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儿子34天徒步西班牙
在西班牙菲尼斯特雷海角的陡峭峭壁上，有一只孤零零的靴子粘在粗糙的岩石上。大多数人都不会注意到它：靴子的大小不太起眼，它漆黑的表面遮挡了太阳的光线，将靴窝笼罩在永久的阴影中。
但对我来说这只靴子意义非凡，当我把脚放在靴窝里面时，它代表了我徒步34天穿越西班牙海岸 500 英里旅程的最后一步。
三个月半前，我坐在哥哥的大学宿舍里，提出了我的问题: “我还没想好夏天该做点什么。”
我想寻找一些脱离书本的体验，一场自我设计有点刺激的冒险，我想有机会探索我和自己的关系，我和他人的关系。
哥哥向我提出了一个建议：“要不要不尝试一下徒步走西班牙的朝圣之旅El Camino de Santiago？”
El Camino de Santiago 是西班牙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的著名天主教朝圣之旅。刚听到这个陌生的建议时我有些犹豫：我的西班牙语说得不太好；我不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每天枯燥步行9 小时并不是我心里想要的体验。
然而，对这个行程了解的越深，我的渴望和热情也越高。全球新冠大流行束缚了人们的户外旅行，我渴望挣脱束缚，渴望探险，渴望自由地接近大自然，渴望和更多的人交流。
当我对这个建议越来越兴奋时，我妈妈却直言不讳地表达了她的疑虑：以前你没受过徒步旅行的训练，如果你受伤了怎么办？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徒步乡村山峦，你迷路了怎么办？如果乡村信号不好，没有手机服务怎么办？
问题一个接一个，就像一堆脏盘子堆叠在一起，每次我清除一个就会添加另一个。我也问自己，如果旅途中真的出现什么问题，而我远离父母，无依无靠，那我该怎么办？
“那就让我自己来想办法解决！”
这来自心底的声音，并不是为了安抚父母，而是我必须认清的现实。因为在我的生活中肯定会有很多时候无法得到家人的帮助，无论我是不是在西班牙。那我该怎么办？当然是自己想办法解决！
我理解父母的担忧，但他们能为我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不要让他们的担忧阻止我走自己的路。
我还记得我出发的那一天，站在机场的候机厅里，我被一份冗长的西班牙入境问卷给卡在那了，听到妈妈焦虑的声音，我搂着她的肩膀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的确如此。
我妈妈的担心果然都发生了。在这500英里34天的西班牙徒步旅行中，我的腿确实受伤了，这使我不得不调整自己的步伐。在我康复后的第二天，在雾蒙蒙的山里我迷路了，结果走了多一倍的路程才找到方向。我每天都遇到不同的困难和挑战：找不到住宿，听不懂语言，手机罢工，雨中前行，天气太热，休息不好。
但这些挑战我都一一面对，一一解决了。每解决一个困难，我的自信心就增加一点。
尽管旅途中有很多挫折，但我也有很多快乐和收获。一路遇到来自世界各地不同的徒步客，我们交流，碰撞，让我意识到世界很大，有很多美好。一路欣赏到不同的人文景观，也让我眼界大开，不再局限自己的思维。
这34天，我放松地做自己，丢掉了我的一些怯懦和拘谨。远离了我的家人，却让我加想念他们。
我经历的困难和挑战，就像旅途中所欣赏到和体验到的美好一样，是我旅途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当我离开西班牙飞回家时，我在背包里放了一块靴子形状的小石头。虽然把脚踏进菲尼斯特雷的铜靴意味着我在西班牙徒步旅行的结束，但我带回来的那块小石头却代表了我在 34 天内获得的一切：自信、毅力和力量。
