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园70天，直播间里的野生动物园：小熊猫在线吃播，火烈鸟马路散步

闭环管理70天，上海野生动物园以另一种更亲近的姿态收获大众喜爱：每天9点在抖音直播，并不间断发布三四条动物生活的视频，直播观看量很快突破一千万，粉丝数也已突破300万的门槛。

上野的动物火了，大熊猫坐着吃竹笋就是一道风景，猩猩小葡萄的野生“妈妈”不计其数...上野的人也火了，00后饲养员孙时奇常常被粉丝表白，动物科普专家俞锦华的呼声更高，直播中他的出现是“呼朋唤友也要看的”。

北京动物园、北京野生动物园、西宁野生动物园……多个动物园也在抖音开启常态化直播，这几乎成为一种现象，在抖音直播间，只要你想，就能与动物们同频呼吸。

直播镜头下，饲养员利用闭园时间为动物丰容，动物们大方地进行吃播放送，直播打赏获得的收益还给动物们带来惊喜。特殊时期，动物园按照自己的节奏传递出深度游览和科普的价值。

在这个慌乱的春天，或居家或隔离的人们与直播间里的野生动物相遇，更收获一种平静的力量，它让焦虑情绪落地，也足以对抗日常生活的不确定性。

一间采光充足的草棚里，土地上几乎没有杂物，六七只长颈鹿似乎还没睡醒，懒洋洋地站在阳光底下，远处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和不知名动物的嚎叫声，为这份宁静画上了了生动的颜色。

此刻是早上九点钟，熟悉的镜头再一次对准这里，接着是热情的人声：“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欢迎大家！”上海野生动物园的抖音直播间里，主播向一开播就进来的200位粉丝打招呼。

让粉丝心心念念的另一个声音同时传来，他站在草棚外的栈道上，手举一捧树叶，不紧不慢地喂长颈鹿吃。这只高大的生物尤为温顺，长长的睫毛随着低头的动作一闪一闪，吃东西时却显得有点滑稽，一片一片啄走树叶，就像吃羊肉串一样。

俞锦华似乎很喜欢它，又顺手拿了一捧树叶喂长颈鹿，一边保持着沉稳舒展的声调，带领大家云游野生动物园：“今天恰好也是国际生物多样性保护日，我们一起边走边聊。”

五分钟后，直播间的人数就已突破5000的门槛，一个不错的数字，粉丝表白俞老师的评论纸片般飞扬又被掩埋。另一头，俞锦华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科普，为直播间另一头的网友解读长颈鹿的反刍行为。

作为上海野生动物园的部门饲养主管和动物科普专家，俞锦华参与动物保育工作已有37年，在直播小火之前，他更亮眼的是“超级奶爸”的身份。

喂朱鹮宝宝吃泥鳅、陪小黑熊在饭后玩滑梯、给小动物们喂奶，这是俞锦华常做的事，也是园区更多饲养员的责任和义务。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直播中，他带领大家看过一个个鲜活可爱的动物，“让我们早日期待大家的到来，相约线下见”，在最后，俞老师留下这样的承诺。

这是疫情期间上海野生动物园再平常不过的一个上午。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70多天，3月中旬园区实施闭环管理，300多位员工和5000多只动物与世隔绝，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上野决定在抖音开启直播，动物的生活切片也成为了更多人在疫情期间难得的慰藉。

这原本“无心插柳”的小小举动，却给人们带来太多意外惊喜。开播至今，上野的人气越来越高，抖音直播观看量已经突破了一千万，很多小动物也都有了自己的粉丝群。每天上午一到9点，观众们就打开手机蹲守大熊猫、小熊猫的吃播视频，还有不少人点名要看“小葡萄”——动物园里最拽的小红猩猩。

“每天看看动物园，我好有福气”“上班前看看二宝，心情都会变好”“真心讲解地特别好”“解封后一定会去动物园看”，上野的抖音视频评论区不乏粉丝夸赞。

疫情把人们阻隔在了家中，但那份对自然的热爱绝不消退。

这是直播的价值，而走近故事本身，动物与人之间双向治愈的温柔底色就愈加耀眼。

如俞锦华所说：“动物不会给你来虚的，你对动物所有的付出，他们都会回报给你。”

在直播中，“丰容”这个词反复出现，对于外行人来说，一开始并不容易理解，但是在俞锦华的解说下，“丰容”这个词的轮廓逐渐清晰。

在开播不久，园区工作人员就将一捆树叶吊了起来喂长颈鹿，这就是一种食物丰容的方式。因为在野外的长颈鹿都是站着吃树叶，所以园区会为每头长颈鹿量身定做挂树叶的架子来培养他们贴近自然的进食方式。

