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刘小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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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月的时候，凌宇的G务员考试结果出来，他终于上岸了。
这期间，我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疫情是一方面，更多的是他突然变得很忙。如果我不主动联系他，他可以一个星期不打电话，不发微信，最后还是我妥协。凌宇备考的两年时间里，除了他父母给的少得可怜的生活费之外，其他开销都是我负责。闺蜜曾开玩笑说，你可得小心他上岸第一剑，先斩了你这个意中人。我们就读于杭州某大学，我是杭州人，他来自苏北一个贫困县城。他成绩好，但人老实，跟女生说话都会脸红，我呢，长相还行，加上是本地人，行事比较大胆。有次约他去酒吧玩，一杯长岛冰茶就将他放倒了，也把他变成了我男朋友。大学毕业后，我进了一家薪资待遇都不错的新媒体公司，他则听从父母的建议，一门心思备考G务员。凌宇的母亲是老师，父亲在绍兴打工，所以特别希望儿子考公。我父母是做生意的，早早积攒了身价，从小到大，他们都希望我做自己喜欢的事。我和凌宇确定恋爱关系后，我爸妈从来没有嫌弃他是外地人。用我爸的话说：“我和你妈当时来杭州打拼时，要身份没身份，要学历没学历，一样闯出来了，爸妈相信你的眼光。”毕业后，得知凌宇要考公，我爸也赞同，还鼓励他不要有压力。那两年，他住在我家另一套房子里，不用上班，每天只管专心备考。周末的时候，我们偶尔和留在杭州的同学聚餐，大家都羡慕凌宇找了个好女朋友，可以两耳不闻窗外事，只需一心读书。其实凌宇压力很大，他从小就是学霸，一路靠实力考进名校，可现在，他的考试运好像用完了。每次考试，他都全力以赴，但不是笔试没过，就是面试落选。这种落差，让他倍受打击，偏偏凌宇妈妈对考编超级执着，凌宇没有考好，她可以打电话骂上一个小时，凌宇想放弃考公找工作，他妈恨不得以死相逼。后来凌宇告诉我，他妈妈因为没有正式编制，当了一辈子民办老师，吃了许多亏，所以才会要求他考编。在我的人生规划里，不管凌宇考上或考不上，我都要和他在一起。去绍兴前夕，他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我们的爱情不会因为异地而变化。也是，绍兴到杭州坐高铁也才十几分钟，他每个周末都可以回来。再后来，凌宇妈妈退休了，到绍兴和丈夫儿子团聚，凌宇就再没有说过考回杭州的话了，反倒劝我有机会到绍兴工作。七月份，凌宇家在绍兴买的房交房，他邀请我去参观，同时也见见他爸妈。大学期间，凌宇从未带我去过他家，他的说辞是，他家穷，怕我嫌弃。不过凌宇父母是知道我的，儿子找了一个杭州的白富美，一度让他们觉得非常骄傲。而我不知道的是，凌宇家对他的要求是，如果考不上，就跟我继续谈，如果考上了，那就找“更好的”。凌宇家就他一个儿子，而我是独生女，他父母怕他留在杭州当上门女婿。当然这些第一次见面时，凌宇父母并未表现出来，相反态度还挺好。特别是凌宇妈妈，很热情地带我参观新房，还说要留给我和凌宇当婚房，让我早点考到绍兴来。我当时以为她是想让我来绍兴工作，我便说，有机会就过来。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凌宇父母的第三计划，如果我也能考公上岸，那就再完美不过了。直到有一天，她突然给我发了很多考公资料，还说当我是儿媳妇来培养的。我问凌宇他妈妈是什么意思？凌宇吞吞吐吐地说，他妈妈想让我也考G务员。我让凌宇自己跟他妈妈说清楚，我暂时没有考公的打算，他也答应了。可半个月后，我再去绍兴时，凌宇妈妈直接让儿子带我去报班上课。我委婉地告诉她，我现在的工作挺好，无论是收入，还是工作环境，我都很喜欢。凌宇妈妈的脸色一下就变了，说了一句老家话，但我听懂了，她说我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当时我问凌宇，他爸妈会不会因为我不换工作，就不喜欢我了。凌宇安慰我说不会，还说他爸妈要是有这种想法，他会去解释争取的。就在凌宇父母精心执行着他们的备胎计划时，这边，我爸妈却在开心地计划着给我和凌宇办订婚仪式。八月的时候，我爸妈到绍兴，双方父母见面，商讨订婚细节。凌宇妈妈一直不谈订婚事宜，而是夸自己儿子多么优秀，考上G务员多么不容易，要趁着年轻好好工作。我很生气，爸妈脸色也变了，一刻不想多留，凌宇只得不停道歉，爸妈这才重新坐下来吃饭。席间，凌宇妈妈又提了让我考公的事情，我爸直接拒绝了，他说：“我们支持女儿按照自己的喜好选择她的工作和生活，她开心就好。”当天晚上，我收到了凌宇妈妈的微信，大概意思是，如果我不考编制的话，她是不赞同我和凌宇结婚的，什么时候考到了，什么时候再谈结婚。凌宇却对我说：“你不用管我妈，结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不会让她插手的。”我爸妈虽然不喜欢凌宇父母，但对凌宇还是满意的，甚至有意让凌宇回杭州来工作。我爸有个战友是凌宇那个系统的领导，他答应帮忙办理调动。凌宇当着我爸的面说好呀，却又在跟我吵架时，吐槽我爸打得一手好算盘，就是想让他入赘。而两个人的爱情只要掺杂进了两家人的想法，就不可能简单了。一次吵架后，我生气地说了句“分手算了”，凌宇不但没有挽留，转天还把用了四年的情侣头像给换了。一个星期后，他来求复合，说舍不得我，但又解决不了家人和我的关系。原来在凌宇父母眼里，我现在的职业不够高大上，和他们身为G务员的儿子不般配。最重要的是，我家的经济条件虽然不错，但不能给凌宇的事业提供任何帮助，而人的欲望与野心是无穷的。