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韦晓宁
编辑｜乔芊
经历过10万元贱卖版权乌龙、摄制难度过大电影版连“鸽”两回、版权方老板离奇被毒身亡……命运多舛的《三体》终于开播了。首先面世的《三体》影视作品是动画剧版，由哔哩哔哩、版权方游族网络旗下三体宇宙、艺画开天联合出品。虽然延期一年播出，比起B站今年10月底国创会说的12月3日开播又延迟了整整一周，最后《三体》动画开播阵势仍不小。12月8日宣布定档后迅速登上社交平台热搜，两日内，B站港股股价上涨26.86%，游族网络涨7.64%。12月10日开播后，不到一天《三体》动画在B站播放量超1亿。目前，该片已吸引了长安汽车、惠普笔记本、ROKID、南孚4家广告商。顶着世界级IP的巨大光环，又是中国动画剧行业有史以来投资最大的项目，大厂B站承接，《三体》动画引市场瞩目并不令人意外。但内容行业最终还是要靠内容说话。目前播出了前三集，《三体》动画豆瓣评分6.3分，有三体粉丝称动画效果“没有达到预期”。
观感“贫穷”
“很难想象是2022年的动画……人物建模拉胯，台词尴尬且僵硬，时不时出现的黑屏加字幕让人无语……虽然说能动就行，但也不要自己加戏啊。” 这是豆瓣上《三体》动画的高赞评论。前排评论基本被围绕建模、台词、叙事、逻辑等几方面批评占据。 这代表了一部分“三体”粉的心声。在“三体”十年粉丝兼B站七年粉丝萝卜看来，《三体》画面上建模太笼统，叙事上台词设计太“直给”，整体表现差强人意，“罪不至死，勉强能看。”一名从事设计行业的《三体》资深粉丝也认为，《三体》动画的CG质量已经不错，但是人物设计外观较为生硬，并未贴合角色；场景设计的“末日感”呈现得很勉强；故事结构逻辑混乱，“既没有给路人好的观感，也没有讨好到资深的原著粉们。”“画面是感觉过于贫穷了。”美术行业从业者虎皮对36氪说。对于争议较大的场景设计和人物建模，虎皮分析，《三体》动画给人的感觉较为刻板，“就好像直接把文字摆给观众看‘这是一个河堤’、‘这是一个教室’、‘这是一个美女’”。在她看来，科幻作品的场景必须拥有足够多的细节，与真实生活相似又有一些新奇的违和感，才能将观众拉入一个全新的架空世界。而《三体》像是学生作品，场景设计高度概念化，既缺乏生活化的说服力，又缺乏对宏大世界观的表现力。 人物建模方面，虎皮介绍道，近年3D动画的风格大体有两种方向，一种是日系仿2D动画风，一种是精细的真人写实风，而《三体》动画明显接近后者，“但是它没合格”，人物面部严重缺乏细节。画面偏灰，廉价感重，“基调灰暗不代表要牺牲画面的好看。比如《如龙7》，即便是垃圾场与流浪汉们的场景，也有强烈的光影对比，画面依然是好看的。”作为“三体”路人，虎皮的观点具有一定代表性。萝卜也认为，“不能说完全没花钱，但是看完确实感觉没在点子上”、“没有接手超大型成熟IP的那种游刃有余的感觉”。实际上，《三体》动画已是中国动画剧行业有史以来投资最大的项目。虽未披露具体的制作费用数额，但其出品方艺画开天副总裁吴林凡曾表示，项目参与制作人数超过600人，原画设计超过1万张。此外，公司还自主研发面部捕捉、动态捕捉软件，结合AI技术提升制作效率和人物表现力；与核能、量子力学、航天以及机械工程方面的专家密切沟通，以确保科学层面的严谨。作为超级国民IP，《三体》动画背后的制作方也可称实力雄厚：中国最大的动画平台之一B站、“三体宇宙”公司的打造者游族网络都是上市公司。而面孔较为新鲜的艺画开天，也即动画制作方，则号称未上市动漫概念类估值最高的公司——这个估值数字是25亿。
承制方艺画开天：动画界后起之秀
不少人为《三体》动画的建模水平辩护：这就是艺画开天的风格，具体可参照《灵笼》。 《灵笼》是艺画开天在2019年发行的一部动画剧作品，豆瓣评分8.3分，是与《三体》相似的科幻主题与末日设定，受业内好评，并直接为艺画开天带来了《三体》项目。萝卜称，《灵笼》和《三体》，一个是原创作品，可以用新颖的设定和剧情来说服观众，有了能够自圆其说的世界观，人物建模的“笼统”也能自成风格；一个是超大型IP，观众期待值本就“拉满了”，对画面、剧情和人物的呈现等要求也水涨船高。比起玄机（《秦时明月》）、若森（《画江湖之不良人》）、幻维（《斗破苍穹》）等，艺画开天无疑是一家年轻的动画公司。其成立于2015年，首部作品《疯味英雄》发布后即大获好评，续集《幻镜诺德琳》也拿下了8.1的豆瓣高分。《三体》动画前，艺画开天的最高光时刻发生在《灵笼》。据报道，2017年下半年《灵笼》立项后，B站表现出对项目和团队的极大兴趣，并最终敲定和《灵笼》项目的合作以及对艺画开天的投资。