这块小石头时刻提醒着我，今天我仍然走在我心里的卡米诺路上。这条道路并不是有形的，但在我的脑海中，我看到我正走在尘土飞扬的人生路上。这是一条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具有不确定性的道路，但我没有惧怕，渴望前行。
01
暑假做点啥？
高三这一年，应该是高中生活中最辛苦的一年。学业课重，课外活动多不说，还赶上了百年不遇的疫情。孩子们每天戴着口罩上学，自由自在地呼吸都变得很奢侈，身心都在经受着考验。
好不容易要暑假了。
暑假干点啥？大双说要自己安排。不要考试不要上课，要体验和学校不一样的生活。
一天他说要和二哥一起讨论，我开车把他送到二哥的大学宿舍。为了可以海阔天空随心所欲地开脑洞，排除不必要的局限和干扰，他们建议我“回避”。
我怎么就成了“干扰”元素了呢？心里虽有点愤愤不平，但也能理解年轻人想海阔天空地自由翱翔。为了对哥俩表示尊重，我乖乖地接受了建议，不参与，车里等。大概考虑到我的感受，二哥还是礼貌地把我“请”到了他的宿舍休息，他和弟弟则去了斯坦福的宿舍会议室碰撞。
两个小时过去，他们让我去会议室汇合，向我“汇报”他们的碰撞结果：去西班牙徒步34天，走Camino de Santiago，680公里, 422miles。练体力，耐力和毅力，练西班牙语，练面对挑战和困难，独自处理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
Camino de Santiago？这可是我第一次听说，这是什么行程？一个人17岁的高中生徒步34天？吃喝拉撒住，那会遇到多少事啊？
422 miles 是什么概念？我赶紧google了一下，就是从旧金山走到洛杉矶，然后再多走远40miles。
他，行吗？我完全没有把握。第一时间，没有首肯。
可是，哥俩用百分之二百的力气说服我，“妈妈，你要相信你的孩子，要放手让他们吃苦，成长。”
道理我懂，可成长一定要这么“苦行憎”吗？
“妈妈，这是一条非常经典的徒步路线，很多人走。一路上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你会看到不一样的风景，体验不一样的事情。”
“你不就是16岁就离开家去北京上大学了吗？这之前你也没出过远门啊！”
我和他们说了我的底线：我不怕你们吃苦，但要确保安全。
“妈妈你回去搜一下，看看网上怎么说，安不安全。”
于是我回来放狗搜，信息量还真挺大，有文字也有视频。看起来，这是被徒步者认可的一条挺受欢迎的路线。
孩子们大了，他们想做的事，没有正当理由，你拦得住吗？我明白，拦不住。他们要走自己的路的，每个人的人生都要自己去体验，总有一些苦要自己吃，累要自己扛，当然其中的成长和快乐也是自己收获。
如果疫情是个因数，那大双刚刚得过新冠，获得了天然免疫力。我考虑了半天，如果安全不是隐患，那除了支持，没有其他选项。
但是支持他不等于完全放任。我对大双说，拿出你的具体计划，哪天出发，走多久，一天走多少miles，住哪里，会花多少钱。途中脚会起泡你怎么办，你迷路了怎么办，东西丢了怎么办，体力不支走不下去了你怎么办，我需要看到你的详细计划才放行。大双见我没有阻拦，高兴得一个蹦三个跳，答应尽快给我计划。
很快，计划出炉。有每天详细的日程，地点，需要准备的装备，要解决的问题。
看到他分享的计划，我仿佛看到了他那渴望独自远行的翘首期盼。
02
准备
自从定下要徒步走西班牙Camino de Santiago的目标之后，大双就开始积极备战了。有时在周末，有时在放学后，一周里有他总要有几天徒步走上十几个mile。
我可以用手机定位他，知道他有的时候在山上，有的时候在湖边。有几次他走了十几个miles走到其它的城市回不来了，老公只好开车去把他接回来。
看着他积极“备战”，我的担忧也渐渐躺平。
可是他的备战计划被他“新冠中招”给打乱了。他在学校的活动中染上新冠，在家一窝就是10天。10天啊，刚开始备战积攒的那点劲，生生地给凉在那儿了。