当初，凌宇父母觉得儿子能找一个杭州本地女孩已经很不错。但如今，他成为了G务员，那就应该找个体制内的，最好家里有些背景，可以助凌宇仕途一臂之力。凌宇呢，也在父母现实功利的教育下，慢慢接受了他们的观念。他开始向我打感情牌：“小丽，要不为了我，你也考一次试试。”他模棱两可地说：“我考了两年不也考上了，只要坚持，总能考上的，实在不行，再让你爸找找关系。”那时的我，天真地认为凌宇这是为我、为我们的未来着想。全然不会想到，在现实而薄情的一家人面前，我其实已经慢慢沦为一枚弃子。她说她不是真的要拆散我们，是怕我的工作影响婚后的生活。我当时真的是恋爱脑，没有计较太多，反而觉得失而复得的感情很珍贵。我是分手后，才得知凌宇一边和我谈婚论嫁，一边偷偷相亲的。说来可笑，凌宇去绍兴没多久就开始相亲了，只不过对方嫌他是凤凰男，没有下文。我们第一次分手后，他的同事又给他介绍了一个本地姑娘，和他一样在体制内上班。相亲市场就是这样，你在挑剔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审核你。几次被拒，凌宇这才回头想到我的好，便有了复合那一出戏。我为了爱情，正在积极备考，准备参加那年的G务员考试。凌宇工作出了点问题，说大不大，但若是单位追究的话，也挺严重。我爸当着他的面给战友打了电话，对方虽然没有明确回复，但也说了尽力帮忙。此后，我爸又请战友吃饭又送礼的，但凌宇还是受了处罚。对此，他父母认为我们家没有尽力帮忙，对凌宇不够重视。而凌宇也是通过这件事，觉得我家真的不能给予他任何帮助。那阵子，凌宇说话阴阳怪气的，甚至说出“你们家里就盼不得我好。”他不知道的是，我爸从战友那边得到消息是，如果不是战友出面说情，凌宇面临的处罚可能会更严重。我爸当时说话也挺毒辣：“前两年，你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装得很好，现在稍微出了点头，就开始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当然，知道我放不下凌宇，我爸也没有棒打鸳鸯，只是提醒我凡事多留个心眼。凌宇一边鼓励，一边又打击我，让我全职备考，别上班了。我不同意，上班是我的解压方式，为此，我们又闹了几次。我爸是开连锁餐厅的，因为疫情，这几年不得不关了两家店。有时我在公司加班，没有看书复习，他就直接吐槽：“你加班那点工资能做什么，不如多刷点题。”我跟他分享公司主播的直播数据，他冷嘲热讽：“这种人也能挣钱，真当大家是傻子，你们公司迟早倒闭。”而我在他的打击下，真的觉得自己越来越差劲，甚至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会拖累他。所以，我刻意去讨好他，以及他父母，逢年过节，给他爸妈买礼物，各种问候。那时我第二次考公失败，凌宇说他爸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要不就好聚好散。第一，不肯辞职备考，就是留了一手；第二，离不开杭州，是妈宝女；第三，考了两次，都没有进面试，智商不高，会给他们家的基因拖后腿。杀人诛心，这三条大概是我这辈子听到最无耻的甩锅和侮辱。凌宇自己难道不是考了两年才上岸，要不是我当初一直鼓励他，哪有现在。小说戏文里经常说，不要轻易提携男人，也不要心疼男人，不然下场会很惨。由始至终，他们都在吃锅望盆，一直在寻找向上的垫脚石。在他们看来，带着目的而来的人，将来可能也会带着目的离开。我和凌宇的关系里，尽管他们对凌宇的原生家庭不满意，但觉得我喜欢，就陪着我去磨合。我爸甚至对我说：“当时我和你妈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将来就算你嫁给他，日子也会很难过，但是只要你决定好了，我和你妈都支持你，不管是人力还是经济上的。”水落石出，我才知道这世界谁是最爱我的人，谁才是可以无条件信任的人。我没有再继续考公，为了考公，我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塌糊涂。与其浪费时间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不如在热爱的事情上发光发热。我和凌宇分手一个月左右，他的微信换了头像，是和一个女孩的合影。没有悲伤，只是觉得这个男人开拓了我的眼界，提高了我对人性的认知。令我意外的是，凌宇在朋友圈官宣恋情之后，他的室友跑来祝我离开了渣男。室友还向我透露，凌宇的新女友也是体制内的，父母都在重要职位上。日久见人心，攀附巴结也是需要有底牌的，凌宇有什么呢？连我这种人情世故的小白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那些老江湖们会看不出他的深浅吗？怎么说呢，官二代们可能很傻很天真，但他们身在高位的父母绝不简单。那一刻我如同吃了苍蝇般恶心，果然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啊。如今，我终于可以安静坐下来，有如看电影般，把我和他的狗血往事和盘托出。摘除恋爱脑，长成一个理智清醒、知世故而不市侩的自己。同时，养尊处优长大的我也学到了一份屏蔽力，任何消耗自己的人、事、物，多看一眼，多想一念，都是我不对。重要的是，感谢我的父母，用一份洞若观火的爱，容许我去试错，并永远在为我的人生兜底。今日荐读
作者简介
刘小念，一个写故事的手艺人，也是一个二胎妈妈，专写婚姻内外那些事儿，著有作品《二胎时代》《煮妇炼爱记》《创业情侣》等，开设公众号：写故事的刘小念（ID：xgsdlxn），回复“目录”，可阅读所有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