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民宿
2020年底,北京怀柔水关长城附近,我们同时为小喜民宿设计了三个院子,比起叫民宿也许乡间旅店更为贴切。© 熹游迹
我设计也开过此类旅店,会喜欢能够“脱离日常”居住体验和具有“此时此地”生活方式的。而作为载体的房子,首先并不是“家建筑“,因为鲜有主人的真实生活与记忆,却更像是具有上述特点的“主题乐园”,在真实与幻境间抽离往复的游戏罢了。
既然是游戏,必然有规则,业主要求简明,尽量保留现有房屋的前提下三个院子三个模样。而具体的玩法,我们来编。危险长城
场地难得,明长城近在咫尺,强烈的特征成了不可忽略的吸引,反而使得我多少有些排斥。
我的习惯是找这事跟人的情感关系,而长城何以动人?恰因其超人的存在。它并不源于埃及金字塔,纳斯卡线条那种人类与神对话的情由,长城是由“危险“而来。因对“危险”的恐惧,而择选了最“危险”的山脊,这足以改变大地维度的能量和勇气,即使我们从小熟知,但当亲身所处,仍会被情理之中的意料之外所不禁动容。
© 大料建筑
因此,在安身为本的建筑中制造些许“危险”挑拨,倒是让我提起了兴致。是否会带来不同的刺激和力量呢?我不知道,但好奇。
© 朱雨蒙
鹞子峪堡是明代万历年间修筑的长城外延工事,崎峻“北京结“西侧的必经狭道,自古常有猛禽出没,故得名。失去军事功能后,依然住着十几户人家,虽然房屋早已迭代重建,但600年的城石和300年的古槐,还是难免令人轻声薄语,唏嘘岁月。
顺着乡道远远便可望到石头垒筑的城墙,南侧有一拱圈门洞,穿过城门古槐迎面,但院落并不好找,左拐右拐,藏在窄巷的尽头。
游戏中,“危险”也应先藏起来,安逸踏实是体验的开始。
© 朱雨蒙
场景一:留一盏灯
窄巷尽头,便是院落门口,门后建筑屋顶架起一座小小的阁楼。傍晚,粉色内墙所映射出红色的光,照的阁楼如灯,悬于院门口与烽火台之间,温暖的等待着。
© 朱雨蒙
像《一代宗师》中,叶问深夜归来,看到妻子总会留一盏灯,意味着有人在,便是相处的默契,便是生活既是家。© 熹游迹
场景二:静卧闲看
进门来,原本院子有些空旷,于是便沿建筑出挑屋檐,形成宽敞围廊,适宜安坐其下。而压低的屋檐,一方面更为踏实,并且将室内视野上下划分开,其上框景远眺长城,其下实木开启扇的温度感与庭院更亲近连接。室内家具尺度都低矮些,并下沉了休息围坐的地方,放低姿态,换种视角,身体变化或可感知更多可能的美好。
© 大料建筑
© 朱雨蒙
© 朱雨蒙© 朱雨蒙
场景三:邀入古槐
我喜欢堡中的古槐,想把他装进院子。东侧的屋檐调整到合适的高度既屏蔽了杂乱又恰好露出树冠。四周建筑均用银色金属穿孔波纹板包裹,闪烁模糊,净化背景。西侧保留的二层小楼,波纹板之上全部打开,院中不再点缀其他植物,使得玻璃幕墙中的古槐绿影更加突显,吸引着人们登楼一观其全。
© 大料建筑© 朱雨蒙
场景四:独上危楼
如何上下小楼?如何与挑廊一起围合庭院?如何成为视线焦点的风景?如何营造可游可憩的地方?甚至如何撩拨“危险”以满足我的个人趣味?担子便都压在这座楼梯之上。© 大料建筑© 朱雨蒙
© 大料建筑学习叠石也好,模仿前人也罢,我们采用了变化踏步尺度和造型以同时满足攀登和停留的办法。稍有不同的是木头的搭建借用了传统屋架的方式,因我希望它看起来像一座倒塌房屋的废墟,甚至其间还缠绕着一株枯朽的古树,更加荒诞了。遥想梁林两位先生倚靠普化寺梁上的场景,和这里拍照打卡的男女,不知是致敬还是调侃。
每次登楼还算顺畅,但下楼确需小心,渐渐老化的木头模糊了阶梯的边界感,无法轻易迈步落脚,这倒也消解了怕人跌落摔伤的顾虑,因为“危险”的提示,使人们不得不专注在眼前唯一的事情上,全神全情的魅力在此刻便被拾起。木板间的交叠似乎形成了某种混响,走在上面发出坚实硬朗的踏步声,而人们大多会选择静静的坐一坐,望一望,“鹞子落”。
破坏整体
故意营造的“危险”体验,刺激了“安稳”的氛围,反而更加静,更加慢了,局部的“破坏”强化了整体的“稳固”,意料之外的收获。确实,相较于登上去,我也更喜欢安稳落下来的踏实感,把周遭和内心都收进这里。山林收进来,长城收进来,古槐收进来,性情收进来,自己收进来,凝聚,落地,我们不经意间撒手的,可能恰恰是最需要的回归。
© 朱雨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