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生与死之间的,不只是患者孤身一人
文 | 赖汝青 电子科技大学 医学院临床医学大一
有一段从前。那时对于我一样的孩子,癌症似乎只存在于电视里表演出来的撕心裂肺的生离死别,以及身边大人谈起时它的惊惧不安。
懵懂的我们被大人的情绪感染,变得和他们一样,害怕癌症的未知恐惧,害怕病人和亲友的身体精神都被压得喘不过气,害怕白纸黑字承载着最坏的结果被赤裸裸地展现在眼前。
癌症,就好像生与死之间一座没有灯的廊桥,人站在桥中央,一眼望不到头,一瞬又到了头。或生,或死,或漫漫无期。
读过的文学作品里有因为癌症而产生的悲剧。克里斯汀汉娜的《萤火虫小巷》,罹患乳腺癌的凯蒂在亲友的环绕中阖眼离去,留下家人朋友默默治愈心中的无尽哀伤;金鱼酱的《人间告白》,作者在小忽因抗癌失败而离世的痛苦泥沼中不断寻找救赎心灵的良药。
我们对癌症总是讳莫如深,在得知病情的那一刻精神世界崩塌的家属总是千方百计不想让病人知道。随之而来的,有痛苦的治疗过程,有沉重的经济负担,那句重复无数次的最直白简单的“你要坚强”,想要真正做到又是多么艰难。身心俱疲当中,总有人于他人面前把几近崩溃的情绪藏在强撑的乐观笑脸之下,然后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痛哭到声嘶力竭,一遍又一遍地质问命运的不公。
对癌症的畏惧,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对于死亡的恐惧。“死”,在传统观念里总是那个不能提及的字,我们发明了无数替换它的字词,但是医学的理性告诉我,这终究是我们都要面对的结局。
而癌症的到来,让“自然死亡”的愿望水晶球也产生裂痕。生命变得易碎,死亡携着未知在不远处徘徊。病人害怕无望无力地不甘心离去,家属害怕因为自己放手让生命陨落的内心难安,相顾无言,内心早已饱受煎熬。
回头望,站在生与死之间那座黑灯廊桥上的,从来都不只是病人孤身一人,还有站在他身后的我们。
希望总是存在,走一步看一步,不断尝试新的疗法,人在抗癌的漫漫路途中步履蹒跚,看起来是那么的渺小而又坚韧。从来都不敢放弃的,是对生命的渴望,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竭尽全力。走到无法挽回的那一步,我们仍能相依陪伴。
在最后的那段时光,《萤火虫小巷》里塔莉陪着凯蒂写下她的生命回忆录“凯蒂的故事”,在斜坡上推着凯蒂的轮椅让她张开双臂飞驰,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的骑过脚踏车的那条长路;《人间告白》里金鱼酱陪着小忽在各地留下足迹,照片定格的笑脸成了日后无数泪眼里长存的回忆。
图片来自于网络
我常想,在这无灯的廊桥上,我们该如何同在,亲爱的同路人。
愿想你所想。
“没事的”“要坚强哦”或许有些苍白无力——你怎么会没事,怎么可能完全坚强。痛苦、难过,这些都是客观存在的,你可以恣意表达你的一切,不必为了强撑给别人看而把负面情绪遮遮掩掩。
“只要安心就好”“其他不用你操心”或许有些安慰过当——让你觉得患了癌症的自己毫无用处,甚至有种成为了累赘的心酸。你不论怎样,都有存在的意义价值,你在,就是万喜万般宜,就是我们眼中不可或缺的生命亮光。
“一定要”似乎是太过沉重——是坚强乐观地与癌症斗争还是从容淡然地直接走向生命的末端,你对自己的生命该如何向前行进的决定,都值得被尊重。
愿与死亡和解。
生与死相随,可是我们虽不乏对生命之重要性的认识,却缺乏对死亡的接受能力。总有人对关于死亡的描述避之不及;总有人想要拼尽全力留住另一人的生命,一旦做不到就陷入深深的内疚;总有人不愿意接受另一人已经逝去的事实,从此一蹶不振意志消沉。感性而言,对死亡有着“轮回”“平行时空”“去另一个世界”“化作人世间的风雨陪伴在你身边”这些委婉的说辞;理性而言,死亡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终是要做好心理准备迎接它的到来。
并非急切地一蹴而就,也非在沉痛中苦苦等待时间抚平伤口,只是焦虑恐惧会带来太沉重的心病,我们需要的是逐步调整观念与死亡和解,或者说是与内心那个畏惧死亡的自己握手言和。
癌症是一座无灯的廊桥,你我皆于桥上行过,生死定论或许诞生于刹那,但从今往后的路依旧漫漫。
“只要你回头,萤火虫小巷永远在那里。”
而我想说,廊桥之上,只要你回头,我们就在那里。
从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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