事实上，这样的丰容设计在动物园内随处可见，如猩猩园区的高栖架，对灵长类动物来说是一个可以登高放松、解压的绝妙地方。

在小熊猫的领地，定制的吊环、走绳等游乐设施也是一种丰容的方式，可以让它们展示自己的臂力和平衡能力。

而在呼声最高的熊猫馆，为大熊猫定制的益智取食器也让粉丝看到了大熊猫除了“躺吃”的另外一面。

它不止“懒惰”，更加聪明，在“吃”这件事上极其挑剔。

就像镜头中的熊猫嘉嘉，她坐在轮胎中央，挑了一个极其舒服的姿势，将自己的身体作为桌板，拿着竹子啃，像人类在吃甘蔗一样，先将竹子剥皮，再嗅一嗅，挑更甜的一端先吃。

吃竹叶的时候，大熊猫的动作就像撸串一样，用嘴巴把竹叶撸到一边一起吃。饲养员还怕它们挑食，特意定制了很多益智取食器，增加取食难度和趣味性。

比如这次，园区为大熊猫雪宝准备了两个盲盒，自然地放置在地上吸引雪宝打开，“我们做一些道具把食物藏在里面，让动物发现寻找的过程非常有趣，最后动物自己想办法解决，把食物吃到，对它们来说也是一个奖励。”

这为了觅食不遗余力的滚圆身姿萌翻了不少网友，“就像培养小孩子一样，开发智力”，粉丝们一边留言，一边忍不住自己脸上的姨母笑。

直播中，雪宝找到了麻袋的入口，头自然地伸进去直接就拿到了，而俞锦华回忆，第一次为雪宝做食物盲盒时，它简单粗暴地用爪子直接撕，花了一个多小时才解锁了里面的东西。

这些其实都是非常简单的丰容的方式。因此我们也不难理解，丰容就是丰富动物生活的情趣，满足它们更深层次的心理需求，来促使它们展现更多自然行为的方式。

疫情让动物园不再热闹，而在直播镜头下动物们的生活却显得格外惬意。就是因为封闭在园区中的饲养员有了更多的时间为它们做丰容，观察和陪伴他们。

以熊猫馆为例，在夜间，园区正尝试让它们偶尔在外面生活，现在大熊猫早上五点钟就能出来遛弯。

在上野的抖音直播中，一条“行走的床单们”自由地走在园区道路上的视频也火了，那是一群火烈鸟，网友戏称他们就像一群闺蜜去逛街，叽叽喳喳的声音就像在吹口哨，肉眼可见地心情好。

直播中的它尤为活泼，爬上爬下后累了就乖乖坐着吃橙子，一会又摆了一个高难度的瑜伽动作，屁股还露在外面，被调侃是猩猩界睡美人。

谁也无法拒绝这些生动可爱的动物，无忧无虑的动物生活图景展示在观众面前，每一秒都显得弥足珍贵。

做了三十年动物保育工作，俞锦华终于有机会在抖音直播间里跟观众深入交流自己的动物保护理念。他对动物的科普也不只局限于丰容方式的介绍，动物习性和内部种群关系也是他的科普重点。

在环尾狐猴的专属岛屿，他带观众参与了一场沉浸式的饲养体验。这里的人与动物完全没有围栏阻隔，饲养员端来一大篮水果，这些灵敏、可爱的小家伙就围成一团，拥挤但不纷乱，镜头一转，却有十几头环尾狐猴坐在一旁，呈现一种守护的姿态。

粉丝还来不及疑惑，俞锦华已为我们解了密：“因为环尾狐猴是比较低等的灵长类，它们是母系社会，在这个岛上女性说话算话，她们吃什么优先，男性在旁边守着。”

“连动物都这么儒雅”，“看动物还需要主播这样专业的解说”，粉丝们对俞锦华科普工作的夸赞又一次刷屏。

此刻，线上直播带来了和线下游玩完全不同的体验，即使存在时空阻隔，我们也可以理解动物的行为。

这是俞锦华深度科普的价值，“原来动物是这样的，它们有这样的能力”，不知不觉，我们改变了对于动物的刻板印象。

而只要了解这些动物，谁都很难不被它们的萌态俘获，并成为每天蹲守直播间的忠实粉丝。

观众尤其喜欢看动物吃播，这时就算主播不讲话，评论区也总是热闹的，而仔细观察下来，很多IP属性在上海的粉丝尤为活跃。“来个五分钟纯吃播吧！我保存下来天天看。”一位在上海的粉丝发了三遍同样的评论。

