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丨马亮：探寻更丰富多彩的企业社会责任践行之路

马亮

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专聘研究员、公共管理学院教授

以下根据马亮演讲整理：

马亮：这几年关于企业社会责任的概念非常多，很多业界领袖和学者都在问一个问题，关于企业社会责任到底应该用哪些概念，甚至是哪个概念。不论是国外引入还是本土提出，都让我们对企业社会责任有了全新认识，从最经典的企业社会责任概念，到现在提的社会价值投资、社会责任投资，以及反复被提到的可持续发展等。概念越来越多，相信未来还会有新的概念出现，因为企业社会责任领域会不断地出现很多实践创新，而它们又会衍生出越来越多的概念，让我们去重新思考和认识企业社会责任。

如此场景之下，企业应该用哪些或者是哪个概念？最典型的问题，就是在ESG和CSR之间如何抉择。对于未来展望，企业社会责任会是怎样的发展趋势？诸多问题让我们认识到，在纷繁复杂的概念丛林中，特别需要一条路指引我们找到合适的概念，去刻画和解释中国丰富多彩的企业社会责任实践。

如果去长周期看，在过去的10年，企业社会责任一直是主要的讨论话语。但是，最近两年能够很明显地看到，有关ESG的讨论热度明显提升。如果看最近两年的话，特别是从2021年8月以来，能够发现分水岭出现得非常明显。2021年8月之前，企业社会责任的概念一直是搜索热词，关于ESG的搜索几乎是零。但是2021年8月以来，关于ESG的讨论甚嚣尘上，甚至一举超越了企业社会责任的概念。

为什么对企业社会责任会有这样一些概念上的探讨？原因就在于大家的兴趣点在转变。过去谈得比较多的是CSR，现在谈论比较多的是ESG。他们之间有什么区别？从全球情况来看，会发现和中文世界略有不同。在全球场景之下，ESG和CSR之间是交替在使用，交替占据主导位置。基于这样一种分析，我们可以去看相关的图书。能够看到的是，企业社会责任在最近10年一直处于主导位置；ESG是最近10年开始崛起，但是热度是不高的。从长远看，这两条线会不会走到一起，是我们未来需要讨论的问题。

如果把CSR和ESG放在一个场景之下看的话，两者之间的差别和联系还是非常明显的。企业社会责任更多强调企业对社会承担责任，是自内而外的一种责任承担；而ESG则是把环境和社会放到了公司治理的前面，强调环境和社会的要求推动企业治理转变，是一种由外而内提出的要求。

一个是由内而外主动承担责任，一个是由外而内要求去履行职责。两者的侧重点非常明显，CSR更多关注企业采取了哪些行动，实践是什么；而ESG更多关注企业社会责任的绩效表现怎样。换言之，CSR告诉我们企业要干什么，ESG告诉我们怎么评价企业的行动。

看到这几年出现了很多的ESG评价指标体系，很多企业也需要对外发布ESG报告。相比起CSR的发展来讲，ESG为什么受到青睐？原因就在于ESG建立了一套比较完善的理论模型，从这三个维度去衡量企业社会责任的绩效表现，由此而形成一套体系。测评体系能很快地让我们看到企业之间的差别，以及企业过去和现在的不同，这样也为企业横向和纵向比较提供了比较好的标尺。

我们反复强调企业社会责任既是对内的要求，也是对外的要求；ESG也同样强调内外兼修，对外承担责任，对内进行治理。这几年特别强调公司治理，包括国有企业、家族企业、中小企业等等，都在强调怎样完善企业的内部治理，进而对外输出能力，履行责任。

相对来讲CSR并不特别强调企业内部的治理，更多地关注企业在外面的表现，在外面承担责任的情况。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之所以ESG提得越来越多，意味着社会的手伸得更深了，对企业的要求越来越多。社会不光是看企业外部的表现怎样，也要看企业内部治理的状况怎样。

这里我们要强调的是，责任和问责是不同的。CSR强调怎样让企业承担责任，承担责任更多是一种主动自愿自觉的行动，而不是被动要求。但是，ESG是一种由外而内去施加的责任，这样的责任更多地反映出社会的问责和监督所带来的影响。当然ESG也会导致企业的责任履行出现表面化、形式化，甚至与企业应该追求的企业社会责任貌合神离的问题。

最后，可以看到企业社会责任与ESG之间存在着驱动力的不同。可以看到，现在很多国家已经出台ESG相关的法律法规，很多企业通过产业链向上向下去要求合作伙伴履行ESG。换言之，这里有一种来自法律法规和资本所带来的强制力。这样的话，ESG的效率毫无疑问是很强的，但是带来的问题也会突出。CSR更多是润物细无声，希望企业自觉自主地履行相应责任，在推动的过程中可能会相对缓慢，很多做法可能也会更加强调企业的个性和特色。

在讨论这两个之间的联系和区别之后，很多人会问ESG和CSR谁会领先，谁会取代谁，或者将来是否会并驾齐驱。现在来讲，可以看到ESG的优势还是非常明显的。首先，任何社会都喜欢新的概念，大家愿意尝试新的概念；其次，企业更愿意去看到一些可量化的、可比较的以及可追溯的概念，而这是ESG的优势。还有来自外部的原因，特别是评级机构、证券市场和政府部门对企业提出的要求，这些都会让ESG更快地落地，这是ESG的优势。

但是，从CSR来讲，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经典的概念，是有生命力所在的。短期能够看到ESG受到关注，但是从长期来看，两者之间的联系很强。从CSR走向ESG，原因在于ESG在衡量和评价企业社会责任方面有很多优势。它很明确，就是要三驾马车，在三个方面同时并进。但是，这里带来的一些问题也会凸显出来。比如，三个方面哪个更重要，还是同样重要？三者之间的关系是并列关系还是因果关系？每个企业都要进行画像，看在三个方面的哪个维度表现得更好，哪个方面是短板，进而考虑怎么样推进。

ESG强调统一标准，而这可能就会抹杀那些丰富多彩的企业社会责任实践。尤其是不同国家和地区、不同所有制的企业之间，大家在治理方面的差别非常之大。这个时候ESG的一些要求，对于部分企业而言可能是不够友好的。

这个时候就能看到，很多企业一方面要满足ESG披露报告的要求，另一方面要坚持企业自身的独有价值。采取一些规定动作以外的自选动作，这样才能在长久发展中推动企业社会责任的可持续运作。

从这个意义来讲，能够看到CSR和ESG之间是紧密相连的。对于企业来讲，在内部战略规划和行动部署方面需要更多去看CSR。但是对于评价企业社会责任来讲，可能通过ESG的视角会更好地理解企业社会责任履行得怎样，反过来告诉我们CSR怎么样进一步的实施。CSR会表现为ESG，ESG会反过来推动CSR，二者是这样的一个关系。

从未来讲，CSR和ESG之间是紧密相连的，企业不必做二选一的艰难抉择，因为两者之间并不矛盾。对于很多企业来讲，他们的ESG要求是要满足的。但是，更重要的是企业自身到底追求什么样的价值取向，怎样结合企业自己的特点让CSR的实践更加丰富多彩。

从我国的发展来看，中国企业要走出有特色的社会责任创新之路，更重要的是提出在中国式现代化背景之下企业社会责任可以怎样发展，进而反过来贡献于企业社会责任和ESG的理论体系。同时将中国一些独特的价值理念融入到CSR和ESG，最终推动中国的企业，以及中国的企业社会责任可以走出去。

文稿来源：经济观察报

微信编辑：马晓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