眼看着离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而他还在隔离，我的焦虑频频来袭：你的备战根本不够，不够！走这么长，怎么也得训练个把月吧？你这就训练过几次，这怎么行？
不行，那该怎么办？放弃不去了？
可不管我怎么担心，他完全不理会，还是要按原计划行动。转阴后离出发就剩几天了，老公带他去REI买了行程中必须的各种装备，我虽然担心也还得帮他做准备，换了欧元，往他的卡里充好钱，还有忍不住的叮咛。
旅行包里的东西精简了又精简，最后相机也不拿了，说用手机照相就行。计算机也被iPad取代，老公给他带一个轻便键盘。换洗衣服就三套，都是轻便服装。医疗包当然是少不了的。
最后的行李控制在了20磅。
我把口罩找出，可他说自己刚得过新冠应该有免疫力。那也不行！我坚持他一定要带上口罩，还有飞机呢。他最后乖乖地带上一包。
当然还有心理上的准备：
如果你脚起泡了，走不了，怎么办？如果你体力达不到，走不到终点，怎么办？如果找不到住处咋办？
如果，如果，很多如果。其实就是想给他提个醒，光有勇气还不行，还要灵活，随机应变。让他做足准备，其实是释放我的焦虑。
徒步旅行是边走边定住处的，但第一天的旅馆得提前定下。可是，西班牙的宾馆要求，单独入住必须是18岁以上，否则一定要有大人陪同。
难不成，因为住处问题，我也得陪走？
哎呀，每天走15-20miles，我一次也没走过，不行啊。还没走呢，我的腿就打颤了。而我这走不动，也会拖他的后退。再说了，一起走，有问题，当妈的一定冲上去了，磨练的不是他，而是我了，这不是选项。
他自己打了电话去宾馆说明情况，仍然不行！
最后，几经搜索，他找到一家hostel大通铺旅店，一晚才30几刀，当然条件也不那么好。不过对年龄没那么严格的要求，找到住处就是胜利。
临出发前老二和他一起又捋了一遍各种情况，帮他找了“漏洞”，这才让我的担心有了安放之处。
03
出发
出发的日子到了。
老公上班，我和老二送大双去机场。老二说他都这么大了，要锻炼就彻底一点，我们就把扔到机场，其余一切让他自己处理吧。
凭着当妈的本能，我说不行，锻炼也是要有个过程的。我们还是要进机场陪他check-in一下，以防万一。
果然，一到柜台就碰到了问题。他独自一人去西班牙旅游，要网上填表领取一个二维码才能办登机手续。可因为他还不到18岁，需要填父母的护照号码。幸亏我在场，当场翻邮件找信息，要不然还真麻爪了。
还要填在西班牙他订的大通铺属于哪个区域，晕！他住的大通铺挺偏僻，在drop down list里根本找不到对应的区域，生生卡壳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离起飞的时间越来越近，我都担心他赶不上飞机了。
好在年轻人网上搜东西快，好在他学的是西班牙语，最后终于把表搞定。办完登机手续，离飞机起飞不1到一个小时了。
我连说快走快走！到了安检，又是长长的队伍，感觉美国人民暑假全都在出游，根本不管疫情不疫情的！我建议他和机场工作人员说一下，看能不能往前赶一下。可他摇头：妈妈，不要太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站在安检门口心急火燎，他却不紧不慢地慢慢前行。大概感觉到了我的担忧，他给爸爸打了一个电话：爸爸，可不可以告诉妈妈，不要太担心？
在那种情况下，当妈的不担心，那得修行很深。要有很大的心，装得下各种可能。看着他带着满满的期待如小鸟般要远行，去体验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而我，只能站在安检门口，目送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里，只想等他一个回头。
可我空等了半天，没有！
远行的孩子啊，什么时候你才能读懂父母目送你的双眼里有多少含义？
04
到达
临走之前，关于如何和家里保持联系，我和他进行了沟通，甚至是讨价还价。我们希望他每天最起码报个平安，让我们知道他在哪，可他却觉得我们的过度关注是个负担。
