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对工业的冲击 ,还未真正到来
文 | 飞剑客
今天来略谈过去防疫和放开对工业制造业的影响。
就20年到21年,也就是防控卓有成效的两年来说,人们对于经济的体感温度就有些分裂。比如说,对从事旅游业的人影响是不言而喻的,虽说20年防疫之后,又恢复了人山人海的样貌,但从21年下半年以后,开始有了“非必要不出省市”的调控措施,中高风险跨省市的团队旅游取消等,旅游大省都受到冲击,行业收入是再没法回到19年前了。
当然回不去的也不仅是旅游业,很多人都对19年前的世界(秩序)抱有“乡愁”,这非常能够理解。但是笔者需要进一步指出,过去的常态本身也是建立15年甚至08年在欧美核心国家需求下降,导致产业大国处于生产过剩危机的基础上,“产业过剩”从工业领域挤出劳动力,支持了服务业的壮大,另一方面服务业和经营资本(电商)也加速了商品周转,从产业资本那里拿走了相当的利润,同时流通领域的大量货币资本无法回流到生产领域,于是走向了金融化的局面。
也就是说,其实在19年以前,外贸制造业盘已经在下坠,如果继续以19年的外贸情况看,没有疫情,传到到国内市场引发危机与问题只是时间问题。而在疫情后,再和不少工厂人聊过这些问题,你很难认为20到21年底(注意时间)的动态清零影响到了他们的就业,以广东、福建为例,21年大量外贸产能在14年后首次达到了77%以上的利用率,换言之,很多产业人反而是全球产业链崩溃下的受益者。
根据唯物主义可知,人们怎样生产他们的生活,他们自己也就是什么样的。一些小市民的生活和意识形态并不像工人那样自己生产出来的(也有工厂体制的作用),而是政治权力、家长制计划的规定性“批”下来的,还有很多感知则是消费社会商品的符号价值编码出来的。
什么意思呢?前两者,是说对于坐办公室的人来说,生产生活是讨价还价要经费、家长制伦理带来的兜底和义务关系,这也能让我们理解为什么有些来自市民阶层的人士能在“凭什么管我”和“凭什么不管我”之间横跳;后者则让他们直接从第三产业(尤其是城市的服务业)这里来感知和认识经济活动和周期。
这种感知是来自末梢的,并不能说不敏感。要知道,这两年中国优先保生产,消费很大程度上受到需求下降和场景缺失的双重抑制,有些三产人士活得并不舒服,很多希望放开的声音也来源于此,而前两年国外的高需求,也带动国内的出口增多,多到了出口总额在21年前八个月达到了历史最高水平(值得一提的是,这会国内产能并没有因此大幅度扩张),所以很多制造业和国企反而是挣钱了。
这就是我前面说的对经济体感温度的割裂。
这里不得不提到,前两年防疫不能被“岁月史书”抹掉的一点,即防疫保住了产能,为我们挡住了一波汹涌澎湃的输入性通胀。事实上,20年那会美国M2就增长了25%,大多数国家被胁迫着跟随美国超发货币,来维持对美元汇率的稳定,大规模注水是想挽救暴跌的经济,给市场注入流动性,以刺激出所谓的高需求。美元贬值也导致了全球大宗商品和原材料价格大涨(对中国的影响则是煤价,并带来电力紧张),传导到了21年,有相当多的国家被输入性通胀冲击。
但因为我国控制住了疫情,产能没有受到冲击,故没有跟随美国大规模注水。国内消费需求平抑对冲了国外过高的需求,压制了国内产业资本赚嗨而盲目扩张的冲动;以往都是中国产业资本亏着钱把原材料上涨的成本自吞,因为21那会限电,限制产能,导致需求端价格上涨,又抵消了这波原材料上涨给中国自己造成的输入性通胀的压力。
沉思录之前的文章经常说到,这几年来中国的工业和自主供应链成为世界对抗疫情的重要支撑。也正是因为我们的制造业稳定开动,才让世界通胀率维持在没完全失控的状态。当然,知晓我们产能的砥柱作用,也要承认过去“共存”声音存在,反映了广泛的经济经济基础的问题:
