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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3月至今,安徽合肥的刘文(化名)被痛苦包围着。
他视若珍宝的儿子刘晓(化名)不是他亲生的;不仅如此,刘晓虽是前妻孙芳(化名)分娩出来的,但也不是孙芳亲生的。刘文把痛苦归结于安徽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生殖医学中心。他告诉上游新闻记者,刘晓是个试管婴儿。他认为,生殖中心移植时未严格核实胚胎样本,把与他和孙芳无关的胚胎植入孙芳体内,然后受孕、发育、分娩,造成现年十来岁的刘晓与他和前妻无血缘关系。2022年11月7日,法院一审判决,生殖中心赔偿刘文和孙芳两人64万余元。年收入超百万的刘文不在乎赔偿款,他只关心两个问题:刘晓的亲生父母在哪?他和孙芳有没有胚胎,若有,在哪?2月17日,记者陪同刘文来到生殖中心,该中心主任魏兆莲表示,刘晓的亲生父母在哪,不好找;胚胎反复找了,没有找到。听完魏兆莲的答复,刘文疑窦丛生:刘晓亲生父母是不好找,还是不愿找?如何理解胚胎没有找到?如果是没有发育废弃了,那“台账”在哪?如果用掉了,那他会不会有亲生孩子?刘文希望安徽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上级主管部门介入调查并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截至目前,生殖中心没有想搞清楚的意思。这种事情不搞清楚,我饭吃不下,觉睡不着。”
年过六旬的刘文是生意人。他与第一任妻子有个女儿,不幸的是女儿患有疾病,生活不能自理。孙芳是刘文的第二任妻子。婚后,刘文想再要一个孩子。他说,有了孩子,两人的婚姻会更稳定,以后孩子也能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姐姐。可事与愿违,刘文和孙芳结婚多年,始终没有孩子。经诊断,孙芳输卵管堵塞。两人想到了试管婴儿。安徽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生殖中心出示给刘文的治疗经过载明,刘文和孙芳于2010年9月至生殖中心治疗,2010年10月同周期新鲜胚胎移植未孕。2011年2月至中心治疗,2011年3月同周期新鲜胚胎移植未孕。2011年6月至中心再次行冻融胚胎移植,获单胎妊娠。刘文介绍,孙芳孕期并无异常表现。十月怀胎,孙芳在安徽省妇幼保健院VIP产房分娩出一健康男婴。“三代单传,我过了50岁才有儿子,整个家族都把他当成宝,我爸妈,孙芳爸妈更是把他当成心头肉。”刘文说。2018年,刘文和孙芳离婚了。刘文说,不能给刘晓一个完整的家庭,他自觉亏欠,愈发对刘晓好。刘文手机内有刘晓各成长阶段照片
这些年,刘文换了多部手机,每换一部,他都会导出刘晓的成长照片。上游新闻记者注意到,刘文的手机相册中,有刘晓各个成长阶段的照片。老来得子的刘文一直有个困扰:刘晓的长相和他没有丝毫相似之处,难道不是亲生的?2020年3月,刘晓出生已经8年了,刘文瞒着儿子去做亲子鉴定,鉴定结果为:刘晓与他无亲生血缘关系。孙芳得知后无法相信,答应等刘晓放暑假,三人一起去做亲子鉴定。亲子鉴定报告显示,排除刘文和孙芳是刘晓生物学父母亲。2020年7月,安徽明德司法鉴定所W142号鉴定意见书载明:排除刘文为刘晓生物学父亲、排除孙芳为刘晓生物学母亲。2020年12月,法院委托的司法鉴定中心鉴定意见和明德司法鉴定所意见如出一辙。刘文内心很压抑,“现在还没有告诉刘晓。我原来怎样待他,现在还是怎样待他。行为没有发生变化,但心里感觉不一样了,有口气堵着。这件事我只告诉了我妹妹,必须要找一个人说说,不说出来自己会抑郁。”刘文说,刘晓从出生到现在,不是在他眼皮底下,就是在孙芳眼皮底下。不是两人亲生的,只有两种可能,移植错误,分娩后抱错。