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古老但发展迅猛的行业，全球范围内，包括虚假学位证书和成绩单在内的文凭假造行业整体营业额预计高达70亿美元。
当病重的亲人躺在医院或养老院，你当然希望在病床边照顾他们的护士接受过专业培训，但事实并不尽然！今年1月，美国司法部指控25名被告涉嫌发售目前已歇业的佛州南部护理学校7,600份假文凭刑事密谋和电信诈骗，涉案金额高达1.14亿美元。这些证书让未经培训者获得参加全美护理理事会统考的资格，其中2,800多名假文凭持有者通过了国家统考。这造成了令人担忧的后果：从德州养老院到新泽西州疗养所到纽约州的居家病儿护理机构随处可见冒牌护士的身影。联邦调查局（FBI）发起的“南丁格尔行动”直接导致：退伍军人事务部不得不将89名持有假文凭的护士撤离直接照料病人的岗位（但该部表示未发现病人受到直接伤害）。全美各州护理从业资格理事会争分夺秒地采取行动——特拉华州注销了26名在职护士的执照，乔治亚州没收22份执照，华盛顿州正在调查150名持假文凭的申请人。最近数月，共和党国会议员乔治-桑托斯的弥天大谎引发公众对学历造假问题的关注（去年举行的一项调查显示，近四分之一在职人员承认其包括学位在内的履历信息存在不实之处），尽管ChatGPT加剧了人们对轻而易举即可骗取合法学位的担忧。如今，护理文凭舞弊丑闻和一本新出版的学术著作让人们聚焦于教育领域另一项未受重视但快速增长的欺诈问题：冒牌文凭作坊！三位加拿大学者合著的《高等教育中的虚假学位和证书》认为，学术诚信学者没有给予假学位足够重视，而冒牌学位问题与 "其他形式的学术欺诈（例如作弊和剽窃）同样严重，甚至更加严重"。事实上，有关文凭作坊的学术研究少得可怜，加拿大学者为此求教81岁的埃泽尔（Allen Ezell），这位退休FBI特工持有65个学位，但其中货真价实只有一个——斯特雷尔大学会计副学士学位。在其31年联邦调查局特工职业生涯的最后11年，埃泽尔一直参与调查和打击文凭诈骗行动。他于1991年底从FBI退休并就职于一家大型银行调查企业欺诈行为，随后在2010年“彻底”退休后，埃泽尔专注于对冒牌文凭作坊行业进行研究、写作和讲课。
虽然无从得知该市场的确切规模，但埃泽尔估计全球冒牌学位作坊的年销售额达到70亿美元，其超过半数的市场份额集中在美国和中东，尤其是波斯湾地区。他认为相比2004年的10亿美元该行业呈爆炸性增长，这主要归功于互联网的普及、更多年轻人接受在线教育、以及疫情期间大学年龄段学生转上网课。该著作指出，由于注重教育学位、去中心化的学校认证系统和相对自由的教育市场，美国长期以来一直是假文凭的温床。数十年来，参众两院相关委员会一直就该问题举行各种听证会，但从未出台任何立法予以解决。在分别接受《福布斯》采访时，埃泽尔和卡尔加里大学教授、学术诚信专家伊顿（本书作者之一）均表示政府未就取缔文凭作坊做出充分努力；企业招聘经历，包括高校本身，也没有全力以赴核查假文凭，无论是子虚乌有还是伪造合法大学的假文凭（如乔治-桑托斯）。伊顿指出，“我们就职的高等教育领域，学位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为了获得一份全职工作，你或许得提供不止一个学位。”当发现很多招聘经理并未通过系统性流程核验求职者学历证书时，我们深感震惊。
值得一提的是，美国从未明确认定营销、签发和持有假学历为非法行为，尽管检察官通过多项刑事法规（包括电信和邮件欺诈）应对不同类型的阴谋。伊顿问道，"法律禁止持有假护照，但为什么不禁止假学位呢？”伊顿和埃泽尔没有低估打击文凭作坊或筛查假学位持有者的难度。举例而言，伊顿指出，编制冒牌学校或文凭作坊的黑名单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诈骗者可以轻而易举地修改名称、互联网域名和其他信息以摆脱任何不利名单。相反地，她建议雇主咨询权威机构——美国教育部拥有一份当前和过往经认证的合法高等院校名录。埃泽尔颇为赞许俄勒冈州，该州法律规定其学位认证办公室（ODA）通过搜集经认证项目信息、评估未经认证项目的成绩单、并提供文凭作坊信息来保护学生、雇主和文凭签发机构的利益。在其著作中伊顿指出，媒体和高等教育界人士往往过于宽泛地使用"文凭作坊 "或 "学位作坊 "这两个专用名词描述质量低劣的营利性高校，其毕业生获得的文凭通常一文不值，政府尝试停止向这类学校的学生提供联邦学费贷款。但这类学校并非冒牌文凭作坊，后者没有课堂、无需上课，而且仅存在于网络空间。就像埃泽尔所述，他拥有的64个冒牌学士、硕士和博士学位都是花钱买来的，或通过所谓的“生活经历”且“完全无需任何投入”。他为冒牌学位所做的最大努力是一份篇幅仅4页的硕士论文。今天，他估计完全可以用ChatGPT打印出来。埃泽尔所在的FBI文凭欺诈组（自他退休后就解散了）对约80个涉嫌文凭作坊进行调查，取缔了其中超过40个，并对21个予以定罪。该行业的无耻行径给他留下深刻印象。1980年，他的首个调查对象是南卡罗来纳州格林维尔市的东南大学，这是一个在狭小两居室公寓经营的学位作坊。老板居然邀请埃泽尔和另一位购买其学位的FBI特工参观业务场所并展示了学生档案、假文凭、印章和绶带，后来FBI通过一次突击搜查将其全部没收。罪犯在突击行动当晚自杀身亡。在检查学生档案时，FBI发现东南大学的620名 "毕业生 "中有171人受雇于联邦、州或地方政府——充分证明核查学位长期松懈的机构不仅限于私营企业和高校。
