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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称受害者不是软弱的表现，反而是强大的证明。
——上野千鹤子
很多人在上当受骗或遭受伤害后，其实是不敢承认自己是受害者的。他们第一反应不是报警维权，讨回公道，而是忍气吞声，隐瞒事实。承认上当受骗，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会被周围人嘲笑；暴露自己脆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会引来新的攻击。这样做，确实能在一定程度缓解我们内心的羞耻与恐惧。人在受到伤害后，如果伤害和痛苦不被承认，就无法化解；这时，人就会容易陷入强迫性重复，反复受伤，反复疼痛。她父亲性格暴躁，有暴力倾向；母亲性格软弱，敢怒不敢言。母亲在受到父亲辱骂、殴打时，还经常会私下向A哭诉抱怨：这是很糟糕的童年，在这种条件下的孩子，一般会出现种种心理问题。面对父亲的打骂，她既不反抗，也不求饶，一个人强忍着不掉泪。第二天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照常去上班，照常跟朋友交际，工作生活两不误。女儿生性敏感，情绪不太稳定，只要一离开妈妈的怀抱，就会不停地哭。“一看到女儿爱哭的模样，我就忍不住想起软弱的母亲。”平时只要孩子一哭闹，A就会非常冷漠，甚至还会严厉惩罚，让孩子安静下来。连续几年下来，女儿变得越来越坚强，但母女关系却非常疏离，几乎从不沟通。由于生活缺少情感寄托，A开始悄悄在网络上寻找安慰。在之后十年里，她中了不少网络骗子的圈套，被骗了不少钱。甚至有一个渣男，一边明目张胆地脚踏几只船，一边理直气壮地伸手要钱，A也照给不误。“他给我提供精神寄托和情绪价值，我给她钱，这很合理呀。”“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在磨练我的心智，我一定能挺过去的。”“我一直都这样。受伤了又怎样，痛哭有用吗？示弱只会被人看不起，遭来更多伤害。”它是人在创伤之下，为了回避痛苦和二次伤害，而发展出来的一种防御机制。但它的本质，不是真正的坚强，而是隔离情感，否认脆弱——就像用一个很坚硬的外壳，将创伤、苦难和痛苦层层包裹。其中任何一个事件，都属于创伤事件，都会引起一个人的悲伤、羞耻和恐惧。但凡背后有个安全的依靠，她可能早就嚎啕大哭、情绪失控了。在她故作坚强的表象背后，不是「丰盈与享受」，而是很深的「无力与恐惧」。她不敢承认自己是受害者，只能不断将伤害合理化，去掩盖自身的痛苦与无力。在层层盔甲的包裹下，她内心深处的痛苦、恐惧与绝望，却从来不曾被看见。听起来你一直像一个战士，克服重重障碍，从来未曾倒下；但你却很耗竭，这背后似乎有好多的心酸泪，好多的悲伤……
一个人经历了苦难，如果不去体验和感受，痛苦就无法化解；然后，他就会很容易陷入强迫性重复，反复受伤，反复疼痛。
为了回避内心的痛苦与绝望，她强迫自己变坚强，并发展出了一种「恐弱心理」。当在婚姻中被家暴，在网络上被欺骗时，在恐弱心理的驱使下，她依然不敢坦诚自己受到了伤害，而一旦进入关系，在恐弱心理的驱使下，她会变得非常隔离、冷漠。当女儿哭泣的时候，A感受到的不是女儿的痛苦，而是深深的厌恶。当她作为一个孩子受到欺负的时候，软弱的母亲非但无力保护她，反而还苛责她。因为她的脆弱与痛苦从来不被承认和看见，所以她也无力承认和看见女儿的痛苦。恐弱心理并不是少数特例，而是当代很多人共同的缩影。我能感受到你的坚强与勇敢，历经重重困难却没有被打倒；我也能感受到你的脆弱与无助，努力依靠自己来完成自救。当受伤、失控的时候，试着在混乱中呆一会儿，去觉察、去感受自己真实的存在。年幼时，我们常常将它幻想成恐怖怪兽，启动层层防御，故作坚强。但现在，我们已经长大，已经具备足够的成熟与智慧，去与之共存。当我们承认自己受到伤害时，一开始可能会感到无助、无力且空虚；但它也会促进我们接受人生的真相，让我们的情绪、情感尽情释放；当情绪充分释放出来后，我们也就有了新的空间去承接未来的生活。当与咨询师建立信任以后，她开始一点点放下坚强的伪装，坦诚内心的恐惧与脆弱。“我在内心感受到了一种'头顶蓝天，根扎大地，跟周围的人事物联结在一起'的充实感。”她终于真切地体验到被爱、被接纳的感觉，也学会了如何去区分：这份觉知，会在她未来受到伤害时，提醒她想办法去保护自己，走出“强迫性重复”的循环。它是人在困境之下，为了自我保护，不得不选择的生存策略。就像一层厚厚的壳，将人内心最真实的情感与需求，层层包裹。在理解了恐弱心理背后沉重的悲伤以后，我有很深的感触：很多时候，我们不是没有眼泪，只是不敢流泪，或不懂得流泪。天雅，华南师范大学心理学专业，广州心协三级心理咨询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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