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课都流泪的语文老师:我每天骑车上班都背一遍《离骚》
看点 体验式语文学习就是在阅读教学过程中,根据学生的认知特点和规律,以学生自身的体验为主,由师生之间、生生之间合作、交流与不断争论的动态过程,使学生在亲历的过程中理解并建构知识、发展能力、产生情感,最终使学生认识世界、发展思维、获得审美体验,提高语文素养的教学形式。全国语文特级教师程翔就力拥体验派教学,并认为,教师应该是一个文化人。
本文转载自公众号:名师匠心 (ID: jiaoyuzuiyoujie)
文丨雏鹤 编丨May
在北京一零一中这所北京市重点高中里,有一位只带高一高二的语文老师,只因他几十年如一日地坚持“体验派”教学,多少跟这个时代有点格格不入。
有一年,高二和高三教学交接时,带高三的语文老师推开他的门,焦头烂额地对他说:“程副校长,您班的孩子一点应试基础也没有,还有一年就高考了,您可是把重担丢给我了啊!”
可就是这位疑似甩锅的语文老师,却也是教育部“国培计划”专家库的首批专家,人教社初高中的语文教材,他都有参与编写。
程翔,1963年生人,30岁就拿到全国优秀教师称号,一年后被破格评为特级教师,是当时全国语文特级教师中最年轻的一个。现在的他也总是穿着一套有些古旧的灰色西装,端着生锈的保温杯,板书总是简单几个大字,有些像书法,一副旧文人的做派。
北京一零一中学内景
招凉榭是北京一零一中一个著名的景点,它是一座充满古建筑风格的小亭子,坐落在一大片弥望的荷塘边上。春夏时节,程翔的语文课大多是在那里度过的。在他的课上,许多课文学生不仅需要读熟,还需要把它排演出来,《雷雨》就是其中之一。
程翔总是和学生们津津乐道,他每天骑着自行车来上班,路上的时间就在心里默背一遍《离骚》,“你们应该都像我这样,就没有背不下来的课文了”。
他对《离骚》的推崇,让学生们私下里猜测,他肯定在心中自比屈原,或许曾经也有段与屈原同病相怜的人生境遇。
1988年,年纪轻轻的程翔作为泰安市的代表参加了山东省青年教师基本功大赛,凭借着《荷塘月色》这一课,他获得了综合一等奖和“上课”单项第一名。
为了讲好朱自清的《荷塘月色》,他看遍了学校馆藏所有关于《荷塘月色》的资料,还写信向《朱自清研究资料汇编》的主编请教,又打电话向华东师大的朱自清研究专家请教。后来,他偶然在书摊上看到了陈孝全先生著的《朱自清传》,当时的他身无分文,只好留下手表作为抵押才求得资料。
在比赛上,他引经据典,左右逢源,令学生和听课教师大为惊讶,自己也洋洋自得。但事后,一位老教师却悄悄问他:“引用了那么多材料,学生能消化吗?”程翔望着他,一时语塞。
程翔后来悟到,课堂是学生展示的舞台,教师应该尽量隐藏自己,充分引导学生,这个弯他用了十年才转过来。
课前大量阅读的备课准则,程翔这些年来始终坚持着。在讲授曹禺的经典作品《雷雨》时,程翔细致地阅读了曹禺创作后记和辛夷楣、张桐合著的《记忆深处的“老人艺”》,并且找到北京人民艺术剧院饰演鲁侍萍及繁漪的演员深入交流。课堂上,在解读文本的过程中,他补充了周朴园与鲁侍萍相认时原作被编者删掉的话,“朴园,你找侍萍么?侍萍在这儿”。
1998年,他被调入北京大学附属中学任语文教师、副校长,后来调入北京一零一中。刚刚调任的第一个学期,他每天拎着一个小板凳去教室听课,一连听了80多节课,坐遍了学校的每一间教室。
对于一位中学语文老师来说,出版古代文献领域的著作似乎是不可想象的,甚至是没有必要的。但他曾用了五年的时间撰写了一百万字的学术著作《<说苑>译注》,而写作这本书的缘起仅仅来自于一次备课。
在讲《愚公谷》一文时,他发现教学参考书中有关《说苑·政理》的译文值得商榷,于是便找来相关材料核实,进而到整部《说苑》。他在日常的学校管理和上课的时间之外,跑遍了古籍收藏馆,请教了许多古籍专家,最终成书。
在五年之中,不止一次面对质疑,他也只是说“白发一天比一天多,视力一天比一天差,心境却一天比一天淡泊”。
“对于国学,或者传统文化,我确实很钟爱。我觉得一个中国语文教师必须对传统文化有深入的了解甚至研究。有了这个基础,你才有资格说是教母语的。”他认为语文教师应该像作家一样来要求自己。
程翔坚持认为“教师应该是一个文化人”,他的身上也的确有着某种文人的“倔强”。生活中的他也是个“书迷”以至于到了“痴迷”的地步。他平时以读书为乐趣,空闲时间就是读书,在校园里,会经常见到他手中总是有本书,在家中也常常读书到深夜。
他在散文《书情》中写道:“看到这些书,心里就踏实,就感到充实。深夜,我孤灯一盏,清茶一杯,有滋有味地读着书,吮吸着人类创造的精华,这是多么美好的时刻呀!”
