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网上睡觉前，看到了一个微博，心情复杂到很久没能入睡。那就是一位河南网友的微博，她的母亲，是郑州下属的新郑市三中的历史老师，在10月28日一堂网课上，她的母亲遭遇到了网络暴力攻击，下课后被发现因心梗而去世。
在今天中午，很多新闻媒体报道了事件的更多内容，以及后续的进展，新郑市教育局证明此事属实，并且警方也已经介入进行调查。
扰乱网络课堂并导致老师心梗去世的凶手是否能被抓获，能受到怎样的惩处，我们拭目以待。但此次事件本身，已经揭露出了一个我们早应该关注的问题。这位老师在网课的过程中所遭受到的网络暴力，和以往大家熟悉的网暴有比较大的区别，它有一个专业的名字：“网课爆破”。
所谓爆破是指这些网暴人员，也叫爆破手，潜入正常教学的网课聊天室，然后通过刷屏、播放音视频、辱骂老师学生等方式干扰教学。可能很多人会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跑去别人的网课聊天室捣乱，闲的难受么？
这些“爆破手”的目的不同：有些是出于黑暗心理痛恨学校，或者为了录像发到短视频平台赚流量，随机闯入一些密码简单或无密码的网课聊天室；而更多的是收费，潜入网课课堂上帮某个（或多个）学生去攻击和他有矛盾的老师和同学。在2020年，欧美因为疫情大规模停课改为线上的时候，类似的事件就开始出现，之后国内也有了。最早还是一些个人行为，但经过几年的发酵，目前已经成为了和刷单、刷粉类似的有系统组织的行为 —— 有人接单收钱，有人分派工作，有人具体实施。爆破手们会在短视频或其他社交平台上招揽客户。其实这段时间，不少媒体都曝光过“网课爆破”问题愈演愈烈的情况。但看上去并没有得到什么重视，而忽视的结果最终引发这次的悲剧。比如这三年很多线上教学已经变成了很多省市的“新常态”，但使用的网课平台和三年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太多改进，大多腾讯、钉钉这些为了小规模线上内部会议设计的产品。即便“网课爆破”这种恶意扰乱干扰教学的行为已经出现很久。网络会议平台依然没有能有效处理这个风险。
好吧，这些网络会议平台，原本就不是为上课设计的。但三年了，我们在防疫的方方面面花了多少钱，恨不得每个村都能开发出一个xx码来，各种核酸、门禁措施天天推陈出新。如此的投入和强大的研发能力，为什么对于中国人最在乎的教育，反而节约，缺少管理和研发投入？突然想起来今天看到的另外一个无语的新闻 —— 帝都郊区怀柔的庙城镇，一个只有着2-3万人的小镇，花了500万，装了40多个查核酸码的“数字哨兵”设备，然后发新闻稿给自己表功。这几个月怀柔这个远郊区的很多镇都发了新闻稿，为自己安装“电子哨兵”表功。一个镇500万...只好恭喜和怀柔政府谈下来这么个大单的“哨兵公司”吧......但如果各地方还这么有钱，不如把钱凑一凑，投入改进一下网课的平台，保证没那么多人骂。也不仅仅是软硬件，人的问题同样需要关注。从新闻中我们可以看到，这位老师对于钉钉、腾讯等会议平台的使用可能并不熟练，至少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种突发的“爆破”的恶意捣乱行为。可见无论是当地的教育主管部门，还是学校，都没有认真对老师进行过详细的平台使用培训和辅导。缺少系统的帮助，对于很多中年以上的老师来说，就很难熟练操作这些“新时代”的网络教学平台上各种复杂功能，更不要说处理突发恶意事件了。导致悲剧的，不仅仅是缺乏技术上的培训，也包括缺乏对老师心理上的辅导。根据老师女儿的描述，从上个月中，也就是郑州开始网课不久，就已经出现类似的情况了。而最终悲剧的结果，也说明学校并没有关注老师在网课期间可能遇到的教学和心理问题，包括给有心理问题的老师进行相关辅导。
我们之前提到过在疫情之后线上学习的状态下，需要特别关注学生的心理负面影响，前些年曾经出现过多次学生的悲剧新闻，也的确让很多地区教育部门和学校、老师和家长都加强了对这方面问题的关注。但很多时候，我们却往往忽略了，在线上教学过程中，老师也同样承担了巨大的压力，甚至是更大的压力。虽然他们不需要去学校上班上课，但他们的工作压力却是有增无减。尤其是在维护课堂秩序，以及管理学生方面，需要承担的要远比之前更多，而且还需要面对更多的和学生、家长的冲突。
中国防疫的所有成绩，都不是来自什么英明神武，而是基层千万工作人员，从医护到教师，更辛苦的付出。是否认真解决基层工作人员所面对的，越来越严重的问题，才是区别我们是在认真防疫，还是在空喊口号。最后，在今天新闻的评论中，有些留言说很难找到施暴者，或者说很难找到法律对施暴者惩处之类的感慨。首先，这种“网课爆破”行为，大多数情况下是由某位有聊天室密码的学生，联系专业的“爆破团队”共同完成的，并不是什么随机的网络攻击，那些爆破手也不是什么神秘黑客，不过是和刷单团队差不多的网络混混，往往会有比较明显的网络痕迹，只要警方协同网课平台方认真调查，我相信一定能有突破，豫省拿出当初万里赋红码的技术水平，抓几个网络罪犯应该不难。
至于说这种网暴事情太小，法律管不了云云。其实我们有万能的刑法293条，“寻衅滋事罪”，没什么管不了的。《刑法》里黑纸白字写的：“在公共场所起哄闹事，造成了严重破坏社会秩序的损害结果”，这就是犯罪。“网络课堂”也是公共场所，致人死亡引发众怒也算是严重破坏社会秩序吧。这条总被诟病滥用的法条，总不会该用的时候反而不用了吧？引用这条，这些网络罪犯可以被处5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而如果抓获的是那些多次组织实施过类似行为的专业“爆破团伙”，依法判处5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也没什么问题。所以，根除“网课爆破”的毒瘤，还老师和孩子们一个干净安心的学习环境，我希望不会变成很难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