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的46个志愿栏，全是清一色的“临床医学”？
文 | 王子维 电子科技大学医学院 大一学生
高中的所有科目里，我最爱生物这一门；高考填报志愿时，我的46个志愿栏中全是清一色的“临床医学”；看到大学里开设了关于癌症的选修课，我第一时间报了名。爱好也好，执念也罢，这一切都源于我从小就与“癌细胞”结下的梁子和那一段段“孽缘”。
No1. 最令老师头痛的卧龙凤雏
3岁时，正在上幼儿园的我有幸交到了人生中第一个朋友——小胡。我和小胡是班上最调皮的两个孩子，我们一起摔玩具，一起在桌椅底下乱窜，一起在教室里疯跑，然后被逮到一起罚站……我们堪称最令老师头痛的卧龙凤雏，哼哈二将，将尖叫与混乱散布到班级的每一个角落。
可突然有一天，小胡居然没有来幼儿园跟我集结。一天、两天、三天过去，我一直期待着这与我臭味相投的伙伴回归，并和他开启每日例行的冒险。但我再也没能在门口望见他蹦跳的身影，听到他清亮的笑声。
自那天起，我们班虽然只少了一个孩子，却一下折损两员捣蛋猛将——没有他，我也少了向世界做鬼脸，对管束和规矩say no的勇气。那年我三岁，但我的伙伴却永远停留在了三岁。一年后，我听说小胡因患上脑干瘤而离世，也第一次对死亡有了认知：他再也不来上幼儿园了。
No2. 笑点最低的女生
6岁时，读小学一年级的我遇到了一个有趣的同桌——格格。她绝对是我有史以来见过笑点最低的女生！她就像活在一个充满段子的世界里，时时能逗乐，处处有爆梗。见她如此爱笑，我越发喜欢逗她。随口几个瞎编的、稚拙的笑话，都能让她的嘴咧到耳根子。
有一次，我甚至因为在午休时让她笑出了声而挨罚。合唱比赛时，她的笑立了大功：站在第一排，她那灿烂、毫无保留的笑容像朵盛开的太阳花，撑起了整个班的场子，让我们在校领导面前挣足了面子，荣获一等奖。
可这样一朵金灿灿的向日葵，却在白血病的辣手摧花下被连根拔起。
在老师宣布她为了治病休学，短期内不会再返回课堂的消息后，我们班表现出了空前的团结，在班主任的带领下，我们在全校范围为格格发起募捐，筹到一万多元的爱心捐款。我们还给格格买了各种零食和玩具，给她写信，给她录加油视频。
记得当时不爱画画的我破天荒为她画了一幅画，画的主题是烟花，也许是我觉得她的笑颜就像烟火一般绚丽夺目。但病魔却对格格的乐观与大家的祝福无动于衷，固执地带走了她。现在想来，她的生命真的就像烟花一样，灿烂又短暂。
图片来自于公共图片库
No3. 靠一己之力战胜癌症的妈妈
又过了两年，在我8岁时，癌症竟打算将魔爪伸向我的至亲。我的妈妈于2013年4月确诊乳腺癌。乳腺癌有四项高风险指标：家族史、50岁以上、未哺乳、35岁后才生育——而我妈一项都不具备，这是何等飞来横祸！
三年级的小学生，还对母亲有强烈的精神依恋，更何况之前的两次经历已经让我对“肿瘤等于绝症”有了极为深刻的认识。现在的我很难回忆起那些日子是怎么捱过去的，只能想起当时的生活被医院的白色和天空的灰色涂抹，天边挂着泪珠，世界常被泪水浸湿。
面对癌症，妈妈却表现出无与伦比的坚韧，至少在我面前是这样。手术、化疗、放疗，她咬牙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疗程，我只能看见她掉落的头发，却永远无法想象治疗过程中她日夜承受的疼痛与恶心，默默忍受的煎熬与痛苦。
可最终，她成为了我人生历程中第一个，也是迄今唯一一个，靠一己之力战胜癌症的人，也或许是癌症放过了她！2019年，已经顶着一头秀发的母亲还发给我一个自称菠萝博士的癌症科普视频，这时癌症在我心中留下的，深浓的恐惧，才逐渐被稀释。
No4.意气风发的他，闪着光坠落