最后达成协议：他每天到达住处后在家庭群里发个信息，但不需要详细“汇报”。他如果有需要解决的事，先和大哥商量，能解决的就小范围内消化，免得我们当父母的担惊受怕，大惊小怪。
孩子长大的过程，就是个锻炼父母心大的过程。
当他乘坐的飞机降落在法兰克福时，他给家里发来了第一条信息：降落在法兰克福了，等待去西班牙的航班。
在法兰克福机场，他选择了一个“骆驼”小动物作为自己的“同行伙伴”。他说选择“骆驼”主要是因为他觉得它很有趣，而且骆驼被用作驮畜长途运输东西，有一些诗意，所以他选它做新旅伴。
在法兰克福等待几个小时后，大双顺利到达了西班牙，坐出租车入住入了大通铺旅舍。
看看他发回来的大通铺的照片，有些暗，还有些凌乱。这将是他接下来34天住宿的常态，我看着觉得简陋，可他竟然是满心的欢喜和期待。
到达西班牙后，有很多路径，他要选择走哪条路线。法国之路是最经典的一条路线，一路游人多，旅店多，设施全。我们希望他选法国之路。
但他却选择了一条比较艰难的北方之路。
我从网上查到的信息：“圣詹姆斯北部之路是美丽的海岸线，会经过海滩，渔村，山峦、牧场，以及茂密的森林。 如果你想同时看到大海和山脉，北方之路是一个很好的步行路线。 但这条路也被称为 Camino de Santiago 最艰难的路线之一，因为它的山峦地形陡峭，要不停地攀爬和下降。 而且和法国之路相比，这条路徒步的人不是很多，当地的很多餐馆商店都只说西班牙语。如果您不想热闹，圣詹姆斯北部之路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好吧，你如挣脱开束缚的小鸟，要自由自在地飞行，探险。
你们如早晨8，9点钟的太阳，世界是属于你们的。
当得知儿子一个人放着大好日子不过，非要去西班牙徒步走路，体验风吹日晒“虐待”自己时，很多人不理解。有家长和我说，你怎么能放他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啊。有问题怎么办？你会飞过去吗？
真有问题，我想我肯定会飞过去。可是，在他还没遇到问题之前，我能因为预测他会遇到各种困难和挑战，因为担心，就不放他去吗？
放他走，不等于没有担心。在儿子刚走那一两天，我时时刻刻心系他的行程，每天早晨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他在哪里，是否安全“着陆”找到住处。
那一阵子，家庭群里的主要信息就是关于他的。他每天找到住处后就给我们发来一个短信：“我找到hostle大通铺了！” 。然后他会说一下他当天走了多少mile，遇到了哪些人，发几张沿路照的照片。他也在慢慢地适应，找感觉。
那些日子，我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他发没发消息。几天之后，他进入角色，我也就踏实了很多。有一次老公睡得迷迷糊糊地，习惯性地问了一句：找到通铺了吗？听到我的一声“嗯“之后，他转身就又呼呼大睡了。
谁说父母不担心？
05
徒步
接下来的日子，他在前方走，我们在后方呼应，给他打气加油。他每天短信报平安，几张照片，几行文字，足以让我们体验他前方的“战况“。
节选几段：
今天走了27.5个miles，一路上的Hostal不是关了，就是满了，没有地方住，我只好一直往前走。最后终于在一个叫Villaviciosa的小镇,找到了一个床铺。一路上没有太多的风景，今天也是最热的一天，一路走下来，很累。
今天和来自美国，捷克，巴塞罗那的三个徒步者走了一段，分手之前一起照了一个照片。
我发现我和陌生人讲话不打怵了。
“你怎么找住处？” 我们赶紧问。
“我到达这之后，下载了一个手机app叫Buen Camino，我用这个app可以查到附近哪里有住宿，如何去那里。”
“儿子，我真为你骄傲！在你刚有这想法时，我还觉得是不可能的事呢。”老爸在儿子睡觉之前，发射了一条鼓励的信息。
