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战争，前苏联兄弟之间的悲剧性冲突

在乌克兰问题上， 老胡同情俄罗斯，但我同时觉得俄罗斯做得有点楞，而且在美西方主导国际舆论场的时候，他们很难把事情的逻辑说清楚，舆论战很被动。

乌克兰的事情没那么简单，它是苏联解体的未愈合的伤口又一次流血。乌东地区主要是俄罗斯族人，他们在苏联解体后突然成了乌克兰的“少数民族”，缺安全感。俄乌关系好时问题不大，但是2014年乌克兰颜色革命后倒向西方，那些俄罗斯族人就闹事了，在莫斯科支持下强行成立了自己的“共和国”。这种情形在前苏联和前南斯拉夫地区非常常见。

南斯拉夫解体后，克罗地亚境内和波黑境内的塞尔维亚人都宣告“独立”，北约的态度是支持搞垮前社会主义国家的“一级分裂”，但是反对新独立国家的“二级分裂”，而且搞双重标准。塞尔维亚亲俄罗斯，西方就支持科索沃从塞尔维亚再分裂出去。而克罗地亚和波黑政府都亲西方，它们境内的塞族人再独立就不行。老胡在前南地区目睹了塞尔维亚人的反抗和北约的不断镇压。

乌克兰和格鲁吉亚都发生了同样的事情，两国的新政权反俄亲西方，它们境内俄罗斯人成立小共和国都被视为大逆不道。但是俄罗斯不是塞尔维亚，它是世界级的大国和军事强国，那些想自治并且与母国紧密联系的塞族人都被镇压了，连塞尔维亚也一起被打了，但是西方挡不住俄罗斯人干同样的事。格鲁吉亚的南奥塞梯和阿布哈兹有母国俄罗斯护着，格鲁吉亚2008年想铲除“割据政权”，俄罗斯直接出兵，闪灭格鲁吉亚军队。

乌克兰是大体同样情形。一个完整、包括大量俄族居民的乌克兰是不能够倒向北约的，莫斯科不干，乌东以及克里米亚的俄族人也不会干。老胡2014年去顿巴斯采访时，听到了当地人只认为自己是俄罗斯人，痛斥基辅政权的种种诉说。乌克兰应该与俄保持良好关系，做俄与西方之间的桥梁纽带，但是新政权一根筋，积极寻求加入欧盟和北约，学波罗的海三国的样子反俄罗斯，完全没有汲取格鲁吉亚和前南斯拉夫血的教训。

所以老胡在感情上同情乌东地区的俄罗斯族人，加上俄罗斯与美国和北约对抗，我理解他们在北约东扩战略排挤之下的压抑感。我个人认为，乌克兰的事情与日本人当年侵华有着不同的来龙去脉，日本人是纯侵略。乌克兰的事情要复杂得多，它是苏联解体的余震，是兄弟自相残杀的悲剧。

然而尽管如此，我认为俄罗斯出手太愣了，而且他们严重误判了形势，把乌克兰当成了格鲁吉亚一样容易制服的雏鸡。

首先格鲁吉亚在外高加索，离欧洲远，老毛子在那里帮帮自己的亲戚，动动武，西方不高兴，但是危机感不强。乌克兰则毗邻北约国家，它的命运被新入北约的东欧和前苏联国家视为自己命运的镜子，乌克兰被“入侵”带动了极强的感同身受，所以乌克兰战争是真正的地缘政治大爆炸。而且乌克兰的力量比格鲁吉亚强大得多，莫斯科以为自己一发脾气，就能把对方吓住，乌克兰顿失抵抗力，所以俄选择了“文雅地打”，给泽连斯基的喘息翻盘以及北约军援的抵达留下了大量时间。

普京克格勃出身，怀念苏联的强盛，又目睹了苏联解体和俄罗斯衰败受气，将复兴俄罗斯视为自己的神圣使命。他会开战斗机，一身柔道功夫，是极具个人魅力的俄罗斯政治家。然而他继承的是苏联解体后北约强行东扩挤压俄罗斯的政治局面，注定要开逆风船，他本人也会因此成为美国和西方的主要靶子。俄罗斯这些年经济起不来，未能实现从依赖能源和原材料出口向发展现代工业和新兴科技产业的转型，限制了普京的外交作为空间。当美国和西方对俄全面施压时，普京手里最强的是一张军事牌，其他工具少，因而被动。

乌克兰战争很可能将成为俄罗斯的长期包袱，尽管普京强调这是“顿巴斯特别军事行动”，它的实际目标也只能是解决苏联解体后在乌克兰俄罗斯族人与俄罗斯一起生活的问题，但是这样的来龙去脉已经讲不清楚了。而且克里姆林宫在军事行动前可能是为了国内动员，讲了很多与乌克兰境内俄罗斯族人权利无关的事情，让人们联想到哲学家杜金更为激进的俄罗斯民族沙文主义言论，再加上俄将克里米亚和乌东四州都直接并入了俄罗斯版图，战争的逻辑关系已经乱了，而西方定义的俄罗斯“侵略”，这很简单，普通人能听得懂。俄罗斯要给这个罪名翻案，让人从乌克兰局势中看到更多的东西，需要的是力量，包括话语权，而俄罗斯当前的硬力量和软力量都不足。

总体看，这场战争死了如此多的斯拉夫人，苏联的巨大能量在解体后转化成了之前兄弟的自相残杀，整个欧洲都被推上了进一步消耗掉前苏联能量的前线，美国在扩大它的冷战胜利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