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校园枪击案十年增长11倍，是什么让悲剧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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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sident Biden, Public domain, via Wikimedia Commons
当地时间5月29日，美国总统拜登和第一夫人吉尔·拜登访问了遭受校园枪击事件的德克萨斯州乌瓦尔德，向罗布小学死伤者家属表达了他们的致哀。
这也是拜登本月第二次访问枪击事件发生地，在接连发生水牛城枪击案和罗布小学枪击案这两起惨案后，拜登强烈谴责美国枪支暴力的“大屠杀现象”，并呼吁制定更严格的枪支法律。
十年前，震惊全美的“史上最严重校园枪击案”桑迪胡克小学枪击案发生时，时任美国副总统的拜登曾表示：“奥巴马总统和我，在大多数美国人的支持下将采取措施减少枪支暴力。我们将永远不会放弃结束枪支暴力的事业。”
如今悲剧再次重演，我们回顾过去的数据却发现，桑迪胡克小学枪击案后，美国校园枪击事件不仅没有下降，反而在逐年增加。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美国校园变得不再安全？
美国校园枪击事件十年增长11倍
根据美国国土防卫与安全中心统计，5月24日发生的罗布小学枪击事件，是今年迄今为止发生在美国的第137起学校枪击事件，也是十年以来美国爆发过的最严重的校园枪击案。
这起震惊全美的校园枪击案，再次让许多人想起2012年12月14日，发生在美国康涅狄格州的桑迪胡克小学校园枪击案。当时桑迪胡克小学校园枪击案共造成了20名儿童死亡，这些孩子的死亡年龄都在6岁至7岁之间。
桑迪胡克小学枪击发生后，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下令为受害者降半旗以示哀悼，并向全美人民承诺要“采取有意义的行动，防止更多这样的悲剧发生”。
案件发生一天后，不少网友还在当时的白宫请愿页面“我们人民”（“We the People”）上创建了一份请愿书，呼吁白宫“通过在国会引入立法，立即解决枪支管制问题”。要求两党一起讨论并推出一份指导美国公民合理获得枪支的新办法。请愿书在短短3天内就收集到了15万个签名。
很快请愿得到了政府的响应，12月19日奥巴马宣布成立一个针对枪支暴力特别工作组，由时任副总统拜登领导，宣布将把枪支管制作为他这个总统任期的“核心问题”。
奥巴马坚决的态度，以及当时社会上对枪支管控广泛的呼声，让不少人认为管理枪支泛滥问题势在必行。
Bbjeter, CC BY-SA 3.0, via Wikimedia Commons
在桑迪胡克小学枪击案发生后的那一两年，联邦政府和一些州的确都为枪支管控做出了努力。
比如，2013年1月16日，纽约成为美国第一个在枪击事件后采取行动的州，时任纽约州州长安德鲁·库莫通过了《安全弹药和枪支执行法案》（SAFE），限制所有枪支的装弹数量在7发子弹以内，以及对所有枪支销售进行普遍背景调查。
2013 年4月4日晚些时候，马里兰州议会也通过了枪支管制法案，以禁止购买45种攻击性武器，并将枪支弹匣限制为10发。法案要求新的持枪人获得手枪许可和指纹识别，并禁止那些非自愿进入精神卫生机构的人购买枪支。
但这些努力并未取得理想的成效，美国的校园枪支暴力事件反而大幅增加。
据美国国土防卫与安全中心统计，在桑迪胡克小学案件发生的2012年，美国中小学校园枪击案数量是20起，2013年到达了34起，此后4年内每年案件发生次数都超过了40起。
到了2018年至2021年，每年发生在中小学的校园枪击案数量已经上升到110起以上。其中2021年是有记录以来，中小学校园枪击案数量最多的一年，共达到了249起。
美国中小学的校园枪击案数量统计表，图源：《对话》网页截图
多种原因导致枪支暴力屡控不绝
明明有枪支改革的热情，但这些年来，美国在控枪上所做的努力显然完全没有到位，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首先，虽然在2012年桑迪胡克小学枪击案发生后多地出台了枪支管控措施，但这些措施不一定真的减少了枪支泛滥的情况。
例如，康涅狄格州在2013 年4月4日通过了对州内现有攻击性武器的限制法令，禁止销售或购买能够容纳十发以上弹药的、类似于桑迪胡克小学枪击案中使用过的弹匣，要求对所有枪支购买进行普遍背景调查，并禁止使用穿甲子弹（可以依靠子弹的重量，强度以及速度去穿透装甲设备的子弹）。