“来之前我也不确定自己行不行，现在我也挺为我自己骄傲的。”儿子毫不吝啬地接受了爸爸的鼓励。
到达我的大通铺albergue/hostel! 今天是最热的一天，但我完成了今天的目标，走了22miles！
今天遇到了很多同行者，我和他们有暂短的交流。
“他们都为什么出来徒步啊？”我有些好奇。
“原因都不一样。有人刚结束一段婚姻，需要疗伤。有人在读博士，繁重的课业压力太大，需要一个喘息。还有一个30多岁的德国女生，她周围的人在向她逼婚，她想给自己一个空间。有人刚退休，终于有机会做自己想做的事。有人不想每天过重复的生活，要体验不同的事。”
今天遇到了西班牙的Ricardo，刚开始我俩用西班牙语交谈，后来发现他的英文比我的西班牙语好，于是我俩改用英语交流了。
“很多50-60岁的人在走，妈妈，别说不行，你也可以。”
我， 行吗？感情儿子在给我打气呢。
今天走了16 miles，二十六公里。今天的住处是朝圣旅途中很“豪华”的旅馆宿舍。La Cabaña del Abuelo Peuto。它很大，有大约 100 张床，还有一个迷你图书馆和一个大院子。 提供晚餐和早餐，价钱你自己看着给，你认为值多少钱就捐多少，完全自愿。晚饭由自愿者和徒步者一起做，这样给了大家互相交流，认识的一个机会。
Ernesto, 这个hostel的主人，是个热情又温暖的人。我到的那天他把所有的徒步者都叫到会议室，给大家讲hostel的历史，每个人都做自我介绍，环境很温馨。他讲话是用西班牙语，找了一个徒步者做英语翻译。
可是今天我走的太累了，听着听着我竟然睡着了。
“啊？你睡着了？” 我赶紧跟上。
“是的，妈妈，太累了。不过也了解了一些基本信息，这是一个很有温度的Hostel。”
今天路过一个小镇，去过的人都把自己的家乡的名字写在一个木板上，依次插在一起。形形色色的笔迹汇在一起，很有气势。竟然有这么多地方的人来走过这条路！
“看到San Jose了吗？”
"看到了，我还录了一段视频呢。"
还有徒步者留言薄，有很多人把自己的感想写下来，什么语言的都有。他发回的视频中，我看到他写下的是： You Can Do It！
今天走了24.6个miles，翻了几座山，到达了我住的旅馆。今天上午和下午都是大雾天气，所以我浑身有些湿，我虽然是在泥泞的道路中前行,但对于一直在太阳下徒步的我，也是一个缓冲。
今天的真正体验到了，憋着一泡屎徒步是什么滋味，足足憋了3.5个小时！极不舒服。
另外，我明天可能会休息一天，因为我发现我的小腿紧，也有些疼。不知什么原因，我的右腿也有些麻木。
他的消息在家庭群里一发，立刻引起了全家的关注。大哥，二哥，大嫂，爸爸，妈妈，轮流上阵，有问他是不是需要去医院，有人让他问问旅店里其他的徒步者，有人让他做自我按摩，老公甚至和我说，你做好准备，看需不需要飞过去接应他。
我们这七嘴八舌地关注，他那里却很淡定：不用担心，我现在用冰敷着呢，明天再和你们更新。
我们要求视频，他说太晚了，而且也没有明显的外伤，让我们安心。能安心吗？只好等进一步更新。
第二天更新：“我的腿今天好多了，但考虑了一下，我不想冒险让我的腿再有受伤的机会，所以我决定今天做公交车到我的下一个城市。到达之后，我会再休息一天，这样让伤痛好好恢复。这也是我路途海岸线的最后一个海滨城市，下面就要转入陆地了。”
公交车坐了一个多小时，到达我住的旅馆了！
看到他自己能根据身体情况灵活地调整计划，腿疼也好多了，大家都长舒一口气。
大哥哥尊尊教导：“很高兴你能调整自己的步伐，照顾自己的腿。如何避免受伤，维护保养自己的身体，对于像你这样的徒步冒险活动，是很重要的一门功课。”
今天休息。在旅馆找到一个腿带，带上它在海边傻傻地，单纯地看了一天海景，很放松。休整了两天之后，我腿的疼痛基本消失了。
休整了两天，感觉精力充沛，所以今天走了28miles！一路都是爬山，大雾，还钻了几个山洞。我今天走山路时迷路了，GPS也不work，那一刻有些紧张，有些着急。
我后来意识到紧张无济于事，于是慢慢冷静下来，沿着山路走了一段，终于搞清了方向，继续前行，到达旅店时已经晚间快9点了。
