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点击上方“斯里兰卡小妞怎么看”
查看更多深度文章
撰文、编辑:龙传人 杨诗源
斯里兰卡已决定从路标、地图、邮政和选民登记册中删除“奴隶岛”一名。总理秘书已经下达通知,根据总理迪内什·古纳瓦德纳建议,已经要求就该地区更名发布公报,以将科伦坡2区的奴隶岛改名为“Kompagngna Veediya”。
奴隶岛这一名称源自英国殖民统治时期,指的是葡萄牙统治时期用来关押和收容非洲奴隶的地方。
这里曾经流民聚集,三教九流,鱼目混杂,被人们形容为“黑暗的贫民窟”,是隐藏在科伦坡繁华背后的另一世界。
不过,除了这个有特点的名字被保留了下来,这片区域正慢慢从地图上消失。“黑暗之城”逐渐被现代城市建设淹没,只是这里的几百年特殊历史,仍然在斯里兰卡民族基因里留下烙印。
今天,这片区域的繁华与破败奇妙糅合。“奴隶岛”既没有奴隶,也看不出是个“岛屿”。然而,久经流传的地名和女孩子的气质一样骗不了人,它往往反映了真实内涵和经历。
黑暗的奴隶关押地、驻军地、繁华商业中心
如果奴隶岛是一个人的话,他应该是个曾走南闯北、久经沧桑但话语不多的人。有酒有故事亦有江湖气,也有见过世界之后,洞悉一切却依然包容的眼睛。现在位于城市中心的奴隶岛,在历史上与隔壁的贝塔(Pettah)一样,曾是科伦坡要塞外的郊区。从一些史料和老地图上看,这里曾被贝拉湖水环绕,确实是一个“岛”或“半岛”。1844年出版的书籍《锡兰回忆录》曾写到:“湖水将要塞隔开,在湖的中心有一个岛屿,它被称为奴隶岛,这是荷兰人用来关押奴隶的地方。”▼从要塞高地遥望贝拉湖和奴隶岛 | John Deschamps 1845
奴隶岛地区又被称为Kompannavidiya,它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505年。在葡萄牙人统治时期,他们从东非带了大量黑人奴隶来到锡兰,后来荷兰人将这些黑人保留,作为仆人或长工。但是随着奴隶人口的增加,一些无法忍受残酷对待的奴隶开始暴动或谋划谋杀。
在某个深夜,一个奴隶将他的主人全家杀死,这件事成为导火索。荷兰人担心奴隶反抗,便决定每天的工作结束后,将要塞内的所有奴隶送到贝拉湖的岛上囚禁。同时为了避免他们逃跑,荷兰人还在湖水中养了几只鳄鱼。因此,这个岛就被称为“奴隶岛”。
▼英殖民时期的奴隶岛
1796年,英国人占领科伦坡后,奴隶岛样子大变。它不再被用来囚禁奴隶,而成为英国人休闲和驻扎军队地方,但岛的名字被保留下来。1810年,英国人在这里修建了皇家植物园,并用伦敦皇家园林“邱园”为它命名。一些商业公司开始在湖中经营游船和摆渡,岛上野餐的人随处可见。1834年出版的《奴隶岛》一书写到:“这里绿树成荫,是要塞附近的凉爽之处,而且交通十分便利。”1860年《锡兰军团史》则这样描述奴隶岛:“如果你无法忍受要塞的湿热,请朝东南方向走走,你将会看到一片被绿草覆盖、遍植郁金香树的陆地,它被淡水湖包围,那就是奴隶岛。”▼Wekanda清真寺
奴隶岛除了是当时外国人在城外的休憩纳凉之所,还是英国军队最早驻扎的地方。现在的“Justice Akbar Mawatha”(Mawatha是僧伽利语“街道”的音译)大街,原来被称作Rifle Street——步枪街,它确实就是原来军团所在地。当时的锡兰步兵团是英国人组建、主要由马来人组成的正规军队。其实早在荷兰殖民时期,就有来自爪哇、马来的官士及亲属居住在奴隶岛。随着锡兰步兵团的驻扎,更多马来人被安置到此处。就这样,奴隶岛成为马来人的定居点。要注意,这些留下来的马来人,至今也是斯里兰卡的一支少数族裔。直到今天,奴隶岛区还保留着马来街、爪哇巷的名字。▼历史上斯里兰卡马来族裔:从服饰上就能看出南洋和锡兰的混合,目前斯里兰卡马来族裔有一个主要组织“斯里兰卡马来协会”
1845年奴隶制废除,1873年锡兰步兵团解散,非洲的黑人奴隶、马来的军人和家属都留在了奴隶岛。到了19世纪中后期,锡兰工业发展,横跨奴隶岛的铁路修通,奴隶岛与肉桂花园之间的湖水填平。这里成为了科伦坡最早的工业基地,出现了很多公司和工厂,当时奴隶岛整个地区被称为公司街。▼历史上的De Soysa大楼
▼现在的De Soysa大厦,已计划被拆除
一些富豪也开始在奴隶岛囤地建房,这里逐渐形成完整的商业设施。比如1870年建造的De Soysa大厦:上下两层,一楼是商店,二楼是住宅,是当时享誉全国的商业区,也是城市商业建筑最好的案例。▼19世纪末时期的奴隶岛
一方面,奴隶岛本就是科伦坡多种族混居地区,另一方面,工业的发展,需要大量劳动力。就这样,来自周边国家的大量劳工涌入,与原本生活在这的非洲人、马来人、爪哇人后代混居。一时间,这里成为僧伽罗人、非洲人、马来人、爪哇人、博格人、摩尔人、印度裔、巴基斯坦裔、阿富汗裔等的共同家园,形成了佛教、印度教、伊斯兰教、基督教以及其他宗教信仰和文化融合的多样化社区。▼19世纪初Union Place
