济凋敝。（对“洪杨之乱”的文学描述，《花月痕》算不算最早的？）即使是社会安定之时又如何呢？杜工部《少年行》诗句：“莫笑田家老瓦盆，自从盛酒长儿孙”。中国社科院史学所的王毅研究员就指出，此诗表面的“风光”外，透露出底层民众购买力低下，一只瓦盆用仨代，那么，钱都到哪儿去了？而以周密《武林旧事》为代表的宋人笔记，又曾经繁富描述城市生活之瑰丽；在这种繁华背后，杜少陵亦有诗句：“已诉征求贫到骨，正思戎马泪沾巾。”“哀哀寡妇诛求尽，恸哭秋原何处村？”。往深里讲，就涉及到封建专制时代的赋税制度设置与政制、宪政诸多上层建筑问题，超出了我的知识结构，在此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