但另一方面，新法律又允许当前持有10发以上弹匣的人在向州政府注册信息后，继续保留这些弹匣，持有大容量弹匣的人还是很多。后来康涅狄格州公民防卫联盟主席斯科特·威尔逊（Scott Wilson）批评这项新法案说：“限制弹匣容量或强制注册只会影响守法的人，不会影响一心谋杀的罪犯。”
而且康涅迪格州在桑迪胡克小学枪击案之后，也没有完全杜绝校园枪支暴力事件发生。
同时，在一些对枪支管理比较松的区域，例如密西西比州、马萨诸塞州采、密苏里州都在桑迪胡克小学枪击案后，反而放宽了枪支管理政策，导致枪支暴力事件愈演愈烈。
据统计，枪支管理政策最宽松的地区也是受枪支暴力事件影响较为严重的地区。其中最为严重的是密西西比州，据美国国家步枪协会（NRA）2022年初统计，在密西西比州每10万居民中有28.6人死于枪击，死亡率是各州中最高的。
Newtown Police, Public domain, via Wikimedia Commons
而松懈的枪支管理政策，使得一些年轻的罪犯更容易接触到枪支。比如，罗布小学校园枪击案凶手拉莫斯和前不久纽约州水牛城枪击案凶手根德隆，都是在年仅18岁的情况下就轻松买到了致命性武器。
究其根本，还是因为美国国家和地方层面的枪支管制法律松懈，缺乏实质性监管，导致美国居民手中的枪支数量不断增加。尤其是在枪支销量飙升的疫情时代，有孩子的家庭购枪更是在增加因枪支暴力带来死亡、自杀以及意外或故意伤害的风险，也让凶手更容易把枪指向校园。
政策和法律方面缺乏有力的管制，这背后其实与多年来国会无法推出有效的限枪法令有极大的关系。
虽然2013年1月16日，奥巴马签署了减少枪支暴力相关的23项行政命令，提出了12项国会提案。但提案中“要求对所有枪支销售进行犯罪背景调查”，这一受到90%的美国民众支持的提案，在参议院却没有获得足够多的支持，最终“流产”。
2015年，民主党人在其他枪支暴力事件发生后提出了“延长犯罪背景调查时间”、“禁止恐怖主义观察名单上的个人购买枪支”等提案，但在讨论和投票阶段遭到了部分共和党人的反对。
相对的，民主党人对于共和党人提出的“鼓励各州向国家数据库提供心理健康记录”等法案也兴趣不大，他们认为这些法案无助于限枪，因此共和党人提出的限枪法令也没有通过投票。
Pete Souza, Public domain, via Wikimedia Commons
在特朗普任职期间，两党也没有推出有效的限枪法令。他本人和共和党主流意识一样，将大多数加强枪支管制的措施都视为是对美国宪法第二修正案（持枪权）的违背。
在2017秋天到2018年春天半年时间里，拉斯维加斯和佛罗里达州前后发生大型枪支暴力事件，当时美国社会高度关注使用撞火枪托改装半自动枪械的情况，并要求当局加强监管。因为这种半自动枪械成了大型枪支暴力事件的涉案武器，但限制撞火枪托的法案甚至未得到过一次被表决的机会。
在枪击暴力事件屡屡发生却无法得到有效遏制的情况下，这些案件后续影响力又会带来可怕的后果。
一些社会学家们在分析了大量枪击暴力事件后，发现大规模校园枪击暴力事件的凶手，绝大多数的目标是他们的母校，并且容易受到其他校园枪击事件的启发，这是近年来此类袭击事件数量迅速增长的原因之一。
枪支改革，还能怎么改？
过去美国每次发生大规模枪击案后，从历史数据看，关注和支持枪支管制的民众可能会增多，但随着媒体转移焦点，这个问题受到的关注又会减少。这一次会有不同吗？
其实这么多年来，美国学术界、研究人员一直在寻找有效的解决方案。
例如，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枪支暴力解决方案中心的联合主任丹尼尔·韦伯斯特（Daniel Webster）在与同事分析了美国30多年来大规模枪击事件的数据、比较了各州枪支法律后，发现了有两项政策可以降低致命大规模枪击事件发生率。
一是要求枪支购买者必须通过许可程序；二是国家禁止购买大容量弹匣或半自动武器的供弹装置。另外，通过制定在家中安全存放枪支的规则，或是限制购买年龄，让枪支远离年轻人预计也会产生保护作用。
美国政府一直在这么做。例如在1994 年，作为《暴力犯罪控制和执法法》的一部分，美国针对攻击性武器和大容量弹匣颁布了一项联邦禁令，但于2004年到期。此后，国会议员一直在讨论是否要继续针对攻击性武器和大容量弹匣的联邦禁令。
而在年龄限制方面，现有的枪支管制法（GCA）规定霰弹枪和步枪以及其弹药只能出售给18岁或以上的人。现在，美国两党议员正在就是否将购买相关枪支的法定年龄，从18岁提高到21岁进行讨论。