21年很多制造业受益,但也不是均匀受益,中小工厂还是比较困难,基本上靠不交税收维持着。今年上半年的上海疫情也导致供应链堵塞造成生产困难、产业端物流瓶颈造成的交付困难;很多小型工厂出货不稳定,也渐渐没了订单,也不开工了。(制造业的很多问题从15年甚至更早就有,没有背景的制造业,上游供应商采购,吃卡拿要,收款时各种承兑,原材料又要现金支付,一般企业就这样被拖死)
甚至可以说,如今依赖核心国需求的外贸结构和生产过剩的问题没有解决,只是被国外疫情+核动力印钞机延后了,现在随着美元加息,收回了巨量货币,再叠加俄乌战争的动荡因素,国外各经济体都陷入衰退,直接反映在了今年尤其是下半年欧美需求又不行了。而国内服务业旅游业大量行业收入下降和失业,金融化又造成了城市的中低收入家庭的债务化(封控久或许会诱发断贷潮),劳动者流动性高而没有集体经济兜底;地方财政吃紧……这些都会成为被迫共存的稻草。
很多人说放开后经济会更好,更多提到的是消费人流会多,报复性旅游的人会多。从中我们会发现,这些“共存话语”都是和消费的情景联系在一起宣传的,很反映一些市民阶层人士的“视野”问题,就好像货物是自动从从超市货架里长出来,而理货员只需要浇水和施肥。
放开后经济会不会好,这需要时间来检验。至少现在我们看到,目前只有医疗零售业是在爆发性增长。
快递的大量积压是最直接呈现在市民阶层视野中的,而我们的工业制造业还得等一段时间后果才能显现。首当其冲的是保供企业,药企,这期间有关部门会派人入驻,交货周期大概率会被极限收缩。车间要求天天加班,像走钢丝一样满负荷,每个工人都会承受很大的压力。
像化工厂,发电厂,钢铁厂,大型机械厂,这些重工业流水线不同于富士康这样的组装流水线,关键岗位要是迷迷糊糊的,出安全事故了,可不是赔钱那么简单。那些危险的岗位,正常时候都是双岗位确认制,就怕其中一个人出问题。一旦有人劳动失能,一整条生产线都可能难以运转。当然,现在很多大企业机械化程度高,设备自动防呆覆盖率高,需要纯手工操作很少,也可能会强制要求阳性工人正常出勤。
那么劳动密集型的组装厂呢?虽然工人带病不会造成大事故。有些精资会说,带病上班不就得了,你看人家刘强东也说阳了没事。
这就是当代的何不食肉糜。像这类流水线上个厕所都要举个手,人在产线上,注意力全在手上,需要的是能集中注意力得是大脑清醒的劳动力,还得熬住倒班的情况。在无疫情时期,很多轻工业工厂尚且是天天招人,来一批走一批,流动性十分强。内情是,富士康这边大多数员工干不了半年,招工都是外包中介,厂方强拉着发热的工人生产,无效生产不说,工人多少会跑路。这就是今年郑州的景象。
事实上,病毒不会听人指挥排班,生产线也不是一键停机就完事。很多产线固定那么多流程,固定这么多人,今天阳两个,明天阳三个,还有几个跑路了,搞下来生产线就会天天缺人,结果要么降产能,要么多招人补上。无论是产能下滑,还是加钱补人,都是要加大成本,而很多制造业对这类成本是非常恐惧的,最终还是要客户买单。
沉思录在《请不要无知地走进那个良夜》里说:“如果……被迫共存,那么如何保障工业生产大体不受影响,将会是事关普通中国人的生存线。”这里当然不是贩卖焦虑,问题的一个实质是网络上工业园区声音太小,又有多少人理解不了工业才是这个国家的核心呢?
乐观来看,工人生产期,春节前后一个月都是淡季,很多工人出来一年,早早回家了,甚至很多老国企工厂,单休,最后全放在春节假期里。尤其是今年元旦和春节只隔了20天,这个淡季如果工人全部感染,对生产影响最小。明年我们的工业迎来的才是真正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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