无疑，上野的动物赋予了人们一种平静的力量。

每天都在抖音直播，网友的热情如潮水般涌来，这为上野带来了一部分直播打赏收入。工作人员将统一规划管理，也让动物们有了更多机会去尝试新鲜事物。

红猩猩就因此第一次吃到了榴莲——这是它们原栖息地常见的食物。“这也是一个食物丰容项目，” 俞锦华解释说，“让红猩猩有比较新奇的体验。”小红猩猩明显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翻来翻去，闻了很长时间。

与动物打交道，是让俞锦华和所有饲养员感到幸运的事情。

而动物回馈给他们的，远远不止繁育保育工作上的重大进展，更是填满身心的爱和成就感。

直播中途，俞锦华呼吁保护野生动物，沉稳的声调微微上扬，是开心的语气，他滔滔不绝地介绍：在疫情期间，动物园新生了好多可爱的宝宝，国宝金丝猴繁殖了好多头；两头长颈鹿小宝宝出生了；河马生了二胎，又当爸爸了；狐猴岛也能看到很多新生的小宝宝......

“我感觉小动物的出生，对我们既是一种褒奖，说明我们动物养的好，另外也是对我们很大的鼓励，因为野生动物饲养繁育，只要动物繁育了，说明这个动物在这儿生活的非常好，而且这个种群能够得到壮大。”

因为野生动物特别是一些濒危动物，基本上通过人工繁育扩大种群，再反哺放生到自然界，参与野外的繁育种群。更多野生动物在上野的出生释放出一种积极的信号：人类可以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维护生物多样性。这让俞锦华感到振奋。

对小动物的保育工作也是扩大种群的重要方式。因为动物界存在“优生劣汰”的生存法则，有母亲会遗弃新生儿中残疾的“劣者”，集中精力照顾“优者”。

这些“弃婴”是上野动物保育中心重点照顾的对象，它们有着最有耐心和细心的“奶爸”“奶妈”。

俞锦华的徒弟沈亚军就是一位有着20多年动物育幼经验的“超级奶爸”。他“抱”大的宝宝不计其数，小熊、小狮子、小老虎、小猎豹、小熊猫、金刚鹦鹉、火烈鸟、朱鹮……都是他的宝宝。

他有一套自己的育儿经：即第一周最关键和第一条别生病。“照顾新生儿，第一个星期最关键，需要一刻不离，24小时守在动物旁。”他说，“喂奶、按摩肛门刺激排便、测量体温、观察动物精神状况，都有着严格的定时、定量要求，一点马虎不得。”

00后“奶妈”孙时奇从他身上学到很多，凭借对小动物的爱心和耐心，她也成为了上野直播中的门面担当。

大学的专业是动物医学，经过实习的磨合，毕业后孙时奇就入职上野的小动物乐园，从事动物保育工作。

她记得第一个抚育的小动物是金丝猴，“算是猴子界的美男子”，但是非常黏人，“一旦把注意放在其他动物身上，他会主动吸引你，在你身上跳，要求抱抱，要求摸摸。”

她还曾经接手照顾过一只耳廓狐，刚拿到手才26克，连手心的一半都不到，但现在已经长到400克，“哇，你就觉得太满足了。”

每次在喂奶的时候，饲养的小动物还会乖乖等她，“我一开门就看到它等着我了，每个小动物都是这样子。”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在心中蔓延，抚平了孙时奇离家两个月多的焦虑情绪。

在5月22日的抖音直播中，孙时奇还带了直播间最小的嘉宾——一只非洲幼狮来和大家见面，小狮子刚刚出生三天，眼睛还不能完全睁开，但它特别聪明，两天时间就学会了怎么用奶瓶，软绵绵趴在孙时奇腿上的幼狮，已经有了称霸草原的雏形。

此刻，直播间进入了高潮，“萌萌的像个孩子”“小辛巴”“嘤嘤怪”等刷小狮子可爱的留言看都看不过来。

孙时奇说是蹭了小动物的热度才被大家喜欢，但就像动物治愈人，人抚育动物一样，我们接收的力都是双向的。

在直播间里，我们看到可爱的动物，更无法忽略在艰难时期饲养员们为动物繁育工作付出的汗水。

一位在评论区多次活跃的铁粉在直播结束前留言：“真棒，两个月来最好的节目。”

“我们云游野生动物园的抖音直播，让大家了解了一些动物的科普知识与动物保护的理念，得到大家不断的鼓励，会一直继续下去做好，让我们早日期待大家的到来。”两小时的直播结束，对着镜头，俞锦华和粉丝挥手告别。

“一定要线下再见”，屏幕内外，他和粉丝的心愿再次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