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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技术简称PGT-P，它能对受精卵进行全基因组测序和多基因风险评分（PRS），预测多种疾病风险。
撰文丨燕小六
神经科医生Rafal Smigrodzki的女儿Aurea快2岁了。她是世界上首个经新型基因检测而诞生的孩子。该技术全名为“胚胎植入前遗传学检测-多基因病”，简称PGT-P。它能对受精卵进行全基因组测序和多基因风险评分（PRS），预测多种疾病风险。
《连线》杂志称，有研究支持，该技术能预测成年后的身高体貌、性格特征等。甚至，“可以预测大学能否毕业、会不会对阿片类药物成瘾、有没有可能坐牢。”美国得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心理学系教授Kathryn Paige Harden说。
“不仅限于特定疾病，我们将提供胚胎整体健康评分，为准父母们选出基因最佳的那枚。”当年“筛选”出Aurea的生物公司Genomic Prediction如此承诺。
Rafal Smigrodzki（左）和女儿Aurea，摄于2022年6月。/Rafal Smigrodzki2017年，Rafal在查阅文献时，知道了Genomic Prediction公司。此前，从事体外受精的医疗机构大多只开展单基因筛查，以确保植入母体的是一枚健康胚胎，避免地中海贫血、囊性纤维化等严重遗传病。以亨廷顿病为例，此类筛查的准确率达99.9%。包括澳大利亚、英国等在内的国家，已将一些胚胎基因检测纳入医保，惠及患病或携带致病基因的夫妇。Genomic Prediction公司则更进一步。该公司结合计算机模型、大数据及PGT-P技术，开发出一套系统。它不仅能预测基因位点明确的遗传病、罕见病几率，还能评估多基因相关的常见病，如心血管病、糖尿病、高血压、恶性肿瘤……只要研究证实某种疾病有基因关联，就可纳入分析。公司称，考虑到超重、肥胖会带来一系列健康问题，还能从基因预测BMI。PRS的起始分是零分。评分越高，胚胎越健康。反之，疾病风险越大。公司研究显示，经PGT-P技术出生的孩子，日后患心脏病、2型糖尿病、乳腺癌和精神分裂症的风险，分别下降46%、42%、15%和34%。“我们相信PGT-P终会像唐筛那样，成为产前诊断的标准流程之一。”该公司声明。生物科技作者Antonio Regalado自上世纪90年代起就从事遗传学相关报道，他并不认可Genomic Prediction公司的做法，他写道：“这种预测极易误导民众。对大多数疾病而言，后天环境和基因影响同样重要。”举例说，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和一名99岁老者都携带冠心病相关基因，PRS评分相同。但这不能确定这两个人谁的寿命更长，或何时发病。Antonio Regalado认为，电影《千钧一发（Gattaca）》描绘了PGT-P技术“无序使用的结果”。这部电影上映于1997年。它讲述的是，未来有钱人涌入“优生诊所”，制造、挑选最优胚胎，生育“零缺陷一代”。穷人却只能自然受孕、分娩。电影中，整个人类社会结构发生深远变化。人种、地域、性别……这些因素都不再重要，基因决定一切。Antonio Regalado看到“优生学”的黑暗面。而拥有人类遗传学博士学位的Rafal Smigrodzki则看到机会：“我们想要一个孩子，一个最好的孩子。”Rafal和爱人的身体状况都不错，没有家族遗传病、慢性病、恶性病。他俩唯一的问题是年纪大了，50岁上下。要想生孩子，最快最保险的方法是做试管婴儿。第一次到生育机构咨询时，Rafal邀请Genomic Prediction公司代表列席，向医生介绍PGT-P技术。Genomic Prediction是当时美国首家、也是唯一一家获准开展多基因筛选服务的生物技术公司。医生直言，“不会用，这不道德”，但Rafal无法接受这个说辞。他自诩“技术乐观主义者”，相信人体冷冻、复苏技术终能成熟。他曾签署知情同意书，要求医生在其心脏停跳后，低温、冷藏整个大脑。在他看来，依赖基因、筛选胚胎，是医学发展、人类进步的必经之路。“明明可以在出生前进行基因护理、去除疾病因素，不做才是错误的”，Rafal坚称。阻力、抵制、褒贬不一，这些几乎贯穿Genomic Prediction公司的整个发展史。该司创办于2017年，创始人都自带话题。公司CEO是丹麦信息生物学家Laurent Tellier，副总裁是美国密西根州立大学物理学、科学与工程学教授Stephen Hsu，后者曾是该校副校长，主管研究和创新。两人曾参与过智力相关的基因筛选研究，想找到决定数学才能的特定基因。Stephen Hsu早年撰文称“超高智能人类即将诞生”。基于基因筛选胚胎、进行生育调节，人类智力或能超1000。他曾多次在社交媒体、公开发言中，提出应扩大PGT-P技术使用范围。“很快，我们就能告诉你，4号胚胎是个头最高的，3号最聪明，2号胚胎可能有反社会人格。”2021年春，Stephen Hsu在公开场合透露。而就在半年多前，他因言论涉及偏激的优生学，被迫辞任副校长一职。根据Antonio Regalado文章，Genomic Prediction公司已经有能力识别智力相关基因。