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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七君
8年前，三个大洲同时出现了一种新型感染，死亡率达到了30%-60%，造成感染的病原体并不存在于自然界。直到现在，还没有人能够解释，为什么它在三个大洲同时爆发。
2014年秋天，巴基斯坦阿迦汗大学附属医院发现了3个身患奇怪感染的病人。这些病人的感染症状十分相似，但却又是此前从未有过的。在接下来的半年里，医院里出现了19个类似的感染病例，其中8人死亡。因为这家巴基斯坦的医院找不出病因，因此他们把样本送到了美国疾病预防和控制中心（CDC）。美国疾病预防和控制中心发现，这种真菌是5年前发现的新物种——耳念珠菌（Candida auris），也叫耳道假丝酵母菌。
培养皿中的耳念珠菌呈现出粉色。图片来源：CDC
念珠菌是一大类真菌，包含超过500个物种，它们大都居住在人体表面和肠道里。不过这种耳念珠菌却是从人类耳朵里冒出来的新菌。2009年，日本东京都的一家老年医院从一位70岁的老太的耳道里分离出了耳念珠菌。当时这种真菌并没有引起重视，许多研究者甚至还不知道它的存在。不过在“韬光养晦”5年后，耳念珠菌的流量值就飞速蹿升，甚至获得了“超级真菌”的“成就”。这是因为在被发现的短短5年后，耳念珠菌造成的感染突然在三个大洲同时爆发，而且直到现在人类还没有搞明白这种同时性背后的原因。实际上在巴基斯坦密集出现耳念珠菌感染病例的同时期，韩国、印度、委内瑞拉和南非也出现了耳念珠菌感染的爆发。英国最大的心肺医疗中心的皇家布朗普顿医院（Royal Brompton Hospital）也出现了类似的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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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疾病预防和控制中心最初的想法是，亚美非三大洲的同时性可能来自国际旅行，比如携带着耳念珠菌的旅行者到处浪导致病菌扩散。该中心的传染病学家 Snigdha Vallabhaneni 表示，美国疾病预防和控制中心的研究者还曾怀疑源头是被污染的医疗用品，然而三个大洲的医疗用品同时被污染这件事很难想象。但在比较了世界各地发现的耳念珠菌的基因序列后，上面的假设很快被推翻了。实际上，全基因组重测序(WGS)显示，这些耳念珠菌并不起源于同一处，它们并没有同一个“爸爸”，而是各自独立出现的；虽然三个大洲的耳念珠菌都属于同一个物种，但它们可能早在数千年前就分化了，并在同一个时间点出现了致病性。
有人可能会说，耳念珠菌会不会早就在医院里潜伏了呢？研究发现并没有这回事。要知道在1997-2016年间，全世界40个国家的150个医疗中心参与了一个叫做 SENTRY 抗真菌监测计划的真菌研究项目，这个计划统计了这些医院内发现的超过2万份各种真菌样本，但是在2009年以前，SENTRY 数据库里并没有出现耳念珠菌的踪迹。
关于耳念珠菌的起源目前有各式各样的理论。排除了国际旅行和院内潜伏的可能性后，研究者们开始怀疑，这会不会是全世界的抗真菌药物的锅？荷兰研究者 Jacques Meis 认为，耳念珠菌的横空出世和人类在农田中大量使用抗真菌剂——唑有关。不仅医院会用三唑类抗真菌药治疗患者，农场也会给作物喷洒三唑类抗真菌制剂。这样一波一波的人工选择后，不会被杀死的家伙能变得更强大。美国疾病预防和控制中心的真菌学家 Tom Chiller 也有类似的观点。他认为，具有感染性的耳念珠菌可能在环境中已经存在了很久了，当抗真菌剂杀死了占主导地位的其他真菌后，耳念珠菌就强势出现，控制了空白的生态位。
一些研究者认为，由于抗真菌剂的广泛使用，加之全球变暖等因素，耳念珠菌丛湿地等环境中传播到人类的生活空间里。图片来源：The University of Texas MD Anderson Cancer Center
但这种假说所无法解释的是，目前人类并没有在自然环境或其他动物身上发现耳念珠菌，而其他种类的念珠菌却广泛存在于植物、昆虫等自然环境里。总而言之，直到现在还没人能解释世界各地耳念珠菌感染突发的统一性。除了神秘的起源，耳念珠菌还有其他“蜜汁”技能，比如耳念珠菌能忍受超咸和超高温的环境。耳念珠菌可以在42摄氏度的环境下存活。实际上，很少有真菌能在37摄氏度的环境中存活，这也是为什么发烧有用。其次，耳念珠菌可以在比海水还要咸的卤水里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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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如果你煮了一锅含盐量为10%的40摄氏度的咸汤，其他真菌都卤入味了，耳念珠菌还可以在里面搓澡。而根据 Chiller，耳念珠菌还具有其他已知真菌所不具备的超级技能，比如可以在人的体表，甚至物体表面长时间存活；另外，耳念珠菌能够耐受医院的消毒剂，比如季铵盐。最令医疗工作者头疼的是，这样强大的耳念珠菌还具有严重的抗药性。美国疾病预防和控制中心指出，90%的耳念珠菌感染对至少一种药物具有耐药性，而30%的耳念珠菌感染对至少2种药物具有耐药性。被耳念珠菌感染的患者中，约一半人会在90天内死去。伦敦帝国理工学院的流行病学家 Johanna Rhodes 自2016年伦敦皇家布朗普顿医院爆发耳念珠菌感染以来一直在研究这种微生物。她说，一般来说具有耐药性的病原体会在其他方面付出代价，这被称为适合度代价（fitness cost），就像武力值、智力值和运气值拉满的角色无法突破二次元一样。但是耳念珠菌和大家似乎不在一条赛道上，“看起来它获得了耐药性，却没有付出适合度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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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耳念珠菌还可以形成干燥的生物膜，覆盖在医院病房各处。这点也让美国国家过敏和传染病研究所所长安东尼·福奇（Anthony Fauci）感到迷惑不解：“为什么其他真菌用什么一擦就能抹掉，但是耳念珠菌却还在那里？”
因为不怕擦不怕杀，耳念珠菌成了很难甩掉的病房长期“伴侣”。西奈山医院的院长 Scott Lorin 说：被耳念珠菌感染的患者待过的地方“都是阳性，墙壁啊、床啊、门啊、窗帘啊…”
因为具有上述强大的“魔法”属性，2019年，美国疾病预防和控制中心把耳念珠菌列为“紧急威胁”（urgent threats）。
美国疾病预防和控制中心表示，耳念珠菌虽然是在2009年出现的，但是正在许多国家快速传播。根据该中心在2021年2月15日收集和公布的数据，全球至少有49个国家发现了耳念珠菌感染病例，感染地图覆盖了东亚、南亚、南美、南非。
2019年，我国也出现了耳念珠菌感染病例，“中国18例超级真菌”的新闻还一度登上了百度搜索热点。
Chiller 感叹道：“耳念珠菌是从黑暗中突然冒出来的，但现在到处都是。” Vallabhaneni 也对耳念珠菌不同寻常的演化曲线表示不解：“耳念珠菌突然同时在各处出现，又具有耐药性，这真的太惊人了。”所幸的是，耳念珠菌目前只对免疫力低下的人群有威胁，健康人没必要过分担忧。2019年，中国疾控中心传染病预防控制所助理研究员龚杰这样安慰大家：“超级真菌不感染健康人”。好不容易出现了受得了热辣咸湿的人类的生物，反而不受人类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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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https://docs.qq.com/doc/DVG1tS2FlVnNja1l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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