为弄清事情原委,刘文和孙芳以侵犯他俩的生育权和知情权,将生殖中心和安徽省妇幼保健院列为被告。2022年6月,合肥市蜀山区法院开庭审理此案。庭审时,安徽省妇幼保健院答辩,刘晓出生当日上午只有两台手术,孙芳是第一台,第二台手术新生儿出生时,孙芳和刘晓早已回到病房,两人无时间交集;孙芳是VIP,手术室是单独手术室,从手术室回单独病房期间,刘晓放在孙芳的推车上,家属全程陪同;手术室护士、病房护士、家属做了三方核查,三方均无异议;住院期间,新生儿查房、新生儿沐浴、疫苗接种等工作均在母亲身边完成,不离开所在病房,直至出院。合肥市蜀山区法院一审认为,依据现有材料,安徽省妇幼保健院未见程序性缺陷,在该院内发生抱错行为的可能性极低。
庭审时,法院委托北京法源司法科学证据中心鉴定三个问题:安徽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生殖中心的诊疗、护理行为是否存在过错?如果存在过错,生殖中心的诊疗、护理行为与“不是亲生”是否存在因果关系?如果存在过错因果关系,则过错参与度为多少?上述中心的鉴定报告显示,2010年10月,孙芳在生殖中心冻存囊胚一枚;2011年3月又冻存一枚。囊胚分别按日期编号,存放于液氮罐中。生殖中心陈述液氮罐可放数十提,一提可放数管。根据生殖中心编号规则及存放条件,如同日需存放多管的话,编号会发生重复的情况。报告提到,2011年6月,孙芳在生殖中心行冻融胚胎移植,审查解冻记录,记载解冻管数2管,无余,未见记载提取过程,未见记载提取位置,未见记载提取位置剩余冻存管数,未见记载观察时间,未见记载解冻胚胎评分。报告指出,依据现有病历材料,生殖中心在胚胎冻存及提取过程中无法保证每组胚胎编号的唯一指向性,也无法体现解冻提取过程中准确溯源和核对,存在缺陷,具有导致提取非指向性胚胎的极大可能性,并导致非预期的辅助生殖受孕后果,因此存在医疗过错。报告载明,生殖中心的诊疗、护理行为存在过错,过错与“不是亲生”是否存在因果关系无法明确,仅能说明过错与“不是亲生”之间具有高度盖然性(即极大可能性)。基于报告,法院认为:可以高度盖然性的推定生殖中心的医疗过错行为与“不是亲生”存在因果关系。
判决书显示,安医大一附院存在医疗过错
“有次我去放精,就和放尿检的尿一样,台前没有人值守。当时心里就有疑虑,万一有人搞破坏呢?现在想想,当年生殖中心的管理存在问题。”2月17日,刘文将这个细节告知魏兆莲时,魏兆莲未正面回应。他说,大多数人都想知道自己亲生父母是谁,刘晓长大后也想知道;万一刘晓遇上疾病,例如做骨髓移植时,需要亲生父母;亲生父母或多或少会给孩子物质帮助;找刘晓亲生父母可能是一把钥匙,他可能由此知道自己有没有亲生骨肉。国内一位不愿具名的权威生殖专家表示,生殖中心要找刘晓的父母,能找到。“翻患者的登记记录、当天做了几起,做亲子鉴定,一一排查。”此外,这名专家还表示, 生殖中心存在医疗过错,该过错引发的错误可能不是单一错误;生殖中心是过错方,不能靠其自查,主管部门要介入调查,厘清每个细节。“从法院查明的事实看,这是一起很严重、很低级的事故,不能这么不清不白,关乎人伦。”刘晓亲生父母在哪?刘文和孙芳有没有胚胎?2月17日,针对这两个问题,魏兆莲的回答很简单,分别为:不好找;找了很久,没有找到。
她宽慰刘文,“没必要计较。人生就这几十年,到最后就都豁达了。我倒希望法院多判赔给你,即便不是我们的错,只要法院判,我们都会认的。你看法院也不敢下定论说是我们的错。”魏兆莲还说:“很多家庭收养孩子,人家都很开心的。要是我有这样一个孩子养这么大了,我会很高兴的。”
记者询问,刘文要求找刘晓的亲生父母,生殖中心能不能帮忙找?魏兆莲并未回答,示意保安将记者请走。
来源:上游新闻(记者:苏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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