2020年，我16岁，正当我以为癌症已然放过我的生活时，它又卷土重来，可真是不解之缘哪！我的一位年轻的表哥，在当上父亲的第八个月后，不幸被确诊患有滑膜肉瘤（synovial sarcoma）——这是一种极其罕见又极其凶险的肿瘤。
表哥属牛，我便一直管他叫牛哥。牛哥从小就身强体壮，平时不抽烟、不喝酒还经常打篮球，当时已经35岁的牛哥完全不属于该罕见病的高风险人群，可这仅为百万分之2.75的“概率”还是降临了。
牛哥的肿瘤长在足弓处，但滑膜肉瘤的凶险就在其极强的转移能力，因此医生给了哥哥截肢的治疗方案。可酷爱冒险的牛哥拒绝了，他想和老天爷搏一搏。接着便是我无比熟悉的抗癌三板斧上场：手术、化疗、放疗。但传统疗法对这癌症中的魔头收效甚微，且副作用大，牛哥便转而求助于前沿治疗手段：海扶刀、靶向治疗、免疫疗法。
抗癌期间，牛哥一直努力保持着乐观的心态和高质量的生活，他在知乎的抗癌日记上记录道：“既然难以追求生命的长度，就要尽量拓展生活的宽度。”而他也确实这样做了——生命所剩无几的日子里，他辞职，然后买了新车，外出旅游，品尝各地美食；他开始喜欢上游泳，自由泳一次能不间断游2000米；他参加了很多社会活动，和人合伙创业，开餐馆，加入演讲俱乐部并成了红人；他还花大量的时间陪伴家人，与我们合影；每次跟我在一起时，他都给我解答学习上的疑虑，与我一同讨论人生的哲理，探索未来的方向……
然而，这不留遗憾的生活态度并未延缓病魔逼近的步伐。
2021年，癌细胞扩散至牛哥的双肺，开始产生结节。2022年，牛哥的病情继续恶化，至今年九月，生命进入倒计时，来到安宁治疗阶段。
两年间，病痛带给他的折磨是我远远难以想象的，但当我国庆节假期，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还努力聊着我感兴趣的话题。在我眼中，彼时肉体已经无比消瘦虚弱的他，精神却依旧强盛如他最爱的热血漫画中的主角们，豪迈超脱，又冷静从容，如一位绅士，保持着一以贯之的体面优雅。
2022年11月12日，牛哥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本以为两年的时间足够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可目睹总是意气风发的他闪着光坠落的全程，我还是难以释怀。在我眼中，他的生命因其抗争的勇气而璀璨如歌。
我坚信他已经做完了所有应做的事，说完了所有应说的话，行完了所有应行的道——因此在到站下车、奔赴彼岸的时刻，他的前方再无阻碍，像宽阔的江面一样浩荡。他终于自由，也永在我心。
孽缘所存，勇气相生
以上，便是我人生十八年来，癌症与我爱的人，或是我生命里那些重要过客的一段段孽缘。当它每从我身边带走一个人，便也带走了我的一部分。这些孽缘，在我人生中留下坎坎沟壑，为我心口添上道道疤痕，但正如菠萝哥所言，“唯有真正的苦难才会使人成长”——正是那和癌症擦肩的经历，那些陪伴守望或是痛彻心扉的日夜里的掩面沉思，造就了现在的我。
这些经历让我开始对自然产生好奇，并教导我对生命常存敬畏，更坚定我“除人类之病痛”的决心，塑造我“助健康之完美”的愿景。
孽缘所存，勇气相生，为了不辜负那些人曾经朝恶魔奋力挥拳的勇气，我也会以勇猛无畏的姿态坦然面对它，并不断地学习它、了解它、征服它。愿有朝一日人类能凭借医疗科技实现与癌症共存，而我将投身这漫漫征途。
如果你也曾与癌症狭路相逢或是擦肩而过，
它又给你的人生留下了怎样的痕迹？
欢迎在评论区分享你的故事！
_________
上期文章
微信扫码关注该文公众号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