相比今天那些互联网文凭造假大鳄，东南大学可谓小巫见大巫。埃泽尔追踪过规模最大和最臭名昭著的文凭作坊是Axact，这是一个拥有25年历史的巴基斯坦公司，出售自高中到博士的成绩单和假文凭。尽管《纽约时报》于2015年对Axact进行调查，随后美国和巴基斯坦分别对其刑事定罪，但Axact还是继续处于运营状态。在2016年起诉一名在美国经营业务高管时，美国纽约南区检察官称Axact通过其美国银行账户向数万名客户收取了1.4亿美元。
Axact运营的尼尔威尔逊大学颁发的法律研究学士学位埃泽尔指出，Axact继续通过数十个学校名头和网站运营业务，这些学校和网站只不过是核心外围的层层幌子——引诱那些希望获得合法在线学位或寻找冒牌学位作坊的学生。例如，其中一个名为“加州帝国大学”的门面谎称其提供 "乔-拜登奖学金计划"，并自诩获得美国高等教育委员会认证并展示一个红白蓝三色Logo引导标识（但点进去并非真正的认证机构）。埃泽尔指出其危害不仅限于假学位。他表示Axact雇员敲诈部分购买其学位的客户，要求他们付出更多钱以免假学位遭曝光。埃泽尔说，“现在他们掌握你的所有信息，你很可能遭受勒索、敲诈、公开、逮捕、甚至驱逐出境并深陷绝境。我们看到有位受害者被敲诈了140万美元。"一直坚称合法企业的Axact公司拒绝媒体置评要求。在其公司官网，Axact将自己描述为一个世界领先的信息技术企业，聘用45,000名员工，并称其将大部分业务迁出巴基斯坦（尽管该公司还保留了一个位于伊斯兰堡的办公地址）。
然而，就像假护理学位案件显示的那样，众多令人地笑皆非的文凭生意依然根植于美国，而且不仅限于佛罗里达州。事实上，虽然在伊顿著作出版后才被曝光，但护理学校案恰如其分地证明了该书所称营利性学校和去中心化许可/认证体系为美国文凭作坊提供了良好的生存基础。根据FBI特工的法庭诉状以及提交至马里兰联邦法院的其他文件，围绕护理学位的调查早在2019年就已实施，当时有人向联邦调查局提供线索：两名男子正在炮制弗吉尼亚州北部一所营利性护理学校（该校已于2013年中期因多项违规被关闭）的假成绩单和护理证书-。两人中名叫班古拉的男子拥有这所学校。2015年，两人开始以每套6,000-18,000美元的价格出售冒牌文凭和成绩单（显示临床培训、解剖学和药理学等课程），并将签发日期置于学校失去执照前。去年两人均承认犯有电信欺诈罪。在美国，护士必须毕业于经批准的执业护士（licensed practical nurses ，LPN）或注册护士（registered nursing，RN）护理课程（包括课堂和在职培训）、通过国家统考，并满足其希望执业所在州的任何额外要求后方可执行。目前，36个州加入了护理执业合作组织（允许其中任一州的护士可在其他州执业）。这种去中心认证体系给各州监管机构造成问题。例如，马里兰州不允许营利性学校经营但给予其他州的营利性学校毕业生执业资格；在该州2018年制定新的欺诈管控措施前，弗吉尼亚州文凭作坊的111名毕业生已在马里兰州获得执业许可。2018年，参与弗吉尼亚州护理学校案的第二个男人，马里兰州居民恩沃克武开始与佛罗里达文凭作坊经营者拿破仑合作，后者曾于2016年购入营利性的棕榈滩护理学校。由于国家统考合格率过低，佛州于2017年关闭这所护理学校，但向学校提供两年宽限期（至2019）从而让当时在读学生得以毕业。拿破仑、恩沃克武和其他人没有错过这一稍纵即逝的良机，他们开始兜售棕榈滩护理学校倒填日期甚至伪造的毕业证书和成绩单（RN和LPN学位分别标价17,000美元和10,000美元）。他们还收取其他项目费用，例如让买家参加纽约州必选的感染控制在线课程。根据FBI诉状，共有1,226名棕榈滩护理学校 "毕业生 "申请纽约州执业资格，其中369人通过考试并得到该州执照。为什么申请纽约州执照呢？因为该州未对申请人参加全国统考的次数（也就是失利次数）设置上线，而且只要拿到纽州执业资格，护士可申请其他任何地方的工作。去年11月，该护理学校老板拿破仑承认合谋实施医疗和电信欺诈罪，并表示获得至少320万美元的非法受益。该案尚未宣判，拿破仑配合佛州南部的大范围调查；今年1月，该调查对25人提起新的诉讼。政府称调查还在持续进行中。冒牌学位对社会造成双重伤害！首先，这些假文凭的存在稀释了人们耗费数年时间和巨额金钱的合法学法价值；更严重的是，像卫生保康工作者这样的专业人士，如果未经培训从而缺乏适当的知识和技能，将会把公众置于危险境地。
埃泽尔指出，"我们所有人都可能受到冒牌专业人士的伤害，每天我们都可能在很多方面遭到这些人的伤害！”参考资料：
https://www.forbes.com/sites/emmawhitford/2023/02/21/how-thousands-of-nurses-got-licensed-with-fake-degrees/?sh=5d9386525c6d
https://www.cbc.ca/news/business/diploma-mills-marketplace-fake-degrees-1.4279513
https://www.bbc.com/news/uk-42579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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