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酸采样亭遭二手贱卖：防疫政策调整颠覆一门政府采购生意

▲  （新华社记者 鞠焕宗 / 图）

随着防疫政策的重大调整，以及核酸检测要求的变化，曾经火爆一时的核酸采样亭也面临着命运的更迭。有人在闲鱼上挂出了闲置的核酸采样亭，有的是简易的钢结构采样亭，有的则是自带正压系统的采样亭，价格从数百元到上万元不等。话题上了热搜，但还是卖不出去。

出售采样亭的既有生产厂家，也有第三方检测机构。有的检测机构购入采样亭的价格在2.8万左右，现在一万多也卖不掉。短期内政策突变导致的需求锐减，这条核酸产业链上的各个机构恐怕都难免受到一定的冲击和损失。但从过去这两年多来看，这些机构更多的可能是获利而不是亏损。

众所周知，这是一波“政策红利”，能够吃到这一波红利的人，可能很难用一般的“企业家”来定义。因为这不仅仅是一个关于“制造”的问题，还是一个关于“渠道”的问题。

就在2022年5月28日，河南省政府新闻办公室召开新闻发布会，将在全省加快建设1.4万多个便民核酸采样屋建设，支持打造15分钟便民核酸检测“采样圈”，满足常态化核酸检测需求。后来大规模核酸检测常态化以后，一二线城市纷纷采取类似措施，“核酸采样亭”生意因此火爆。

当时短短一两周时间，浙江有三四成政府部门集中发布了招标采购公告，有的企业几乎每天都能接到新的订单。而且政府每一次招标都是“紧急采购”。为了赶上交付，有的工厂连夜赶工制造。

核酸采样亭的制造基本上没有什么技术含量，能制造的企业很多。按理说，即便是需求量短时间内激增，但以中国在制造业的水平和速度，制造这么一个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采样亭，市场供应也完全跟得上。也就是说，理论上，核酸亭的价格不会太高，竞争之下利润空间也会压缩到和普通制造业的利润水平差不多才对。

但事实并非如此，根据河南当时公布的第一批采购公告，核酸采样亭的中标价格是单价4.68万元。而如果根据这个价格，按照河南省当时的建设计划，全省布置1.4万个，那么河南在核酸采样亭上的投入就接近6亿元。

当时就有郑州市民对核酸亭的价格提出质疑，“不就是板房加上空调吗？”而根据报道，成本构成上，一般采用海尔或美的1匹的空调，每台批量采购价格在2000元左右，加上正负压新风系统、控制台、外壳等，一个核酸亭的刚性造价要“小万把块钱”。

一家从事岗亭制造十余年的企业负责人告诉记者：“不锈钢材质的，单台提货价在2.1-2.8万元之间，20台起批则再降2000元；最贵的是镀锌钢材质，双人式的单台价格为3.2万元，50台以上降至3.05万元/台，不包含税费和运费。”

而且这家企业从来没有在各个城市的核酸亭招标中中标过，都是别人中标提供图纸定制，他们按照要求贴牌生产。根据这家企业负责人的介绍，核酸亭每台出厂价和中间商最后售价的差额可以到2万元左右。

也就是说，在政府那里中标的并不是直接生产者，而是中间商。中间商不需要实际的生产能力，只需要满足资质要求中标即可。从河南省工信厅发布的第一批采购公告来看便是如此，5月18日完成评审，最终由注册成立仅11天的海乐苗（郑州）智能物联有限公司通过单一来源采购方式中标，单价4.68万元。

很明显，核酸采样亭的利润率相当可观。无论是制造端还是中间商，这中间的利润率保守估计也在30%左右。一名医疗器械公司负责人告诉记者，核酸亭的利润率做得好的话，可以超过40%，一般不会低于20%。实际上，中间经销商的利润率应该会更高，毕竟这个“渠道”不是一般人能打通的。

这个利润率虽然没有网上传言的那么暴利，但如果你知道我国制造业的平均利润率是多少，就会有不同的观感。国家统计局最新数据显示，2022年1-11月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的利润率为6.23%。看得出来，核酸采样亭的确是一门“好生意”。

在防疫最紧张的那段时间，这门生意产业链上还出现了更细的分工。一些企业还提供核酸亭设计方案、对接上下游供应商业务，协助一些有能力中标政府采购的中间商生产核酸亭。而中标的公司各式各样，有垃圾桶生产厂家，也有汽配公司，甚至还有广告公司。有你想得到的，也有你想不到的。

有需求就会有供给，总有人能够发现机会。只是如果这些需求来自消费者，那就是创造财富的一个多赢过程。而且在这个过程中，随着供给的增加，价格和利润率都会逐渐下降。企业家在这个过程中的作用就是发现需求，制造产品满足需求。这是真正的企业家。

但是，如果这些需求并非来自消费者的直接需求，而是来自某种行政指令，情况就会变得完全不一样。虽然同样是满足了需求，但这个过程未必是在创造财富，相反他们赚取的是财政资金的转移支付，而这部分钱最终来自税收。某种程度上说，他们不仅是在消耗已经创造的财富，还阻碍了新的财富增长机会。

与此同时，这个过程中我们虽然也可以看到某种程度上的竞争，以及利润率的下降。但总体上，这种“好生意”的利润率还是会普便高于市场竞争充分且激烈的其他制造业。所以我们看到，总会有人喜欢做这种生意。

这种人，我们便不能将其称为企业家。一个国家和社会正常的经济发展，需要更多的是，那些能够真正满足消费者需求的企业家，而不是这种满足管制需求的投机掮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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