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GPT或带来论文造假,咋办?
澎湃新闻记者 邹佳雯
最近,由美国人工智能研究室OpenAI开发的全新“聊天机器人”ChatGPT风靡全球。作为一款人工智能语言模型,它不仅能和人展开互动,还能撰写邮件、论文、脚本,制定商业提案,创作诗歌、故事,甚至敲代码、检查程序错误等。上线仅两个月,ChatGPT全球活跃用户便破亿。
随着讨论的加深,人们从最早的新奇,进而到了几乎覆盖全行业的讨论。在教育界,人们开始担心,学生会否用ChatGPT写作业?学生老师会否靠人工智能生成研究论文?
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副主任、教授汤拥华坦言,比较敷衍的学生和比较马虎的老师,在ChatGPT面前是缺乏抵抗力的,未来以论文为中心的教学评价体制需要作出重大调整。
华东师范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部教授、博士生导师,人文与社会科学研究院副院⻓许鑫更关心ChatGPT应用对于教育产生的影响以及可能的应对,“我们要做促进学生全面发展的‘大先生’,而非仅仅是知识传递的‘教书匠’,因为ChatGPT已经几乎能回答所有学生的各类知识性问题。”
上海人工智能研究院总工程师王资凯对此并不担心。他表示,与其担心学生乱用工具,不如教师们先改变教学思路,引导学生利用好工具,同时要更注重培养学生的创造力以及批判性思维。
“ChatGPT会冲击目前的评价体制”
关于ChatGPT或可能引发学术造假的担忧已经照进了现实。
据《纽约时报》报道,近日,美国北密歇根大学(Northern Michigan University)哲学教授安东尼·奥曼(Antony Aumann)在为世界宗教课程批改论文时,读到了他所谓的“全班最好的论文”。该论文用干净的段落、恰当的例子和严谨的论点探讨了罩袍禁令的道德性。
但随后在奥曼的质问下,这位学生承认使用了ChatGPT。这一发现让奥曼感到震惊,他决定在本学期的课程中改变论文写作的课程安排,要求学生在教室里写初稿,使用监控和限制电脑活动的浏览器。此外,学生必须解释自己的每一次修改。
最近多家学术期刊也发表声明,完全禁止或严格限制使用ChatGPT等人工智能机器人撰写学术论文。仅在国内,2月10日,《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便发布了关于使用人工智能写作工具的说明。说明提到,暂不接受任何大型语言模型工具(例如:ChatGPT)单独或联合署名的文章。对于引用人工智能写作工具的文章作为参考文献的,需请作者提供详细的引用论证。
“从教育工作者的⻆度看,这一次ChatGPT的出现的确带来了困扰,因为它会直接冲击目前的评价体制。”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副主任、教授汤拥华讲道,目前日常教学评价的主要依据,其实就是ChatGPT所能炮制的论文,“换句话说,老师读到人工智能生产的论文,虽然有可能会觉得某个地方不太对,但他平时读一部分学生的论文时,可能也不会更对,甚至于他对学生最大的期待,可能就是让学生能够多读点文献,而这正是ChatGPT的强项。”
汤拥华坦言,比较敷衍的学生和比较马虎的老师,在ChatGPT面前是缺乏抵抗力的。立足本专业,他认为中文的学术论文是一种表述上更为复杂的写作,可能ChatGPT暂时还不能写几千字的长文,“但估计很快就能做到,到时候,以论文为中心的教学评价体制就必须作重大调整,不仅那种老师和学生沟通较少、见面不足的论文指导模式将难乎为继,论文本身在教学评价中的权重也可能迅速降低。到时,希望能有代替性的方案出来。”
上海人工智能研究院总工程师王资凯则告诉澎湃新闻记者:不必担心。“今天的大语言模型对于教学的作用如同20世纪80、90年代出现的计算器和21世纪前十年时的搜索引擎。从现在的视角看,我想大家都不会觉得计算器的出现影响学生的计算能力,也不能说搜索引擎让学生养成了坏习惯。总之,不能因为一项技术打破了原有模式便一边倒地否定。”
在王资凯看来,与其担心学生乱用工具,不如教师们先改变教学思路,引导学生利用好工具,同时要更注重培养学生的创造力以及批判性思维。
给教师的新思考:
促进学生全面发展,而非仅仅传递知识
ChatGPT的出现也给教育工作者带来教学上的新思考。有学者认为,ChatGPT自身仍有待更进一步的发展,也会变得更有创造性,到时或将成为人类自身的训练伴侣。
“ChatGPT作为大模型应用的代表,会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用户的认识过程和认知结果,我们要看到其释放生产力,辅助人们更好工作和学习的一面,也要看到其挑战现有秩序及模式的另一面。”华东师范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部教授、博士生导师,人文与社会科学研究院副院⻓许鑫谈道,“我更加关心类似ChatGPT应用对于教育产生的影响以及我们可能的应对。我们要做促进学生全面发展的‘大先生’,而非仅仅是知识传递的‘教书匠’,因为ChatGPT已经几乎能回答所有学生的各类知识性问题。”
华东师范大学软件工程学院党委副书记、教授、博士生导师曹桂涛认为,ChatGPT的出现确实引发了教师、软件工程师等的职业担忧。不过在他看来,教师在教学过程中通过提炼、归纳、总结知识,成为纳百家之长、成一家之说的“原唱者”,因地制宜、因人而异地传授知识给学生,这是ChatGPT无法达到的。
对ChatGPT提供知识的辨别和改进也或将成为师生们的课题之一。“我们注意到,ChatGPT在训练过程中高薪聘请了大量的‘提示工程师’,通过‘标注’、巨量语料来模拟合成真实世界;ChatGPT可能会出现创造不存在的知识,或者主观猜测提问者的意图等问题,因而模型的优化仍将是一个持续的过程,这也需要人的智能和软件工程师的长期努力。”曹桂涛说。
曹桂涛同时认为,人工智能可以扩展人类在处理事物复杂性方面的认知,而人类在处理事件不确定性方面提供更全面和直观的方法,是人工智能无法超越的,通过两者的互补性可以将人类的直觉和整体思维与人工智能在收集和分析信息方面的超强性能结合起来,“而且,人工智能的应用不是一个单纯的技术问题,而是一个与算法治理、算法安全息息相关的复杂问题,在未来会有怎样的具体应用和相应监管手段,还依赖各方的协同参与。”
往更深层面看,ChatGPT仅仅是一个网络内容的搬运工甚至剽窃者吗?或者说它其实也能创作?这是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教授邓建国探讨的问题。“我的观点是,概率性语言实践和拼凑式创新自古以来就是人类的文化生产方式,无论ChatGPT被视为‘极具重复性’还是‘极具创造性甚至颠覆性’,人类都不应对之过分消极或兴奋。”邓建国将人们现在看到的ChatGPT看作是人类的“镜中自我”——差别仅仅在于它比人类更加“人类”而已。
邓建国认为,ChatGPT会不断学习,变得更具创造性,进而对人类施加更多的创新压力,“在人类未来的发展中,我们将能以ChatGPT为自己的训练伴侣,不断掀起超越AIGC(AI Generated Content,指利用人工智能技术来生成内容)的新浪漫主义运动,最终变得越来越具有创造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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