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TIDF只能看一部纪录片,策展人推荐它
作者 | 林木材
编辑 | K
TIDF
陈梓恒的《忧郁之岛》、黄信尧的新作《北将七》、草场地创作者胡三寿的《地洞》、唐菡的短片《Pink Mao》入围「亚洲视野竞赛」。国际竞赛单元则有横跨欧美非亚15部作品入选。台湾竞赛单元更不乏廖克发、李永超、曾文珍、江俊华等知名导演作品。
戳图了解完整竞赛和展映片单。
如果本届TIDF你只能看一部片?
亲爱的,我完完全全没有悬念,那一定是选择《为什么彩虹的中间是黄色》,这是以16mm胶卷原汁原味放映,作品的传奇性、重要性、美学性、亚洲性都是必看等级!
幽默风趣的导演奇拉.塔西米(Kidlat Tahimik)是TIDF2010年的焦点影人(当年来台风靡影迷),也是菲律宾国宝级的艺术家,多年前BFI“视与听”杂志曾调查票选世界百大纪录片,我也受邀投票,每人只有十票,我把一票给了这部片,这片也启蒙了我的某个生命阶段。
《为什么彩虹的中间是黄色》剧照
1981年至1994年期间,Tahimik不只专注在影像上,同时也进行文字创作、装置艺术与行动艺术,并在1987年参与了“菲律宾独立作家宣言”以及由日本纪录片大师小川绅介等人发起的“亚洲电影作家宣言”起草工作。更重要的是,他在这段期间开始了“彩虹”概念的发想。
自1981年起,Tahimik开始用摄影机记录下自己的家庭与生活,可能是8mm,也可能是16mm,妻子和三个儿子时常入镜(尤其是大儿子Kidlat de Guia),也偶尔自拍一下。他将这些影像收集起来,视为自己珍藏的“家庭电影”(Home movie)。
《为什么彩虹的中间是黄色》剧照
1983至1986年,菲律宾政治情势相当混乱,总统马可仕(Ferdinand Emmanuel Edralin Marcos)被迫承诺于1983年开始,恢复政党活动,并准备于1984年5月举行议会选举。菲律宾反对派领袖阿奎诺(Benigno Servillano Aquino)在马可仕保证安全的情况下,获得回国的机会,但却在走下飞机时被当场刺杀。
种种社会事件使得Tahimik进而思考自己(家庭)与社会间的关係,究竟菲律宾的历史和文化到底是什麽呢?他于是将家庭电影的素材与电视新闻、西方电影、历史影片⋯⋯等各种媒材混制在一起,于1986年完成了《我是愤怒的黄色》(I am Furious Yellow),讲述自己对于菲律宾历史文化的思考,并在马尼拉影展首映。
该年2月25日,大批民众包围总统府,350万民众上街示威、抗议,要求马可仕下台,局势一发不可收拾。马可仕乘坐美军安排的直昇机,远走美国夏威夷,改由阿奎诺的遗孀科拉桑(Maria Corazon Sumulong Cojuangco Aquino)担任总统,正式推翻独裁政权。
菲律宾及亚洲首位女总统科拉桑
之后,不只随著菲律宾的政治社会变化,也随著自己家庭成员的成长,Tahimik每隔一段时间,就将这些新增的素材重新剪接加入电影裡,利用颜色隐喻自己的心情以及菲律宾的变化,这一系列被称为永不完结的纪录片(The History of Never-Ending Documentary)。用Tahimik自己的话来说,影片是应该不停地“繁殖”和“生长”的。
1987年,他推出《我是好奇的粉红色》(I am Curious Pink);1989年完成《我是轻薄的绿色》(I am Frivolous Green);1991年《我们是灾难的灰色》(We are Disastrous Gray);1993年《我们是殖民的红/白/蓝》(We are Colonial Red/White/Blue)以及《我们是不协调的彩色》(We are Disharmonious Disneycolor)。他甚至在1993年时,就计画要在1995年于山形首映《我们是辉煌的彩虹》(We are Glorious Rainbow),并预计2001年完成最后的《我们是没有尽头的彩虹》(We are Never-Ending Rainbow)。
《为什么彩虹的中间是黄色》剧照
“彩虹”系列影片分别在马尼拉、东京、山形影展首映,获得极大的迴响。Tahimik认为:“这系列作品开启了一种可能性,让看似自然呈现的家庭影像,也能够隐喻、投射出,这段对抗独裁专制的民主抗争历史。”
“红色”代表独裁政权;“黄色”象徵的是人民的力量,指的是1986年菲律宾民众穿著黄色衣服上街抗议独裁,并以黄丝带纪念已逝者;“绿色”代表1987年菲律宾军事政变的事件;“蓝色”则是期盼和平与蓝天到来的象徵。
然而,最后Tahimik在1994年将“彩虹”系列做了最终版的修订,完成了《为什么彩虹的中间是黄色》,片名意即指出“人民”(黄色)才是一切的根基,以及民主自由的可贵。
记得片中有一个段落是小儿子的学校每年会举办游行派对,规定必须要装扮成不同国籍的人,当经历了美国、德国、法国好几次之后,终于轮到扮成菲律宾人了,小儿子这才开心地雀跃著⋯⋯。
影片非常精采,有趣好看,令人大开眼界!导演将表演元素、家庭影像、日记体、自传叙事、档案影像、好莱坞西部片全都揉合在一起,透过家庭间的对话问答,以及自己对世界的观点,带点疯狂,带点幽默,带点嘻闹,具体地呈现历史与文化、个人与国家、个人与世界的态度与关系,创造出最缤纷的菲律宾彩虹!
《为什么彩虹的中间是黄色》剧照
而我永远记得,在座谈期间,当Kidlat Tahimik现身的那一刻(他喜欢扮演博士出场跳舞和进行仪式),影像与现实之间的对比彷彿把时间的样子给逼露出来了,从电影中看到的菲律宾事物,结实地刻画在这些人的身上。关于回忆、关于历史、关于文化、关于影像、关于纪录片是什么的思考,也全都涌了上来。
今年TIDF的放映《为什么彩虹的中间是黄色》对我来说有个特殊的意义,十几年前我与Kidlat Tahimik和他的大儿子Kidlat de Guia相识时,就成为非常投缘的朋友,一直有保持联系。两个月前Kidlat de Guia意外在西班牙逝世,令我非常伤心,可想而知作为父亲的Tahimik有多难过,后来我在脸书上看到家族为Kidlat de Guia办的温馨告别式,在电脑前默默掉泪,也才鼓起勇气打电话给Kidlat Tahimik跟他说说话,再次确认这次放映与出席座谈的意愿。
他在电话里说:“我还好,但你知道的,这就是生命,就是人生,你必须去遭遇的。”我们叙叙旧,确认彼此都很好。电话挂断后,我又独自掉泪了一阵子。那是丧友之痛,也是看到他们家族裡的真真实实的爱。
《为什么彩虹的中间是黄色》剧照
如今,我想观看《为什么彩虹的中间是黄色》已有着不同的意义,而这也就是纪录片的意义。
“对我来说,‘第三世界’的意义是‘思考的方法’及‘解决问题的方法’,举例来说, 车子在路上抛锚了,‘第一世界’的人会举双手投降,但如果是菲律宾人的话,在附近的人都会靠上前去,用尽所有的方法要解决这个问题...…所以,‘第三世界’ 这句话指的是‘弹性的思考方式’以及‘软性解决的智慧’。”
—— 奇拉.塔西米(Kidlat Tahimi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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