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里的雪豹，在豹生道路上迷路了

10月23日，是世界雪豹日。雪豹被称为雪山隐士，直到最近，动物学研究才一点点揭开这种长尾巴猫的神秘面纱。随着对雪豹的了解日益加深，我们发现，雪豹似乎也没有人们想的那么深居简出。

近年来，中国不断地在（我们认定的）雪豹栖息地边缘，甚至栖息地之外发现雪豹，既说明了雪豹出人意料的扩散能力，也表明我们对雪豹的了解还很少，还有广阔的知识荒原等待我们去探索。

海明威的小说《乞力马扎罗的雪》里有个故事，乞力马扎罗山的雪峰上，有一具豹子的冻尸。豹跑到这么高的地方干什么呢？也许是为了证明海明威的硬汉精神，也许它就是个大路痴（？）。现实中，确实有跟这只倒霉的猫差不多的探险家，而且不是适应环境能力极强的豹，而是“宅”在高原的雪豹。

去年9月5日，在内蒙古四子王旗的草原上，发现了一只野生雪豹，次日被捕获送往鄂尔多斯动物园。

雪豹既然姓“雪”，我们会期待它出现在白雪皑皑的高山上。雪豹的主要栖息地是海拔3000~4500米的高度，山石嶙峋的高山带和亚高山带。“下降”到内蒙古的草原上，有一种豹“上升”到山峰一样的错位感。

甚至还有跑到沙漠里的雪豹，2013年3月，内蒙古阿拉善盟左旗救助了一只野生雪豹，一个月后它出现在了阿拉善右旗的沙漠腹地中，因为干渴十分虚弱，又一次被营救（……）。

所以这位是雪豹中的zoro？

要知道，在我国有雪豹分布的省级行政区里，内蒙古是报道最稀少的区域之一。从上世纪60年代以来，内蒙古的雪豹目击记录不过5次而已。2020年9月22日，安置在内蒙古贺兰山国家级保护区的红外线相机，拍到了一只雪豹。在此之前贺兰山已经67年未见雪豹的报道了。　　

甘肃南部的岷山地区（这里是雪豹分布的边缘区域）也有雪豹出没的记录，今年8月，甘肃省的阿夏自然保护区，红外相机首次拍到了雪豹。阿夏的地理位置很特别，在中国地质的第三级阶梯（青藏高原等）到第二级阶梯（内蒙古高原、云贵高原等）之间，是一个不同生境的衔接口。雪豹能够通过阿夏，将南北两地的雪豹种群连接起来。此外，在王朗、三打古也拍到过雪豹。

阿夏的红外相机拍到的雪豹。@甘肃白龙江阿夏省级自然保护区

雪豹为什么会出现在猫迹罕至的边缘地带呢？大多数猫科动物都遵循雌性留在母亲附近，雄性远距离“开拓”的扩散模式，而雪豹是其中扩散距离很远的一种。2013年在阿拉善盟被救助的雪豹，走出了超过300公里。今年五月在甘肃大秦乡发现了一只雪豹，它可能是从祁连山东端过来的，移动距离可能达到400公里。长途旅行在大型猫科中不少见。

顺带一提，2019~2020年，印度有一只老虎走了3000多公里，移动到Dnyanganga保护区（不幸的是，Dnyanganga保护区没有第二只老虎，它走了这么远，仍然是单身）。

当然雪豹不是候鸟，不能飞，也不能一路上没饭吃。“旅行”途中有没有适合雪豹栖息的环境和捕食的动物，也非常重要。说起内蒙古，我们都会想到草原和沙漠，但这里也有雪豹可以栖息的山地。

检视内蒙古发现雪豹的记录，它们都处于山地或者山地的附近。内蒙古中西部的沙漠和戈壁当中，存在着阴山、贺兰山、雅布赖山等山脉，而这里可能就存有雪豹的适宜栖息地。比如贺兰山，因为缺少大型捕食者，这里有许多岩羊，可以作为雪豹的食物来源。内蒙古的这些山脉，可能会成为“跳板”，连接蒙古戈壁的雪豹种群和中国祁连山的种群。　　　　

另外一种可能性是，这些雪豹并非“过客”而是“老乡”。在四子王旗发现的雪豹，不太可能是从蒙古那边走过来的，因为它很难跨越中国和蒙古的边境围栏，它很可能是土生土长在内蒙古的雪豹。

对于这些雪豹“从哪儿来，到哪儿去”，我们所知还很少。　

不管是哪种情况，这些雪豹所处的环境，都是很“边缘”的。无论对人还是动物，“边缘”都意味着容易被忽视，和面临更大的生存矛盾。2021年猫盟和内蒙古大学合作，到内蒙古狼山的荒漠去安置红外相机。这里山石嶙峋，跟三江源郁郁葱葱的森林草原相比，如同程序员的脑门一样悲惨，另外这里放牧的羊群不少，说明本就很荒瘠的生态系统，在承受着人类的额外压力。

在这样的环境里，野生动物的食物和适宜栖息地更少，人类影响更大。更糟的是，在我们关注那些野生动物数量多，环境适宜的“中心”栖息地（比如三江源）时，“边缘”栖息地更容易被遗忘。从而造成贫者越贫，富者越富的局面。

中国是世界上雪豹栖息地最多的国家，有七个省级行政区存在雪豹，其中主要的五个，只有1.7%的栖息地进行过针对性的调查。内蒙古这样的“偏僻”（对雪豹而言）之地，我们对这里的雪豹种群情况，几乎是一无所知。内蒙古的雪豹在哪里？很多信息就像空空荡荡的荒漠一样，是空白。

然而空白之中也蕴蓄着希望。虽然猫盟没有在内蒙古找到雪豹，但我们返回之后不久，就听到了内蒙古贺兰山的相机拍到雪豹的消息（相机是在21年回收的，所以20年的信息迟了一年到来）。

那只在四子王旗被捕获的雪豹，被送到了环境适宜雪豹生活的贺兰山，它现在过得不错，有很多岩羊吃，一天可以走十来公里。它戴上了GPS项圈，这会为我们了解内蒙古雪豹的生活和扩散，提供宝贵的信息。

这是第10个国际雪豹日，希望下一个雪豹日之前，我们又多了解它一点了。作为雪豹大国，咱们也要好好干呀，毕竟鲁迅说过，世上本没有路，雪豹走得多了，就成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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