伊利诺伊州共和党众议员亚当·金辛格在媒体采访中表示，将购买枪支的法定年龄从18岁提高到 21 岁“不费吹灰之力”，但尚不清楚是否有足够的支持通过这种措施。
Senator Tim Kaine, Public domain, via Wikimedia Commons
因为枪支暴力犯罪对年轻人的影响深远，所以安全存放枪支也很重要。
兰德公司引用的研究（Monuteaux, M. C., D. Azrael, and M. Miller, 2019）发现，如果果有孩子的枪支所有者中，再多20%的人能安全地存放枪支，每年就能挽救数百名儿童的生命。事实上，《儿童接触预防法》（CAP，要求枪支所有者要保护家里儿童远离枪支）显示了与枪支死亡率相关性最有力的证据，在实施6年后死亡率下降的概率为0.97。
相比之下，《坚守阵地法》（Stand-Your-Ground ，简称SYG）和持枪权（RTC）规定，与枪支死亡率增加的相关性，分别为0.87和 0.77。（注：《坚守阵地法》是指当在受到威胁或者感到威胁时有权保护自身或者他人，而无需考虑是否有安全撤退以避免危险的可能性，即使动用的手段可能致命。）
这些法律表明，限制性枪支政策制度（有CAP法而没有RTC或SYG法）与枪支死亡率的减少相关性为0.98，也就是说，相对于宽松放任的法律制度，限枪制度会使枪支相关死亡人数减少11%。
美国两党也正在就枪支管制问题进行协商，希望通过一项新的提案来减少枪支暴力的发生。据《纽约时报》报道，共和党和民主党参议员已经在5月26日开会讨论，决心迅速就限制枪支使用的适度措施达成协议。在周一阵亡将士纪念日休会期间，他们将审查多项提案，以期望激励各州通过所谓的危险信号法，扩大对枪支购买者的犯罪背景调查。
少数党领袖、肯塔基州参议员米奇·麦康奈尔表示，共和党人已经开始与民主党人进行接触，谈判可能会达成协议。而多数党领袖、纽约州参议员查克·舒默称，他们“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但“如果这些谈判在短时间内没有取得成果，参议院将对枪支安全立法进行投票。”
所以美国要想在控枪上取得实质性进展，解决两党分歧依然是要迈出的第一步。
参考资料：
https://www.usatoday.com/story/news/nation/2013/01/14/cuomo-new-york-guns/1833271/
https://www.edweek.org/leadership/school-shootings-this-year-how-many-and-where/2022/01
https://www.chds.us/ssdb/view-chart/?chartid=8
https://abcnews.go.com/blogs/politics/2012/12/petition-calls-for-white-house-to-address-gun-control/
https://edition.cnn.com/2013/04/04/us/connecticut-gun-law-overhaul/
https://www.forbes.com/sites/frankminiter/2014/04/13/as-many-as-one-million-armed-new-yorkers-are-about-to-break-the-law/?sh=532a31976d69
https://www.cnn.com/2022/01/20/us/everytown-weak-gun-laws-high-gun-deaths-study/index.html
https://theconversation.com/19-children-2-adults-killed-in-texas-elementary-school-shooting-3-essential-reads-on-americas-relentless-gun-violence-183811
https://www.npr.org/sections/health-shots/2022/05/26/1101423558/how-can-mas-shootings-be-prevented-definitive-answers-are-hard-to-come-by
https://www.rand.org/research/gun-policy/analysis/child-access-prevention.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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