它还能预测眼睛颜色、肤色等。其关于身高基因的预测，误差能控制在三四厘米。对此，Stephen Hsu和Genomic Prediction公司都表示：“美国生殖医学学会有指导方针，支持PGT-P技术用于筛查预防疾病。在筛选智力、体貌基因等方面，没有明确的监管文件，是灰色地带。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但我们不会这么做。”该司称，其产品仅标记有疾病风险的胚胎，不会给父母看身高、智力等特征分数。今年5月，《彭博商业周刊》报道，一对夫妇从Genomic Prediction公司获得原始胚胎的全部数据。最终选择得分1.9的3号胚胎。按预测，它将长成一个女孩，糖尿病、心脏病等风险最低。而且，心理健康特征良好，善于管理压力、不易情绪低落。研究证实，情绪、智力影响着情感的建构与调节，对心理健康起促进作用。“我们需要紧急讨论，展开有效监管。”2021年《新英格兰医学杂志》发文称，几乎所有与胚胎相关的研究，都会引发争议。区别于基因编辑婴儿，PGT-P是正在发生的现实，其风险和益处都是真实存在的。首先，多基因评分面临的挑战之一，是科学家根本不知道心脏病、癌症等具体发病机制，以及与之相关的所有基因。其次，相关技术所使用数据库以欧洲、白人为主，其他族群几乎无法获益。再次，基因筛选可能会加剧种族和阶级之间的健康差异。最后，胚胎间的分数差异可能非常小，父母选择植入哪个胚胎，易被“健康婴儿”等描述诱导。美国生殖内分泌学家Denis Vaughan认为，该技术还不够成熟，被过早商业化了。“很多时候，测试只是呈现基因和疾病的关系，但不是因果。”美国纽约莎拉·劳伦斯学院人类遗传学研究主任Laura Hercher说。前述《新英格兰医学杂志》文章第一作者之一、美国南加州大学经济学家Patrick Turley则表示，这些问题复杂且史无前例，以至于文章共有13位作者，大家都同意民众需要了解一切，却对如何规范莫衷一是。最终，Rafal在华盛顿特区找到一家愿意与Genomic Prediction合作的生育机构。有数十枚卵子受精，5枚受精卵成功存活，其中1枚被发现染色体异常，当场废弃，剩余4枚都做了PGT-P。几周后，Rafal收到分析报告。夫妻俩选了致病基因突变最少，乳腺癌、糖尿病、心血管病和精神分裂症风险最低的那枚。后来它长成了Aurea。女孩出生近1年后，《彭博商业周刊》率先报道，称Genomic Prediction公司秘而不宣是为避免伦理、监管等指摘。彼时，Rafal接受采访，未透露是否干预孩子的智力。但他表示：“想要孩子聪明一些，并不自私。”时隔半年后，Rafal接受《每日邮报》等采访，称自己已经厌倦回答“是不是在扮演上帝”。他觉得自己更像是修理工或质量工程师，职责是基因优化。“我明白，良好的基因不等于长寿和健康，携带致病基因也不等于发病、生活质量低下。我也很清楚，遗传致病基因不等于父母没有责任心。但我选择给孩子最好的、对抗疾病的身体。过程很成功，我的孩子出生时很健康，她很开心。”Rafal说。目前，全球有数十间生育机构承诺，会使用PGT-P技术、评估胚胎全面健康状态。仅在美国，向准父母们提供PGT-P技术的生物技术公司就有4家。截至2022年7月，Genomic Prediction公司已和全球6大洲200多家生育机构展开合作。Rafal认为，等Arua长大，全球可能会有几十万名和她一样、经过基因筛选的婴儿，没什么大不了的。Patrick Turley认同，随着技术进步、预测结果优化，PGT-P需求量会进一步上升。现阶段，其价格高企，每个周期约需2000美元。Laura Hercher警告称，必须小心由此导致的“社会达尔文主义”。[1]Genetic Screening Now Lets Parents Pick the Healthiest Embryos.Wired[2]Aurea is the first baby in the world to be‘selected’after being genetically screened before birth for a host of diseases.So should ALL parents be able to do this—and what of the profound ethical considerations for future generations?.Daily Mail[3]Picking Embryos With Best Health Odds Sparks New DNA Debate.Bloomberg[4]The Pandora’s Box of Embryo Testing Is Officially Open.Bloomberg[5]胚胎植入前基因检测技术在体外受精-胚胎移植中的应用现状.中华生殖与避孕杂志,2020,40(11):952-957.DOI:10.3760/cma.j.cn101441-20190824-00373* 医学界力求其发表内容在审核通过时的准确可靠，但并不对已发表内容的适时性，以及所引用资料（如有）的准确性和完整性等作出任何承诺和保证，亦不承担因该些内容已过时、所引用资料可能的不准确或不完整等情况引起的任何责任。请相关各方在采用或者以此作为决策依据时另行核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