一次在备课《琵琶行》的时候,程翔在抑扬顿挫的字句之中读出了琵琶女坎坷人生的悲鸣,白居易对潦倒命运的愤懑,不禁潸然泪下。这一幕恰好被送报纸的师傅看到,“我平生第一次看到备课还能备哭的”。
在备课时,他总是将自己的生命经验带入进去。在为学生做曹文轩《草房子》的读书报告时,程翔讲到“秃鹤受辱”这一段,回忆起童年时的冬天。他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几位大哥哥到他家来玩,看到炭炉子正烧得旺,于是就趁他不注意,悄悄将铁钩子的把柄烧热了,但并没有烧红,让他看不出是烧过的样子。他们让程翔拿起铁钩子整理一下炭炉子,他没有任何防备心理,一把抓起了铁钩子。就在握住铁钩子把柄的一刹那,他被灼伤了,疼痛难忍,大叫一声,迅速扔掉铁钩子,那几位大哥哥看着他疼痛的样子大笑起来。他们的捉弄和嘲笑让年幼的他恨不得把他们抓住撕烂,吃掉,可就是追不上他们。那一段经历让他终生难忘,使讲到这里,程翔泪流满面。
后来,在一次教材编写会上,要从《草房子》中节选一段文字作为初中语文教材中的课文,程翔就极力推荐“秃鹤受辱”这一段,他本以为听了自己的童年经历之后,大家都会赞同他的想法。中语室的一位老教师却对他说:“从全国来看,像秃鹤这样有生理缺陷的学生可能还有一些,如果把这一段选进来,会不会引起学生的恶作剧呢?”其他老师点头同意,程翔再度语塞了。
程翔身上这种文人感性,让他的课往往是一种体验派的教学风格。但是在课堂上,这种“体验派”的教学一开始并不是很成功。有一次在讲授杜甫的诗歌《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时,他将自己带入到诗歌中,情绪激烈而悲痛,但他却发现讲台下的学生似乎无动于衷。
于是,他开始研究学生心理,改变了原来的教学思路。他范读诗歌之前,先给学生讲起了安史之乱,政局的动荡给民众带来了无尽的苦难,关内大饥,杜甫弃官带领全家辗转西行,历尽险阻,亲眼目睹了人民的艰辛疾苦,杜甫才喊出了“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这首经典的现实主义之作得以诞生。最后,学生主动要求通过有感情的朗读演绎这首诗歌。
经常有学生在程翔的课上流泪,因为在他用历史与情感铺垫的课堂空间中,学生们可以是“江州司马青衫湿”的白居易,可以是“安得广厦千万间”的杜甫,也可以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范仲淹。
如今,在应试教育成为主流的当下,程翔几十年都坚持着这样一种教学方式。如果语文课时某个班级教室空空如也,就知道他一定是带着学生去招凉榭上课了。
一篇《雷雨》他会用上很多个课时来讲,从通读课文、逐句分析再到竞选角色、排练话剧。但是一篇考试阅读题他却常常讲的很简略,平常练习作文也只是出一道很宽泛的题目,让学生自由发挥。
学生们自然喜欢他的教学风格,也很崇拜他身上的某种文人风骨,可到了考试的时候,面对题目却也不免迷茫,但他只是说“你们理解了文章背后的逻辑,解题就是自然而然的”。就像面对那位接手高三的语文老师的愁容,他到最后也只是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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