2019年7月，《灵笼》在B站独家上线，其追番人数、播放量创B站多项记录，目前已有5.6亿播放量。当年，《灵笼》还拿下国内知名动画奖项“金海豚奖”“金龙奖”的最佳系列动画奖，名震一时。同年艺画开天拿下《三体》动画的制作权。“我们挑它做《三体》之前，《灵笼》应该还没上线，但是我们已经看过它制作的《灵笼》，艺画开天的内容制作水平和内容把握能力，是比较符合我们需求的，所以推荐了它。”B站副总裁、《三体》动画负责人张圣晏曾表示，经过多家动画公司的比稿，B站和三体宇宙最终确认了艺画开天作为《三体》动画的承制方。多位熟悉动画行业者表示，虽是后起之秀，艺画开天在行业里名气和评价都相当高。在《三体》动画前，“艺画出品，必属精品”的名号一度在业内流传。“三体交给这家公司我放心了。”2019年《灵笼》播出后有网友评论。艺画开天的表现同样受资本市场瞩目。2015年至今，艺画开天公开披露获得融资有6轮，除了B站，三七互娱、腾讯投资、天图投资也在投资主体之列。今年3月，艺画开天完成了数亿人民币的B轮融资，投资方为哔哩哔哩和天图投资，此后估值近25亿元。“动画作为数字内容经济，需要很强大的协作能力。《三体》除了是一个优秀的作品，也代表着整个中国动画行业的进步。”吴林凡曾说。但作为艺画开天目前评分最低的作品，《三体》动画能否称成功仍待时间验证。“现在才播三集，也希望后面能打脸吧。”萝卜说。
迟迟未来的“国漫崛起”
对于“三体”这个全球闻名的科幻IP，影视改编、世界观的传递、文化出海，无论从哪个角度想象空间都足够大。目前，网飞版和腾讯版的电视剧都在制作中，预计明年上线。其中网飞版请来了《权力的游戏》主创成员参与制作，令人期待。多依托传统神话故事改编，中国动画界也苦无好IP久矣。然而，花两个通宵的谈判时间争取到三体这个香饽饽，B站可选择的承制方可能并不多。“瓶颈主要在艺术人才，缺乏编剧、导演人才，讲故事能力太差。”易观分析文化消费行业资深顾问廖旭华表示，动画公司目前市场集中度并不算高，没有特别大规模的公司。据悉，中国动画业目前产值在2000亿左右。中国动画学会会长马黎曾公开表示，“从产量和市场看，中国已然成为‘动画大国’，但从质量和影响力上来看，我们还远远谈不上‘动画强国’”。今年恰逢中国动画诞生100年，万氏兄弟制作的动画广告片《舒振东华文打字机》被视作中国动画的开端。在经历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的黄金年代、受国内运动思潮影响发展停滞、被日美作品占据主要市场后，国产动画作品一度陷入低幼化、边缘化、小作坊的生产模式。直到2015年，动画电影《西游记之大圣归来》出现，票房接近10亿、口碑、讨论度都可称现象级。艺画开天也在这一年成立，CEO阮瑞向媒体“雷递”回忆，2015年动画行业开始火热，大批资本和人才聚集，短期内国内大概有数百家动画公司成立。据艾瑞咨询，2016年动漫产业的投融资行为达到了历史高峰，达125起。但随后资本便逐渐回归理性。也是在《大圣归来》后，“国漫崛起”口号泛滥，动画电影从《白蛇：缘起》《哪吒之魔童降世》到《雄狮少年》，动画剧从《斗罗大陆》《灵笼》到《三体》，国漫未见大范围崛起，短板却逐渐暴露：叙事简单、内涵单薄、人物塑造缺乏动机支撑，未见有持久魅力的动画人物“出圈”而成为经典。上游内容市场尚不到火候，下游衍生品市场也未能成熟。据艾瑞咨询，下游衍生市场是动漫产业产值的主要来源，在全球比较成熟的日本动漫市场中，衍生市场的产值大约相当于内容市场的8-10倍；而中国衍生市场，代表企业有奥飞娱乐、精英动漫等，总体产值仅为内容市场的2-3倍。内容大厂们还在努力着。B站副董事长兼COO李旎在今年的国创会上表示，2017年能完整做动画的中国动画公司不超过30家，如今中国有接近1000家内容链条公司活跃在一线，能够作出高质量动画的公司超过120家，而B站和其中90%展开了深度合作。李旎还透露，从2018年至今，B站出品了178部国创作品，共上线了430部作品。国创的会员收入在过去4年年均增长超过120%，用户付费率的增速超过了番剧。“如今这个大环境下能坚持把三体这个IP拍出来，无论观感怎么样，都是给中国科幻文学荧幕化的未来垫了一块砖。”在豆瓣前排批评的围剿下，也有好评冲出重围。推动中国科幻文学荧幕化，有中国动画的一份。何时能崛起？在对于人类和宇宙未来幻想的呈现中，中国动画也将摸索属于自己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