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路透看,海清的坐姿、仪态已经在尽力还原张桂梅校长。有《隐入尘烟》铺垫,海清再演这类扎根农村、坚韧不折的妇女。但当海清把在《隐入尘烟》的范儿,代入电视剧《平原上的摩西》女文青傅东心身上。剧集对傅东心的呈现跑歪,直接导致对原著精神的体现也偏离了。刷完全剧6集之后,意难平的我,想让被改写的傅东心重新活过来。被她寄予厚望的“女儿”,也书写了某种悲剧人生的注脚。今天就来对比剧集和原著的差异,聊聊。真文青基本不会选择在此读书,平白让人尴尬。伪文青不一样,喜欢做个读书的样子给别人看。而且,剧集把傅东心塑造成了一个神思恍惚、丢魂失魄、不管家庭、自私自我的文艺主妇。其实傅东心是双雪涛同名原著的灵魂人物,寄寓着作者超越庸碌的信仰。都是文艺作品里难得鲜活的女性知识分子,且都被六七十年代那场运动耽误。她在80年代初嫁给庄德增,生下儿子庄树后,才知道丈夫庄德增正是当年打死她父亲同事的元凶——当年有两波人,一波人到她家,把身为哲学教授的父亲耳朵打聋,书都抄走;另一波人到那位叔叔家,用带钉子的木板,一下打穿他的脑袋。80年代初风气虽比过去好,但对于傅东心这种知识分子家庭出身,在工厂上班总躲在角落看书,干活不积极也不合群的人。在厂里看书没给孩子做饭,老公喊她回家吃饭,她还坚持看完一段再走
这样的人,如果风暴再来,第一个就会把她打倒。
傅东心跟他讲了《猎人笔记》里一则,女人在溺死前爱上了救她的男人的故事。她要的恰是一个能保护她,容纳她,不嫌弃她看书、写字、画画的男人。庄德增不理解她,却极负责任、极包容她。那么他年少犯的错,傅东心也可以不计较。老师正吐槽儿子的“劣迹”,儿子在门外又跟两个高年级同学干起了仗。
儿子虽在还击,但那种使用暴力的样子,还是引发她心底的恐惧与悲痛。“无论因为什么,打人都有罪,你知道吗?”父亲前途尽毁,自己也被环境所累,无法上学读书,似乎终身要与平庸为伍。而领居家女孩李斐的出现,让她的不屈服有了现实依托。李斐被傅东心注意到,还是某天晚上她用冰棍换了庄树的火柴盒。傅东心让李斐以后吃完晚饭以及周末白天,上她这儿来。她对世界有好奇心,但没有机会走出去看世界。她把自己毕生所学尽数教给李斐,也把遗憾让她去实现。没有血缘关系,但傅东心跟她的亲近,远胜过自己儿子。她说,你小斐姐内向,你得保护她,你还欺负她?这要是从前,你是不是也要把你妈绑了?她不仅把读书的希望寄托在李斐身上,自己受过的屈辱也不想让李斐受。同时,这也是她对儿子的教育——一个人有了武力值,不该打人,应该保护人。未来庄树想考警校,当警察,傅东心竟出乎意料支持他。成长中既少朋友,也缺乏除课本之外足以扩充自己的知识见闻。不单傅老师教她的东西有意思,庄树也是一个有意思的小伙伴。那时有个“九千班”的说法——就算你考全市第一,要上重点中学,也得交九千块择校费。1995年工人的月薪300元,9000元相当于一个工人两年半的工资。李斐的父亲原本是厂里的钳工,恰在那年下了岗。她无论再怎样努力,终究成了时代的祭品。90年代大批找不到出路的人,成了社会不稳定因素。《平原上的摩西》里的出租车连环杀人案,也跟这一背景有关。凶手打出租车,让司机开到荒郊野外,从后方袭击司机,抢走钱后,把出租车烧了。当庄树告诉她,傅东心一直在找她时。李斐说,让她别找了,我什么都不是。既无法靠天赋和努力改变命运,也无法实现傅老师对她的期许。成绩优异、天赋独具,为她将来能成事,父亲和傅东心给她铺好一切。一个充满希望的、高贵灵魂的堙灭,才对现实有最大力度的刺透。傅东心教给李斐的最后一课是《出埃及记》,也就是篇名“摩西”的由来。
傅老师告诉李斐——
一个人只要他心里的念是真的,心是诚的,就算高山大海也会为他让路。
听起来可能又是毫无用处的理想主义。
但李斐信了。
小说结尾,她和庄树一人一条船,在湖面漂着,互相不挨近,像隔着海洋。
李斐让庄树把湖水分开,开出一条路,她就跟他走。
庄树很务实,他不能劈开湖水,却说可以把这里变成平原,让她走过来。
他掏出平原烟的烟盒,抛在湖面。
烟盒上的小女孩,是极具绘画天赋的傅东心画的12岁的李斐。
这个烟盒曾帮庄德增成功打开售卖商机。
而画上的李斐,看起来在吹笛子,悠扬的笛声似乎劈开了海面。
烟盒上的图,正是傅东心曾教给李斐的——
不管处在多困厄的环境,永远不要放弃超越凡俗,超越庸碌的信念。
高山大海或许并不会给人让路。
却可以止住堕落,渡过精神的劫难。
是对绝望的无声反抗。
其实,李斐已经开始写小说了,写的是她儿时的事。
很难说这个角色没有作者自己的影子。
创作者总喜欢给人留下希望。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