日益增多的底层劳工怀揣着“梦想”,在奴隶岛定居,无主的河岸、沼泽、树林以及任何一处能搭建小屋的空地被占领,成为他们的居所。逐渐奴隶岛人口密集,居住条件变差,成为科伦坡市中心的“贫民窟”。奴隶岛地处城市中心,便利的地理位置和低廉的生活成本,让更多的人蛰伏于此。没有工作、没有钱、或者没有身份……这些人都被宽容的“城中村”奴隶岛一一收留。但同时,流民聚集、肤色各异、信仰有别、鱼龙混杂,奴隶岛治安和刑事案件频发,成为滋生犯罪的温床。
▼私搭建筑
▼奴隶岛狭窄的街巷
▼奴隶岛人的生活空间
随着人口增长,违章建筑越来越多,越盖越高。密集的建筑和狭窄的道路,让奴隶岛如迷宫一样复杂,与沿海鳞次栉比的高楼、时髦现代的霓虹形成鲜明反差。1985年五星级酒店Cinnamon Lakeside落成,政府也希望借此机会重新整顿奴隶岛,把这里打造成商业旅游区。无奈的是,由于奴隶岛的独特性和复杂性,清拆计划一直无法推进。像De Soysa大厦这样的地标建筑,墙体剥落,门窗破败,杂草丛生,变成廉价缝纫店、餐厅、小卖店的聚集地。随着历史的演变,奴隶岛成为国家机关、军队驻扎、商业大楼、宗教设施、历史古迹以及贫民窟相互交错的特殊存在。▼奴隶岛居民
▼奴隶岛生活:多信仰交汇
▼距离城市繁华,不过咫尺之遥
奴隶岛在要塞区与肉桂花园之间,毗邻高尔菲斯和科伦坡港口城,三面被湖水环绕——地处城市黄金位置,有着广阔的发展前景。况且,科伦坡的土地资源已经非常有限了,这么放着,是有些浪费。政府雄心勃勃的推出“科伦坡城市复兴计划”,斥资2.87亿美元要对奴隶岛进行改造。为了给城市现代化发展腾出空间,很多老建筑被夷为平地,像“爪哇巷”已从地图上消失,仅剩下一座白绿相间的清真寺。尤其是近些年,国内外地产商一致看好奴隶岛区域,投资兴建了多个地产项目。从北部的Cinnamon Life、Destiny到南部的Altair、Colombo City Center,一栋栋大楼拔地而起。▼摩天大楼在窗外拔地而起。
▼随处可见的建筑工人
▼印度TATA集团立起巨幅广告
不过,奴隶岛的搬迁计划,招致了当地居民的强烈对抗。在外人看来,奴隶岛昏暗肮脏、杂乱无章,但对于不少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来说,这里是他们的家,是他们在这座大都市里的庇护所。它给穷人提供了家,给外来人提供了归宿。生活在奴隶岛的人,在狭狭仄仄的街道之中,形成了一种特别的文化认同:人们房子太小,遂在公共区域活动,邻里关系更紧密,也可以说,更有“人情味”。▼奴隶岛的印度教神庙
▼巷子里的开斋节
▼奴隶岛生活的居民
在殖民时期,奴隶岛上建造了很多具有维多利亚时代特征的建筑,它们往往有巨大的拱门和繁复的装饰。尽管这些建筑极具历史价值,但因为年久失修,很多已濒临倒塌。
政府已经批准要将这些老建筑彻底拆除。2017年,拥有140年历史的Castle Hotel被夷为平地,而现在奴隶岛最典型的建筑De Soysa大厦也将面临同样的命运。▼已被拆除的Castel Hotel
个人观点来看:这些珍贵的建筑,除了拆除,也许有更好的发展方案。
很多斯里兰卡历史学者和文化保护者联名请愿,要求政府停止拆除,保护老建筑。斯里兰卡对古建筑保护和翻新有着丰富经验,比如老荷兰医院、Arcade, Race Course等,同样位于奴隶岛的Hotel Nippon也很好的保护利用起来顺便说一下,这个Hotel Nippon里的羊肉卷非常好吃,号称有几十年历史。在疫情之前,我经常走着路去买,顺便逛一逛这片特殊的区域。▼重修后的Hotel Nippon
奴隶岛正在经历着巨大变化。高耸如云的摩天大楼正在取代古老破旧的殖民建筑,生活在这的人们被迁走,多元的文化也在被更繁忙的节奏取代。
不可否认的是,奴隶岛有着独特的魅力。也许有一天,这座曾贴满复杂标签的“贫民集中地”将变成繁华的都市中心,但是它的历史依旧让人回味无穷。一直有人提议,要把“奴隶岛”改名“马来城”、“阿富汗城”;或者用湖水的名字命名“贝拉城”、“贝拉区”……奴隶岛的名字神奇地延续了几百年,但以下的场景,可能会成为历史,只能通过照片怀念。
驻斯记者,出版7本书,10家网站签约作者。斯里兰卡国营报纸《星期日观察》专栏作者。曾向斯国总统提问、也采访兰卡商业大咖、和艺术家对话;做过业余模特,平时也是酒店试睡员,住遍锡兰精品酒店。出版作品包括:指南《中国国家地理.斯里兰卡旅行指南》、旅行笔记《印度,不可思议》, 译作《勇者征途:攀登七大高峰》等。同时也是旅行者和徒步爱好者。足迹慢行4大洲30多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