一听他说走了28miles，我们有点急了，你为什么走那么多miles啊，受伤刚好，完全没必要这么赶。
是的，可是我没有其他选项，因为一路上都满员，我找不到住处，只能继续前行，直到找到住处为止。
看起来，每天徒步旅行，能找到住处就是胜利。
一路吃的食物：
今天终于到达圣地亚哥了！我今天去圣地亚哥天主教堂领到到了两个证书，可我并没有无比的激动。反倒是我在进入圣地亚哥之前，把我这一路都带着的一块石头留下时心情更激动。
我把一路带在身上的那块小石头放下，也意味着我把原来的心理负担卸下。
走了这么多天，我意识到我此行的目的并不在于到达终点，而是收获了旅行过程中的独特体验，这是一个值得终身回忆的过程。
对我来说，这才是真正的意义，比拿任何证书都有意思，这段路其实是心里的旅途，而不是一个游客的旅途。
看到他终于到达终点，完成了自己的徒步计划，家庭群里一片欢呼。
“你一共走了多少miles？”
“700公里，相当于435miles。”
大嫂说：谢谢你一路分享的图片和发回的信息，恭喜你这一路的自我成长和发现，期待着你回来和我们分享更多！心里的成长比走多少miles更重要！
大哥说：我真心为你骄傲！我同意你的说法，这是一个心里的旅程，而不是外部的旅行。心里的旅程比走多少miles，要重要百倍！
“儿子，看到你一步步克服各种困难，完成自己的旅行，我们看到了你的自信和成长，真心为你骄傲！” 我们赶紧祝贺。
看看来圣地亚哥朝圣的人群，很有气势。来朝圣的徒步者，都有自己的收获吧？是内部，还是外部？是成长，还是释放？
“这个行程，是我原来不曾想过，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完的行程。我碰到了无数个困难和挑战，都一个一个去面对，克服。我也遇到了无数人，听了很多人的故事。所有这些，好像一道光，照进了我心里。我最大的收获，是从心里会笑了。“
从心里会笑，还有比这更让人欣慰的吗？
06
回家
34天过去，孩子顺利回家了。回家那天老公迫不及待地要去接机。如果在平时，他可能会选择不存车，掐着点去，在机场门口接上孩子就回家，这样省钱省事省时间。可这次，他却坚持要存车，要在接机口等待，给晒得黑不溜秋的孩子一个拥抱，一个仪式感。
儿子步出接机口那一刹那，我的确看到一个强壮，自信，面带微笑的青少年。
累不累？
不累。
儿子在机场和爸爸合影完再搂着我和我合影，临走之前那个别着劲不回头看我的青少年，完全顺过劲来了。难道说，一定要经历一下“苦行憎”的生活，那种别着劲的青春，才会有所释放？
看到他晒得黑黑的，腿上有一段晒得掉了皮，斑驳陆离的。脚上有好几个硬块，那是起泡，破了，再起茧的结果。好久都没理发了，头发有些凌乱。
出发之前，我想一路颠簸，吃不好睡不好的，回家后一定会掉秤。可实际一称，增了7-8磅，肌肉更结实了。
活蹦乱跳地出发，结结实实地回来了。
在从机场回家的路上，老二打来电话，祝贺弟弟安全回家。
他们俩说了好久，他问弟弟的收获，弟弟说他在徒步独自前行的日子里，对未来，对自己，对生活，对家庭有很多思考。
自信心增强是绝对的，毕竟走之前他自己心里都没底。
更加开朗。遇到了无数陌生人，分别来自德国，法国，冰岛，瑞典，斯洛维尼亚，美国，香港等地。他有时独行，有时和人结伴而行，这无形中锻炼了他和陌生人交往的能力。
这些日子，每天都有挑战和困难，每天他都要自己面对去解决。可一步步克服了这些，每到一处风景，都是那样欣喜和自豪。
一共离家34天，计划30天走完北方之路，结果25天就走完了。到达目地起之后，休整了两天，又去了西班牙的另外两个城市Muxia和Finisterre. 这相当于从旧金山走到洛杉矶，又走到了圣地亚哥。
不得不说，年轻，就是资本。
还得说，资本有了空间，才能释放，才有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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