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香菜!不要香菜!不要香菜!”公众号新闻2023-02-27 10:02本文经授权转载自地道风物(ID:didaofengwu)香菜,一个足以让14亿中国人在饭桌上吵翻天的食物。对讨厌香菜的人来说,任何一个环节,出现一根香菜叶子,就能毁掉完整一餐。它的味道鹤立鸡群,像是在密不透风的房里踩扁臭大姐后散发的幽微气息,又如不小心把洗手液吃进嘴里后的复杂滋味,还让人联想起梅雨天气里长着霉菌的掉粉墙壁。每一种都让人抓心挠肝,咬牙切齿。但在爱吃香菜的人眼里,香菜的鲜美溢于言表,那是种哪怕在山珍海味满汉全席之中也能卓然而立,自成一派的风情,任何的鲜果时蔬都无法视作平替;那是种“香菜就是香菜,四海列国,千秋万载,就只有一种香菜”的痴迷,直教人生死相许。在吃香菜这件事上,只有爱难自禁和势不两立两个选项,它拒绝暧昧不清,禁止模棱两可,专治“随便都行”。不吃香菜,真的是基因“缺陷”吗?很多爱吃香菜的人,经常会对讨厌香菜的人说一句网上流传已久的话:“你不吃香菜,是因为基因有缺陷!”但其实,在通往饮食风味的道路上,从来都不存在“缺陷”,有的,只是人与人之间多元而美妙的差异。与香菜有关的这种差异,根据一项研究表明,来自人类的一种嗅觉基因OR6A2,这种基因附近某个核苷酸的变异,影响了人类对醛类物质的感知程度——而香菜那股辨识度高到令人发指的独特味道,正是来源于它含量丰富的醛类化合物。所以无论是爱香菜党,还是反香菜联盟,着迷或反胃的,大概率都是同一类物质。这些风味物质“侵略性”极强,无论被埋没在多么重口味的餐品之中,醛类独特的气味总是能杀出一条血路,呈现在你鼻尖;而且“感染力”绝佳,一小时前切过香菜的砧板菜刀,一小时后依然能引爆一位香菜hater的味蕾,让他狠狠上头。更离谱的是,由于部分肥皂、洗手液和臭大姐(椿象)也有类似的醛类化合物,于是,在人类无懈可击的联想之下,一个让反香菜联盟为之振奋的结论诞生了:香菜是“臭虫味儿”和“肥皂味儿”的。世界上还有各种各样的“世界反香菜联盟”,来表达对香菜的痛恨。我们做了一张写满了,各国语言的”不吃香菜“的海报,设计/任东。这个离谱的结论,甚至从千年以前就开始流行了——人类食用香菜的最早记录,是在爱琴海岛上的一处古人类洞穴遗址中出土的约9000年前的香菜种子,最早给香菜起名的正是希腊人,今天香菜的英文“Coriander”即源自希腊语“Koris”,意思是:“臭虫”。但关于香菜的味嗅觉联想也未必是负面的,有位山东朋友曾和我分享过:他喝羊汤总爱狂撒香菜和胡椒,再就一瓣生蒜开胃,于是年少清贫时,每每囊中羞涩喝不起羊汤,就拿面粉汤冲泡香菜、胡椒和盐,一顿痛饮,也算慰藉饥肠。这么说来,不爱吃香菜似乎生来注定?许多媒体也是如此报道的,甚至断定为“不吃香菜,就是基因问题”。但提出这事儿的论文,得出的结论其实是:人们是否喜欢香菜,相关的核苷酸大约只能影响8.7%。翻译成人话即是:有影响,但不大。香菜根、芫爆一切......中国哪里吃香菜最野?中国人对香菜的毁誉,大抵从命名上就可见端倪。在祖国各地的语言系统中,香菜,又名芫荽菜、芫荽子、芫荽儿、盐(元)西......海南人以“芳”为香,所以读作“芳菜”;还有那么几个地方(福建周宁、湖南汝城、湖北的监利和公安等),说话很诚实,直接叫做“臭菜”。而全国范围内使用频率最高的名称,还是它的学名,芫荽。中国人对香菜的叫法有很多,在语保工程采录展示平台的不完全统计中,叫芫荽的地区高达56.4%。设计/刘云鹏。在个体差异之外,不同地域之间,对香菜的爱憎也并不相通。大体上,北方由于大量食用牛羊肉,能够去腥提鲜的香菜出镜率相对偏高;西南一方面重辣重油,另一方面对各种草本调味料(比如折耳根)容忍度较高,香菜对他们来说也是小菜一碟;唯有偏爱食材原味的东南及华南沿海居民,似乎对香菜并不感冒。山东:香菜是一种味型在北京觅食,当地餐馆里常有一道菜,芫爆散丹——名字难读拗口到直接劝退一众食客。事实上大白话就是香菜炒羊肚,几十秒大火爆炒,方才断生的香菜带着鲜浓汁水,完美地盖住了似有若无的羊膻味,过水烫熟的散丹也刚刚好是生脆的,入口嘎吱作响。这道菜,北京人引以为傲,实则是来自鲁菜的技法。芫爆,山东大厨传统艺能,也是一种以香菜为灵魂核心的烹饪方式。这里的“芫”,就是指芫荽,在山东,除了散丹,还有鸡丝、肚丝、鱼丝、里脊丝、海螺......从禽畜内脏到生猛海鲜,一切皆可芫爆,可以说是“铁打的香菜,流水的食材”。芫爆这道菜,主打“爆”字。图/有滋有魏不仅如此,在这种烹饪方式中,香菜是绝对的主角。为了减少爆炒时长,一切用来芫爆的食材都会提前过水或过油处理,没错,最终就是为了保留香菜的鲜嫩多汁;而且,芫爆的菜品中鲁菜师傅竟然放弃了勾芡——山东人可是炒个西兰花都要勾芡的啊!没错,也是为了维持香菜的生脆口感。东北:香菜是一份轻食东北蘸酱菜,都市白领的轻食鼻祖。东北人的蘸酱宇宙里,赫然有一道干豆腐卷香菜——把香菜连根带叶洗干净择利索,用本地大豆制成的干豆腐卷成圆柱体,蘸本地豆酱食之。那层干豆腐好似香菜的遮羞布,微微遮掩一下,咬破了,香菜味揭竿而起、直冲脑门,方才是此菜真谛。每一个在东北或者新疆宿醉过的朋友,都会记得一道下酒神菜:老虎菜。这道菜“菜”如其名,生猛、凶狠、直白、热烈。原材料只有洋葱、辣椒和香菜,三种极具味觉冲击力的香草混合在一起,给人的味蕾以核弹般的攻击。尤其是里面大量的香菜叶,在辣椒和洋葱的辣味中,又带给人格外突出的清新感。在辽宁沈阳,香菜还是沈阳鸡架的灵魂伴侣——清水加简单香料烀出来的鸡架,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香味,吃的时候只需要加上辣椒油、榨菜和大把香菜叶就已足够。而剩下口感韧中带脆的香菜根,还会被当地人专门摘出来做成凉菜,香菜味最是浓郁,适合每一位极致的香菜狂热爱好者。西南:香菜是冰山一角到了西南,才知道香料宇宙的辽阔。如果你有幸在贵州、云南某些地区的人家做客,席面上的一道凉菜必然会让你大惊失色——香菜水豆豉拌折耳根。最极致的风味,名称往往只是最简单的排列组合,香菜,水豆豉,折耳根,三种单拿出就让人灵魂一颤的香料,在云贵川人家的餐桌上济济一堂。且不论水豆豉带来“清新脱俗”的发酵味,香菜和折耳根的组合,足以让人联想到千里山河——那是在潮湿阴冷的小木屋里踩死一只臭大姐,用的还是早上去过海鲜市场沾满死鱼鳞的长筒胶鞋,一时间香菜的青草味、折耳根的鱼腥味混作一团,你方唱罢我登场,根本留不得任何反应时间。汪曾祺曾自述说:”我原来不吃芫荽,以为有臭虫味”,但这次一咬牙吃了,神奇的是,“我就吃芫荽了。此来北地,每吃涮羊肉,调料里总要撒上大量芫荽”。人类对于香菜的复杂态度,是先天基因和地域饮食文化共同决定的结果,延续千年、横跨东西,谱写了一条风味流转之路。从古至今几千年,你不是第一个爱香菜的人中国人吃香菜要从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说起,那年年近半百、被削了爵位的张骞再次踏上了西行之路。但这一回张骞的收获却是空前丰盛,直接颠覆了中国人的味蕾,西晋人的《博物志》里记载:“张骞使西城,还得大蒜......沙葱、苜蓿、胡荽(即芫荽、香菜)。”(即便有所争议,胡荽的传入显然也与丝绸之路开辟有关,张骞居功至伟)魏晋南北朝时期,历史上著名的美男子,潘安,就是资深香菜党,他在《闲居赋》中表达了对香菜的喜爱——“堇荠甘旨,蓼荾芬芳”。香菜味重,但中国人是含蓄的。所以古代我们就开始以香菜调味,驯服这种浓烈香气——1500年前的《齐民要术》里,贾思勰教大家腌香菜,用开水泡过,再拌上盐和醋,香菜就“香美不苦”,大概是贾式的凉拌香菜密法;明代的高濂在《遵生八笺》里记载了一道用香菜炒腰子的做法,和今天鲁菜里的“芫爆”异曲同工,用香菜味压腰子味,以暴制暴;元朝文献里有道”秃秃麻食”,先将羊肉切细炒熟,肉汤调匀浇于面上,最后撒一把灵魂香菜末,这可不就是一碗正宗的羊肉面吗?但也有不太含蓄,甚至有些狂野的存在,没错,就是在明代奇书《金瓶梅》第七十五回中,记载了一道离谱的香菜吃法——“申二姐伴着大妗子、大姐、三个姑子、玉箫都在上房里坐的,正吃芫荽芝麻茶。”香菜加芝麻泡茶?顿时一股狂放不羁的味道,透纸而出了。由此可见,中国人对香菜的爱恨贯穿古今。且从恨到爱屡见不鲜,由爱生恨却闻所未闻。身边对香菜畏之如虎的朋友,或许哪天就一朝顿解,成为了香菜死忠。从恨到爱,爱恨交织,这正是香菜独特的魅力。文 | 叶吟啸文字编辑 | 姜姜地图编辑 | 刘云鹏设计 | 任东看更多优质内容,点击名片👆🏻,星标我们!🌟微信扫码关注该文公众号作者戳这里提交新闻线索和高质量文章给我们。来源: qq点击查看作者最近其他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